【月见里总】 因父亲引发的事件而绝望,导致J能力觉醒的少年。能力为消除气息。为了证明父亲的清白而成为特少对的实习犬。 【四月朔日咲】 使用10倍行动速度的J能力〈不可触〉进行战斗的特殊少女。是被称为W的特别特少对之犬。 【一尺八寸雫】 活用只看脸就能知道本名的J能力〈人名辞典〉和电脑知识的少女。是特少对之犬中的茧居族。 【神乐塚阳南】 隶雇于角色扮演偶像团体「Dress-Up Doll」的偶像。「阳南南治愈系」是其代表标语。 【赠呈者】 J能力为〈赠礼〉,能够授与他人J能力的神秘少女。在J能力者所组成的反社会组织JUDAS中担任干部。 【四月朔日玄哉】 咲的哥哥,负贵管束特少对之犬的警察。 【月见里心】 总的妹妹。因父亲引发的事件而大受打击,导致她沉眠将议近两年,目前住院中。 【木村正良】 负责照料偶像团体「Dress-Up Doll」,地位最低的经纪人。——我只剩下这个手段了。 月见里总从阴影处仰望有十八层高、而且地底还深达四楼的巨大建筑物。 这里是东京的樱田门,警视厅本部大楼。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这里是首都的警察机构中枢。 总现在准备潜入这栋内部全都是警察的建筑物内。 只要稍有差池就会被逮捕,还会给许多人添麻烦;但是总还是无法遏止潜入的念头。所以失败根本就不在总的设想内。他仅准许自己必定要达成目的。 十二月上旬的黄昏时分,明明应该冷冽剌骨,但总却紧张到额头浮现汗珠。 ——应该没人注意到我吧? 总仔细留意周围,尽可能自然地环视四周。 稀疏交错的人群,几乎都由穿着西装的社会人士所构成。 总穿着及腰军装外套,搭配牛仔裤和运动鞋。即使是毫无个性的装扮,站在街角的他依旧显眼无比。毕竟十几岁的少年在这块区域相当罕见。 但除了总以外,这里还有一个例外。不远处的斑马线旁站着一名等待绿灯的少女。 是名有着一头引人注目的及臀黑发,穿着走庞克风的美丽少女。 少女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吧。身形纤瘦,体态句称。 她以铬制链条、锁头、手铐等闪亮亮的物品作为饰品,包覆着身体的吊带背心上头披着有点旧的皮革外套,明明很冷却还穿着热裤。双脚套着看似坚固的工作鞋,双腿的膝上袜到处都有圆形破洞,应该是刻意弄破的吧。 总差点就不由自主地盯着少女的双足不放,他连忙别过视线。 感觉少女好像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过现在没有精神去确认。 ——莫名引起注意的话就糟了。我不能引起他人注意。 讲给自己听之后,总屏气凝神。 「……没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总以右食指按住额头。 为了「发动能力」,他意识着额头中央,集中精神。 ——从现在开始我就像空气。我是空气,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脑袋开始轻微疼痛。瞳孔同时绽放出朦胧的紫色光芒。 「……好。」总低语,重新环顾周围。 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正走向警视厅大楼。 总快步跟在那男子身后,像影子一样不发出脚步声跟着前进。通往警视应大楼正面玄关的步道入口处,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年轻男性警察。毫无疑问他们就是站岗的守卫。 西装男从怀中拿出警察手册给守卫看,守卫不发一语让他通过。男子穿过两人之间,总也紧随在后。站岗的两名警官看都不看总一眼。 变得难以辨认。 这就是总觉醒的特异能力。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或是做出挪动自己以外的物体等引人注目的行为,发动能力的总便不会被人察觉。 自从能力觉醒后,总就不断在街角或便利商店等处反复实验,学习能力的使用方法。他也曾在晚上使用能力,站在派出所前三十分钟。派出所值勤台的警察多次看向外面,却都没有发现总。 果然连只要伸手就可触及的守卫,都没有察觉到总的存在。 ——能力有确实发动。 总不出声,在心中低喃,加快脚步免得没追上走在前头的男子。 步道尽头处的正面玄关前并列着好几扇门。门是沉重的玻璃材质。不但不是自动门,还得用扶手型的门把才能拉开门。 玻璃门前也站着一名站岗的警察,而门全都牢牢紧闭。 现在,总因为能力所以不容易被别人发现。可是他的身影并非完全消失。要是做出拉开沉重玻璃门这种引人注意的行为,马上就会被站岗的警察抓个正着。 为了让门开启,总紧跟在西装男身后。 西装男这次没有拿出警察手册,而是握住门的把手开门。 就是现在!总穿过西装男的身边,进到警视厅大楼内。 刹那间,身边刮起一阵旋风。总心惊胆跳。 是什么?总朝左右看,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状况。 西装男进入大楼后,先是朝柜台的女性员工点头,然后就走向建筑物深处。 柜台的女员工瞥向总。总浑身僵硬,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因为精神不够集中的话能力就会解除。 女员工不知为何不快地看向别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因为发现到总。虽然很在意她的行为,不过至少她无视总。 ——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总平安无事地突破第一关:潜入警视厅本部大楼。 进入玄关后,有个小小的、像大厅的空间,但里头只有柜台职员。 还以为警察会像刑事剧一样忙乱工作的总,感觉职员相当闲散。人少对自己有利,总决定进行下一波行动。他走向挂在附近墙壁上的警视厅大楼内部设施图进行确认。 档案室。虽然在地图上搜寻这一二个字,但却没有发现。 ——这样的话,改找少年课或生活安全课……吗? 总想知道关于「某被害少女遭遇色狼猥亵事件」的详细情报。 他绞尽脑汁思考在网路上所得到的表面情报。 由于被害者是未成年少女,因此该事件的管辖范围应该归在少年课吧。但对付色狼似乎是生活安全课的工作,所以说不定会是由那边管辖。不过色狼犯下的猥亵罪是由刑法来处置,就算由刑事部来处理也不奇怪。 要到哪里才能得到该事件的详细记录,总的心里根本没把握。 以为只要进入警视庞大楼就能像刑事剧一样找到塞满档案的房间。总对想法如此天真的自己感到有点绝望,但即使伫立在地图前面也没有意义。 在发现之前也只能找了。首先从少年课开始吧。总记住少年课所在的楼层。 有没有楼梯或是电梯呢?他重新看看附近—— 「你在找电梯吗?」 身后突然传出少女的声音,总立刻回头。 「哟。」眼前的人距离自己仅数十公分。修长的黑色浏海缝隙间,有着双眼皮和长睫毛、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但眼睛半睁半闭,似乎不太开心。 「呜哇?」总大叫,往后退。 这个人就是先前在等绿灯、穿着皮革外套的少女。 「你是谁?我不曾看过像你这样会消除气息的家伙。」 「你、你跟踪我?我完全没发现——是说,你注意到我了?」 总惊慌失措。明明站岗警察和柜台女职员都没发现,叫人怎能相信自己竟被眼前的少女发现。焦虑之下精神无法集中,导致总的能力解除。 「嗯。气息恢复了。瞳孔的光芒也消失了。你果然——是J啊。」 虽然没听过,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的场合。 这时才发现总的存在的女职员,慌慌张张地打电话联络某处。 「你好,这里是柜台!有个奇怪的男生突然出现,虽然现在有特少对的四月朔日小姐在………咦交给四月朔日小姐就行了吗?」 身穿皮革外套的少女,慵懒地朝紧张的女职员挥挥手。 「这家伙确实归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后由我来处理就行。」 看就知道女职员浑身僵硬,接着别开视线。她对少女似乎没有好感。不如说是畏惧。 特少对的四月朔日。蛮符合少女的气质。 不过这些事对现在的总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他面色铁青。 ——逃吧。得逃走。逃离这里。不逃不行。快逃啊。 ——逃得了吗? 要回大马路就得通过三名站岗警察。自觉体力和常人无异的总,不认为自己甩得掉训练有素的警察。不仅如此,一定还会被当场逮捕。 ——即使如此,还是要逃。怎能在这被抓呢! 但双腿却违反总的意志,一动也不动。鞋底像是黏在地板上,丝毫没有动静。只有膝盖在微微颤抖。所谓的呆若木鸡就是指这样吧。总已经心慌意乱到脑袋开始擅自考虑多余的枝微末节了。 「你脸色很难看呢。」 四月朔日若无其事地再度观察总的表情。 「呜哇啊啊啊啊!!」 总反射性大叫。双腿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似地而朝地板一蹬。 要逃到外面去。被这股意识推动的总,背对四月朔日往外冲。 「你要去哪?」 四月朔日的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 应该在总身后的四月朔日,就站在紧闭的玻璃门前。 「你什么时候移动的!?」 「刚刚啊。」 四月朔日似乎意兴阑珊。但已经使尽力量冲出去的总,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 怀着只能连同四月朔日一同撞向门的觉悟,总朝双脚使力。 面对朝自己撞过来的总,四月朔日纤细的身体晃了一下。 下一秒,总看着天花板。下巴传来近似麻痹的痛楚。 视野下方是宛如排列整齐的牛奶糖的工作鞋橡胶鞋底。 四月朔日用鞋尖往上踢击总的下巴,可是总却看不见这段过程。 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总无力跪下。 ——怎么了?喂,快动啊,我的身体! 明明还有意识,身体却不听使唤。总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被鞋尖踢中下巴而导致了脑震荡。 「死不了的,放心吧。」 四月朔日放下脚的瞬间,总就如同叩首一般倒伏在她的脚下。 「拳击里头不是有那种下巴吃了一拳就突然倒下的人吗?你就跟他们一样。稍微摇晃你的脑袋。看,身体慢慢可以动了吧?听得见的话,就赶快站起来。」 被踢的下巴传来剧痛,力量同时回到体内。跪坐在地的总只能抬起头怒骂。 「突然就踢人,太过份了吧!」 「才不过份呢。还是说你想就地被逮捕?想的话我不阻止你,赶快到门外站尚的警察那儿自首去。」 声音很悦耳,口气却很粗鲁。随你高兴,四月朔日不屑地说。 逮捕。这两个字带来再清楚不过的现实感。 「要、要是被逮捕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那你别无选择。喂,站起来。」 四月朔日抓住总的军装外套衣领往上拉。纤痩的身躯使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蛮力,强行将总拉起。 接着她拿起和链条一样挂在皮革外套上的手铐,粗暴地将其中一边铐在总的手上。 「欸,等一下。这是干嘛!」 无视慌张的总,四月朔日将另一边的手铐铐在自已的手腕上。 「柜台小姐,现在几点?」 柜台内的女职员畏惧地回看四月朔日。 「……下、下午四点四十七分。」 「谢谢。下午四点四十七分,捕获一名J嫌疑犯。好,走吧。」 「你…你说走?走去哪?」 真麻烦。四月朔日喃喃自语,然后不爽地告知。 「狗屋。」 然后就用手铐拉着总,走向大楼深处。手铐陷进手腕的肉里,总痛得只能乖乖跟随。 「请问,那个……四月朔日小姐,狗屋是指?」 四月朔日停在电梯前,粗暴地按下按钮后回过头。 「你是那种人吧?什么都没说明给你听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家伙对吧?像你这种废人还真够胆,胆敢非法入侵警视厅大楼,啊~?」 「那、那是有隐情的——」「只要有隐情做啥都可以是吗?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她说的没错。找不到话回嘴的总只能扼腕沉默。 「哼。你比那些强词夺理的家伙还好嘛。」 接着她将总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我是四月朔日咲。姓氏是指四月一日的四月朔日,咲是开花螃蟹的咲。」 「……螃蟹?」 「螃蟹是我喜欢的东西啦。」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进去。」说完咲就把总推进电梯,自己也立刻进入电梯,然后按下B4按钮底下没有显示楼层的按钮。 B4代表地下四楼。总在网路上调查到的警视厅本部大楼应该只有到地下四楼,可是没想到却还有再往下的楼层。嗡的一声,电梯开始下降。 「警视厅官网上不是说最底只到地下四楼吗?」 「那种东西你也信啊。能够被恐怖份子自由察看的情报怎么可能全都是正确的。当然也有掺假啊。」 「……确实。」总能够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是基于犯罪而査过官网才来到这的。重要的事情官网根本不可能记载。 总事到如今才发现,深信只要靠消除气息的能力潜入后总会有办法的自己,思虑有多么浅薄。情报根本压倒性的不足。 只能保持沉默了。反正为防万一,自己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要不说话就不会给人添麻烦。总下定决心要缄默到底。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指定楼层,打开门。 「这边。」咲说。被拉着手的总乖乖跟从,走进了无生趣的走廊。 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都是灰色,连窗户都没有。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以等距离设置的门。走在前面的咲瞥了身后一眼。 「话说回来,你叫啥?」 「……」 「干嘛啦,突然不讲话。哼,算了。反正马上就会知道。」 咲也不追问,视线回到前方。如此轻易放弃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马上就会知道?难道说是要拷问我? 身体无意识地紧张起来。毫不在乎的咲打开其中一扇门,催促总进入。 门的旁边贴有名条。 特殊青少年对策局一课 「——特殊…青少年……?」 「通称特少对。是专门处理J犯罪的部门。看够了没快点进去。」 总被推入房内。里面是间小得像学校办公室的房间。有钢制概子和几台事务机。一张办公桌上放有桌上型电脑,位子上坐着一名女孩。 是个和警视厅地下很不搭嘎、穿着运动服的娇小可爱少女。 少女用快要睡着的眼睛看向总,歪着头。瞳孔微微泛出紫光。 「……姓氏是写成月见之里的月见里,名字是总理大臣的总。这就是你的名字。」 初次见面的少女突然就说出总的姓名。 「什么?你为什么知道?」 不管是照片、影像还是真人,只要雫看到脸就能知道当事人真正的名字。名字是写作长度一尺八寸外加代表水滴的雫,一尺八寸雫。不管取什么样的假名都一定可以看穿的雫还是名超级骇客。」 口气平淡无奇,雫说完重新面向电脑荧幕,气势十足地开始操作键盘。敲打键盘的手指动作快到总都看不清。 荧幕上陆续开启了好几个视窗。其中一个的画面是总的学生证。还有父亲的驾照、母亲的护照,连妹妹的学生证都接二连三地显示在荧幕上。 「月见里先生的个人情报获取结束。」 「什么跟什么!?」大吃一惊的总,脑袋吃了一记咲的拳头。 「不要每件事都问。要惊讶就闭上嘴巴安静谨慎地惊讶,呆子。」 总用自由的那只手按住发疼的头部,回过头说: 「惊讶的时候怎么可能安静啦!光看脸就能知道名字,而且只是敲几下电脑就能得到个人情报,怎么想都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吧!这根本没道理!」 「那我问你,你能用道理说明你那消除气息的能力吗?」 「唔…」总无法回答,甚至无法说明。 「所谓的J能力就是这样的东西。不过雫的电脑技术不是J能力,只是单纯的能力高超而已。』 J,总还是不懂这个再次出现的英文字。^ 「你说的J到底是什么?」 「要说明就去问雫。这方面我不擅长。」 咲用赶人的手势挥手,总只好重新面向雫。 「J是Juvenile的缩写。但此时这单字意味的并非原本的少年少女的意思,而是症候群。」 「——Juvenile症候群?」 总不曾听过这个词汇。雫淡淡说明。 「所谓的Juvenile症候群,指的是以体验过绝望为病因的一种脑疾患者。此疾只会发作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症状因体验过的绝望程度和种类各异,不过所有的症候群患者都会产生特异能力。这份特异能力就通称为J能力。」 「体验过……绝望。」 总的头部仿佛承受了被高尔夫球杆敲打的冲击。 乐的视线回到荧幕。 「虽然月见里先生充分感受过绝望,但从档案来看丝毫激不起雫的同情。」 总从雫的话中忆起呼吸被干扰、喘不过气来的痛苦。 荧幕上显示出那起事件的始末。 雫小巧的嘴唇冷静透彻地述说事件概要。 「由于猥亵未成年女性而被舆论压垮的父亲企图带全家一起自杀,于是在家中纵火。得救的只有长男。双亲死亡,长女意识不明——」 『你真的相信令尊是无辜的?』『令妹若是一直没有清醒,能否捐赠器官给需要的人呢?』『全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令人同情,但我们很想知道真相。』『想要证明令尊是无辜的话,你就该说些什么吧。』『冤罪?那为何要带全家一起自杀?我要你说出事实。』『我们也不是喜欢才每天来找你的。你也差不多该说出真相了吧。』 身为警察的父亲所引起的事件吸引媒体大肆报导。不管逃到哪媒体总是有办法找出总待的地方。持续暴露在媒体假借取材探问事件之名行言语暴力之实的情况下,最后总绝望了。 ——为什么大家都不肯放过我? 以那份绝望为代价,总得到了消除气息的能力。尽管那并不是他期望得到的能力。 失去家人和平稳生活的代价,与这个能力完全不对等。 好想忘了那起事件。可是忘了并不会比较好,而且也不能忘。 被迫听别人叙述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好笑。 「住口!!」 总朝着还要说下去的雫冲过去。然后手腕被拉扯向前摔倒后,他才想起手铐的存在。于是他回过头,一脸认真地拉扯手铐。 虽说有手铐相连,但对方只是个苗条女子。身为男性的自己只要认真起来,在力气上绝不会输她。总虽然这么想,可是即使使尽吃奶的力量拉扯,咲依旧纹风不动。 「唔——?可恶!」 「你那样翘着屁股弯腰用力拉也没有意义。」 咲一脸无聊至极的样子,总瞥向身后的雫。她不但没有特别惊讶,还打了一个呵欠,似乎早就知道总不可能碰到自己。 总觉得手铐另一端、个头比自己娇小的少女简直就是个怪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跟你一样是了。不过我先声明,让你拉不动的可不是J能力,而是修练后的成果,十七年份的喔。」 「小咲很厉害哟。」雫说。「小咲的姓氏四月朔日也是流派的名字。四月朔日流本身具有拔肠去臓的意思。小咲使用的就是这个古流武术。她乱强一把几乎无敌哟。」 「别说了。我只是很擅长徒手杀人而已。」 咲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在闹脾气。很擅长徒手杀人,这不是能够若无其事说出口的话吧?总虽然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眼前的状况他已经跟不上了。 「顺带一提,雫是D,小咲是W。」 雫说。总忍不住将疑问问出口。 「D?W?那是啥?我根本不懂。」 「在特殊青少年对策局里,会用D和W的代号来称呼J能力民间协助者。」 从咲头顶上听见一道粗嗓男音,总抬起视线。不知何时已有一名年轻的大块头男人站在咲身后。严肃脸庞上的大伤疤引人注目,虽然穿着西装,但难掩厚实的身材。感觉就像是摔角选手穿西装似的。 「D是DOG,也就是狗。W是WOLF,不但被允许单独行动,还被赋予数项权限,是D的上一级。对了。咲。这名少年是?」 西装男问。咲的头直接往后倒,仰视他的脸。 「幼犬。我捡到的。」 「幼犬?他是J吗?」男子问。 「嗯,还是至今不曾见过的类型。可能是意外的收获,要怎么处理?」 嗯。男子盯着总不住观察,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月见里前辈的儿子?」 男子有认真的表情,醒目的体格。总也想了一下子才想起来。 在结束只有亲戚参与的双亲葬礼后,有一名男性前来总投靠的阿姨家焚香祭拜。躲在暗处的总听到了阿姨和那名男子的简短对话。总的父亲是警视厅少年课的警察,男子似乎是父亲的后辈。当时,阿姨是用「四月朔日」来称呼男子。 「……你是四月朔日先生?」总边思考边比照咲和男子。 「我叫四月朔日玄哉。这个的哥哥。」 「这个是什么意思。你叫啥这个。」 无视抗议,把咲推到一旁的男子——四月朔日玄哉站在总面前深深一鞠躬。 「过去真的承蒙月见里前辈的照顾。改日我会再次上门吊唁。咲,先把手铐解开。他是那位前辈的公子,不是会在这里乱来的少年。」 「方才他才朝雫冲过去呢。唉,算了。喂,手伸出来。」 咲用挂在上衣链条尾端的小钥匙解开手铐。 由于先前强力拉扯,总的手腕已留下手铐陷皮入肉的伤痕,甚至还渗出一些血。不过总毫不在意伤势,反而逼近玄哉。 「四月朔日先生,您是家父的后辈吧!我想更详细了解家父的事件!」 「非常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件,我都不能给予一般人相关情报。」 玄哉的眉头再度皱起。警察有保密义务:不得对外泄漏因职务而得知的事况。顽固又死脑筋的警察父亲曾告诉总这件事。 尽管如此,总不肯在这里退缩。 正因为想知道事件的始末,所以才下定决心非法入侵警视厅本部大楼。 「就算是那样!家父绝非会做出猥亵行径的人!既然你认识家父,应该知道吧!?」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相信月见里前辈会猥亵未成年少女。」 「家父绝对是被某人栽赃!受害少女一定知道什么^我打算找出她亲自问她!!」 「被害者还未成年。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更不可能让你们见面。」 玄哉盯着总以顽固的语气说。那固执的眼神让人联想到总的父亲。总的父亲一旦眼神变成这样,就不接受任何意见。 「由于月见里前辈亡故,那起事件因嫌疑犯死亡而予以不起诉处理。不会再有搜查和法庭审判。那已经结束了。」 因为嫌疑犯死亡而不起诉处分。该受法律制裁之人死去的话,法院就不会再度问罪。意思就是该起事件被判定为已经处理完毕。 「我知道……那起事件……结束了。这我知道!」 就算如此总也无法放弃。他当场叩首,额头按在地板上。 「如我先前所言!!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不管你怎么央求都没用。不行的事就是不——」 要变成内部人员不就得了? |咲的声音盖过玄哉的话。总觉得有人蹲在前面,于是抬起头。一开始是从膝上袜的圆洞看到雪白的膝盖。 头抬得更高,视线就和心情不悦的咲相交。 「我是W。在特少对之犬中伟大到可以拥有D候补——通称为挖角幼犬的权限。我决定养你了。」 咲的视线离开总,对着雫说。 「首先要那个吧。得先替那个消除气息的能力取个名字,登录为代号。雫,你来取吧。」 「姑且叫〈幽灵〉(Phantom)如何。这单字也有错觉这种意思在。」 雫说。咲的视线回到总身上。 「就是这样。从今以后,你的J能力名称就叫〈幽灵〉。当我叫〈幽灵〉的时候就是在叫你的意思,给我记住了。」 对话与总的意志无关,迅速进行定案。但是总却不打算在这打断对话流程。 他认为自己的未来就在眼前所显示的这条道路上。 「只要成为D,就能得到情报吗?」 隔着咲的头,总仰视玄哉的脸。 「……虽然不可能马上。但若是你以D的身份累积成果,证明你是我们信得过的人,我就会考虑。」 总没有拒绝的理由。 「拜托了。请让我成为狗。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请尽量使唤我。」 「没必要那么卑躬屈膝。」 咲用手指弹总的鼻子。 「就算变成狗,可没必要连灵魂都堕落成畜生。」 就这样,月见里总邂逅了四月朔日咲,开始了他的狗生活。远离大马路的废弃大楼中,有两名穿着连帽外套、将帽沿拉低至眉边的男子,合力搬运一个看起来里头装了个人的睡袋。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由于没有行人,四周一片寂静。 一人抓着脚那一边,另一人抓着头这一边,双手使力搬着睡袋,可是动作看起来却十分危险。感觉只要绊到脚,睡袋就会落地。 总从暗处窥视他们。在知道睡袋里头的内容物后,他就很担心。 睡袋里的人是十六岁的少女,名叫神乐塚阳南。 她是角色扮演偶像团体DD12的成员。 DD是换衣娃娃的英文Dress-Up Doll的缩写,12是被称为Specials的顶尖团体的人数。DD12会在附设于角色扮演用服饰店的小规模剧场中,根据粉丝的要求决定穿着服装,然后举办剧场公演,在狂热粉丝之间格外受到欢迎。 Specials的成员会因为粉丝的人气投票排行榜而定期改变。最后一名的成员会和二军成员的第一名交换。包含被称为二军成员和候补生的偶像见习生在内,DD12这个偶像团体是个人数超过五十人的超大型团体。 神乐塚阳南是Specials成员,担任副队长。代表标语为「阳南南治愈系」。虽然不曾在人气投票排行榜荣登第一名,不过地位却稳定维持在前几名。 而阳南于上周末的握手会所收到的粉丝礼物里头,夹了一张恐吓信。 立刻让神乐塚阳南离开Specials。否则会有人陷入不幸。 阳南还记得收取这件恐吓礼物时的事。她记得收下礼物的时候,该名粉丝的瞳孔闪耀着紫色光芒,因此她印象深刻。 DD12的主任经纪人持恐吓信报警。恐吓信和瞳孔散发紫色光芒的少年这两项情报入了警视应后,便被怀疑是由Juvenile症候群患者犯下的「J犯罪」,所以特殊青少年对策局当天就开始动员。 任务为:在派遣一般的警察之前,由咲和总担任DD12的护卫。 这对还只是实习D的总来说是第一次的任务。在潜入警视厅本部大楼之后才过了两个礼拜,突然就在咲蛮横的一句「与其学习还不如去适应」下,便在仅学习了Juvenile症候群和J犯罪的基础知识的情况下进行突如其来的实际业务。 而今天,虽然才刚担任护卫,但马上就发生问题。 为求安全,偶像们在恐吓信事件解决之前都在饭店里生活。虽然事务所有要求她们尽量别外出,但还是有一个人离开饭店。 而且还是被恐吓信指名的阳南本人。 总遵从咲的指示负责看守饭店玄关,可是却很慢才发现阳南。等他发现时阳南正要走进巷子。总不得以只好使用〈幽灵〉消除气息,跟踪阳南。 总才在想不曾走过这么昏暗危险的巷弄时,阳南就突然被两名男子用睡袋盖住。她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昏过去被绑走了—— 这就是之前的经过。很幸运的,两名嫌犯没有使用车子,而是直接移动到附近的废弃大楼。可是光看根本无法解决事情。阳南就快被搬到大楼里头了。 「怎么办?」总藏身在电线杆后方,小声地说。 在已经消除气息的当下,要不被发现接近嫌犯是易如反掌。 然后只要拿回装着阳南的睡袋就行了。 问题在后头。对体力没有自信的总,根本不可能扛着阳南逃跑。 总从穿着的军装外套口袋中拿出智慧型手机。那是特殊青少年对策局配给的〈特少对之犬〉专用品。 除了以前就有的普通手机外,总一定要随身携带这支智慧型手机。 ——总之,得先联络咲小姐,报告这个状况。 即使是在发动〈幽灵〉的期间,打电话这行为一样会引人注目。就算已经消除气息了还是有可能会被发现。总只能祈祷不要被发现,然后拨打咲的电话号码。 哔铃铃。哔铃铃。无机质的电子音在身后响起,总吃了一惊。能力也因为震惊而解除。 「你这个白痴,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正后方传来怒骂,把智慧型手机贴在耳旁的总连忙回头。 「咲小姐才是,您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的!!」 「不是说明过了吗,那支智慧手机可以用GPS确认彼此的位置!你没有定时联络也不在看守的位置上,再加上连神乐塚都不见人影,我当然会出来找你吧,王八呆瓜!都怪你消除气息,害我吓一大跳!」 总先前潜入警视厅大楼时,由于咲在总消除气息前就在注意他,因此才没有看丢。但要想找到已经消除气息的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您在迁怒?」 「谁迁怒了!你这没用的幼犬」 咲一巴掌打在总的头上。自接受咲的指导开始,总每天都会被咲敲脑袋。总一直无法理解咲的手速度怎么能够那么快。 「我都说过请别那样打我的头了。」 「白痴,那样就不能叫做敲头了吧。」 「是我的错吗?」 「就是那个意思!」 两人的大声对话当然被搬运阳南的嫌犯们听得一清二楚。 「喂、喂。那两人是什么人?」 「他们有讲到神乐塚耶。该、该不会认识阳南南吧?」 阳南南。DD12的粉丝才会这样昵称阳南。总和咲也都注意到嫌犯的狼狈。 「我们被发现了耶,咲小姐!」 「罗唆!只要补救就行了吧!」 破口大骂的咲眼中闪耀着紫色光彩。跟总和雫使用能力时相比,闪耀的光芒还要强上数倍。 之后,留下鞋底蹬踏柏油的摩擦声,咲突然消失。 加速。 这正是咲的J能力〈不可触〉(Untouchables)。在咲的感觉时间三十秒内,可以用平常的十倍速度行动。也就是说,从外人来看,咲是在三秒内加速到十倍速。 而这三秒有着绝对性。总认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阻止〈不可触〉发动期间的咲吧。咲是用什么样的绝望换来这个J能力的呢?虽然不知道,但这一个礼拜的训练期间,他多次见识过这能力的厉害之处。 加速后的咲难以用肉眼捕捉。要是周围一片昏暗更是几乎看不见她。 没看到咲,只听到哒哒的敲击声,搬着睡袋的两名男子就各朝左右飞出去。 一瞬间,睡袋看起来像是浮在空中。紧接着咲现身,抱住睡袋。 「嘿咻。意外地很重呢。这是一个女生的重量吗?」 「那当然,里面是神乐塚小姐啊。」 「……随随便便就外出的白痴女,差点就被绑架侵犯了。唉呀,好像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昏过去了。真是的,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 唉。咲一脸厌烦。而另一边,绑架犯们全都瘫在路上昏睡。 「我说,月见里。既然发现神乐塚外出,为什么不在玄关就阻止她?」 「我看到时她已经在外面了。因为我主要是在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当我注意到神乐塚走出饭店时,她已经要走进巷子里。我连忙消除气息追过去,然后马上就看到那些家伙拿睡袋盖住神乐塚小姐。」 「都怪你只注意外面。」 咲轻敲总的头。她说得没错,总只能道歉。 「对、对不起。」 「看守的时候,要尽可能放宽视野。不要只盯着一点看,懂吗?还有月见里,一般警察也快来了,你先把那些家伙的脸部照片传给雫。这样马上就能知道他们的身份。」 「明白了。」 总用智慧型手机的相机依序拍下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脸。拿下帽兜后,都是很平凡的脸孔。 一人就外观来说年约十几岁或二十出头吧。另一人也同样是没什么明显特征的男子。很幸运的,两人都还没有清醒。 总发邮件,将他们的照片传给雫。只看脸就能知道名字的雫看过照片后,就会调查他们的身份。过没多久雫就拨通月见里的手机。 「喂,我是月见里。」 「辛苦了,总P。我是雫。」 P是PUPPY的简称。PUPPY的意思是幼犬。特别青少年对策局都称呼J能力民间协助者为〈犬〉,简称特少对之犬。而特少队之犬的实习生,就叫做幼犬或P。 「他们两个过去都不曾体验过能够化为了的绝望。只是单纯的DD12宅。虽然不知道他们被谁唆使,不过都是笨蛋。因为他们不是了,所以请直接交给普通警察。背景关系这类的事就交给普通警察去调查吧。」 「知道了,谢谢你。」 总切断通话阖上手机,走到咲身边。 「雫小姐说将那两人交给一般警察就行了。」 「呿!我才想说没啥搞头,果然就只是小喽罗。那就姑且简单绑一下。拇指相对再用束带绑住那招,还记得吗?」 「是,没问题。」 「你那敬语能不能想想办法啊?听得我浑身不对劲。我跟你一样大耶,用敬语很奇怪吧?」 明明有事没事就敲我的头,却在奇怪的地方讲求规矩。总边想边回应。 「这是当然的。咲小姐是我的上司。我本来是想称呼您为四月朔日小姐的呢。」 「那个就饶了我吧。我不喜欢这个姓氏。真是的,虽然听我哥说你父亲是个耿直认真的警察,但没想到你也这样。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样啊。」 总很尊敬父亲,所以并不讨厌被人说他们一样。 「耿直认真不是很好吗。我要绑罗。」 总收起手机回到嫌犯身边。不会动的人类实在很重。切身感受的同时,他让嫌犯面朝地并将他们的双手绕到身后I用细尼龙束带绑住两手拇指并固定。尼龙束带原本是用来固定电线的市售物,但用来绑人也很方便0其实在国外都会量粗的束带来代替手铐。 「绑好了。」总回到咲身边。此时有几名制服警察往这接近。 「你们是特少对的D吗?那些人是你们说的绑架未遂犯?」 「没错。你们应该听说了吧,他们只是普通人。我在不杀了他们的程度下踢飞他们,料他们好一阵子都不会醒吧。赶快把他们带走。」 一名警察和咲对话。明白状况后警察们开始处理嫌犯。 「好啦。没我们的事了,那就带这家伙回去吧。」 嘿咻一声,咲重新抱起装着阳南的睡袋。虽然身体锻链有素,但咲毕竟是女性,有装人类的睡袋对她来说想必很重吧。总心想。 「请让我来拿。」 「我比较有力气吧,你那么虚。」 虚。确实从身高来看,总的体重偏轻而且对体力也没自信,可是咲的说法有点触怒他。所以说什么也想让咲看看他身为男性又帮得上忙的一面。 「才没那回事呢,我可是男人啊!不用担心请交给我。」 「我都说不用了。反正饭店就在隔壁。」 「这样不好,身为下属的我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派上用场!」 「啊啊够了,叫月见里的真的很烦又很虚耶!」 抱着睡袋的咲敲打总的头,手腕施力的速度恰到好处。 「为什么又这样打我的头呢!」 「习惯啦。男人就别在意那些琐碎的小事啦。」 咲和总就在睡袋上方脸贴着脸吵起来。 争执的喧哗声似乎吵醒了睡袋里头的人。睡袋开始蠕动。 「唉呀?唉呀呀呀?怎么了啊?这是~袋子?谁来帮我出去啊~?」 睡袋里头的人声调缓慢地求助。咲立刻拉起睡袋。 「等一下,现在就帮你打开——是说拉链在哪?在这。好了我要解开罗。」 啪哩。咲强行扯裂睡袋的拉链。 「噗哈。」一名有着大大圆眼珠的美少女探出头呼吸。 她就是神乐塚阳南。阳南眨眨眼,微微一笑。 「呼哇啊~发生什么事啦?」 她似乎对自己被绑架的状况一无所知。 「那个女的是不是脑袋的螺丝掉了两三根啦。」这是咲对阳南的评价。「这种类型说真的,雫实在是不喜欢。」雫则是这样评断阳南。 缓和人心这点很不错啊。虽然总当时那么想,但冷静思考,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这反而是个问题。 「不可以喔,神乐塚小姐。事务所不是说过了请尽量别外出吗?」 「这么说来你是总。人家只这样叫你喔?阳南好厉害!」 一半的身体还在睡袋里的阳南声音呆呆的,说完还拍手。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差点就被绑架了!」 「什么?绑架?」 阳南愣住,好像不知道绑架是什么意思。 「跟这个只会甜甜傻笑的偶像讲啥都没用啦。总之先回饭店去。」 阳南以亲切的笑容面向一脸厌烦的咲。 「对了对了,甜点!我要去便利商店买甜点!现在有在卖和DD12合作的糖果喔。草莓口味的软Q棉花糖是人家代言的,人家想买那个!」 PEPOMA是便利商店PEOPLEMARKET的店名简称。「你搞错时间点了吧。够了回饭店去。」 「不要——」阳南抗议。咲剥掉她身上的睡袋,拉着她的手大踏步往饭店去。 「那就这样,失陪了。」 总朝准备搬运晕厥嫌犯的警察们一鞠躬,然后追着咲和阳南离去。 回程路上,前头巷弄交错的暗处似乎怪怪的,总便凝神观察。有人躲在阴暗处,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总小跑步追上咲,低声告知。 「那边的小巷里,好像有人躲在里头。」 「——小巷?……明白了,我去看看。」 咲的身影立刻消失。因为她发动〈不可触〉去处理可疑之处。 「呀!消失了?」 阳南惊讶出声的同时,和前方小巷交错的路口传来难听的惨叫声。 「什么什么?」毫不掩饰好奇心的阳南往前跑。 「等、等一下,神乐塚小姐!」 总着急地跟在后头。小巷里传出咲的声音。 「乖乖地把那玩意留下。」 「噫噫!」微弱的惨叫听来是男声,接着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阳南和总抵达之前,咲就从小巷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台单眼相机。 「是什么人啊,咲小姐?」总问。 「八卦杂志的摄影师啦。方才盖睡袋的场面他好像有拍到,所以我就拿走他的相机。这种人叫啥去了?我记得有个特别称呼。」 阳南不知为何很开心地回答。 「狗仔啦。因为阳南和团员私底下的生活都经常被挖。像是阳南就曾被拍到放学时大口吃冰淇淋的样子,照片还刊登在周刊杂志上。」 「受欢迎的人真辛苦呢。月见里,想要的话这台相机给你。」 总也曾因为父亲引起的事件而被相机疯狂跟拍,所以不是很想要。 「心领了。我不太擅长操作那种东西。」 「是喔。那看是要给雫吗——我说你,笑眯眯地看什么?」 咲盯着阳南。阳南笑脸迎人,歪着小脑袋瓜。 「嗯——?我只是觉得咲小姐很厉害呀?可以咻一下地消失不见,连狗仔都能轻松解决。其实你是会格斗技的女生?」 「……我也只有徒手杀人很高明罢了。」 「又来了——你又说了杀人这种恐怖的字眼。咲小姐莫非有厨二病?」 咲呆住了。她似乎不懂厨二病的意思。 确实是有点厨二病的气质。总心想,直盯着咲看。 「你也是,看什么看。踢你喔?」 「我、我没在看啦。赶快回去吧。」 为了逃跑,总先她们一步迈开步伐。 回到饭店后,阳南立刻被叫到经纪人房间。总和咲也一并被叫进去。 「伤脑筋耶!发生这种事的话,我一定会被制作人骂!」 坐在床上不住发抖的中年男子斥责站在他前方的阳南。 男子姓金田。DD12有许多经纪人,不过金田是主任经纪人。 「只要阳南不会被骂就好啦。」 蛮不在乎还露齿微笑的阳南说。金田额头暴出青筋。 「哪里好啊!你以为是好玩才报警的吗!?」 「对不起——」阳南道歉。但很明显只是说说而已。金田更加火大。 「啊啊够了,为什么事情变得这么麻烦!你们赶快把恐吓犯抓起来啊!害我们工作很难进行耶。圣诞节就快到了,这么重要的时候却被绑手绑脚的!」 金田的不悦朝站在阳南斜后方的咲与总扔过去。 「就算您这么说——」 咲不爽地打断总的话。 「我们今天才刚来,讲那什么过份的话,大叔。」 「逮捕犯人是警察的工作吧!总之快点把犯人抓起来!」 哼!咲鼻子喷气。 「要对方真的是!我们才会处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不在我们的工作范畴内。只不过怀疑犯人是了就出动我们,你该心存感激啦。」 「你说的J——是Juvenile吧。那种人物真的存在吗?难道不是神乐塚的玩笑话吗?」 显然金田并不相信了的存在。但这也难怪。总心想。 在这次的恐吓信事件交给咲和总负责时,曾和被认为是了的粉丝接触过的阳南、主任经纪人金田和DD12的制作人安藤三人,都曾听取警察简单说明过Juvenile症候群和特殊青少年对策局。 因为体验过绝望而得到超能力的少年少女,利用超能力犯罪。 有这样的人啊。阳南轻易地接受,但金田和制作人却将怀疑直接写在脸上。知道Juvenile症候群存在的,就只有政府机关、一部份的研究所和与医疗有关的人,连Juvenile犯罪的事都不会被报导。 第一次听到Juvenile存在的普通人会不相信,可说是理所当然。 「喂,月见里。稍微用用你的能力来看看。你的比较好懂。」 「我是不介意啦。」说完,总集中意识,心中默念要化为空气。伴随着能力发动,脑袋开始轻微疼痛,瞳孔也发出淡淡的紫光。 顿时,金田瞪大眼睛。快速眨眼后用单手揉眼睛,表情转为不安。 「……你、你在那里吗?唉呀,我有在看你——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怎么一回事?只是稍微松懈就看不到你了……我、我没法冷静。」 啊哈哈。阳南放声大笑,还拍手。 「好有趣——好恶心——!明明看着却感觉没人,好奇怪喔!」 「是真的有些恶心。很奇妙的能力,只有气息完全消失。」 咲说。金田则是一脸看到鬼的样子。 「原、原来如此。不得不认同拥有诡异能力的人很恶心。」 「不要一直恶心恶心的。说要看的是咲小姐你们吧。够了,我要停止了。」 总解除能力。金田重新板起脸孔。 「总而言之,快点把恐吓信的问题解决。神乐塚也是不得擅自行动,毕竟谁知道狗仔拿着相机躲在哪里偷拍。」 「是——我会小心——」 狗仔的话刚刚才赶走一个,但咲似乎因为觉得麻烦,所以没有跟金田提起这件事。不过仔细想想。总思考。 ——DD12的成员入住这间饭店的情报,应该没有泄漏出去才对。 ——那为什么狗仔会躲在那里呢? 当下总没有时间思考出这疑问的答案。 「我还有工作,你们可以出去吗。」金田说。咲说了一声「走吧」就立刻转身离开房间。接着是阳南,最后是总,礼貌地说声「告辞了」才关上门。 「就是这样,偶像小姐。你可别再出门了。」 「咦——那人家的软Q棉花糖咧——?」 「少摆出一脸不满的表情。这家伙明天会帮你买回来,就先忍耐一下。」 咲拍拍总的肩膀。 「我去吗?」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啊。」 「明天~?阳南今天就要。」 「……哦,这样啊。没办法,去吧。有拿收据回来的话就转交给我哥。还是说你没被我敲一下脑袋脚就不会动?」 要是不乖乖出去买的话,脑袋毫无疑问又会被敲打。总看开了。 「是。去就行了吧,我知道了。」 判读情势的总没有多做主张,乖乖往外走。 「啊,等一下。」咲小跑步地追上总讲悄悄话。 「也要买我的份。我的份我自己付钱。」 「您喜欢甜食吗?」 「还好。蛮爱的。」 口气有点害臊的咲像在喃喃自语,然后离开总。 「好,去吧。不用那么急也没关系。」 「明白了。」 ——虽然老是板着不爽的脸孔,但咲小姐也不是没有可爱之处嘛。 说出口的话一定会被敲头。总边想边笑着外出购物。 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后,咲转身面对阳南。 「……好了。接下来我要问你两三件事。」 「什么什么?不管什么事尽管问喔。」 「站在这的话可能会被其他偶像听到,不如到你房间或我房间再说吧?」 知道咲和总是警察派来的,就只有听取过了犯罪说明的几个人而已。 其他偶像以为咲是为了不得不被关在饭店的偶像们而准备的打杂工读生,而总则是实习经纪人。 表面上,总和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只是偶然在同个时间点被录用,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基于这个设定就必须要有演技,而咲在这方面很不拿手。虽然咲可以普通地应对总,但由于总对咲都使用敬语,因此偶像们似乎以为咲只是跟她们很亲昵,目前都还没察觉咲和总其实是同个警察特殊组织的同事。 咲扮演的毕竟是临时雇用的打杂工。同时也是为了隐瞒来历,所以不希望被其他偶像看到她和阳南在谈论事件。 这方面的事阳南也清楚,所以爽快地点头同意咲的提案。 「我无所谓。来我房间?」 「那就打扰了。」 在阳南催促下,咲前往阳南的房间。由于是商务饭店的单人房,所以每个房间的格局都相同,不过阳南的房间却乱到让人想像不到是同样的房间。明明傍晚才刚入住,但衣服却丢得满地都是。 「啊哈哈,不好意思喔。都没有地方可以站了。」 「不,没必要到里面。在这边说就行了。」 关上门,咲压低声音开始询问。 「第一,明明收到了恐吓信,你为何还外出?」 「因为我想吃甜点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危机意识。方才你被可疑人物给绑架了,你都不怕吗?」 「——阳南我不是很懂耶。那种事没什么好怕的呀。」 「你说……没啥好怕的?」 咲回想接下这任务之前所看过的阳南档案。 神乐塚阳南,艺名和本名相同。父亲已故,目前和母亲分住两地,一岁之前就拍过婴儿商品广告,之后就一直以童星身份活跃于萤光幕上。国中时曾人气下滑而短暂离开演艺圈,和担任阳南经纪人的母亲起冲突,后来疏远对方。 其后自愿接受DD12的试镜转型成偶像,恢复人气并维持至今。由于她的人生就等于演艺生涯资历,所以常识等级和一般人有一段落差。 雫所调查的情报似乎没错。阳南的感性迥异于一般人。 「阳南怕的,就只有『大家不再看我了』这件事。为了得到大家的注视,让大家爱着阳南这个存在,阳南什么事都愿意做喔?」 看她那样子不是在开玩笑。咲理解到所谓的人种不同就是这回事吧。 「是吗。艺人也很辛苦呢。下一个问题,你见过疑似J的粉丝吧。就是眼睛会发光的那个。」 「嗯。那个怎么了吗?」 「J只有在使用能力时眼睛才会发光。你知道那家伙使用了什么能力吗?」 「这个嘛。」阳南思索,视线飘疑不定。片刻后又恢复成笑脸。 「 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力。 本来想说知道的话或许会注意到什么。|「是吗,我知道了。不过有可能你在那时被施了催眠术之类的招数。我们这边会留意,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一个。有人把你们住在这间饭店的事情泄漏出去,你想得到是谁吗?」 「不知道耶?我不认为有人能因此得利。」 「所以你认为若是有利益可图,有人可能会泄漏情报?」 「这份工作并非都是光鲜亮丽的一面。那种事是一定会有的。」 咲紧盯着阳南看,却看不清她笑容底下的真面目。看起来亲切的笑容,似乎也并非真的那么可亲。在演艺圈待久了就会这样吧。咲心想。 「这样啊,可以作为参考。那我先告辞了。月见里把糖果买回来后,我会叫他送到你房间。总之,请尽可能待在饭店不要外出。」 「好——」阳南拉长尾音。 「……我想你不会因为恐吓信而害怕。不过你毫无危机意识这点,正是我们所担心的地方。可别做出蠢事喔?」 「咲在阳南答覆之前就离开房间。稍微远离房间后,她一只手抓着头喃喃自语。 「啊—……总觉得有够累的。搞不懂时下的小姑娘,真是的……我年纪跟她一样也算是时下的小姑娘。我的常识会很偏离社会吗……果然有偏离吧。毕竟时下的小姑娘才不会知道徒手杀人的方法。」 咲眼神阴沉自言自语。就在这时,前方的门开启,一名少女探出头来。她也是DD12里头的偶像。 「啊,太好了!工读生小姐,可以麻烦你帮我买个东西吗?」 「什么什么,要买东西吗?」其他房间也有偶像探出头来。 「买东西?也帮我买!」更多偶像开门出来。 不知道是饭店的隔音设备很糟,还是偶像的声音太大了,走廊的声音似乎都传到门后了。不会除了阳南的房间,这层楼所有的房门都开了吧?咲焦虑地想。接连开门的偶像们开始喧哗。 DD12顶尖团体Specials全体十二人都住在这层楼。 超过十人的偶像叽叽喳喳的光景,在咲眼中看来只有异样可以形容。她不禁目瞪口呆。 「我忘了带去光水,可以帮我买吗?」「我想要丝袜来备用!」「帮我买些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和饮料。先说我讨厌碳酸饮料喔。」「这个礼拜的了JUMP有谁买了吗?」「都没买的话就叫工读生去买罗。」「我想吃关东煮——!」「我要竹轮!」「那我要萝卜、鱼板和蛋!」「这一带有吉野家吗?我没吃到晚餐所以想吃牛肉盖饭。」「这么晚了吃牛肉盖饭会变胖喔?」「我不会吃光所以没关系——」 表面上咲好歹是打杂工读生,所以被她们要求购物也不能拒绝。 「想、想要什么就写下来。刚刚实习经纪人出去买东西了,我可以打电话叫他买回来。」「那等我一下!」「我马上写!」「什么都可以吗?」「那家店现在还开着吗?」「总之先写下来啦,买不买得到到时再说。」「对嘛对嘛,就算勉强但买回我们要的东西可是经纪人的工作。」 偶像们又一同缩回自己房间。咲安心吐气。但几秒后,她们又从房间冲出来,把纸条塞给咲。 「来,麻烦你了!」「钱之后再付可以吧?」「我想要集点数,所以记得集点卡上一定要盖章喔。」「蛮重的,但没关系吧,毕竟那个实习经纪人是男生嘛!」 被偶像团团包围的咲只能边收纸条边点头。 「那,拜托罗!」「麻烦你罗~」「拜托快一点喔。」将纸条交给咲后,偶像们又回到房间。过没多久,走廊就只剩下手上塞满纸条的咲。 「……怎么说呢……女生真厉害。」 咲连自己身为女性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喃喃自语道。 「这些,全都要……买吗?那家伙没问题吧?不,那又不是我的责任。总之先回房间打电话。」 咲瞄了纸条一眼。上头写着只在某间知名百货公司地下美食广场贩售的起司蛋糕的名字。都这么晚了百货公司早就打烊了。 「经纪人真辛苦呢。」 咲说得事不关已。等总跑完腿回到饭店,已是将近隔天中午时分。 呼啊。总压抑住呵欠。才快傍晚,却想睡得不得了。 眼前是塞满信封和明信片的超大瓦愣纸箱。这些全都是写给DD12的粉丝信件,份量惊人。一想到接下来的工作,总就觉得快要晕倒了。 「木村先生,这些全都要检査过吗?」 在众多DD12经纪人当中,主要负责杂物的年轻经纪人木村露出善良的笑容。 「最近有变少了,不过还是有那种寄刀片的无情之人。还有人会写去死、别太嚣张之类的过份话语,像之前的恐吓信搞不好还会夹杂在里头。保护偶像不受那些恶意侵犯也是经纪人的重要工作喔。」 「哦。」总含糊回答,但马上后悔摆出这种态度。 地位最低的经纪人木村不知道总的身份。目前的总表面上是高中缀学后直接找制作人表明要担任经纪人。制作人看上他的热情而录用他,让他担任实习经纪人。要是看起来干劲缺缺的话会被炒鱿鱼,届时会妨碍到真正的任务。 「也、也是有很过份的人呢!绝不能原谅那种人!好,我会仔细检查的!」 虽然觉得太刻意了,但总还是夸张表现出干劲。木村一脸开心。 「像你这种和主要粉丝层同世代的少年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今后也还请好好爱护那些女孩。」 ——呜呜,这个人是好人……。可是我却欺骗这样的人。 总不禁感到罪恶。为了掩饰罪恶感只好尽心工作。 「信封要用拆信刀打开,确认过内容物后再放回去对吧。」 「没错。没有奇怪的东西的话,就只要大略看看信纸和明信片的内容。只要没有类似中伤言词就OK。也别忘了确认是寄给谁的再做分类喔。」 「明白了。」总开始默默检查信封和明信片。 「我买了先前的CD,太棒了!我支持你!」「下次请得到顶尖宝座!」「敢问写真集何时发售?」虽然大多是这些内容普通的粉丝信,但其中也有文笔优美、像情书般倾诉爱意的信件。总受到了轻微的文化冲击。 他只知道DD12的名字,不过这个团体在社会上似乎相当受欢迎。 「果然很受欢迎呢。」 「还好啦,这种程度还算少呢,DD12虽然有名气,但毕竟是小众取向。跟大手团体就完全不能比。」 木村说。某大手团体。虽然说法含糊暧昧,但总马上了解。 「那边是那边,我们这边走自己的路就好啦。更何况我们是现在才要开始,一定会有更多人支持我们的。」 「说得好!一同努力让DD12更上一层楼吧!」 木村靠近总,牢牢握住他的手。这人的热情叫人难以消受呢。总老实地想。 「继续工作吧,木村先生。」 「啊,对喔。不好意思,我有点亢奋。待会还要打扫剧场,快检査吧。」 角色扮演偶像团体DD12有个附设在角色扮演用服饰店的专用剧场。 所属的事务所租借了整栋秋叶原外部的旧出租大楼,挂上写着「DD12中央大楼」的看板。大楼一楼是角色扮演用服饰店,二楼是小剧场,三楼是舞蹈练习教室,四楼是事务所,五楼是仓库。 总工作的地方位在事务所的某个房间。舞蹈练习教室内有将近一半的Specials成员正在练习这个月要举办的圣诞演唱会。舞蹈教室有五间,编号是A到E,能够使用A和B舞蹈教室的只有Specials成员,C、D、E是二军团体和研究生用的。 Specials目前是在A舞蹈教室练习。面向通道的地方全都是玻璃窗,让粉丝可以参观她们练习的模样。 在一楼的角色扮演用服饰店消费,只要累积满三万元的购物点数,就能得到八舞蹈教室的参观券。练习日程表可在DD12的官网确认,练习公开日那天粉丝会蜂拥而至。 今天是练习公开日,咲负责担任A舞蹈教室的警卫。 总再度开始检査粉丝信件,同时询问木村。 「因为是舞蹈练习教室参观日,所以今天会很多人罗?」 「普普通通啦。练习公开时间是从傍晚开始,但今天是平日,没有其他地方来的粉丝,所以应该蛮空的吧。」 「毕竟收到了恐吓信,停办这活动会不会比较妥当?」 「对粉丝来说恐吓信跟这没有关系。因为收到恐吓信,所以停办练习公开日和活动,反而会造成混乱。」 「嗯——好难兼顾喔。」 「对了。」木村改变话题。 「打杂工读生绵贯小姐,你觉得她怎样?」 虽然他说绵贯,但发音和四月朔日相同,所以总知道他在说谁。 绵贯早纪。那是咲作为DD12的工作人员的假名。总也一样,用的假名也是发音相同、汉字不同的山梨创。两人的假名之所以念法和真名相同,是为了避免被叫发音不同的假名时会产生不自然的反应。 绵贯早纪是有空手道经验的高中毕业飞特族,其实咲才十七岁,但为了配合高中毕业这设定所以伪装成十九岁。而且绵贯早纪和山梨创在设定上是于这个职场才第一次见面。 总留意不要表现出不自然的态度来回应木村。 「怎样喔。嗯——……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人吧。很爱使唤人的那种。昨天她突然就把偶像们过份的购物要求推到我身上。而且打人的速度很快。每次都啪啪啪就打下来了——不,我是说她差点就真的打出手。」 「那不就是一种奖励吗,能够被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打。」 「……可爱啊……嗯——」总思索。 咲的容貌确实不错。即使没有特别化妆,清晰的双眼皮也有着淡淡的天然眼影,嘴唇亮着明艳的光泽,肌肤白里透红,乌溜溜的长发很适合她。由于是打击系格斗技专家所以身体锻链得很结实,但为了承受敌人的打击所以不能削减脂肪,因此她的身材丰润得恰到好处,体态可说是极品。 「……是啊。可爱到并肩走路的话会吸引他人目光的程度。只不过她老是一脸不爽样,有点可惜。」 「啧。你这现充,跟你同期进公司的是这么可爱的女孩,让我超嫉妒呢。」 木村毫不掩饰脸上的气愤。总连忙挥手。 「虽说是同期进公司,可我和早——呃,不对,绵贯小姐是来打工啊,她是工读生。今后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发展。」 「……你刚刚是不是要直呼她名字?」 木村似乎注意到总方才差点说出口的名字。 「才才才没有,您听错了!如果对绵贯小姐有兴趣,您就找她聊天不就好了吗。」 总慌慌张张地挥手。木村咬牙切齿。 「如果我是那种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也能轻易开口的个性,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要是沉迷偶像,搞到最后会连经纪人都当不了。山梨你不懂吗。你的梦想是当经纪人吧?」 「……那个我是不太懂。要不要回到工作上了,木村先生。」 「说的也是。再继续聊那方面的话题,八成会更忧郁。」 「那真是对不住了。」 总苦笑,放下手上的明信片,拿起下一封信开封取出信纸。黑色的信封里装着红色信纸。挺叫人在意的组合。总边想边打开折起来的信纸,然后身体一僵。上头杂乱地贴着剪自杂志和报纸上的文字。 为什么神乐塚阳南没有离开Specials?某人将会和警告一样遭逢不幸。 这很明显的是恐吓信。 「木、木村先生!这个!!」 双手颜抖的总将红色信纸递给木村。木村看了脸色苍白。 「又、又是恐吓信吗?得联络警察卩啊啊可是在报警之前是不是要先跟主任经纪人说?山梨,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把恐吓信推给惊慌失措的木村,心里想着得通知咲这件事的总站了起来。 「先报警,然后联络金田经纪人比较好!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厕所!」 这种时候却说要上厕所,借口实在差到可以。连总自己都这么想,但木村似乎因为相当焦虑而毫不怀疑地点头。 「哦,好。我先去打电话。」 「麻烦您了!」说完总就冲出事务室,赶往舞蹈练习教室。 咲斜眼看着在厚重的玻璃固定窗后头上舞蹈课的偶像,同时观察来参观的客人的样子。虽然规定参观人数最多只有五十人,不过今天人数大概只有一半。有很多看起来刚放学、穿着制服的男生,还有几个零星的女孩子。 自觉是来参观偶像练习的客人们都很谨守礼仪,不会随便呐喊声援。他们只是很高兴却又不吵闹地享受偶像练习的景色。 有时候,偶像会朝着客人挥手,这时他们就会发出欢呼声。 咲想起在接下这任务之前,雫所说的话。 「看到偶像就会鼓噪吵闹的只是普通粉丝。只在必要时候出声的,是训练有素的粉丝。粉丝之间也是有规则存在的。」 先前曾有一名客人要出声,立刻就被其他客人斥责「违反规则」。不只是为了不给他人添麻烦,也是为了不被偶像讨厌,所以才存在这种规则吧。咲心想。 总而言之,只要不引发问题,身为护卫的我就谢天谢地。 从昨天的绑架未遂事件来判断,恐吓信并非恶作剧,因此除了特少对之犬,警方还派遣了警察护卫。DD12中央大楼的周围有好几名便衣警察在警戒。可疑入士在进入大楼前会先被检查,有啥万一时也会联络咲来支援。 ——恐吓啊。世上也是有这种卑劣之徒呢。抓到了可要好好痛殴一顿。 咲往玻璃后头看。正在练习跳舞的偶像有七人,每个都跳得很不错。其中有两个人的动作不论是速度还是节拍都格外优秀。即使看在一出生就持续在修练赤手空拳的武术的咲眼中,动作也十分优异。 若不是万分认真地练习,是无法让身体如此听话的。 咲的目光先放在阳南身上。她是舞技高明的其中一人,但不是最棒的。最厉害的是阳南隔壁的泽渡由绪。 咲回想看过的由绪档案。她是目前的Specials队长,同时在人气投票排行榜上也都稳坐高位。双亲经营爵士舞教室,由绪似乎也是从懂事起就浸淫在舞蹈中。 ——你能生在舞蹈家庭真好。哪像我生在危险的家庭。 瞥了由绪一眼,视线回到阳南。 ——神乐塚的家庭就是普通家庭。记得这家伙出生时家里很贫困。由绪卓越的舞技受惠于家庭环境。而阳南的舞蹈就是来自于持之以恒的努力吧。咲心想。 ——神乐塚曾说过,为了受欢迎什么都愿意做。 ——她犠牲一切,勤练演技、歌唱和舞蹈……跟我一样。 埋头修练的日子化为日常生活一部份的意义和辛苦,咲可是了然于心。 咲是四月朔日流赤手空拳暗杀术一族的末裔,在懂事之前就已踏上修业之路。年龄就等同于修业年数。 四月朔日流,由于能徒手取人内臓而取这名字。祖先可远溯至战国时代一名被称为素破的忍者,直至江户时代也都还在侍奉某藩的大名。在二次大战期间,一族以要人护卫兼暗杀者的身份活跃于社会黑暗面,但那样的时代也成了遥远的过去。四月朔日家的骑杀者角色,很早已前就结束了—— ——杀人用武术这玩意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而这落后时代的情况却是咲的日常生活。起床就是打稻草人,吃完饭就踢木桩,喝完水就背石头。还有和两个哥哥互殴到其中一方倒地。 身上永远都有伤口,手脚也曾骨折过好几次。这样的生活直到咲三年前离家之前,未曾抱持任何疑问。但现在,连熟记的招式都只让咲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结果我自己也没资格说人。正当咲如此自嘲苦笑的时候。 「咲小姐!」脸色大变的总从走廊一头冲过来。 「怎么了?」咲转头看向总。 就在咲的视线离开客人和偶像的当下,发生了异常变化。 卡锵!「呀啊啊啊啊啊!!」 锐利的玻璃碎裂声,和高亢的惨叫声重叠。 「怎么了!?」 咲转身面向舞蹈教室。 三名男客突然持书包等物打破玻璃,进入教室里头。 咲咋舌,立刻发动能力。 高亢的惨叫变成低沉的呻吟,除了咲以外的事物动作全都变得迟缓。 十倍速的世界。在场没有人跟得上咲。 跌落地面弹起的玻璃碎片正要再度落地的一瞬间,咲穿越陷入恐慌前一秒的参観人潮,从破掉的窗户跃进教室,移动到化为暴徒的客人面前。然后在加速状态下斟酌力道依序朝他们的下巴使出掌打。 加速状态下的打击会遵循物理法则增强威力。打击正是所谓的动能。 动能会以速度的平方为正比而增加,想得简单点,十倍速的打击破坏力,会是一般状态下的一百倍。 虽说在加速中,但咲的肉体强度不变。被打的对象当然也一样。 加速状态下的认真一击,可以轻易破坏掉咲的身体,然后粉碎对方的性命。 因此,加速中的咲不得不减轻力道。 ——使用杀人技,却必须留意不杀人而是打人,真是再滑稽不过了。 要殴打看起来几乎静止不动的对象的咲,甚至还有时间嘲笑自己。 轻打最后一人的下巴后,咲解除〈不可触〉。破碎的玻璃往地面下坠,碎裂得更细小的声音传进咲耳内的同时,三名暴徒也各自朝不同方向飞去,摔在地面后一动也不动。三人都确实晕过去了。 暴徒虽然失去行动能力,但騒动却没能平息。偶像和参观客人都陷入混乱。 「冷静点!!」咲呐喊,却没什么效果。 「警卫,这边!」总大喊。咲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刚好是几名穿着制服的民间保全瞥卫在总的呼唤下赶到之时。 「各位客人,不好意思参观结束了!请移动到外面!!」 「警察立刻就到,请遵从指示!!」 听到警察,客人的恐慌稍微减轻。虽然吵杂没有消失,但客人开始遵从总和警卫的指示开始移动。没多久,教室前面就看不到半个参观客人。 只有总回到教室前面,小心翼翼地跨过破裂的窗户进入室内。 「咲小姐,刚刚是…」 「我也不清楚。总之是突然发生的。」 咲俯视倒下的客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只是平凡无奇的高中男生,不像是会逞凶斗狠。不如说看起来都很懦弱。 「要拍下这些人的脸传给雫小姐吗?」总小声询问。 「嗯,麻烦了。」咲说,视线回到偶像身上。 「你们没事吧——看起来似乎不能说没事。」 可能吓到了吧,有几人瘫坐在地上。其中一人皲着眉头,右手紧握左手腕。血液正从左手掌滴落。 受伤的人是阳南。似乎是跌倒时被飞散的玻璃扎到手。 咲蹲在阳南前面。在四月朔日家修业的日子里,早已体验过各种普通的伤势。当然,咲也知道应急处理方法。 「给我看。」说完,检查快哭出来的阳南的伤。 「很痛耶,小咲。」 「伤口蛮深的,不过没很严重。这种程度不用缝就会好。」 咲从口袋拿出手帕,紧紧包住阳南的手。 「痛!」阳南小声呻吟。「忍耐点。」咲毫不留情地绑上手帕。 「把手举在比心臓高的地方,就不容易出血了。不过伤口中可能还有碎玻璃片,所以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嗯。伤口真的不用缝就会好吗?」 「若有人会去缝这点小伤,一定是庸医。」 咲站起来,巡视其他偶像。 「还有人受伤吗——看来不用问了。那边那位很严重的样子。」 泽渡由绪按着脚踝坐在地上。 「我、我没事,才这种程度。我只是吓到所以脚稍微扭到而已。」 由绪皱着脸试图站起,但马上就瘫坐回地面。 「好痛痛痛……不、不要紧的!没什么大不了!」 眼眶湿润的由绪想要再站起来,咲单手按住她肩膀制止她。 「不要勉强,关节的伤会变成旧伤。就算是严重的扭伤只要一个月就会好,可以彻底根治。」 「一个月!我根本不可能休息啊!」 瘫坐在地的由绪爬向咲。咲被她的气势压过,稍微退后。 「一个月很快就过啦?」 「再一个礼拜就是演唱会了耶!?」 由绪用力倾诉,咲这才想起。这堂舞蹈课也是为了那场演唱会而上的。要是花一个月治疗,就等同于放弃演唱会演出。 「抱歉。都怪我没有好好看着。」 咲低头,由绪不知所措地别开视线。 「——这不是打杂工读生的责任啦。我知道你保护了我们不受那些人侵犯……虽然快到看不清楚。」 由绪的这番话成了契机,其他偶像跟着开口。 「对啊对啊,看不到呢。根本是一瞬间的事。」 「真的耶。等我注意到时工读生小姐已经站在教室里了。」 「嗯,感觉咻一声就在那了。」 「说不定是很厉害的人喔。其实你是秘密贴身保镖之类的?」 感觉身份快曝光的咲连忙说。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啦,得先带泽渡小姐去医院!先告辞了。」 「咦?什么?呀啊?」 咲的手绕到由绪的膝盖后面和背部,然后直接抬起来。也就是所谓的公主抱。 呀啊——!一部份的偶像发出兴奋的欢呼。 「工读生小姐,你明明是女生却很帅呢!」 「该不会是王子系?要不要试试穿男装?」 「好想把你的头发绑成马尾然后让你穿上管家制服喔——」 预料外的反应让咲动摇,于是向总求救。 「月、月见里,来帮忙应付一下她们啊。她们这样让我浑身不自在。」 「就算您叫我帮忙……我还得去主任经纪人那儿报告!」 快速用智慧型手机拍下倒地男生的照片后,总就快速地从破掉的玻璃窗离开教室。咲发现他逃跑是在看不见总的背影后。 感到茫然若失的咲,在脖子被纤细手臂绕住后才回过神。 低头一看,胸前的由绪脸颊红润,热情地盯着咲看。 「你不是要送我去医院?」 「——我是要送。总之你在各方面都要忍着点。」 咲深深叹气,转头看阳南。 「你也一起去。伤口得让医生看过才行。」 阳南轻轻握住胸膛前包着手帕的手,然后站起来。‘ 「小咲,在那之前可以问一件事吗?」 「啥事?」 「你很擅长活动身体吗?」 「算是。可以说那是我唯一的长处。」 觉得她问了很奇怪的问题的咲回答。阳南看起来很感兴趣。 「这样啊。那刚刚我们跳的舞,你跳得出来罗?」 「刚刚的吗?那种程度还好。应该可以。」 「嗯……谢谢。那我们去医院吧。」 说完意味深远的话后,阳南微笑。身旁的偶像就问阳南。 「喂,阳南。你不会是在想奇怪的事吧?」 「没有啦~思考是安财老师的工作。」 安财老师,全名为安藤财前的制作人兼任艺人培训公司社长。是年过五十的胖男,圆滚滚的身材、花白的头发、戴着眼镜的外貌,活像是某部漫画的登场人物,所以才会被人昵称为安财老师。 安藤也曾和咲打过照面一次。他给人的印象是和蔼亲切的老人,但经纪人金田曾提到,他对偶像来说是十分严格的制作人。 ——制作人啊。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那跟我无关。 阳南她们的对话就当耳边风,先抱由绪去事务所再说。 之后,咲根本没想到会被安藤强行安插其余的工作。 + 只手紧握手机,冒牌货抱着膝盖窝在黑暗的房间角落。 冒牌货。替我取这名字的,是个我曾相信她是母亲的女人。 「你这家伙终究只是那孩子的冒牌货!」 连以为是专属于我的名字,其实也触于某个未能出生的人;以为自己活了十几年的人生,都只是代替某个人活着而已;以为是母亲的女性,眼中看着的我其实是她那一出生就死去的女儿。 「你根本就没法当那孩子的替代品!冒牌货,没用的冒牌货」 被女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冒牌货只感到悲伤。明明受她养育,却无以回报。我无法给这个人分毫她想要的东西。 在知道这点后,冒牌货已无法在这个家容身。带上少得可怜的金钱,冒牌货走进有喜欢的偶像团体的城镇,却无人可依靠。 用光钱的冒牌货蹲在城镇的一角。然后思考。 我, 我也无法给人任何口这让人害怕得不得了,然而却是辛酸而充满绝望的现实。 和绝望做交换,冒牌货得到了发着紫光的瞳孔。 瞳孔绽放紫光时,冒牌货能够给予对象所期望的力量。 〈赠礼〉(Gift)。 这是冒牌货的J能力。 用〈赠礼〉给予并非的普通人J能力的情况下,效果大约持续一周。若是给Juvenile追加能力的话效果无法维持太久,顶多只能持续一天。 会知道〈赠礼〉的使用方法和力量的真面目,是在冒牌货被了JUDAS这个团体捡到后的事。 JUDAS是Juvenile少年少女集结起来的反社会组织。 他们使用Juvenile力量强盗、抢夺、生存。JUDAS的大部分成员都毫不质疑这些犯罪行为,但冒牌货却会意识到自己在做坏事。 尽管如此,JUDAS是冒牌货第一个由自己决定的居所。 连现在窝着的房间,也是以给予数人希望的力量做为代价,由了JUDAS赐与的房间。 由〈赠礼〉所给予的J能力虽然是只能维持一个礼拜的短暂假货,但即使有时效,还是有许多想要J能力的人,支付高额谢金谢礼的人也不在少数。 结果,〈赠礼〉这个J能力带给组织JUDAS许多利益,察觉时冒脾货已经晋升至有位阶的干部阶级。她的位阶是七,在有位阶的十三人之中厉于中间阶层,而且还被配置了一个可随心所欲调动的部队。 冒牌货觉得有来这个城镇真的是太好了,有加入JUDAS真是太好了。 在这个城镇里,冒牌货见到了本尊。 就是曾为母亲的女人说过的那个孩子。也是冒牌货自己所承认的本尊。 姐姐。冒牌货是这么称呼本尊的。 「姐姐……」就在冒牌货低喃时,手中的手机开始演奏轻快的旋律。那是DD12的新歌「Dance Doll不成眠」的副歌来电铃声。 冒牌货立刻打开折叠式手机接听。液晶荧幕的浅光微微映照出冒牌货的雪白侧脸。 「喂,姐姐吗?下次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冒牌货声音很小,但却说得很快。 「下次喔,我们不是三天前才见过面吗。人家可是很忙的。」 手机传来姐姐的声音。冒牌货将抱着膝盖的身体缩得更小。 「对、对不起。可是我所给予的能力最多只能持续一个礼拜,所以得在能力消失前重新给予一次。」 「那种事我知道啦。明后天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到时候记得要好好洗澡哦?还不都是因为你都不洗澡也不换衣服,有时候闻起来很臭耶。」 「对对、对不起……我会把自己弄干净才去见你的……」 冒牌货试着闻自己的衣服袖子。虽然不觉得有异味,不过却想不起来最后一次洗澡是在几天前。由于这房间本来就连台电视都没有,遮光窗帘又紧紧拉上,而且也没点灯,所以根本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冒脾货也因此欠缺日夜交替的感觉。 「不说那个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想问我?」 「有个会在原地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别处的家伙,你同伴中有人有那种能力吗?」 同伴,指的是JUDAS成员。不只JUDAS的存在,姐姐连那是什么样的组织都知道。她是在知道的情况下和冒牌货往来的。 「我想想……应该是没有。我是听说过能力很像瞬间移动的了,不过不曾亲眼见过……怎么了吗?」 「人家身边啊,现在就有这种J喔。你不是说过只要看过J使用能力的样子,理解那是什么样的能力后,就能任意将那能力给予别人吗。」 「嗯,是这样没错。」 冒牌货使用〈赠礼〉的能力,赠与姐姐某样J能力。 〈女王之瞳〉(Imperialorder)。 那是她赠送的能力的名字。 「像瞬间移动的能力,若是能靠〈赠礼〉来使用的话,在很多时候都很方便呢。所以说下次你来看看。我会营造出让那个女生使用能力的状况,你就先准备好可以用的棋子,提高战斗力罗。那,下次再联络。」 「啊,等一下!姐姐,下次见面——」 冒牌货还没说完,通话就断了。尽管还有想说的话,但冒牌货没有主动打电话过去。她相信姐姐说的「再联络」,于是阖上手机紧紧握住,再度于黒暗中紧抱膝盖。 一阵子后一手机再度响起。这次不是来电铃声而是普通的电子音。 「……什么事?谁?」冒牌货姿势不动,接起电话。 「哟——〈赠呈者〉(Presenter)大人,我是师吕,〈幻影〉(Mirage)啦。」 〈幻影〉师吕,在冒牌货的部队成员中以副队长的身份实质掌管部队、操纵幻影的Juvenile少年。 「现在方便吗,〈赠呈者〉大人。」 「……师吕啊。有什么事?」 「上头给了指示。今天有一名想要礼物的客人,待会会到平常那家俱乐部里。可以麻烦您开工吗?」 上头的指示。冒牌货在JUDAS的位阶是七等,能够命令她的只有六等以上的干部。位阶低的成员没有权力违背位阶高的成员。但冒牌货不在乎位阶,她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委托。有人需要我。她只单纯为此高兴。 「好啊,待会是吗?我马上过去,等我三十分钟。」 送礼物,意味着使用〈赠礼〉这能力给予J能力。将客人给予的五成谢金上缴了JUDAS,剩下的份就是冒牌货的。不过为了让队员开心,冒牌货将到手的金钱几乎都分配给队员。 冒牌货的别名〈赠呈者〉,指的不只是〈赠礼〉这能力,还包含了慷慨大方的意思,但冒牌货不知道这件事。 「谢谢罗。我会先召集〈赠呈者〉队伍全体成员,就麻烦您了。」 「嗯,不会。那待会见。」 冒牌货挂断电话,在无照明的房间中朝旁边的床伸手。拾起脱下很久的外套穿上,拉起帽兜深深戴上。 接着围起围巾遮住脸部,将手机塞进口袋后站起来。 「啊,还没洗澡……算了,反正还没那么臭。」 自言自语完,冒牌货步出房间,前往队伍成员所在的俱乐部。 俱乐部的入口位在昏暗寂静的巷弄一角,是JUDAS在举行队伍集会或药物买卖等违法勾当时会使用的据点之一。站在入口处站岗的少年也是JUDAS的成员,当然也是Juvenile。 站岗守卫采轮班制。J能力适合战斗的人大多性格暴烈。差点和不管来者是谁都用挑衅眼神注视的守卫视线相对,冒牌者将头上的帽兜拉得更紧。她在守卫前面停下,从围巾底下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银色饰品展现在守卫眼前。 是上下颠倒的十字架饰品,即倒十字架项链。大小约和掌心差不多大。 十字架的横梁上刻着「Social Anxiety Disorder Under Joint」。意思是社交恐惧症所压抑的连结。第一个字母并排倒过来念就是了JUDAS。 刻着这些文字的倒十字架项链,就是JUDAS的证明。虽然也有念珠、耳环、戒指这些饰品,但只要是JUDAS成员,饰品上头就一定有这个倒十字。 而干部的逆十字又刻有跟一般成员不一样的文字。 Ⅶ,是希腊文,同时也是显示位阶的数字。 守卫看了十字架后,换上谄媚的笑容,恭敬低头鞠躬。 「您辛苦了。请进。」 「谢谢。」 冒牌货将十字架放回围巾内侧,然后踩上通往地下的楼梯。 每踏一级阶梯,空气就随之沉滞。无数他人的气味、酒精、香烟和合成大麻的烟雾互相混合,形成黏在肌肤上挥之不去的沉重气氛。 楼梯尽头关上的门板后方传来重低音音乐。 冒牌货推开门走进去。里头有整排的柜台座位,几张桌子和包围桌子的沙发。一些看起来很闲的JUDAS成员零星点缀其中。 不甚宽敞的空间深处,围着桌子的几个人一起起身面向冒牌货。他们是〈赠呈者〉底下的队伍成员。 成员们戴针织帽或外套帽兜,穿工作裤或刻意撕破洞的牛仔裤,清I色都走休闲打扮。看起来就像时下洋溢着个性,到哪都有的年轻人。 冒牌者小跑步接近那张桌子,说:「等很久了吗?」 「不会不会,才刚到。」「辛苦了。」「您辛苦了。」「有劳您了。」 几名成员齐声说。冒牌货依序环视成员。 「〈幻影〉师吕,〈铁鎚〉大土,〈火爆〉赤路,〈倍力〉郡上,还有〈超电力〉古久春跟〈超电磁〉古久秋。嗯,都到齐了。」 念出出席的成员名号后,冒牌货看向浅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是名个头小、线条纤细、看似懦弱的少年。没看过的生面孔。 「请问,你就是客人吗?」 少年依旧盯着地面,小声回应。 「是的。我听说只要出钱就能买到超能力,所以就来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能力?」 冒牌货问,少年一脸狐疑。提心吊胆地抬起眼帘。 「……不问理由吗?像是为什么我想要超能力之类的。」 「如果想要别人听你说,那听听也无妨。不过,被人问理由,你会高兴吗?」 少年脸上的怀疑色彩渐浓。冒牌货询问旁边身材苗条的成员。 「师吕,他的来历没问题吧?」 带点知识份子气质的师吕点头。 「别的队伍调查过了,没问题。他并不是特少对之犬。只是个耐不住霸凌,可是又没法绝望,不小心跑到这边的普通小鬼头罢了。」 对JUDAS这个犯罪集团来说,最麻烦的人物就是特少对之犬—— 特殊青少年对策局的民间协助者D。若是有意图潜入JUDAS内部调查的D,当场就会在这被围剿杀害,然后分尸送回警视廉,不过冒牌货眼前这名懦弱少年,怎么也不像是特少对之犬。 「霸凌啊。还蛮说得过去的理由呢,毕竟很常发生。」 咔。少年突然用力咬牙。 「说得过去?很常发生!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被怎样对待吗——」 少年从沙发上用力站起,企圆逼近冒牌货。但在碰到之前,一个大块头男子堵住他的路。是方才被称为〈倍力〉郡上的男生。体格像摔角手或柔道高手,身上的薄长袖Y领衫布料因隆起的肌肉而紧绷。 郡上用巨大的手抓住少年的脸。 「我不容许有人对队长无礼。」 他的眼睛泛着微弱的紫光,体格大上一号。因为肌肉膨胀之故。 「我的〈倍力〉能够提升身体能力三倍。历经千锤百链的我,平常的握力就超过一百公斤。现在是平常的三倍。我还没试过捏烂人的头,但我很乐意用你的头来试看看。」 「呃…嘎…」少年仅能呻吟,无法回答。 「适可而止,郡上。他并不是要动粗。」 被冒牌货制止,郡上放开少年。少年像跌进去似地再度坐回沙发上。 其他成员笑出声来。嘲笑。冷笑。反正都是意义欠佳的笑声。 「原来还有不会让人绝望的霸凌呢——」「等变成了再来吧。」 「郡上也真是的,你就是这样所以才被叫肌肉不倒翁。」 「你说什么?」郡上猛回头,视线和体格相似的〈铁鎚〉大土相交。 「啊?想干架吗,你这个肌肉不倒翁。」 「……到外面去。」 无视引起问题的少年,郡上和大土之间的气氛变得险恶。 和都住手,你们两个。在倶乐部引发事端,会被上面肃清喔?」 JUDAS的干部、位阶七等的冒牌货所说的上面,里头有能够轻易消除一两人的J能力者。没有位阶的郡上和大土等人绝对会被轻易做掉。 当然,这点郡上和大土都知道。所以两人一齐哂嘴,背过脸结束冲突。冒牌货重新对脸色苍白的少年说: 「对不起喔,吓到你了。不过呢,我对你的遭遇毫无兴趣。我想知道的就只有两件事。你想要什么样的能力,还有你会确实付钱吗,就这两件。」 「……能力和钱……要钱的话……」 少年用颜抖的手从上衣内袋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有一仓百万!我、我擅自从父母的户头提的——」 「就说我们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了。」 师吕打断少年的话,抢过信封取出内容物。然后以熟练的动作数完钞票。 「确实是一百万。可以买一份梅套餐。」 「是吗。那那笔钱就照往常那样处理。」「了解。〈赠呈者〉大人的份要不要多保留一些?」 「不用,像平常一样一万就好。上缴后剩下的钱,就你们大家分。这样你们比较高兴吧?」 冒牌货没有物欲。住处的房租是由JUDAS支付,食物的话队员经常会送来。每次仅从使用〈赠礼〉的谢金中收下一万元,是怕队员不好意思而做的贴心之举。 队员间发出欢呼和口哨声。而少年客人则是高兴不起来,问: 「梅套餐?那是什么?」 「唉呀,你没听取价格和套餐的说明吗?」冒牌货反问。 「我只听说最低要一百万元……」 「这样啊。那我现在说明。所谓的梅套餐,意思是只给予一次J能力,能够选的J能力种类仅限物理系。若是要精神操作系的J能力,最低金额是三百万,那就是松套餐以上的等级。懂了吗?」 少年用走投无路的表情点头。 「没、没差了。只要一个礼拜我就能向他们全体复仇。可以选怎样的超能力?」 「这里的队员正好是梅套餐的样本。啊,师吕的〈幻影〉不行喔。因为操纵幻觉的〈幻影〉是精神操作系。」 冒牌货看向队员。 「可以让他看看你们的能力吗?」 「OK。」「真没办法。」 队员里头有着相同长相的娇小双胞胎少年古久兄弟,首先展露自己的能力。 「我是〈超电力〉。就跟能力名称一样,可以使用电击。」 哥哥古久春的瞳孔绽放紫光,举起的手上头缠绕着电流。 「认真起来的话连人都杀得死。要破坏手机或电脑更是超级简单。」 弟弟古久秋不知从哪拿出碎冰锥。 「我是〈超电磁〉,可以操纵磁力。可以像磁铁一样吸住这根碎冰锥,然后像这样——」 瞳孔发光的古久秋随意地放掉碎冰锥,然而碎冰锥不但没有落地,反而还漂浮起来。 「还可以用磁力的反作用力,让东西飞出去。」 碎冰锥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猛烈飞出去,剌中墙壁。 「不过,这能力没那么容易操作,所以我不推荐。不过你想狙击人的话,只能选这个。」 〈倍力〉郡上一脸不悦地低声开口。 「我的你刚刚看过了。就是提升身体能力三倍。这能力不适合没在锻链身体的你。原本能力就低下,强化过也没什么用。」 刚刚和郡上差点打起来的大土握住拳头准备展示能力。当大土的眼睛发光的同时,拳头开始变成钢铁的颜色。 「我的能力要看使用的方法。我可以任意让身体的某个部位变成钢铁。强度当然就和金属一样。像现在我这拳头可以击碎水泥,是名符其实的铁拳。事先声明,这能力无法让全身都变成钢铁。能够像这样变色变质的,最多就只有身体面积的一半,只有这点要注意。」 将合成大麻卷成像香烟一样,没有点火直接叼在嘴上的高个子男性,将纸卷移到嘴角后说: 「我是〈火爆〉赤路。你想向那些霸凌你的人报仇吧?那我的能力再适合不过了。别名憎恨之炎喔。」 赤路竖起一根手指,眼睛绽放光芒。指头尖端产生大如垒球的火球。 火球点燃赤路叼着的纸卷,冒出一缕烟。 「可不是单纯的火喔?这玩意丢出去是会爆炸的。破坏力也非同小可。只要来个几发房子就会被轰得破破烂烂,不过我只用车子试过就是了。」 「很危险耶,快点消掉那火球,赤路。」师吕说。 「我才不会在这里弄爆它咧。到时可会被上头整肃的。」 赤路边笑边捏烂火球。冒牌货的视线回到少年顾客身上。 「想要哪个?如果想要别的,我可以说明现在能给你的J能力,不过使用者不在这,所以没法展示给你看。」 冒牌货才刚说完,少年紧接着大声说: 「我、我要〈火爆〉!麻烦给我那个能力!!」 雀屏中选的赤路满面得意。没被选中的古久春和大土一脸遗憾。古久春甚至还咋舌。 「啊,又来了。赤路的能力太好理解啦。」 「又一个不懂铁拳威力的人。揍人毫无实感的〈火爆〉根本无聊透顶。」 哼。赤路嗤之以鼻。 「随你们说去。这次的分红奖励是我的了。」 「每次都这样。」郡上说。「我才不要那么卑鄙的奖金咧。」古久秋说。 冒牌货以〈赠礼〉给予的J能力的原型者,可以得到较多的分红。这是队员们自己决定的,冒牌货没有介入,也不在意。 冒牌货单纯是为了让客人高兴而自愿使用能力。 「明白了,〈火爆〉是吧。额头过来一下。」 深戴帽兜的冒牌货驼起背,观察少年的脸庞。 「要、要干嘛?」少年有点慌张。 「不会痛的,乖乖别动。」 被帽兜影子遮住的脸孔里,眼睛的位置闪耀着紫光。拿下围巾露出一半的脸后,冒牌货轻轻亲吻少年的额头。 「给予你希望的力量。」 嘴唇碰到的地方亮着浅紫光芒,然后消失。 「好,结束了。」 冒牌货围回围巾,离开少年。 沙发上的少年,眼眸亮着模糊的紫光。 「……这是什么……原来,这就是〈火爆〉的力量……这样啊……只要有这个……」 眼神对不住焦的少年勾起唇角。 如此一来,少年就成了症候群的疑似患者。自身的^能力是什么样的类型,还有如何使用都能凭本能理解,是Juvenile的特征。 少年陶醉于体内泉涌的狂暴之力。 师吕以办公的口吻告知面露扭曲笑容的少年。 「这样子〈赠礼〉就算结束了。效果因人而异,不过为期大约一周。这段期间你要如何使用这股J能力,使用后的结果为何,都与我们JUDAS无关。不过若是胆敢对我们使用这力量,JUDAS就会动员整个组织追杀你,懂了吧。」 心情超好的赤路拍拍少年的肩膀。 「托你的福,这次我又拿到奖励了,多谢啦。要不要我稍微指导你几招〈火爆〉的使用法啊?不远处有间不错的废弃工厂喔。」 「不、不需要。我要回去了!」 挥开赤路的手,少年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倶乐部。 「啊~啊。那家伙接下来就要去复仇了呢。」赤路说。 「要不要赌会死几个人?」大土说。「三个人。」古久春说。「两个人。然后再两个人是重伤至死。」古久秋说。「无聊。谁知道会死几个。」郡上说。 「那我赌四人。」师吕说。「〈赠呈者〉大人要来赌赌看吗?」 「没兴趣。我也要回去了,还有工作的话再叫我。」 冷淡地说完,冒牌货也离开倶乐部。出了巷弄也已经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是吗。果然这次又有人会死啊……不过跟我无关。」 只要那是少年期望高兴的结果,就够了。每个高兴的人的背后,都必定会有人不幸。冒牌货一直这么认为。 大家都快乐幸福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世界够温柔,就不会有Juvenile的存在了。」 低 语完, 冒牌货将帽兜拉得等待她的阴暗房间。「什么?要我在DD12的演唱会中出场?你脑袋秀逗了吗,哥!」 咲对着智慧型手机怒吼。原来咲也会这么狼狈。总有着莫名的感慨。 「要是正常的话,会说这种话吗!?啊!?什么叫因为我的失误害得偶像不能上舞台,所以要负起责任?那根本就不是问题所在吧!!」 昨晚,咲将受伤的泽渡由绪和神乐塚阳南送到医院后回饭店,结果DD12制作人安藤财前正等着她。 「你来得正好。」安藤把咲带去B舞蹈教室,而不是发生意外的人教室。里头有大约十名DD12的二军成员和研究生偶像候补。 「你看过今天A舞蹈教室练习的舞了吧?只记得动作也行,能不能和这些女孩们一起跳看看呢?」 不要开玩笑了。咲虽然拒绝,但由于来参观的Specials成员觉得很有趣而引起一阵骚动。 一名研究生挑衅地说:「终究是个连舞都没跳过的外行人呢。」咲一时怒上心头,就答应配合,认真地跳起舞来和研究生们竞争——结果却出人意料。 在懂事前就一直在锻链肉体的咲,不至于跟不上仅接受数年舞蹈课训练的DD12二军和研究生的动作。由于舞蹈艰难,研究生们一一败退,只有咲大气都不喘地跳到最后。 等立在空间中的只剩自己时,咲才在心中大喊后悔,却为时已晚。 「她跳得根本比队长还要厉害吧?」Specials的某个人发表不负责任的感想后,安藤开口说: 「嗯,就决定是你了。由绪的替角就由这女孩接手。」 安藤这么一句话,决定了咲的命运。只在平安夜演出就好。制作人的这番决定,没有一位DD12相关者有意见,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成员抗议他撇下研究生而让咲加入Specials。 但是,脚踩负伤的由绪本人在电话中表达自己的意见:「就算只有跳舞,我,也不希望让副团的女生担任我的替角。只要我痊愈回去绵贯小姐就会自动退出,这样也省却了事后的麻烦。」于是不高兴的成员最后也接受了。 由绪的伤要完全康复需时两个星期,根本赶不上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天的平安夜演唱会。话虽如此,队长由绪并非完全不登场,咲只负责由绪的舞蹈,歌曲方面还是由由绪本人演唱。 目前的队长代理人,制作人钦点副队长阳南。阳南左手的伤也要两个礼拜才能痊愈,但除了必须包绷带,只要不用左手拿麦克风就没有多余的问题。 经纪人团队、工作人员、Specials成员全都认可咲临时加入,但咲本人却顽固地表态不参加。 身为特殊青少年对策局之犬,一旦脸蛋出名就会对今后的任务造成妨碍。 虽然不能讲得这么白,但却是不能等闲而置的问题。 就算只有一点,我也不想出名。而且唱歌我不行。咲如此主张。安藤说: 「唱歌只要对嘴就行。不想让脸曝光的话,那戴口罩也行。不,口罩蛮不错的呢。要不然铁面具也行,这样的外表会给人强烈的印象,我这个世代相当喜欢铁面具这种东西。话说回来绵贯,你的名字——」 逃离眼前还想说什么的安藤,咲在教室外的走廊尽头打给哥哥兼上司四月朔日玄哉,告知事情的发展,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 「哥哥你对制作人说些什么啊,像是偶像这种工作我干不来啦!等、等一下啦哥!什么叫自己想办法也是W的职责所在,不要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喂!那家伙竟然挂我电话!!」 咲把手机摔在地上,还对手机补上一脚。只消一脚手机就粉碎了。咲的手机和总用的一样,都是特少对的配给品。 总和咲一同行动的时间还很少,不过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到咲破坏手机的场面。明天又得去警视厅本部大楼地下特少对办公室,向雫领新的智慧型手机了。总毫不慌张还很冷静思考,接着去事务所借扫把跟畚斗,回来收拾残局。 相较于怒气冲冲的咲,总则是不慌不忙地打扫手机残骸。按照雫所说,配给的手机都是特制品,就算是残骸,要是零件流落到第三者手中就会很麻烦。所以雫有叮咛他要尽可能回收碎片。 「气死我了。月见里,你不觉得很过份吗。制作人和我哥都一个样。他们只是想看我在担任偶像的过程中出丑吧,毕竟我是个门外汉。」 咲不住地向总抱怨。总将手机残骸装进塑胶袋后才回应。 「老实说,我很想看呢。咲小姐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因为方才您所展露的舞姿,我觉得很棒。」 「哪有!」 害羞了吧。咲的脸蛋在转眼间变得红通通的。 混杂着困惑和害臊的脸庞,就和同世代的普通少女并无二致。 拥有〈不可触〉J能力以及迥异于常人的格斗技术,在特少对统领的了当中位居顶尖猎犬,还是身经百战的W。但她的表情却像是在刹那间忘记这些事实。 「经纪人木村先生曾说,咲小姐的美不输给DD12的成员。现在我也同意。咲小姐长得真的很漂亮。」 「不、不准开我玩笑!」 碰!以为听到空气被贯穿的声音的同时,冲击贯穿了总的额头到后头部。 平常咲都只用巴掌拍打,但这次却是用拳头。 一瞬间意识远去,但总设法留住意识,视野处处都有闪亮的星星在飞舞。 「~~~痛死了!!我还以为会死呢,刚刚那一拳」 「吵死了,那种程度死不了啦丨」 「咲小姐是打击的专家吧!?像我体质虚弱,就算一击被打死也不奇怪耶!!」 总按着发疼的额头抗议。咲只回了「哼」这么一声。尴尬的沉默满盈走廊,就在总反省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超过的时候,咲终于开口。 「——那点程度,死不了人啦。」 她平静重复和方才一样的话。比起怒吼,话语很明显地更觉沉重。 「说、说的也是。对不起,我说得太严重了。」 咲握拳轻敲总的肩膀,然后穿过他身边。 「别放在心上。不过我可不会为我揍你的事道歉喔。啊啊可恶,怎么办好啦——总之先回教室,和制作人对决。」 总回头,对着咲的背影出声。 「请不要因为不能接受就殴打制作人。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打我吧。」 咲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拳头。 「到那时,就麻烦你啦。」 总将打扫工具还回事务所,途中他思考着。 「——话说回来,突然打破玻璃的那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雫确认过照片,以J能力读取犯人的本名,从而得知化为暴徒的少年们的来历。他们都跟用睡袋企图绑架阳南的男生一样,都只是DD12的粉丝。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个人资料和档案。 现在应该在审问绑架未遂犯了。说不定已经知道些什么。 「明天去拿咲小姐的手机时,顺便问问看雫小姐吧。」 平日的白天,就算是DD12的成员也是要上学的学生。不管是上电视、采访还是一般的舞蹈课,行程都尽量安排在放学后。 成员几乎都是就读对艺人工作很宽容的私立女校。被恐吓信指名的阳南也是该校的学生。白天没有打杂工读生的工作,咲就和几名便服警察一同巡视女校周边,放学后才回到DD12中央大楼。 咲和总个别行动。表面是高中休学来当实习经纪人的总,白天也有杂务要处理。但因为DD12的行程大都安排在放学和假日,所以虽是忙碌万分的经纪人,平日天也比较容易乔得到空暇。 主人经纪人金田只要在偶像回来舞蹈教室练习前回到大楼,就轻易许可总外出。 还是很不习惯呢。总边想边来到警视厅大楼地下楼层。电梯停靠的走廊空荡荡的。虽然地下楼层全都是特殊青少年对策局的办公室,但总只在这里见过咲、雫还有上司玄哉。 一个人都没有,真的能完成工作吗?东张西望的总走向雫所在的特少对一课办公室。 「空无一人很不可思议吗,月见里。」 后面传来男子的声音,总吓得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系着领带的厚实胸膛。四月朔日玄哉是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连脚步声都没听到。 「是、是啊。不论何时来都是——就算我没来,每次在这里的就只有雫小姐。我是在想这是为什么。」 「平常会在这里待机的D,就只有主要负责情报搜査的雫。其他的D和你以及咲一样,都各有任务在身。没有特别要事的时候是不会来这的。」 「既然如此,其他不是D的职员为何也不在呢?」 「特殊青少年对策局的职员全都兼任其他课。我是少年课的人,特少对一课的课长隶属于搜查一课,现在正在忙那边的职务。其他职员也是这样。」 「这里是有空才来忙的地方吗。这样要是有什么万一的时候会很麻烦呢。」 「不会麻烦,也不是有空才来。更何况,有万一的时候就能得到所有课的协助,这就是特少对。现在帮助你们保护偶像的警察们,也都是从各个课调来的。」 ——不就是借用没事干的警察吗。 总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玄哉眉毛动了一下。 「……绝对不是聚集闲人来用喔。」 「……哈哈,这、这样啊。玄哉先生来这层楼做什么呢?」 感觉被读心的总干笑道。由于有点紧张所以改变话题。 「我来拿一下资料,马上就会上去。」 「资料啊。」总的脑海浮现父亲的事件。 猥亵未成年少女,为了洗刷父亲背负的冤屈,总决定留在特少对。 一般人是不能看警察调查资料的,但若是身为警察关系者就可以看。相信咲这番话的总,成为了特少对养的狗。 「你想看的资料还不能让你看。」 玄哉像是再度看穿他的想法,说。 「为什么呢,因为我还是实习犬吗?」 「这点也是。但不单这样。现阶段让你看月见里前辈犯下的色狼猥亵事件资料的话,对你本身也会构成问题。」 「对我构成问题……会吗?是什么样的问题?」 「那我问你,如果现在知道了猥亵事件被害者的姓名,你敢说你绝对不会放弃任务跑去找被害者问话吗?」 「——这个……」 总无法断言不会去。不仅如此,还想像得到知道名字后坐立难安的情况。我不会那样。说这样的谎很简单,但说谎的当下就会被这看透一切的大块头男子给识破。 「对不起,我认为没办法。」 「老实是优点。我跟你约定:你的期望,一旦时机来到我必定会告诉你。所以现在先集中精神在任务上。」 「我可以——相信这个约定吗?」 「我不曾说过谎。先走一步了。」 玄哉穿过总身边,进入旁边的房间。总盯着他进入房间后,才前往雫所在的特少对一课办公室。一开门,正在操作电脑的雫就回过头。她和平常一样穿着运动服,眼神也像往常一样眯得像快睡着。 「总P,欢迎。今天找雫有什么事?」 「什么事?我有联络过要来拿咲小姐的手机。」 「对喔,我都忘了。手机的话,放在那边的办公桌。」 总看向雫指着的桌子。那里虽然有闪着纯银色光泽、像是文镇的物体,可是看起来不像智慧型手机。 「没有啊?」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完美的钛金属块。」 「这个吗?」总拿起像文镇的物体。本以为会沉甸甸的,但却不如外观那样重。像文镇的地方是背面,翻过来就有液晶荧幕。 「手机被破坏太多次让人很伤脑筋,所以这次特制小咲专用的手机机壳,材料是加工过的钛。钛比钢铁还坚固,用这打人的话可以一击粉碎人类的头盖骨,是很出色的钝器喔。」 「……为什么在这方面出色啊……总、总之我收下了。」 总将咲专用的智慧型手机放进身上的军装外套口袋中。 「对了,请问有从目前抓到的犯人口中得到什么新情报吗?包括恐吓信。」 「嗯,不清楚耶。」雫歪头说。 「这样啊,所以说还没有新情报罗。」 「不是啦,得到的情报就是不清楚。」 「——那是什么意思啊?听得我也不清楚耶。」 「就如我所说,两名睡袋绑架犯和三名袭击舞蹈教室的犯人,全都供述『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做出那种事』。」 「不清楚……是突发性的犯行吗?」 「那种可能性也包含在内,似乎是处在不甚清楚的状态下。只觉得自己被某人命令去『绑架』和『袭击』,却想不起来是谁下的命令。在质疑口供有矛盾的问题之前,口供本身的可信度就相当有问题,有打算让他们接受精神鉴定。说实话,这次的事件怪怪的。」 「怪怪的?」 「是啊。两封恐吓信的内容都是要求神乐塚阳南要离开顶尖队伍,但追根究柢,恐吓犯为什么要指名神乐塚阳南,其动机完全不明。」 「这倒是。是不是因为个人私怨呢?」 「怨恨啊。真通俗呢。韦已经全面检查过神乐塚阳南的过去了,确实她的人生就等于艺人生涯,所以处处招人怨恨。不愧是演艺界,私底下黒得可以。不过招致怨恨的不只神乐塚阳南本人,还有孩提时代她待的事务所的经营者和经纪人,以及神乐塚阳南的母亲。这个星妈为了推销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呢,真可怕。由于做得太过火,消息暴露后神乐塚阳南就被演艺界封杀,还受到很残酷的待遇。」 雫详细讲述,娓娓道来。 「私怨这方面的捜查,已经在其他课的协助下开始进行,但目前尚未有明确的嫌疑犯。八成不用太期待。会憎恨神乐塚阳南的人,雫都已经透过网路调查过了,不过没有未成年人士。」 「为何会去期待有没有未成年人士?」 「因为你看嘛,Juvenile症候群患者基本上都是未成年。」 「咦?这起事件不是还没确定是J犯罪吗?」 咲和总会接下这任务,是基于阳南所说的证词:「双眼发紫光的粉丝送我的礼物里头有恐吓信。」仅凭可能是了犯罪的疑虑就出动特少对之犬,但其实尚未确定这起事件与Juvenile有牵扯。 「雫个人认为这是起了犯罪。五名犯人的证词很奇怪,用常理来看根本就不对劲。因此雫推测有精神操作系的Juvenile涉入其中。玄哉先生也同意这点。」 「精神操作系……也就是说,犯人是被某个人命令罗?」 「对,但终究只是可能。搞不好是组织犯罪也说不定。」 「组织犯罪?」 「对,就是JUDAS。」JUDAS。总在成为实习犬的时候,曾在被给予的资料中看到这个字眼。虽然没有背下资料的内容,但约略知道JUDAS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Juvenile聚集起来,使用能力犯罪——JUDAS就是这种组织吧。还犯下了强盗、窃盗、贩售毒品等勾当。是个犯罪主要目的为赚钱的组织?」 「正是如此。根据所知情报,JUDAS的成员,全都是因为得到能力而失去社会居所,或是因为失去社会居所而得到能力的孩子。 由于几乎所有成员都远离家人,因此他们犯罪基本上都是为了生活。反过来说,就是为了生存什么都做,这是特少对对JUDAS组织的认知。虽然称不上是敌人,但绝对是最该警戒的对象。」 嗯。总轻声低喃。总目前寄住在母亲的妹妹——阿姨家。 忙碌而不常在家的阿姨,对于总因为事件而无法上学一事不但没有斥责,还保持沉默没有多加询问。这样反而让总更加难受,有点羞于见她。 因父亲带全家自杀未遂而受到重伤的妹妹,在那之后就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要不是妹妹尚存一息,总或许也会离开阿姨身边堕落至社会阴暗处。 自暴自弃。总十分了解变成那样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没有自暴自弃,就不会使用消除气息的J能力侵入警视庞大楼了。 「……我也一样。如果在来到这里之前被JUDAS邀请的话,说不定就投入那方阵营了。」 「雫也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本来就是因绝望而生的扭曲存在,大多情况都会有『这个世界会怎样关我屁事』的想法——雫是被小咲拉了一把才得救。」 「您被咲小姐……救了?」 只需看脸就能知道对方真实姓名的雫,也是因为体验过绝望才得到J能力。 询问他人的绝望体验,简直就是无礼地涉足他人内心世界。总这么认为。 「总P不问吗?雫为什么会成为Juvenile。」 「我不会过问。」 「为什么?」 「因为——那样很失礼。」 「虽说是工作,但雫将总P不想被人知道的个人情报全都看光光了。所以说总P也有权利知道―所有的过去哟?」 「这跟那是两回事。哪天当我说想知道雫小姐的过去时,还请告诉我。那样就行了。」 雫不知为何面露遗憾。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有点想知道,就等下次吧。你不会想知道小咲的过去吗?」 「咲小姐的过去……」 总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咲所说的话。 「我只有徒手杀人很拿手而已。」 咲生于传授徒手杀人拳术的家族,自懂事前就不断修练武术,甚至不曾上过学——这种程度的事总也听说过。 总至今尚未见过咲认真战斗的场面。不过从她轻易击晕想用睡袋绑架阳南的男生来看,不难想像其武艺之高强。 如此强大的咲是体验了什么样的绝望而使J能力〈不可触〉觉醒的呢?总完全无法想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心在喧閙,且表现在总的脸上。 「啊,你脸上写着我有兴趣。明明想知道小咲的过去却对雫没兴趣,雫有点吃醋喔?」 「才、才没有呢!我并没有特别想知道咲小姐的过去!」 要是咲听到会变成失礼至极的情况。总慌张地边挥手边解释。雫认真地说。 「所以说,你也不想问小咲的过去罗。关于小咲,你只需注意一件事就好。」 「注意?什么事?」 「小咲非常没耐性。一旦气上心头偶尔就会粗心大意犯错,请帮忙她弥补。玄哉先生会把小咲交给总P,八成也是期待你这么做。」 「老实说,我只觉得自己碍手碍脚,不过明白了,总之我会努力的。」 总认真回复。雫轻笑。 「真是个好人。总?说不定是特少对之犬里头最正经的。」 特少对除了咲和雫之外,还有几名通称为D的Juvenile民间协助者,不过总只见过咲和雫。不但没听说其他D是什么样的人,就连名字都没听过。 「意图潜入警视厅的我能说是正经吗。其他人是怎样的……」 「一言以蔽之,窝囊废,包括雫在内。完毕。」 「不,没那回事吧。至少我认为雫小姐很正经。」 「一天登入线上游戏二十个小时,泡在2CH里头浏览的贴文数量轻松超过五百则的雫很正经……。这是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2CH。总不曾使用过,但还是知道那是网路使用者公认的知名大型网路论坛。2的发音意味着看着网路独自窃笑的状态。 看总愣住,雫招手要他过去。 「不说那了,总P,请来看荧幕上的画面。」 「看什么呢?」总走到雫的身边。 「坐在椅子上比较容易看到画面,来,请坐。」 在雫的催促下,总坐上方才雫坐的椅子。边看荧幕边感觉雫绕到自己背后。荧幕上开了好几个显示各种情报的视窗,总也不知道该看哪个才对。 「请问——」就在总困惑的时候,突然有沉重的东西压在头上,套着运动服的手臂越过总的肩膀抓住滑鼠开始操作。 荧幕上的视窗不断切换,但总却没有认真在看。压在头上的东西既柔软又温暖,让人在意得不得了。 「雫小姐?你放什么东西在我头上?」 「胸部。」 「为为为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放上来啊!」 总觉得头上的胸部变得更重了。雫的胸部比外观看起来还要大。 「这种东西真的很讨厌呢。重到让人肩膀僵硬,雫因为这种东西而陷入绝望,大胸部实在是有弊无利。」 总想回头,但动作却剌激到雫。她啊嗯一声,总便浑身僵硬放弃回头,压低声音问。 「胸部是您的绝望理由……?」 「唉呀?你不是不想问雫的绝望体验吗?」 「对、对不起。没有啦,我只是有点兴趣。请问您想让我看什么?」 「就在荧幕正中央罗。」 意识回到荧幕上的总顿时瞪大眼珠。 那是运动报纸的版面图案。 粉丝失控!?角色扮演偶像团体DD12剧场惹上麻烦!? 是昨天那起事件的报导标题,搭配用黑线遮盖眼睛的少年被警察从大楼后门带走的模糊照片。 内容是参观公开练习的粉丝过度兴奋而施暴,DD12 Specials队长泽渡由绪和副队长神乐塚阳南因此受伤。 「……怎么一回事……!为何连受伤的事都被知道了……?」 「去医院的时候你们是搭计程车吧?只要跟踪计程车就会知道目的地是医院。下车时再确认长相就能知道谁受伤了。」 「狗仔干的吗。为什么媒体喜欢围剿他人的不幸呢……」 「因为他人的不幸滋味甜美。媒体仅是需要娱乐而已。不过这些都还是小事,问题是报导的最后面。」 「报导的最后面?」总直接看向报导的最后一段内容。瞪大的眼珠变得更大了。 传闻某位成员有收到恐吓信,因此还有可能发生更危险的事件。本报记者会持续为您探访。 「恐吓信的事……流出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刻意泄密。只能这么想了。 「雫听说这种刊登在运动报和照片周刊杂志的报导,有些情况很明显是经纪公司或演艺事务所放情报给媒体。视场合而定,有时为了炒作话题,与艺人有关的人会刻意制造出独家内容再卖出去1梦 「我要回事务所!总之得将事情问个清楚!」 总连忙站起。「啊呜。」身体被推动的雫呻吟了一下。 总这才想起雫的胸部放在自己头上。 「哇!对、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放在心上。雫也只是想跟总P开玩笑而已。」 睡眼惺忪的云道。 「总P,小咲就拜托你了。她正义感太过强烈,所以有时会失控。」 「那种重责大任我哪担当的起。我只会妨碍到咲小姐而已。」 「那样就行。小咲正好需要有个人绊住她。要是你成功,雫还会再给总P奖·励·喔。」 奖励的说法莫名煽情,总听得小鹿乱撞,感觉面红耳赤紧张不已。 「那我走了。要是遇见其他的D请帮我道声好!」 总像逃跑一样离开了特少对一课办公室。 总回到DD12中央大楼。要去事务所时,却看到偶像们济在事务所入口附近的走廊。她们大多都穿着学校制服,似乎是从学校直接来到这大楼。 「啊~果然起争执了。」「这也难怪。感觉很久没上报了嘛。」「由绪是得利者呢。卷入那种麻烦中反而让她得到更多支持。」「对嘛对嘛。下次的人气投票排行榜由绪又要吸走不少票数。」「有点不太能接受呢。」 「是说,究竟会变得怎样~?阳南完全不知道。」 在絮絮叨叨的偶像群之中,也有阳南的身影。 总呼唤左手裹着绷带,看起来很痛的阳南。 「怎么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总还没说完,咲的怒吼就盖过他的声音。接着是听起来很畏惧的主任经纪人金田的声音。 「这、这种程度的报导没什么稀奇啦。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我是在问恐吓信的事为何会被媒体知道!这件事只有警察和事务所的人才知道吧!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泄漏出去!」 「就、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 金田的声音越来越小,气势很明显的被咲压过去。 「你这大叔怎么那么难搞啊!!」 咲的声音越来越粗暴。光听声音就觉得她下一秒要揍人了。 「不好意思,借我过一下!」总反复低头哈腰要求挤在入口的偶像让一下,才得以进入事务所。进去的同时,偶像们全都安静下来,瞳孔闪耀着兴致盎然的光辉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接待客人的长沙发上坐着两名男性。分别是主任经纪人金田和在工作上提携总的木村。 沙发前的木制茶几上摊着问题所在的运动报,而咲则是直挺挺地站着,俯瞰报纸和两名经纪人。 金田和木村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总。 「你、你来得正好。山梨,你可以请绵贯小姐冷静一点吗?」 木村双手合十膜拜总。总才刚开口就跟咲四目相对。强烈的眼神让总缩起身子。被眼神彻底打垮的经验还是第一次。总反过来膜拜木村。 「对不起,我好像没办法。」 「怎、怎么会~」木村的声音听起来可怜至极。咲边把视线移回经纪人身上,边厌烦地叹气。 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我又没想对你们怎样。不过,恐吓信的事泄漏到外头可不好笑。懂吗?」 「恐吓信方面,报导不是只写说『传闻』吗?而且也没详细到透露神乐塚是被指名的对象,这种程度——」 金田胆战心惊地回复。咲一脚用力踩在茶几上。 金田和木村吓得要命,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好几公分。 「你们这两个大叔是白痴吗!问题在于情报是从内部流出去的!你们来当当看警卫啊,在偶像的行程表或警备体制泄漏的状态下,该怎样才能圆满地护卫当事人,说啊?」 一手放在踩着茶几的大腿上,咲身体前倾瞪视两名经纪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没办法啊。」「就是说啊,主任。」 和木村低着头交换视线。 这似乎让噬更加不耐上闫。四就在咲咬牙切齿的瞬间,脚下的茶几啪卡一声断成两半。茶几的木板非常厚,咲就算整个人站上去也不会断裂才对。 「不好意思。不小心就气到把桌子弄坏了。请款单请寄到警视厅。」 不好。总对咲的话感到不安,不过已经太迟了。 挤在入口的偶像们再度开始骚动。 「她刚刚是不是讲到警视厅啊?」「有说有说,说是要把请款单寄到那。」「所以说,绵贯小姐是警视厅派来的?」「可是她不是说她才十九岁吗?」「十九岁能当警察吗?」「人家不知道耶~」 呿!事到如今咲也一脸焦虑。只有金田、制作人安藤和被恐吓信指名的阳南知道咲的身份,不过演变成这样,不管说什么歪理都无法骗过去了。 「——糟糕了……怎、怎么办啊?」 咲惊慌失措地看向总。总立刻想起雫说的话:咲因为没耐性所以偶尔会犯错。得弥补过去才行。虽然这么想,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不知道耶?」不知所措的最后,口中只吐得出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 「不知道?你这家伙可以再随便一点!」 咲的怒气矛头指向总。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应该还有数步之远,却在转瞬间化为零。虽然瞳孔没有紫光,但这种程度咲就算不用〈不可触〉也能轻易办到。 怎么想自已也逃不了咲的追击,总只能看向经纪人寻求协助。但他们立刻撇开视线。似乎只能觉悟挨个一两记拳头了。 「其实呢!」突然有人大声这么说。在场的人全都看向出声者。 视线的尽头,是笑眯眯的阳南。 「早纪试图隐瞒她是警视庞派来的超级贴身保镖哟!」 阳南身边的偶像立刻问她。 「真的吗?没听说耶。」 「你知道罗?」 其他偶像问总。总表面上和咲是在这个职场上才初相遇的同事,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这个嘛,突然这么问我,我也……」 烦恼如何回答的总慌乱不已。相较于他着急的态度,提问的偶像反而能够接纳这种说法。 「也是啦。突然就说这是她的真实身份,大家哪有可能相信嘛——」 听到这种质疑之声,阳南依旧笑脸迎人,竖起指头。 「事实就是事实。这是被恐吓信指名的阳南、金田先生和安财老师才知道的秘密。这样子贴身保镖也比较容易卧底罗。」 「为什么是秘密啊?」其他偶像不悦地问。阳南的笑容就像面具一样丝毫没有改变,毫无动摇地回答。 「就像这次的报导,不是不知道情报是从哪里流出去吗?重点在于任谁都想不到小咲这样的女孩子会是贴身保镖,如果被恐吓犯知道这件事,要是有什么万一不就完蛋了吗?」 这样啊。几名偶像点头同意,不过还是有深思熟虑的人。 「可是,绵贯小姐真有这么可靠吗?就算说很强,但她毕竟是女生耶?」 「阳南也不知道。不过能够踩破茶几,应该不弱吧。对了,不然就请小咲到教室示范一下武艺吧。这样大家应该就能接受了吧?」 这样好耶。不知道是谁立刻同意。接着偶像们提高分贝开始吵闹。 「我想看我想看!」「会像香港电影那样用拳头发出碰碰碰的声音吧?」「可以看到像龟派气功波那样的招数吗?」「那样的话舞蹈教室会坏掉的。」「咦~可是人家想看龟派气功波那种的。」「七龙珠那种招式是不存在的啦。」「那不然有什么?」「像成龙那种?」「成龙是谁啊?」「你不知道成龙?」「我只知道新宿成龙。」「我才要问那边的成龙是谁啊?」话题偏得越来越远。就在总觉得示范武艺一事越来越不重要的瞬间,偶像们一同看向咲。 「就是这样,表演武功给我们看看吧!」 仿佛练习已久,偶像们齐声说道。 被充满期待、闪亮无比的无数目光注视的咲,眼神阴沉低着头。 「我的武艺不是漂亮到能够展示给人看的东西。」 咲的声音低沉又冷淡,感受不到一丝情感。总感觉像被冰刃抵在喉头,浑身发抖。偶像们高涨的情绪也跟着下滑。 「其实不看也无所谓……」「对啊,就算看了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知道她跳舞很厉害就够了。」 几名偶像像在打圆场,场面变得安静无声。这时有别的女人出声。 「叫咲的女生来了吗?我想帮她试装。」 进到事务所的是副主任经纪人水野,是年过三十的女性。水野是制作人安藤的侄女,同时也是DD12的二军经纪人兼任设计师。 总和咲听过水野这名字,但还不曾打过照面。 「我就是咲。」咲说。 「哦~嗯。」水野将咲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 「只有胸部小,不过型很不错。特别是腿长相当棒,合格。」 她说合格时的表情,和临时决定让咲加入DD12的安藤一模一样。 「又在随便下判断了。试装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面对咲不爽的回复,水野嗤之以鼻。 「呵。没听过没差,过来吧。不然会赶不上录影。」 「录影?」咲诧异。经纪人金田和木村面面相觑。 「金田先生,你没跟她说吗?」「不,我以为木村你说了。」 「这是怎样?」 咲回头看他们。金田硬逼抽筋的脸颊勉强挤出亲切笑容。 「DD12演出的歌唱节目突然决定要从傍晚开始录影。制作人有说你也要参与演出……难道你没听说?」 「——没听说过。」 总看到咲的黑发在动。咲缓慢地动了。她以脚尖轻踢破裂成一半的茶几,虽然动作看起来没有很用力,但茶几的破片却飞到咲的头旁边。 下一秒,咲的一只脚变得朦胧接着消失,飞至空中的破片又再被劈成两片落到地上。尽管知道是咲踢破的,但总完全看不见踢击的瞬间。 以为她使用了〈不可触〉,但总一直盯着咲的脸看。她的瞳孔从头到尾都没有绽放紫光。所以只是凭单纯的体术技能,做出像是杂技的举动。 「好厉害——!大家有看到吗?看啊,小咲果然很强!」 阳南欢呼。那样的举止改变了现场气氛。偶像们像看街头艺人表演一样,开始欢欣鼓舞地拍手,两名经纪人则是值着脸颊吐出安心的一口气。 咲满脸困惑。 「……被这样夸奖我很伤脑筋。我只是想威胁这些家伙而已。」 她斜眼瞪着金田,金田浑身僵硬。 「总而言之,演出这种玩笑话就免了。上电视什么的,我光想就觉得怕。」 「就、就算你这么说,制作人都已经决定了——」 「我说不出场了吧!!」 咲声色倶厉道。金田和木村倒抽一口气,不过水野却泰然地走近咲,抓住她一只手。 「这样的任性,在你答应要站上演唱会舞台时就已经行不通了。我是不知道你是警视厅的卧底还啥的,偶像有偶像的作风。虽说专门不同,不过好歹你也是某种武术的专业,可别说你不知道喔。」 「唔。」咲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认同水野的话。 「可是,我曾对制作人说过,模仿偶像上台这种事我做不来。」 「决定你是否有当偶像价值的人,可不是你喔。是贩售『偶像』这种商品的我们,以及购买商品的顾客。够了,给我过来。」 「等、等一下。」畏缩的咲被水野强行拉出事务室。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后,总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就紧握着拳头。 似乎紧张得要命,摊开的手掌都沁出汗来了。 ——不管怎样,实在太糟糕了。咲小姐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由神乐塚小姐坦露的。 这样下去自己也是警视厅派来的事不就更容易曝光了吗?总非常焦虑,瞥了金田一眼比出X的手势。金田似乎察觉到了,在木村还呆愣着的时候轻轻点头。暂时安心的总走到阳南身边。 「不好意思,稍微借点时间可以吗?」 总决定学习方才水野的强硬,不等阳南回答就牵起没有裹绷带的右手,带她离开现场。 「哦,山梨真大胆!」「什么什么,阳南南跟他是那种关系吗?」「咦~山梨怎么不追我~」「之后可得要阳南好好说明一下。」 偶像们议论纷纷,但总没法去一一在意。两人进到走廊深处的更衣室内,关上门。 「神乐塚小姐,这样我们很伤脑筋的。竟然暴露咲小姐的身份,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阳南歪头,似在思考。没多久就微笑着说: 「不那样的话,就无法收拾状况。又没提到Juvenile的事,不是很好吗?」 「要是说出J能力的事,事情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听好,请你不要再多嘴了。我们特少对之犬的存在,基本上可是秘密。」 「秘密……对喔,那总的事,是阳南和总两人之间的秘密。」 阳南突然用手指碰触总的嘴唇,接着更挺直背脊凑脸接近。 阳南南治愈系。被粉丝憧憬、高尚温柔又美丽的脸蛋,如今就近在眼前十公分的距离内, 总的脸瞬间红了起来。面前的阳南呵呵笑。 「我会保密,所以哪天你要实现阳南的愿望喔。」 说蛊惑也不为过的笑容使总心跳加速,感觉脑袋深处像是麻痹了。被这样的脸庞逼迫根本就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你、你说的愿望是?」 「当阳南说救救我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阳南……可以吧?」 被阳南直盯着看,总用生硬的动作点头。 「我、我知道了!」 阳南轻笑,手指离开总的嘴唇,然后往后退一步。 「不管是Juvenile还是总的身份,我都会跟大家保密,所以你不用担心。那阳南出去罗。还有工作要忙呢。」 阳南留下总走出更衣室。关闭的门扉对面传来偶像们追问两人是什么关系的喧闹声,但总管不了那么多。 心臓坪评跳得很吵,血压上升到头痛的地步。 「吓、吓死我了……近距离看偶像真的对心臓不好……不只可爱还有什么神奇的魅力。我能理解粉丝经常参加握手会的心情了。」 ——电视台的摄影棚出乎意料的窄。 总在角落眺望深夜综艺歌唱节目的录制过程时这么想道。 漂亮的地方仅限有灯光照亮的录影用布景周围。天花板的钢筋整个裸露,地板散布着摄影机、麦克风,照明用配线的缆线杂乱无章地盘踞。 录影中的摄影棚飘荡着独特的紧张感,而且安静。总光是看着就觉得胃阵阵抽痛。他事先有打听节目进行过程,接下来轮到DD12出场。 主持人是年轻的搞笑艺人。他高声呼唤。 「好——接下来让我们欢迎角色扮演偶像团体DD12——!今天她们穿了什么样的服装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DD12的成员鱼贯地自布景一角的门后进场。团员穿着同样的制服、制服帽、迷你裙和长统靴。走女警风但又绝对不是女瞥的角色扮演。 十二名女警Coser在不甚宽敞的布景中一字排开,齐声道: 「大家好,我们是DD12!」 只有一名团员面向旁边没有打招呼。那个人站在前排中央,阳南的身边。那用口罩遮脸只露出双眼的身影,让总差点就笑出来。结果被身旁的摄影人员瞪了。总默默地低头数次后, 视线回到摄影布景上。 戴着口罩的人是咲。即使隔着口罩也能知道她一脸不爽。 「哎呀,今天是女警耶!丰满的大腿好赞喔,真想被双脚夹住逮捕呢~!」 口出接近性騒扰话语的轻浮主持人,在深夜节目的炒热气氛规则下按照剧本进行。但是,戴口罩的成员,咲对他的话可是一肚子火。 咲隔着口罩瞪主持人的事,总也知道。主持人身体一震,脸颊痉挛。不过毕竟是专业艺人,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好可怕呢,据说DD12在公开参观日时发生意外?阳南南,听说你手受伤了,不要紧吧?」 阳南笑容可掏,挥舞包着绷带的左手。 「是~没事的喔,只是稍微被玻璃割到而已。队长就真的无法走路,不过她说平安夜演唱会就算用爬的也要来唱歌。」 「听说目前是由阳南南你担任代理队长?对于有点迷糊但被公认就是这点好的阳南南,当起代理队长没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哟~就算阳南不行大家也都很可靠。」 队员们全都用力点头。 「而且!如大家所见,这段期间有协助者加入Specials!」 阳南介绍咲。主持人按照剧本跟上话题。r哦哦,那个女孩是谁呢?」 「专门跳舞的临时团员,绵纪小姐——!」 虽然身份曝光,但咲还是使用假名绵贯早纪。所以便将假名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合起来,当作咲的艺名。即使戴着口罩总依旧看得出来被阳南特别大声介绍的咲显得手足无措,所以差点再笑出来。 总本以为咲应该看不见站在摄影棚角落的自己,但她似乎发现到了,隔着口罩瞪视。总和司仪一样惊愕。「总觉得,好像是个蛮可怕的女孩子啊?」 主持人即兴发挥,问。 「她是身份保密的神秘团员喔。所以说不但不会开口,一切也都是秘密。实力方面待会就在舞台上展现给大家看!」 阳南高明地回复,带动话题。其他团员则是遵从剧本表示赞同。 「看过的话就知道她非常厉害哟。」「她可是功力跟队长一样的超级舞者喔!」「安财先生对她可是着迷的很。」「没错没错,还说从未见过这么有才能的人。」 主持人哈哈一笑。 「安藤财前制作人看东西的眼光可说是业界第一。我们可以期待罗?」 「当然!」数名团员齐声回复。这也是剧本预定的对话。 「那么,还请诸位展露舞艺!让我们欣赏DD12不输给问题麻烦,带来刚发售的新歌『Dance Doll不成眠』,Let’s Go!!」 DD12全员鼓掌,摄影指挥高喊:「好,OK!」 总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本担心咲是否会以「不想干临时团员」这样的理由做出破坏节目的即兴发飙,好在这份担忧结束了。 ——咲小姐比我想的还成熟呢。 ——被设计师指责专业意识时,也没有强词夺理。 DD12鱼贯走出布景。观众收看的节目会在介绍完之后立刻接新歌发表,然后是谈话桥段,不过录影不会照这种顺序进行。接下来的摄影是要介绍其他来宾。 「接下来录下一段,之后换好布景再来拍摄歌唱部分,麻烦各位了!」 在指挥的号令下,剧组人员为迎接下一位来宾开始做准备。总小心不要发出声音,走向DD12。出了摄影棚后,才小跑步追上她们。 「辛苦了。」 总原本是对咲说的,但回过头的却是咲身边的阳南。 「啊哈,好紧张喔——好几年没这样了。心臓跳得好快。」其他团员也跟着七嘴八舌。 「真的紧张死了。尤其早纪的不愉快力场全开。」「以为她会施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那个搞笑艺人开黄腔,倒是蛮希望他被揍飞就是了。」「对啊,那家伙很色呢。」「我有听说哪些偶像被他吃干抹净喔。」「恶~面对那种人竟然能做下去。」「虽然这样,但他关西那边的门路很强。」「人家没办法啦。绝对不行。是生理上的不行。」 话题偏离是常有之事。虽然有事想问咲,但她头也不回径自迈向休息室。总只好朝她背影发声。 「之后的录影我也会去看的,请加油!」 咲止步,但没有回头,说。 「月见里,不准你来。」 「咦?为什么?」 她的头稍微侧偏,手指搔着脸颊,开始不擅长的演技。 「我跟你被事务所雇用的时机相同,可以说是同期进公司的同伴。老实说我不是很想被同伴看到我跳舞。」 身旁的阳南兴致盎然地说。 「啊,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才没有。总而言之,这也是工作的一环,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好好保护大家。所以不用担心。」 总不觉得咲是单纯害羞才说这种话。感觉她背地里似乎有什么考量,但总不知道那是什么,脸上充满疑问。 「干嘛,那什么怀疑的眼神。真是的,过来一下。」 咲转身走到总身边,拍着他的背催促他到走廊另一头。 背对偶像时,咲在总耳边低语。 「录影期间,你去搜看看DD12团员的随身行李,看有没有倒十字的饰品。」 「倒十字是吗。您说的是……」 总在成为实习犬时所读过的资料中,有个以倒十字为象征的集团。是昨天雫也提到的Juvenile犯罪组织JUDAS。 JUDAS的团员都会配戴倒十字象征,不管是何种形式。 「没错,就是JUDAS。雫有说过偶像里头有Juvenile的可能性很高。这样一说,就算和JUDAS有所关连也不奇怪。为求谨慎,我要你检査看看。」 「——明白了。」 咲用力拍了他的背,转身离开。 「说那什么话,这么不信任我啊?我都说会好好跳了。」 咲再度施展演技。虽然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但总点头说。 「知、知道了。我相信你。」 「那,待会见。」 咲回到DD12团员身边,前往休息室等待下一次出场,总则是留在原地。要在正式录影期间搜查行李,但总现在就开始紧张。 ——要是搜索过程中被看到了怎么办?不,我还有〈幽灵〉这招。 ——顺利的话就不会被发现。所以咲小姐才会把这任务交给我。 正当总要用智慧型手机来确认之后的录影行程时,背后传来呼唤。 「哦,你在啊。山梨,我在找你呢。」 是木村的声音。总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木村还不知道总是特少对之犬。他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吧?总心惊胆战,问: 「木、木村先生,你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啦。我想说你是第一次参观现场录影,所以想问你感想。」 「感想是吗?」木村似乎没有怀疑总的身份,让总松了一口气。他短暂思考利用这状况,待会要如何一人行动。 「因为被叮咛不能发出声音,所以蛮紧张的。托此之福,我现在肚子有点痛。请问厕所在哪?」 「啊哈哈,这么说来我一开始也是紧张到肚子痛呢。厕所在那边,进到走廊后右手边。」 木村和蔼地笑着告诉总。对欺骗木村一事怀有轻微罪恶感的总,低头道谢后走在走廊上,一下就找到厕所。 进入马桶隔间后,打开手机确认行程表。 「录歌排在第二,离录影开始没多少时间了。但录一首歌要花多久时间我又没概念——排演结束,正式来的话大概二十分钟吧?不过剧组人员说要确认布景,所以应该有充裕的时间。」 DD12顶尖团队Specials团员除了队长由绪外,全员都来录影。除去咲共有十一人,要检查每个人的行李的话时间上很紧迫。 「总之只能放手一搏。就先在休息室门口等团员出来吧。」 总准备潜入调查,为求谨慎还将手机关机。连同另一台私人手机也一起关机,以免其他经纪人打来。 这样就行了。总离开马桶隔间。目前在厕所里的人只有总。他站在洗脸台前,凝视镜子将意识集中在额头。 「我要化为空气。从现在开始,我的存在是空气。」 说给自己听的同时,瞳孔发出淡淡的紫光。〈幽灵〉顺利发动了。 咲使用J能力的时候,瞳孔的光芒更强烈。J能力的强度与光芒强度成正比,强度与持续时间则成反比。这些都是在总学习Juvenile症候群基础知识后才知道的。 总的J能力仅需忍受发动所带来的轻微头痛,只要集中力不间断能力就不会消失。 「仔细想想,你的这种J能力比我的〈不可触〉还更适合实战。要迅速使人类无力反抗,你只需在不被发现的状态下接近目标再用刀子或手枪杀害即可。」 训练期间咲曾这么说。听了她的话,总也能接受。 ——确实,我的能力会根据使用方法,得到最大效益。 总离开厕所,小心不发出脚步声步入走廊。途中和好几名电视局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但似乎都没人发现总。尽管如此总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心跳数增加的同时,感觉自己心臓所发出的声音很吵。 ——冷静。不要紧张。 重复在心头默念,总来到了DD12休息室旁。贴着「DD12」的休息室门口和摄影棚是反方向,距离稍远,总贴着通道墙壁站着,屏息等待。 ——等团员出来,就得立刻进去检査行李。 在等待偶像们离开休息室的这段期间,有好几人通过面前,却都没人注意到总。抑制呼吸的总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还没好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休息室的门终于打开。 「来,轮到我们罗。」「唉哟~反正是对嘴唱,轻松就过关啦。」「对咩对咩。今天的录影比较像是早纪的出道纪念。」 团员们边聊边走向摄影棚。等她们鱼贯离开休息室,最后走出来的才是阳南和咲。没人注意到总,就这样直接前往摄影棚。 确认咲和阳南的背影弯进走廊转角,且周围没人之后,总迅速进入休息室。 由于DD12人数颇多,休息室比总想的还要宽敞。 化妆用的梳妆台靠着墙壁排列,地板有一部份铺上榻榻米。里头的墙边有很大的吊衣架,团员们的便服大衣和外套都挂在那。 梳妆台前堆着好几个手提包和小包包,榻榻米那儿则是并排放着超过十个大型手提袋。袋子周围还散落着许多脱下来的衣服。 总要找的,是有倒十字图案的饰品。不只行李,也有可能收纳在衣服口袋里。要找的地方太多了,总觉得无计可施。 「……录歌的期间要检查完全部东西,根本是不可能……」 他从上衣口袋拿出薄橡胶手套,戴在双手上。上司玄哉要他带在身上,说搜查过程有可能会用到。这也是通称为〈犬必需品〉的其中一样道具。 橡胶手套、内藏LED灯的原子笔、附有小剪刀和螺丝起子的瑞士刀、同时能证明身份的特殊笔记本。这些都是犬必需品的基本配备。 「现在可不是动手之前说做不到的时候。总之得寻找有没有倒十字的饰品。」 为了避免被团员发现行李被人乱翻,总先从放在梳妆台的小包包开始找起。他没有拿出里头的东西,只是打开袋口用LED灯照里头来确认。 虽然紧张但手法不错。总俐落地逐一确认包包。 总接受特少对之犬的训练仅两个礼拜,所以只学到一些基础,不过上司玄哉给予总极髙的评价。 「你很适合担任特少对之犬。原本你就很认真又善记细微事物,更有着紧要关头不惜侵入警视厅的胆量。」 总感受到他的期待。如果回应这份期待,他就会让自己査阅父亲犯下的猥亵罪案件资料。所以在这该卖命的当下总十分认真地检查行李。 哒喔哒哒。门后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总警觉,停下动作。 侧眼瞥向梳妆台的镜子,瞳孔的光芒已消失。看样子是太专心检査行李而导致J能力中断。 「糟糕!」总连忙再度发动〈幽灵〉,消除自己的气息。几乎是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忘记带制服帽了啦!在哪里在哪里……找到了!」 一名DD12的团员回来拿东西。浑身僵硬的总的视野角落、梳妆台的前面就放着她在找的女警制服帽。总离制服帽就只有数十公分的距离。 ——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的。 ——拜托不要发现我啊。 总脸上冒着油汗,不停在心中祈祷。 用鼻子哼歌的偶像走过来拿帽子。 总焦虑不安。他没有分神去目视确认身旁偶像是谁,反而开始思考要是被她发现,自己不就只能装傻了吗。怕动摇导致精神不集中,总拼死保持J能力。 在总身旁戴上帽子后,偶像凝视镜中的自己。 「嗯,嗯。很好,我今天也很可爱。这样一来下次投票铁定排上位,呐♪」 说完还刻意摆了个姿势,朝镜子抛媚眼,开心地再度哼着歌离开休息室。看来完全没发现总就近在身旁。 呼哈——。总吐出好长一口气。 只不过松懈一瞬间,瞳孔的光就消失,总连忙再度发动J能力。 ——真危险…… 检查行李时太过专心会很危险。总自我警惕小心不让J能力中断,同时再度开始搜索。遵守基本上不动行李的铁则,持续勤奋地检查。虽然找到好几样饰品,却都没有倒十字的图案。过了一阵子检查完梳妆台前的包包后,总转向榻榻米空间。 「鞋子……不脱不好吧。」 总脱掉运动鞋,踩上榻榻米,立刻开始调查手提袋。和手提包与小包包不同,内容物很多。最先调査的袋子里头甚至还装了束口袋。 总的妹妹在父亲带全家自杀未遂后,一直住在医院昏迷不醒。这样的妹妹,过去也经常带着大包包上街。 ——没想到手提袋里头还会装着其他袋子。 ——女孩子究竟是为什么要拿着那么多东西走路啊? 总在袋子内随便打开束口袋,用LED灯照里头。 发现卷成一团的布,总吓了一跳连忙关上束口袋。 总有妹妹,所以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为什么女孩子的贴身衣物会变得这么小?总感到不可思议,但那的确是内裤。 ——为为为为什么是装内裤?搞不懂女孩子啊! 不能出声却又狼狈不堪。总重复叮咛自己冷静并深呼吸后,发现头痛消失了,于是重新发动J能力。 ——好。就算袋子里头有束口袋或小包包,只要从外头触碰感觉里头是布类物品,就不看里头的内容物。 ——不这样我的精神就无法集中。而且时间也不充裕。 总瞥了一眼挂在室内墙壁上的时钟。进来后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要快点。总又开始确认行李。检查完第一个手提袋后接着打开第二个袋子。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里头摸起来像是布的包包,内心吃了一惊。 「……我真搞不懂女孩子带这些干嘛……不、不行。要集中精神。」 总维持住点因注意力澳散而消失的能力, 继续搜索。 接连调查好几个好F提袋了, 却都没发现倒十字图案的饰品, 时间就这放在榻榻米上的包包全都被总简单检查过了,但都没有发现。散落一地的衣服,不管如何调查都很容易被人发现,于是总放弃调查。他穿上鞋子离开榻榻米,看向墙上的时钟。 「……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她们不管几时回来都不奇怪。」 总急忙小跑步靠近吊衣架。 「总之能调查多少是多少。」 他开始根据手感来调查衣服的口袋。光是要不留痕迹就已经很困难了,根本没法从容地仔细确认。 锵铃。就在总感觉手指碰到细金羼链条的时候。 大门后方传来偶像们吱吱喳喳的喧閙声。而声音正逐渐接近。 「回、回来了?」 总掏出摸到的链条,连确认都没有就直接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这个时间点,怎么想我都没法离开休息室!」 哪里可以躲?总东张西望。到处都没有可以躲起来的地方。 「只能这样了!」 抱着觉悟到房间角落,蹲下来抱着膝盖尽可能不让自己引人注目。 然后,重新发动〈幽灵〉。 ——方才来拿帽子的女生在那种距离下都没察觉到我。 ——只要不做多余的动作就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总全力隐藏声息。紧接着,休息室的门打开,偶像们鱼贯进入。 「之后还要做什么~」「我们要回事务所接受采访喔。」「我要跑偶像剧的临演。」「我也是——」「我被发声培训老师说要回去练习。」「唉呀呀呀,太悲哀了。」「发声练习还好,我要补的可是舞蹈课程呢,唉哟。」「我们要个别去录歌唱节目,结束都不知道几点了。」「讨厌的话我代替你去吧?」「开什么玩笑,谁要把工作让出去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偶像们开始各自收拾东西。 阳南走过来。离总最近的包包似乎是阳南的,她走上榻榻米来到包包堆放处。 在离总仅一公尺的极近距离下,阳南开始缓缓脱下服装。穿着女警服没法从电视局回去,所以更衣是再自然不过,可是总却没想到这点。 ——等、等一下!啊啊,看到就完啦。可是又不可能不看! 眼前的偶像慢慢变成仅穿贴身衣物的女性,让总快要陷入慌乱。 因为也有接泳装摄影的工作,有确实做身体保养的阳南肌虏既光滑又美丽。总看到差点入神,慌慌张张地撇开视线。结果,发出了些微的衣物摩擦声。 「嗯?」更衣中的阳南朝总的方向看过去。 总斜眼窥视阳南。发现视线对到后心跳瞬间加速。 ——冷静,冷静。总而言之要冷静! 在心中默念的总紧闭双眼。头痛还持续着,所以J能力应该没有断绝。向自己的能力祈祷,总怀着如斯心情忍耐现状。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我多心了呢?」 歪着头思索后,阳南继续更衣。不知是谁问:「咦~不会是小强吧?」 小强。是不想说出蟑螂的人经常使用的代名词。 「没看到啊,大概是你多心了。」 阳南答,发问的偶像回:「是喔。」 「有蟑螂的话就交给我来负责。」 听到咲的声音,总睁开眼睛。咲走到阳南身边。 「小咲,你不怕吗?」 「我小时候住在深山里,所以不怕虫。」 咲就在阳南身边开始更衣。一不留神,不只阳南,连咲仅着贴身衣物的样貌都看进眼里,总十分焦虑。他连忙看向其他方向,但那里的偶像们也都在更衣。 ——这根本是叫我不准张开眼睛嘛! 将红通通的脸圳在抱着的双膝里,使尽浑身的力量闭上眼睛。 ——什么跟什么啊。平常的话这会是非常美好的景致吧。 ——可是继续看下去的话,我绝对无法维持能力的。 好想看。虽然有这样的欲望,但一旦看了,招致毁灭的可能性是极度的高。 「啊、你那件胸罩好漂亮。在哪买的?」「表参道那家。」「哦~那一家啊。商品不错但蛮贵的。」「便宜的内衣裤会让身型变差,可怕死了我才不敢用。」「人家觉得大特价的便宜内衣裤也不错啊。」「穿那种东西胸部可是会在不之不觉间下垂喔——」「……我的不会下垂。不用担心。」 闭上眼睛的总,耳朵不断被偶像们这样的对话给炮轰。 这是一种拷问。 总这么想,束手无策到不想用比喻,而是希望真的能化为空气。「……所以,因为我们在换衣服而无法保持冷静的你,不知道这玩意是从谁的衣服里拿出来的罗。」 「太丢人现眼了。我只能这么说——」 「真没用。」 总和咲两人单独在DD12相关人员所投宿的饭店房内相见,已是录完歌唱节目后很久的事。 时间已过午夜零时,不过有安排录影或采访行程的日子里,木村说这算是很早收工了。设法不被人看见离开休息室的总,立刻把自己的手机开机联络木村,和他会合。之后就是搬运偶像的行李以及当跑腿,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使得总的身心都疲惫不堪。 即使结束DD12实习经纪人一天的工作目疲累不已,但特少对之犬的工作还没结束。那就是报告在休息室发现的东西。 「……呿!说出来还真的跑出来的麻烦玩意。」 坐在床上的咲在不自觉间表情越来越不悦,戴着犬必需品——橡胶手套的手上,捏着细链条将「麻烦玩意」举到脸前。 约手掌大小、造型简单的倒十字架银制项链。十字架上的横杠上刻着「Social Anxiety Disorder Under Joint」。将第一个字母并排倒过来念就是JUDAS。 是Juvenile犯罪集团JUDAS成员的证明。 总在瞬间从最后检查的服装口袋掏出来的链条,就是这个麻烦玩意。但因为当时很焦急,所以总不记得是从哪件衣服拿出来的。 「而且……还不知道是谁的持有物……。带着也很麻烦。」 咲将倒十字项链放进塑胶夹链袋,封口。 接着将夹链袋朝总轻轻放下,告诉接过袋子的总。 「这玩意的存在由我来向玄哉报告。明天你把这送到雫那边。」 咲的表情依旧闷闷不乐,总对此很挂心。 「除了不知道持有人,是否还有让您觉得在意的事?」 「还好啦。这条项链是持有人弄丢的,只要单纯这样想就行了。若意识到是被人偷的话才麻烦。到时我们会被人警戒。话虽如此……」 说到一半咲轻声叹气。 「月见里,不是你的错。没跟你说就算找到了也别带在身上是我的过失。我没在在意什么,懂吗?你可以去休息了。」 咲用赶狗的手势挥着手,但总却站着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咲小姐,项链的持有人绝对是JUDAS的成员吗?」 「为什么这么问?」咲诧异地反问。 「因为,就算说是成员,DD12全都只是普通女孩不是吗?我无法想像她们之中有人是会犯罪的Juvenile。」 咲有点不耐烦,说: 「白痴。你以为这世界光明到只有长得像罪犯的人才会犯罪吗?你走在街上,任谁也想像不到你是曾经非法入侵警视厅的人吧。」 这话让总很困扰。因为事实如咲所言,总根本无从反驳。 「不过呢,项链持有人并非JUDAS成员的可能性并不是零。毕竟一般人也可能持有,或者是偶然捡到。要嘛就是女性JUDAS成员,不然就是非J的普通女生持有。」 偶然捡到,这种可能性根本逼近零。总也知道这点,但没有多说什么。咲的眼神黯淡下来。 「我也希望她们里头没有JUDAS。有的话—— 视情况而定,我只能亲手杀了她。」 杀了她。这发音在总耳里听来是危险词汇。 「没、没必要吧。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杀人才能解决。」 咲恶狠狠地瞪了总一眼,眼神越发不快。 「跟你无关。快点滚回自己房间睡觉。饭店周围的警戒我已经安排普通家伙了。」 普通家伙指的是一般警察。由于发现了第二封恐吓信再加上舞蹈练习教室发生袭击事件,所以现在饭店周边都会有数名便衣警察在警戒。 就现实状况来说,总根本没在做护卫工作。你能做的顶多就是跑腿。感觉被咲这么说的总心情低落。 「……明白了。明天我会送这项练回去。」 总将夹链袋放进口袋,转过身踩着沉重步伐走向门。 「等一下。」咲叫住他,总回头。 「什么事?」 「呃——……那个,你真的不需要觉得自己要负责。就这样,记住啊。」 「不,请不用同情我。没关系。我确实没帮上什么忙。」 真是的。咲边抓头边站起来,走向总。然后突然用力拍他的脑袋。 「您、您做什么?」 咲一脸难为情,但却没有别开眼神,说。 「基本上我不会同情别人。因为我不擅长说谎。所以说,我说的话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也就是说。咲停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会成为Juvenile的家伙,某个地方都出了问题,包含我在内的人几乎都是窝囊废。不过,你很正经。我认为你的正经感很重要。」 「我……很正经吗?」 除了自己,总只遇过咲和雫两名Juvenile。雫也曾说自己是窝囊废。 「我不是很懂自己。」 「等你懂已经太迟了,你那份自觉感。而且,我认为你有好好在执行任务。所以说,不要勉强自己去立超出实力的功劳。懂吗?」 「懂了。把我能办到的事和咲小姐相比就懂了。人要有自知之明。那我先告辞了。」 自己并非派不上用场。感受到这点的总觉得心情轻松了一点。踩着比方才还轻快的脚步离开了房间。宠到走廊关上门后,他喃喃自语道。 「好……我也要好好加油。」 总向木村说自己会在中午以前回来,然后就趁早来到警视厅地下室。特殊青少年对策局课的办公室里,今天也只有雫在。 「昨天跑来拿手机今天又跑来报告,辛苦你了总P。」 雫和昨天一样穿着运动服,面向电脑而坐。 「您好。这个,我想咲小姐应该跟您说了。」 总走到雫身旁,递出装在夹链袋里的倒十字项链。 「是,没错。之后会交给鉴识组。你找到项链时戴着手套吗?」 「啊,是的。是配给在标准装备的橡胶手套,我拿来用了。也许那条项链可以检验出指指纹本身只要有沾在物品上就能验出。可是这个十字架的横杠不到一公分宽,只能取得部分指纹而已。」 「这样一来,不就无法得知是谁的指纹了吗?」 「还有一个问题。假使验出指纹,也没有可以比对的样本。」 「样本?」 「对。就算验出的指纹是属于DD12的某人,但要是没法得到项链主人的指纹,也无法做比对。」 「……对喔。」总了解雫的话。 要知道验出的指纹是谁的,就必须拿项链主人的指纹来比对确认。若没有当事人原本的指纹,项链上的指纹根本就毫无意义。总一脸严肃陷入深思。 「你可别对DD12的团员说请让我采集指纹,总P。当你这么说的时候,倒十字项链的持有人八成会逃跑。毕竟比对指纹后对方的真实身份就曝光了。」 「是呢……既然如此,只要我偷偷私底下收集指纹就行了吧?」 「办得到吗?」 「我好歹也是实习经纪人。发矿泉水和外送便当给团员可是我的工作。团员碰过的空容器我会见机收集起来。或许要花点时间就是了。」 DD12顶尖团队Specials的团员共有十二人。总并不是每天都会见到整圑的团员,每天充其量只有其中几人直接委托他处理杂事。要收集到沾有每位团员指纹的垃圾虽然不难,但颇耗时间。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总P。小咲有演出的歌唱节目几时播放?」 雫唐突地改变话题。总虽困惑但还是去回想播放日期。 「我想想……记得是这个礼拜的星期五深夜。」 「从录影到播放还蛮快的呢。这是很普通的状况吗?」 「不知道。才当实习经纪人几天的我,完全不清楚这方面的事……不过听木村经纪人说,原本预定要播放的偶像出了些问题所以无法录影,因此才找来DD12填补这个位置,行程表也是改得很突然。」 「这样啊。对想快点在电视上看到小咲出道演出的窄来说,要感谢那个出问题的偶像。 「现在就用数位硬碟录影机还有电脑来预约录影,哦呵呵呵呵呵。」 「您很高兴的样子呢。」 「很高兴啊。雫会在播放日那天全力以赴的。雫要在以2CH为首的各个论坛和推特实况转播,当下炒热气氛。看本小姐如何利用网路来推销小咲。啊啊,只不过是想像而已,但现在就觉得兴奋期待得不得了。」 雫将装有倒十字项链的夹链袋扔到旁边,重新面对电脑。 「接下来,雫从现在开始要先做各种准备。首先在论坛释放只有内部人士才知道的内部情报吧。就是最近流行的隐性行销。」 演奏着咔咔咔的轻快音色,雫快乐地、迅猛地敲击键盘。 「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辛苦了——啊,请等一下。」 雩想起了什么,停下敲键盘的手,凝视总。 「这次的事件因为出现倒十字,几乎可以确定和JUDAS有关。不过,小咲没说出什么可怕的话吧?」 可怕的话。这么说来……。总回想起来。 『视情况而定,我只能亲手杀了她。』 「——说了。说是要亲手杀了她这类话。」 「……果然啊。」 总注意到雫的表情有点忧虑。 「JUDAS这个组织和咲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个嘛,思索了好一阵子后,重新开口。 「总P若是平安无事完成这个任务的话,我想就会被正式录用为特少对一员,所以先跟你说无妨,但那可不是听了会很欢乐的话题。距今两年前左右,和小咲搭档的女性D被JUDAS杀害。」 「……被杀害?」 总从来没想过,特少对之犬中会有人殉职。背脊不禁一阵恶寒。 「正确来说,是被当作下落不明。不过她被杀害的影像连同左手腕都被寄送过来,而且手腕的DNA鉴定结果,确定是她本人的手。」 「……手腕……那果然是死了……」 发生过这样的事件,但D的新人教育手册中却没有记载。 「怎么样?如果不想听的话,雫会在这边就打住喔。」 「不。虽然我在实习但好歹是特少对之犬。请继续说下去。」 这样啊。雫回答,然后恢复到原本的话题。 「JUDAS里头有个可以将J能力暂时给予他人的特殊Juvenile,通称为〈赠呈者〉。由于那名〈赠呈者〉,社会上出现大量疑似Juvenile的事件。」 「疑似Juvenile?」 「只是接受〈赠呈者〉所给予的能力,没有体验过绝望的暂时性力量,也就是冒牌Juvenile。特征是发动Juvenile能力时,瞳孔发出的紫光很微弱,甚至能用隐形眼镜来隐藏瞳孔的光,是很难辨别出来的麻烦存在。」 瞳孔的紫光是找出Juvenile的一大重点。若是这点不再是辨认的目标,确实会造成问题。S续说下去。 「在追査这个疑似Juvenile事件的,就是小咲和小奏。她们是当时的特少对之犬精英队伍。而小奏却因此成了不归人。」 「名字和我一样……」 「不过字不一样。是写成演奏的奏。姓氏是八月一日,写法就跟日期一样。 小奏只需和对象眼神交会就能支配对方的行动,这种稀有强大的J能力叫〈女王之瞳〉。由于只要视线相对,不管怎样的对手都会招供,对犯罪者来说有着绝对性的威胁。对特少对和雫来说,小奏在情报面是犹如王牌般的存在。 正因如此,小奏便和攻击方面的王牌——特少对之犬当中的最强猎犬四月朔日咲搭档。小咲用〈不可触〉捕捉嫌疑犯,小奏用〈女王之瞳〉引出情报。在当时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件。」 总无法想像奏会被杀害。只要使用〈女王之瞳〉,不管身处在怎样的险境应该都能轻松突破才对。 「如果只要视线交会就能支配对手……那即使快被杀害,只要命令别杀我不就得救了吗……?」 「〈女王之瞳〉并不是万能的。要是对方没有看自己的眼睛就无法产生效果,而且命令有着绝对性的效力,因此无法取消或覆盖。」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例如宰用〈女王之瞳〉命令总P『不准说话』,当然总P就没法说话。但接下来就算我命令你说话,总P也依旧无法说话。因为最初命令的强制力太强,即使有〈女王之瞳〉的力量,也无法覆盖最初的命令。」 总稍微动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万分恐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该不会,是某个人先用〈女王之瞳〉下令杀了奏小姐吧……?」 「即使到了现在都还没有确切证据。不过考虑到〈赠呈者〉的能力就能理解。因为〈赠呈者〉的能力是『将看过的J能力在期限内给予他人』的〈赠礼〉,因此有可能将〈女王之瞳〉的能力给了某个人。」不管怎样。雫转回话题。 「我们失去小奏这张王牌是事实。JUDAS依然保有〈赠呈者〉,而且现在将〈女王之瞳〉给予他人的可能性极髙。 小咲无法原谅的是『自己无法保护的同伴的力量,如今还被人拿来滥用』。不管是〈赠呈者〉还是使用〈女王之瞳〉的某个人,小咲都恨到想杀了她们。就算说是诅咒也不为过。」 亲手杀了她。总察觉到那句话并非虚假,而是咲的真心话。 「……可是,咲小姐不能杀了〈赠呈者〉吧。毕竟这个国家可是法治国家。既有法律,又有取缔罪犯的警察,还有依法仲裁的检察官和法官不是吗?」 「那都只是漂亮的表面罢了。不然问问总P你,要是现在月见里巡察部长猥亵事件的被害者在你眼前说被猥亵的事只是开玩笑,总P能够不发怒不生气不后悔,毫无疑问没有不满地将被害者交给法律制裁吗?」 害家人不幸的真正犯人若在眼前——总毫无自信可以自制。 破口大骂,责问,殴打。根据情况场合,还会动手杀人。 「这……一定是……不可能……」 「对吧。世上没有只靠理性而活的笨蛋。」 不过。雫话锋一转,音调转为柔和。 「正因为内心怀着复仇的念头,玄哉先生才会把你放在小咲身边。可能是因为总P应该多少能体会小咲的心情吧。」 「我哪有。就算他有所期待,我也拿不出什么好表现。」 「这么想的或许只有总P你喔。好啦好啦,话题有点太过忧郁了。总P,要不要摸雫的胸部来转换心情?虽然不会减轻也不是值得感谢的东西,不过这个似乎能帮助男生恢复精神。」总忆起了前一天头顶的乳房重量和柔软,甚至温度。他顿时脸红害羞。 「不、不了,不用!虽然您是开玩笑但我无法习惯。今天就先告辞了!」 他像逃难一样冲出特少对一课的办公室。就在他打开门踏出去的瞬间,碰的一声和别人相撞。差点倒地的总被粗大的手臂支撑住。 「不好意思,没事吧?」 上司玄哉就站在门旁边。 「我、我没事。玄哉先生,有事找我吗?」 「我听说你送证物来给雫,所以过来拿。」 「证物已经放在雫小姐那。我接下来要回去执行任务,告辞了。」 准备要离开的总被玄哉叫住。 「打扰你一下——虽然我没打算偷听,不过还是听到你们刚刚的对话。我有件事要言明在先。」 「什么事?」 「咲相信八月一日奏的死是自己的错,而且对此深信不疑。她坚信八月一日奏是被自已亲手杀死的。但八月一日奏会死,让她单独行动的我也有责任。我希望你记住这点。」 「——明白了。」 「你也要谨慎小心。JUDAS不知在何处。而且JUDAS十分厌恶我们。你也有可能随时会被JUDAS的成员袭击。」 总一阵恶寒。事到如今才自觉到自己所渉入的世界有多危险。 「我会注意的。那么,容我先行告辞。」 总向玄哉行礼,然后离开办公室前面。位于警视应本部大楼地下的特少对楼层,今天也是空荡荡。这无机质的走廊和墙壁,让总联想到坟墓。 ——我还不能死。在我明了父亲那起事件的真相之前。 总在心中如此复诵,振奋精神。然后踏上回DD12中央大楼的归程。 东京都内的平日早上,电车没那么拥挤。 总一只手拿着配给的智慧型手机,坐在椅子上盯着待机状态下的黑暗荧幕。原本想要传邮件通知咲自已要回去了,但手却始终没有动作。 自己该对同僚被杀的咲说一两句同情的话吗?可是那样会不会只是多管闲事呢?不管怎样,总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还有两站才会到靠近DD12中央大楼的车站。这段期间似乎提不起劲传讯息给咲。还真胆小啊。总苦笑,不经意地环视车厢内。 同个车厢远处的门旁边,有一名戴着粗框眼镜头戴大帽子,围巾松缓绕到接近鼻子,几乎看不清脸且身穿大衣的女孩。 她的镜框有一半被遮住,眼神十分柔和。总觉得在哪看过她。 好像神乐塚阳南。 怎么可能。总摇头。才刚被绑架,事务所和警察都特别严厉叮咛她不得单独外出,更何况现在这时间她应该还在学校。 若她是阳南的话左手会因为受伤而裹着绷带。总想确认,但戴帽少女的左手塞在大衣口袋内,所以无从得知。 戴帽少女朝这边瞥了一眼,用右手调整围巾的位置。就连这时所瞥见的嘴角也很像阳南。 ——这不单单只是像了吧……? 其他乘客似乎也注意到了。几名像是大学生的男子交头接耳地讨论。 「喂,那女生,是不是DD12的神乐塚?」 「阳南南?真的假的?我超喜欢她的。」 「这里离秋叶原很近。之前同伴也曾说在这一带有看过DD12的团员。」 「这么说来,那女生是本尊罗?怎么样,要不要请她让我们拍张照?」 发现自己被当成话题的少女将帽子更往下拉,变换姿势好遮住脸。接着,电车停下。戴帽少女像逃跑一样走出敞开的车门。 ——追上去。如果是神乐塚本人的话可不能置之不理。 总立刻起身,跟在戴帽少女后头。那些讲八卦的男子们没有下车。总感觉安心,同时加快脚步。戴帽少女快步走向剪票口。 这条街道以有许多旧书店闻名,巷弄多,道路又错综复杂。总不曾在这个车站下车,对当地地理也毫无概念。总而言之只能跟着她。总留心保持距离跟踪,以免被她发现。 ——怎么办?发动〈幽灵〉是不是比较好? 总思考有无必要使用J能力消除气息。这次的状况和先前跟踪绑架阳南的嫌犯明显不同。如果总跟踪的戴帽少女就是阳南本人的话,就算被发现也没问题。但假若是别人,也只要说认错人就行了。 ——附近人很多。在这种状态下使用〈幽灵〉的话,有可能会被人误以为突然消失而造成騒动。 不要使用J能力比较好。总如此判断。 戴帽少女俐落地在狭窄巷弄中穿梭。总注意到前进的方向是秋叶原。戴帽少女似乎是朝DD12中央大楼移动。 ——因为引发騒动,所以在前一站下车,打算用走的回事务所吗? ——果然这个人就是神乐塚小姐吧? 叫她可能比较好。就在总稍稍加快脚步的时候。 旁边的巷弄突然出现两道人影。乍看之下是年龄和总相仿的男生。 一个个头稍小体格纤细,戴着毛线帽穿着派克大衣,套着大一号的工作裤,整体来说走街头时尚风。 另一人个高肩宽体型像体育选手,明明冬天却穿着薄长袖Y领衫搭配膝盖破洞的牛仔裤,还戴着墨镜。 总的肩膀撞到小个子男生。 「抱、抱歉。」道歉后总本想加快脚步,但肩膀却被对方抓住。 「撞到人后说声抱歉就没事了吗,啊~小子?」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很赶!」 总挥开抓着肩膀的手,往前冲出去。但去路却被高个子男生挡住。 对方不知何时绕到了前面。总想起在警视厅总部大楼和咲初相遇时的事。那时前行的路也是在自己察觉前就被堵住。 戴帽少女就站在男子身后不远处,往这里看。在帽子阴影下的脸庞,看起来果然很像阳南。 「你!是不是神乐塚小姐!?」 戴帽少女没有回答。总避开男子想要冲过去,却被轻易堵住去路。 「放弃逃跑比较好喔?现在的我只需七秒多就能跑完一百公尺。而且全身的身体能力都是平常的一倍。」 高个男自傲地说,拿下墨镜。挑衅的脸庞中,眼睛正发出淡淡的紫光。 「Juvenile!?」 总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咲和雫以外的J能力者,因此相当错愕。 高个男的脖子上垂挂着一条粗糙的倒十字项链。 「现在才发现,太迟了吧,愚蠢的幼犬!」 犬。听到这个单字总连忙转身。身份曝光了。焦急的他脖子却被小个子男生一把抓住。对方的耳朵上戴着倒十字耳环。 「你们是JUDAS?」 「是又怎样,幼犬。」 小个子男生眼睛闪耀紫光。啪的一声,总浑身毛发竖立起来。 这跟静电实验时,电流流经身体时的现象相同。小个子男生从手放出电流让总触电,只不过总不知道。 仅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手腕的痛楚让总醒过来。耳朵传来嘎吱的声响。 身体像铅块一样沉重,脑袋也昏沉沉的。即使试图去想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思绪也几乎无法运作。不过手腕的痛楚促使意识渐渐清晰。 手被绑在后头,脚好不容易才碰得到地板。身体就在这种不自然的姿势下被吊着。嘎吱的声音来自于吊挂自己的绳索,手腕会痛也是因为被绳子绑着。 这里是……。总睁开眼睛环顾周围。 像是昏暗废墟的一个房间。大型垃圾和瓦砾散布一地,裸露的混凝土墙壁上有无数的割痕,空气满是尘埃。 从总的角度看过去的地方有两道人影。高个儿的倚墙而立,矮个儿的坐在生锈的办公桌上玩弄手机。 我被抓了。这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状况。总开始挣扎试图挣脱拘束。 「呜,可恶!混帐,使不出力气!」 浑身无力手又被吊在后方,使得身体无法随心所欲。 小个儿视线移向总。 「哟,起来啦。怎么样,吃了我的电击感觉如何?」 「……电击……这样啊,原来我触电了。就理论来说我会全身酸软。」 小个儿男生得意洋洋。 「我可是手下留情罗?我的〈超电力〉只要认真起来,可以一击就杀死人类呢,月见里总。」 「——!?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啦,幼犬。不知道的话干嘛抓你呢,白~痴。」 视惊讶的总为笨蛋,小个子男生笑了。高个儿男生皴眉。 「古久春,看他那态度,你的脑袋被质疑了呢。」 「啊?他可没那样说好吗,郡上。要不让我来把你电到舒麻爽死如何,我很乐意哟?」 小个子男生、使用〈超电力〉的古久春挑衅地说。 「我会先你一步,用〈倍力〉把你的头捏烂。」 高个子男生,使用〈倍力〉的郡上毫不犹豫地回击。 「你说啥?」古久春瞪他。 「比试之后再说。现在这家伙才是重点。」 「那你就呆呆站着,少说些多余的话。呿。」 古久春咋舌。总趁他们两人互呛的期间确认室内。房内就只有总和他们两人,没看到外表像阳南的少女。 「刚刚那个女孩子,是神乐塚阳南吗?她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总很在意自己跟踪的少女。 「神乐塚阳南?白痴啊你。那人是DD12的副队长吧?偶像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抓我吧?」 「谁知道呢。」古久春露出挖苦的笑容。尽管不明讲,但总确信他们的目标无疑就是自己。这么说来,那个假阳南是谁呢?只是长得像的人偶然经过?还是这两个人让某人假扮成阳南? 就算问了他们也不会回答。于是总问了其他的简单问题。 「你们打算把我怎样?」 郡上身体缓缓离开墙壁,走到总面前,居高临下睥睨他。 「你,是特少对之犬吧。其他的狗是怎样的人,说清楚讲明白。」 「 特少对? 狗? 你在说什么? |「装傻也没用,我们早就知道你是狗了。而且还和另一只母狗分头行动。」 古久春朝总伸出一只手,指头缠绕着细微的电流。 「就是这样。你不是看到我们就说是JUDAS吗?既然知道的话,就快点说。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这样我们就放过你。」 总只接受过特少对之犬的短期研修,即使如此还是有学到保密义务:不得向他人透露与职务有关的一切。 「就像你们这些狗在追我们,我们JUDAS也以你们为狩猎对象。你知道到目前为止我抓过几个人吗,啊~?」 古久春缠着电流的手凑近总的鼻头。看样子装傻也没有意义。 「我承认自己是狗,但终究只是实习犬。因为不被信任所以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们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的。」 「有没有价值,是由我们来决定。」郡上说。 「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行了,像条乖狗一样。」古久春说。 「要是你敢不说,就做好失去两三根手指的觉悟吧。」 郡上威胁。总发现这两人的探听手段只有暴力这招后,稍稍安心。 先前听雫说过JUDAS里头有人能使用J能力〈女王之瞳〉。要是那个人在场的话,就能轻易让自己坦白,而且自己毫无招架能力。 不过,若对手只有这两个男的,自己还有办法应付。总心想。 ——这两个人八成是JUDAS最底层的成员。 ——JUDAS似乎看不起我。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看能不能拐弯抹角地问出一点情报吧。 古久春似乎误会了总沉思的态度,手上的电流消失。 「好像看开了呢。比起哇哇大叫吵闹,你这样我们也乐得轻松。还是说,刚好相反?是怕到出不了声了?」 「如果期待救援,恐怕是会让你失望。」 郡上扬扬下巴,示意古久春方才坐过的办公桌。 「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就已经把你的两支手机关机。现在特少对应该发现你行踪不明了吧,但要马上找到这里是不可能的。」 其实,在一开始的阳南被绑架未遂事件时,咲就曾透过智慧型手机的位置情报来找到总。 「……没想到不是笨蛋呢。」 「你说啥?」古久春立刻显现怒容。 「够了,你那样子比败犬的咆哮还难看。」 郡上规劝,然后继续问。 「对了,你说过你是实习犬吧?是为了什么而进入特少对的?」 「问这个要干嘛?」 「你有两条路可走。一个就是脱离特少对加入我们。另一个就是继续留在特少对,担任我们JUDAS的间谍。」 怎么样,不赖吧?表情颇自得的郡上紧盯着总看。 「决定权在你们身上吗?不过就是被当成跑腿使唤,负责来捕捉我这种小角色而已。」 「你说什么!?当我们是笨蛋吗,王八蛋!」 「都说够了,住口。他只是个会消除气息的低等Juvenile,被绑起来后就啥都不能做。他那挑衅的口气只不过是在逞强而已,叫人同情哪。」 郡上的地位比古久秋稍高,脑袋也比较灵活。总瞄准这点,开口。 「要谈条件的话,我要跟你谈。」总的视线重新对准郡上。 相较于咋舌的古久春,郡上挺直脊梁宛若威压一般俯视总。 「你似乎不笨,不至于搞错交涉对象。你说的没错,决定权不在我们身上。但是,命令我们的大人,给予我们随意处理你的权限。」 他们是按照谁的命令行动,这点不言而喻。 「命令你的家伙,在JUDAS的地位很高吗?」 「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要屈居人下,当然是挑地位高的人投靠罗。老实说,我是为了钱才进入特少对的。」 总撒了一个合乎情理的谎。为了提高谎言的可靠性,他在谎言中添加真实。 「关于我的个人情报,我是不知道你们知道多少啦,但我有个住院的妹妹,所以需要钱。」 「钱啊。真好懂的理由。比口出正义的家伙还信得过。」 上钩了。总暗自欢喜。他小心不让内心的想法表露在脸上,继续说下去。 「对,我就是要钱。我听说JUDAS为了生存不惜犯罪。包括像买卖违法药物这类的勾当。如果不用为了钱操心的话,要我加入哪个组织都行。」 「嗯。」郡上思索。古久春这时插嘴。 「啊,要钱的话,我们的〈赠呈者〉队伍是最不需要操心钱的问题喔。〈赠呈者〉的位阶是七等,虽然赚的钱有一半要缴纳上贡,不过剩下的几乎都是分给我们这些部下。」 「——你说……〈赠呈者〉?是能给予人J能力的那个……?」 听雫说过这名字,而且还是咲的仇敌。 「喂,不要多嘴。」 郡上瞪古久春,但古久春毫不畏惧地回嘴。 「有啥关系。反正这家伙是个为了钱就愿意投靠我们组织的差劲家伙。」 「可是,他都还没回答要加入我们。」 「如果不加入,当场杀了他就好啦。我的〈超电力〉可是能够重现电椅的喔?可以让他的体毛冒烟黏膜一瞬间干掉哟?」 「谁管你那恶心的兴趣。」 郡上的视线回到总身上。 「总之,若你的目的是钱,我们铁定可以满足这方面的需求。你那可以消除气息的J能力,根本就是为了犯罪而生。只要完成工作就能得到相对应的金钱,地位也会提升。这就是JUDAS的制度。比起狗,生存方式更像人类。只要忠实自己的欲望即可。」 「……比狗更像人类?」 总的耳内突然想起和咲初相遇那天,她所说的话。 『就算变成狗,可没必要连灵魂都堕落成畜生。』 忠实自己的欲望。郡上这句话剌激了总的神经。那种自私的生存方式,我这种老实古板的人过不来。脑袋一瞬间闪过这种念头,反感同时跟着脱口而出。 「忠实欲望的生存方式,能说像人类吗?那应该是畜生的生存方式吧。」 「你说啥?是在侮辱人吗?」「你还真敢讲啊——」 郡上和古久春一齐瞪着总。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如果选择畜生的生存方式,那死去的双亲和意识不明的妹妹都不会原谅我的。总边想边接受自己的命运。 「果然我还是适合狗的生存方式。不好意思,要拉人入教的话请另找他人。」 古久春气得咬牙切齿。手上缠绕着格外强烈的电流。 「判你死刑!看我把你烤得香喷喷的!!」 「哎呀呀,我对你太失望了。完全没法为你惋惜。」 郡上厌烦地耸肩,似乎没有要阻止古久春的意思。 「我们会把你的尸体连同开机的智慧型手机一起扔在别处!你的死法对你的狗同伴会是个很好的警惕!」 古久春发出紫电的手伸向总的头。滋——。剌鼻的臭味窜进总的鼻腔。那是因为周围的氧气被电解成了臭氧。 ——心,阿姨,对不起。 总在心中对昏迷不醒的妹妹,还有接纳自己的阿姨道歉。 执行任务时死亡应该可以领到保险金吧。想着不合宜的事,总紧闭双眼。 乓!强烈的炸裂声撞进耳里—— ——这就是死亡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毫无痛楚或麻痹的死亡,说不定是一种快乐。 「……欸?我没死?」 总胆战心惊地睁眼。近在眼前的,不是发出电流的手。 取而代之的,是摆出肘击姿势、身穿黑色皮革外套的身影。还有在缠着锁链和手铐的外套背部散开、鲜艳的黑色长发—— 是咲的背影。 她在加速状态下冲进室内,在一瞬间以肘击撞飞古久春,但闭着眼睛的总没看到。不过即使睁开眼睛,八成也看不见吧。 古久春飞出去,碰的一声全身撞在墙壁上。接着坠到地面一动也不动。手上已失去像残光的电流。看样子是完全晕过去了。 「……我姑且是有减速才打出去,死不了的。不过就算死了也没得抱怨吧,因为是你先要杀了这家伙。」 咲不悦地说,回过头。 「不要被这种下三滥抓到啦。你是哪来的英雄吗,真没用。」 「咲小姐,您竟然找得到这里。」 「这个之后再说。还得打倒另一只小喽罗——方才我打算顺便踹倒他,但他却在我使出踢技前闪过了。」 不知何时郡上已离总数步之远,站在墙边。他兴致盎然地打量咲。同伴被打倒对这男人来说似乎无所谓。 「一瞬间就闯进来,一击就打飞人。我听过你,你就是四月朔日咲吧?」 「是说你是谁啊,听都没听过。凭你脖子上的恶心项链就足以让我揍你一顿,混帐东西。」 咲重新握紧拳头。总听到拳头发出咔声。 ——咲小姐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很生气。 总瞥了郡上一眼。他脸上的从容并未消失。 「特少对之犬——不,是猎犬。在JUDAS传闻中你快到无人能目撃。跟传言一样,你的身体是轻量级,而且是身体强化系。快,又强。不过很遗憾,很不巧我也是身体强化系,是使用〈倍力〉的能手。」 郡上的瞳孔点燃紫光,光芒比抓总的时候还要强烈。顿时,只闻劈哩声,他上半身的衣服从内侧裂为碎片。是被膨胀的肌肉给撑破的。 「能力全开的我,肌力是平常的三倍,强度在那之上。再加上这锻链有素的身躯。跟一般人相比至少强了四倍多,一百公尺不到七秒就能跑完,你的速度根本就——」 郡上话才说到一半,咲便觉无趣,恶狠狠地说。 「一百公尺我只要一秒就跑完了。你根本不能比。」 「一秒?真无聊的玩笑。」 郡上用反手拳敲击旁边的墙壁。水泥墙壁就像被铁鎚敲到一样凹陷,碎片不断散落。看样子只要一击就足以打碎人头,但咲却丝毫没有动摇。 「是怎样?示威吗?真没意义的伎俩。」 郡上似乎认为自己被当成笨蛋,气得脸红脖子粗,冲过来要揍咲。 「是不是没意义,你就亲身体会吧」 郡上的个头比咲高出将近三十公分。活用压倒性的体格差距,郡上从上往咲的脸颊挥拳。是速度十分迅猛的一击。总的眼睛几乎看不到拳头,只听到空气呼呼作响的声音。 宛如炮弹的拳头被咲轻易地弹开。 「嗯?」郡上诧异地皱起眉头。 仿佛在说刚刚只是凑巧,郡上接连挥拳。 足以打穿水泥的拳头,连咲的脸颊都没擦到。 咲不是以力气对抗,仅是抓准时机敲撃郡上的拳头使打击偏位,不过郡上似乎不知道。 「少使诡异的伎俩!」动怒的他重复往下挥拳殴打。 呼啊。咲打呵欠。 「抱歉。你这不是没意义的伎俩,而是无聊的伎俩。」 「你竟然……说无聊……」 郡上停止出拳。红通通的脸这次转为铁青。 「别开玩笑了……现在的我论打架不可能会输才对……不可能再输的!」 「啊~?听起来你是在跟某人打架时输得很惨绝望到J能力觉醒啊。伎俩无聊,连绝望的理由也很无聊。」 「住口!不准你说我的绝望很无聊!!」 郡上怒吼,声音大到周围的空气都在震动。相反的咲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无聊就是无聊。讨厌输,才会紧抓这种愚弄人的力量。低级、恶劣、卑鄙。根本是个混蛋。」 这种人,我一个人来当就行了。声音小得像是吐气声,但总还是听到了。总领悟到咲得到J能力〈不可触〉的原因,八成就是输给了谁。 不用J能力,依旧能轻松应付使用J能力将身体能力倍化的郡上所挥出的拳头。这样的咲竟然会输给某个人,总根本无法想像。 咲缓缓朝郡上移动,眼睛开始绽放紫光。 「够了。你可以死了,马上去死。碍眼,简直像在看堕落之镜,我都快吐了。」 郡上也感受到咲的气息并不寻常。他一脸像见到幽灵的表情往后退,完全被咲的气势给压倒。 下一秒,咲的身影消失,郡上的庞大身躯飞上空中。 在空中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殴打的郡上,身体古怪地摇晃,手脚朝不自然的方向别折。完全被发动〈不可触〉的咲给玩弄在鼓掌间。 咚!伴随一声格外大的沉重声响,郡上的巨驱飞向墙壁,就撞在先前古久春身旁的墙壁上,然后落在地面压住古久春。他的手脚关节都朝奇怪的方向弯曲,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在方才那瞬间失去了意识。 解除加速的咲出现在郡上面前,低声告知。 「现在就把你们两个的头一并踢碎。」 总立刻大喊。 「不可以,咲小姐!不可以杀他们n」 「……我可没必要听你的。」 咲看都不看总,声音充满了压抑。 「那两个人!是〈赠呈者〉的部下!!」 咲回过头,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他们是……〈赠呈者〉的部下?」 「没错,他们有〈赠呈者〉的情报,所以不能杀了他们!!」 咲露出连总都会背脊发寒的眼神后,视线回到倒地的两人身上。 「……这样啊……这些家伙是〈赠呈者〉……虽然很想宰了他们……」 她紧咬牙根不知在忍耐什么,离开了两人面前,从口袋中拿出折叠刀接近总。 「不要动喔。我要切断绳子。」 「不好意——」 目光越过咲的肩膀,总看到古久春在蠕动。似乎是因为郡上压在身上而清醒。 「……王八蛋……我要宰了你,然后奸了你!」 嘴巴挤出怨恨之声,古久春手探进派克大衣里头,拿出一把自动式手枪。 在为特少对之犬安排的短期教育机关内,有简单解说手枪的课程。只要远离五公尺,没受过训练的人就难以命中目标。但就算是使用起来方便的小口径手枪,只要在极近距离下都有着确切的杀伤力。 在废弃大楼的狭小室内,又在闭着眼睛也能命中的近距离内。 「咲小姐,后面!有枪」 总呐喊的同时咲也转身背对总。 碰。宛如便宜鞭炮的爆炸声响。血液滴在咲的脚下。 「咲小姐!?」 紧接着唰的一声,咲的身影晃动。下一秒,古久春拿枪的手往正上方弹起,手上的枪往上飞撞到天花板。 咲出现在惊讶到瞪大双眼的古久春身旁。她似乎是加速后踢飞枪,然后再移动到这。接着立刻用手刀敲击古久春的延髓。 古久春白眼一翻,前倾趴在地上。手枪就掉在他头的正前方。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您、您不是被枪射中了吗!?要快点叫救护车!」 「没必要闹那么大,这又没什么。」 「被枪击怎能说是没什么呢!您不是被射中了吗!」 「我都说没什么了吧,不信你看!」 咲敞开皮革外套,还把吊带背心往上掀,裸露出两颗南半球。两颗形状良好的球体上找不到任何伤口。肚子上有好几道看起来像伤痕的纹路,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多年前治好的旧伤痕迹。 「……咦?可是,地上明明就有血。」 咲被射中的瞬间所站的地方,确实留有明显的圆形血渍。 总在血渍里头发现了异样的东西。仔细看是铜黄色的小金属块。八成就是子弹。 总不能明了血和子弹一起落在地上的意义。 咲还打算把外套和背心一并脱掉。 「还是不能接受的话我就脱光光给你看!你怎样也找不到新伤口的!」 「不、不用了,这样就行了!您没事就好!所以请不要脱衣服!」 咲摆明了很不爽。总觉得不要再多问比较好,于是沉默。 ——是加速后敲落子弹吗?咲小姐的话应该能办到。 ——可是,那样的话要怎么解释血渍的形成……? 总完全摸不着头绪,但回想方才所见的白皙胸部也只是脸红而已。 「这次干嘛又脸红啊。真是的,在各方面都要人照料的家伙。总而言之绳子待会再处理我先跟特少对联络。」 咲一手拿着折叠刀,另一手从外套口袋取出有钛金属手机壳的智慧型手机,然后立刻拨电话。 「是我。捕获两名JUDAS的Juvenile。赶快带铁面具来回收。」 咲切断通话收起手机,来到总身边,用刀子切断绑住手腕的绳子。 「不好意思。非常感谢您。」 总边搓疼痛的手腕边道谢。 咲像是要镇静心情般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看着总。 「不要这么简单就被抓,你这笨蛋。伤势还好吗?」 「就只是手腕会痛而已。其他没啥特别的。」 「那就好。」咲板着脸孔收起刀子,离开总。这次走向放着总的智慧型手机和私人手机的办公桌,接着将两台手机扔给总。 「拿去,你忘了的。」 总连忙接住手机。确认两台手机都被关机,他歪起脖子感到疑惑。智慧型手机被关机了,照理来说应该无法发送位置情报才对。 「……明明关机了,您却还知道我在这呢。」 「白痴,有听说那玩意是特别订制了吧?就算摔得粉碎,只要一部份的零件没事就能发送位置情报一阵子。外表看起来关机了但其实还是有在运作。」 「原来如此,难怪要回收咲小姐坏掉的手机。我本来以为坏掉了就只是破铜烂铁了呢。」 总将两台手机开机,然后收进上衣口袋。 「请问,刚才说的铁面具是什么?」 总向咲询问他没听过的单字。 「封住J能力的拘束具。你知道这鬼扯的力量是一种脑部病变吧?」 「这点手册有说。绝望的体验会在脑内形成不明的神经回路,使患者得以发动能力——根据研究,好像是这样。」 「从那神经回路发出的奇妙电磁波,我是不知道基于怎样的道理而使人能发动J能力啦。总之铁面具是能够封住那个电磁波的玩意。正式名称是电磁封印式——啥去了?忘了,反正外表看来就是个铁面具。是个会完全包住头部的合金头罩。连眼睛和耳朵都完全塞住。」 「啊,电磁封印式头盖拘束具吗。那个我是从研修手册知道的。只要有那个,就能封住J能力。」 「对啦。我还以为手册没记载,其实也可以用铝箔纸代替。」 「铝箔纸?」 「把铝箔纸像头巾一样卷缠在头上。那样的话也能大致封住电磁波,保险起见你可要记着。」 「知道了。对了,这些家伙,不用尼龙束带绑住可以吗?」 「这次我没有温柔到让他们能够稍稍或是偷偷清醒。总之他们都还有一口气,没死而已。」 这样啊。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既然都听说了咲与〈赠呈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八月一日奏的事情,感觉现在不是提这件事的好时机。即使隐隐察觉咲的〈不可触〉的产生原因是由于在武术方面败北,但要跟本人确认又太显失礼。 对了。总想到一件事。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发现一个跟神乐塚小姐很像的人。」 「白痴,单纯是你看错了吧。神乐塚在学校,来这里之前我可是亲眼确认过。」 「是呢。她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不过当时我想说若是本人就麻烦了,所以就跟踪她。结果却被这两人逮住,所以跟丢了。」 「要是你看到的真的是神乐塚……那说不定是〈模造〉或〈幻影〉。」 「那些是什么?」 「隶属于JUDAS的J能力者。〈模造〉(Imitation)能够让一个人的外表暂时变成别人。〈幻影〉是让人看到不存在的幻觉。不管是哪种,你都彻底中招啦。」 总总算能够理解自己是因阳南的外表而上钩被捕。 「……对不起,都怪我太轻率了。」 「不用在意。没啥经验的你也难怪会上当。不过,这是个问题。最好认定你的脸和名字都被这些家伙知道了——这点也要电话通知一下。」 咲再度拿出手机拨电话。 「玄哉吗?是我。月见里救出来了,不过身份被敌人知道了。请确保他妹妹的人身安全,拜托了。」 说完这些咲就挂断电话。总连忙接近咲。 「我、我妹妹!心会有危险?我刚刚才跟这两人说我有个妹妹!」 月见里心。就是总那昏迷不醒住在医院的亲妹妹。 「既然身份已经被JUDAS得知,亲属就有可能被盯上。在警视厅的人会彻底警惕,不过亲人那边就不一样了。不用担心你妹。她马上就会被转到警察医院。JUDAS不是那种会堂而皇之攻击警察医院的白痴集团,所以放心。」 「这、这样啊……那就好……」 总安心下来,差点当场瘫坐在地。这时他想起了另一名亲属。 「对、对了!我阿姨呢?」 咲眨眨眼睛,一副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你阿姨?你说的是九十九恋吗?和你母亲岁数差很多的妹妹。」 九十九恋是总的阿姨,才二十多岁。虽是美人胚子却总是一脸严肃让人难以亲近,总不管是在被恋收留前还是现在,都几乎没和她说话。 连恋的工作是什么,总都不曾听过。 「对,就是她!我阿姨不会有事吧?」 「什么有事没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她是——特少对一课的课长。」 「咦?」 总的思考冻结。感觉两者衔接不上。 「那个,我不曾听过课长的名字。玄哉先生只说过不管愿不愿意我都会知道的。」 「……我也是在知道你的身份很久后,才听雫提起。是说,我可能多管闲事。你有跟你那位阿姨提起你这份工作吗?」 「——其实还没。阿姨几乎都没回家……在我想跟她说的时候就被分配到这任务,后来为了方便警戒就住在饭店了。」 啪。咲拍总的肩膀,一脸同情、恳切地说: 「这不算是坏事。你现在就打给你阿姨,懂吗?」 总在几十秒后,于电话里听到久违的阿姨声音。 「大致先跟你打个招呼。我是特少对一课的课长九十九恋。」 + 冒牌货被姐姐约出来,翩然来到巷弄内的倶乐部。 就是前些天使用〈赠礼〉给予客人想要的J能力的倶乐部。 站在入口的守卫不是之前的少年。前几天的少年会敬畏冒牌货,今天的守卫却格外粗暴。眼神凶恶到只要视线对到不管对方是谁就先挑衅。 点和守卫对上视线, 冒牌货重新拉紧大衣的帽兜。冒牌货以位阶七等和〈赠呈者〉两个名号闻名JUDAS,但几乎所有团员都不知道她的长相。 冒牌货不擅长与人交际,平常总是用派克大衣的帽兜或围巾遮住脸部。就连队伍成员只要没必要她就不会与之见面,也不露出脸。 这个守卫好麻烦。冒牌货没有走向倶乐部入口,而是环顾周围。 在稍远的电线杆后方发现为了隐藏外貌而戴着眼镜,大帽子拉得很低,围巾松缓绕到鼻子高度的少女后,冒牌货奔向她。 「对、对不起,姐姐。等很久了?」 「……还好。不说这了,你带来了吗?」 貌似不开心的姐姐说,手掌朝上朝冒牌货伸出手。 「嗯,带来了。」冒牌货从上衣口袋摸出倒十字项链,递给姐姐。 「你掉在哪了?」 「谁知道。毕竟这份工作经常要换装。口袋里的东西不见是常有的事。因为警察的同伴在身边,所以不能要工作人员帮忙找。」 姐姐边碎碎念边将项链收进口袋。 「还有,这个给你。」 姐姐将带来的大型纸购物袋推给冒牌货。 冒牌货开心地接过,往里头瞄。 里头装了一件衣服,款式和姐姐现在穿的一模一样, 「任务结束后,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这种东西不用还也没关系。总之,绝对不准出状况。你要是失败了,我的评价就会下滑,懂吗?」 「嗯、嗯!我一定会成功化身成姐姐。」 冒牌货接下来要换上方才收到的衣服,和姐姐交换身份。至今她们交换过好几次,却从来没人注意到。 「你有记住动作吧,在舞蹈课上可别失误了。」 「我有看姐姐给的DVD,动作我都牢牢记住了。这次的舞不是很难,没问题的。」 「是吗,那就好。」 姐姐安心地说完,将项链收进上衣口袋。 「你说没这个就不能进倶乐部,不是开玩笑的吧?光看我的脸不就OK了吗?」 「可、可是,姐姐不是Juvenile……也不是JUDAS的成员,至少要遵守规则……」 「这点小事你不会想办法解决吗。位阶第七的你很了不起吧。」 「这个,嗯。我下次去拜托位阶比我高的人看看。话说回来姐姐,你这个时候出来没问题吗?警察有在警戒你周围吧?」 「有你给的〈女王之瞳〉,那些人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警察,只要在四目相交的瞬间命令他当作没看到我就没事了。这个力量真的很方便呢。真的不能变成专属于我的东西吗?」 冒牌货使用〈赠礼〉的力量,将〈女王之瞳〉的能力给予姐姐,但那毕竟是暂时得到的力量。若不定期给予就会消失,是虚假的J能力。 「这、这我没有办法。因为我们的力量是经由绝望导致脑袋出问题,否则不会觉醒。」 「绝望吗……我虽然诅咒世界,但不会绝望。如果要绝望,就只有葬送造成这状况的一切,Juvenile我是做不成的,真遗憾。」 嘴巴说遗憾,但姐姐的声音却带有嘲讽的音色。 「……不要变成Juvenile比较好。据说有能力的人长大成人后就会死。」 「死……就算真的那样,也跟我没关系。你也不想死吧?」 「如果姐姐不会觉得困扰的话,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既然如此,你就尽量活久一点。没有〈女王之瞳〉的话我会觉得困扰。」 「嗯!」冒牌货高声说,点头。能够帮上姐姐的忙,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那我立刻重新将〈女王之瞳〉给姐姐。额头借我一下。」 姐姐把帽子往后拉露出额头,并微微弯腰。冒牌货依旧紧戴帽兜,瞳孔在帽兜形成的阴影中闪耀着紫光。 冒牌货稍微伸直背脊,啾的一声亲吻姐姐的额头。 「给予你希望的力量。」 亲吻的地方发出淡淡的紫光,接着消失。 「好,结束了。」 然后快速将姐姐的帽子拉回原位。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没有把〈女王之瞳〉也给别人吧?」 「没有喔。姐姐讨厌这样吧?」 「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才要收拾掉原创者。」 「……说到这个……」 冒牌货小声地说,但姐姐充耳不闻。 「懂了吗,今后〈女王之瞳〉也要是专属于我的能力。」 「我、我知道。今后我也只会给姐姐〈女王之瞳〉的。」 「那当然。不说这了,你有确实看过、偷到四月朔日咲的能力了吧?」 「嗯。」冒牌货点头。花钱请队伍的同伴按照姐姐拟定的计划抓到总,又如预定引诱咲出面并使用能力。 咲在废墟打倒使用〈超电力〉和〈倍化〉的J能力者时,冒牌货就躲在隔壁房间里。从墙壁的裂缝中清楚看到咲使用能力的样子。 而被捕的同伴,她打算拜托位阶更高的JUDAS干部去救他们。 「那个人很厉害哟。她的能力是加速。三秒钟内能以十倍的速度行动。姐姐,你想用用看吗?」 「还是算了,我放不下〈女王之瞳〉。一般人没法得到两种能力吧?」 「嗯。对象是Juvenile的话虽然可以给予追加能力,但效果只会持续一天。」 「Juvenile就能追加能力……还真不方便呢。」 「是说呢,姐姐。因为墙壁的洞被倒下的人堵住,所以我只听得见对话。但那个叫四月朔日的人,似乎除了加速以外还有着其他J能力。」 「……怎么说?」姐姐诧异地问。 「那个人明明被枪射中了,却完全没受伤。」 「被枪击了却没受伤?不会是子弹射偏了吧?」 「子弹应该有命中。因为男生非常慌张。」 「……是吗。这样一来,四月朔日咲是双重能力者罗?」 双重能力者。是指极为罕见、拥有两个J能力的Juvenile。 「可能是,但我不清楚。双重能力者连在JUDAS都很少见。听说在绝望下又再度绝望就会变成双重能力者。」 「那个女的曾在绝望下……再度绝望吗。有意思,找个侦探来调查看看。在那之前也得准备好代罪羔羊——有集合队伍的同伴吗?」 「嗯。我按照姐姐说的,叫他们明天集合了。」 「好。我这边会安排下一步。那明天晚上见。」 冷淡说完,姐姐转身就走。 「嗯!明天见,姐姐!」 冒牌货呼唤,但姐姐头也不回,就这样融入黑暗中消失。「由于A舞蹈教室目前在修理施工,因此暂时停止参观舞蹈练习。」 内容如上的告示一纸贴在DD12中央大楼一楼的角色扮演用服饰店入口,但不管是中央大楼前还是服饰店,都涌入了更多客人。 今天是星期六,平常会是剧场公演日,但为了明天的演唱会做准备,所以取消公演。来的粉丝应该是在期待能否瞥见心仪的偶像吧。 往常练习公开日和剧场公演的时候,来参观的粉丝都是男性居多,性别比率高达八成,但今天很明显的女性粉丝比较多。而且以十三、四岁的女孩居多。 「……这些人莫非全都是冲着咲小姐来的……?」 到便利商店买完偶像们要喝的饮料后回来的总,稍微被聚集在中央大楼周边的女性粉丝数量给吸引了注意力。 昨晚深夜开始播放前几天录制的歌唱节目。由于DD12是以角色扮演为卖点的偶像团体,所以有很多粉丝是网路使用者。 虽然数量仅占了一部份,但从节目播放后到黎明这段期间已引起骚动。 BBS、社群网路、推特和脸书等处马上就有更新或是置顶文有张贴相关讯息,因此「DD12的口罩女」顿时成为大家争相讨论的话题。特别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纷纷为这名又酷又帅的舞者疯狂。 总有听木村提起。节目播放时的实况台留言,甚至差点让2CH的部分伺服器当机。木村说得很兴奋,但对网路不甚了解的总根本就无法理解。 但是,是谁造成这样的骚动,总内心有个底。 想起了几天前听总说了歌唱节目播放时间后喜不自禁的雫。 「雫小姐说过要在网路上做隐性行销……结果就是这样吗。我觉得有点做过头就是了。」 斜眼瞄了粉丝一眼的总走向大楼后方的工作人员出入口。要外出采买时已有许多粉丝来到大楼后方,但现在人数更是倍增。 要是就这样走向出入口的话可能会被追问是不是工作人员。这么想的总为了避开粉丝的目光而躲到电线杆后方发动〈幽灵〉,消除气息后才走向出入口。 即使使用了〈幽灵〉,要是有肢体接触或身体碰撞依旧会被发现。总将装有大量饮料的塑胶袋抱在怀里,慎重小心地穿过兴奋聊天的粉丝之间。 「话说回来,那个蒙面舞者究竟是谁啊?」「听说是从韩国挖角来的喔~」「哦,因为不会说日文所以在昨天的节目中才会没有开口啊?」「我听说是因为怕会被人认出声音才不讲话的耶。」「这样说来她果然是知名人士罗?」「不可能是无名小卒吧,她可是能够跳出那么锐利漂亮舞蹈的人耶。」「就是说咩,跟DD相比简直就像专业人士在外行团体里头炒热气氛呢。」 一群像是国中生的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可开交。总的兴致再度被提起。 ——雫小姐到底散播了什么样的谣言啊? 希望谣言不要朝奇怪的方向发展才好。担心的同时,总到了门口。他小心不发声音地拿出钥匙,瞥了身后一眼,确定有没有人在注意这里。很幸运的,没人在看这边。 总迅速转开门锁,一口气打开门冲进去。要是做出开关门这样醒目的动作就有可能被发现,所以他快速地完成一连串的动作。 「啊!刚刚门是不是开了!?」「好像有人进去耶?」「真的吗,有人经过这里吗?」「没感觉到啊?是不是多心了啊?」「不知道——」 门后的女性粉丝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总背过手重新上锁,松了一口气后拿好饮料,前往B舞蹈教室。偶像们正为了演唱会而在努力练习。 「唉呀,对了,不擦掉可不行。」 总止步,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别下腰,从塑胶袋里头将所有的饮料拿出来,排列在走廊地板上。接着擦去饮料瓶身在运送过程中所留下的各种指纹。 他用手帕盖在宝特瓶上方,只捏着一小部分举起飮料,再用其他手帕一罐一罐地仔细地 擦拭瓶身,处理完后再放回塑胶袋。 没多久他就擦完所有饮料,然后重新拿起塑胶袋赶往舞蹈教室。 和公开练习用的A舞蹈教室不同,B舞蹈教室没有玻璃窗。总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顿时重低音包围全身,吓了他一跳。 舞蹈教室里头有一面墙壁是镜子,角落则有整套的正式音响设备。 莫大音量正在播放预定要在演唱会第一次问世的新歌。 音响旁站着两名男性。一名是经纪人木村,另一人总是第一次见到。他下半身穿着紧身裤,上半身套着一件长袖运动衫。似乎是只在谈话中提到的舞蹈教练。 舞蹈教室内除了队长由绪以外的所有DD12 Specials成员以及咲都在卖力跳舞。 咲按照重低音乐曲的节奏跳跃。只有她的跳跃高度和动作速度与周围完全不同。舞蹈难度方面,也只有咲的等级特别高。和其他团员不同,她有好几个腾空翻的动作。而且还是后空翻、前空翻、侧翻全都包罗在内,根本是在大显身手。 与其说咲是在跳舞,不如说是让她单独在秀杂耍。 ——咲小姐好厉害。人类原来可以做出这样的动作。 总开了门之后就呆站在原地,看着咲的舞姿看到出神。 站在音响旁的木村跑到总身边。 「山梨,音乐会漏出去的,赶快关门!这首歌还尚未公开呢!」 「对、对不起!」 总连忙进入教室,关上沉重的门后谨慎上锁。 「不过怎么说呢,真厉害耶。」总用不输给音乐的音量大声和木村说话。 「对啊,早纪真的很厉害呢。搞不好会就这样加入DD12喔。」 大声回话的木村看着咲。总的视线也跟着回到咲身上。 一瞬间,总感觉咲身边的团员眼神透露着不悦。但因为舞蹈的走位叫人眼花缭乱,所以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只是那个不满的眼神,令人在意。 「绵贯小姐是不是和其他人起争执?她有些地方比较敏感。」 木村面露思索,轻轻扭头。 「嗯,在我看得到的范围内她跟大家处得不错。虽然并不积极和其他团员培养感情,但就算被搭话她也不会冷淡刻薄待人。」 「这样啊。」总稍微松了一口气。由于咲总是随意打自己,所以本来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对其他偶像也做出同样的行为。 总边看咲跳舞,边想起在抓到〈赠呈者〉部下后,和阿姨九十九恋在电话中的对话。总根本没想到阿姨竟然会是特少对一课的顶头上司,所以惊讶莫名,但恋却像平常那样冷淡以对。 「状况我理解了。不要勉强。如果觉得自己不行随时都可以辞职。只是Juvenile的协助者非常珍贵。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她对总本人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关于咲,恋有稍微拜托总。 「咲是心直口快的人,很容易一个人冲过头。总,你要成为她的煞车。只要绊住她的脚步就行了。」 有时间的话再好好聊吧。恋补充这句后就结束了简短的通话。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都没有收到从被捕的Juvenile那儿得到新情报的联络,被总认为是阳南的少女其真实身份和行踪依旧不明,就连恐吓信方面也是毫无进展。 ——咲小姐是不是知道〈赠呈者〉什么事呢?一定很在意吧? 〈赠呈者〉是害死咲的前任搭档的仇人。雫说过咲恨她恨到想杀了他。 听到总说倒地的Juvenile是〈赠呈者〉的部下时,光芒消失宛若冰霜的瞳孔,叫总想忘也忘不了。要是咲和〈赠呈者〉直接面对面,总可以想见她八成会杀了〈赠呈者〉。 届时,自己有办法阻止她吗?应该说阻止她是正确的吗? 目前的总还不知道。 ——不过……我们是属于警察这个物种的人类。父亲曾这么说过。 ——警官依法取缔犯罪行为,但没有制裁犯罪者的权力。可是……总思考。 ——要是找到了陷父亲于低级罪行的家伙,我会怎么做呢…… 总在对面的墙壁上看到一名眼神凶恶到像要杀人的男子,不禁一阵恶寒。注意到那名男子就是镜中的自己后,更是浑身战栗。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喔。」 木村的关心让总回神。 「没、没事。没什么。只是被现场的舞蹈气势给压过去了。」 「是吗是吗,我懂喔。因为我一开始也是整个被压过去!」 木村一脸开心,只是随口掰一个理由的总觉得很对不起他。这份愧疚让他想离开现场。 「既然还在练习,那我先把这些放进冰箱冷藏好了。」 总举起手上的塑胶袋。就在此时,曲子结束,团员们停止舞蹈。咲几乎没有流汗,其他团员不但满身大汗,肩膀还上下起伏不断喘气。 「好,OK——!时间点几乎抓得很完美!那先稍微休息一下喔~!」 穿着紧身裤的舞蹈教练拍手,用女性化的口吻说。 「是!」除了咲以外的团员齐声回应。唯一没回答的咲看了看周围后,才小声地一人回:「是。」 咲的情绪明显低落,相较之下舞蹈教练的情绪相当高涨。 「特别是早纪!跳得非常好喔!你是什么人啊!?至今都在哪里做什么!?能够那样舞动身子的人,连男生都很少见呢。你可是人家理想中的女舞者哟!」 「那真是谢谢了。」 咲维持扑克脸,视线离开教练,还小声咋舌。 很显然的她心情不好。而这样的态度让几名团员都皱起眉头。 现场气氛再恶劣下去的话可就麻烦了。这么想的总连忙开始配送买回来的饮料。他留心用最小的接触面积拿取宝特瓶,然后递给团员。 「我看看喔,三桥小姐是午后红茶,名塚小姐是宝矿力,九良木小姐是百事NEX,须摩小姐是MAX COFFEE,天宫小姐、神乐塚小姐、须川小姐都是黑乌龙茶。」 总俐落地按照团员的要求分毫不差地分配饮料。 「山梨很认真工作呢~」「对啊对啊,木村先生就会搞错我们要的飮料。」「不只如此,连行程时间都会搞错呢。」「就是啊,所以才会常常被主任骂。」「啊哈哈哈,主任很容易动怒。」「不过山梨不曾被主任骂吧?」「当然啦,因为山梨是来打工的。」「干脆就这样变正职员工吧?」「不错耶。」 「怎样?」数名团员齐声询问总。 「太、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有打杂时派得上用场,请让我再打工一阵子吧。」 总惊慌失措回答,同时将塑胶袋里最后的日本茶宝特瓶递给咲。因为咲没有说想喝什么,所以总就选了最常见的日本茶。 「不用。我不需要。反正没流什么汗。」 「这样啊。」总把宝特瓶收回袋子。 阳南正打算用左手扭开乌龙茶的宝特瓶盖子。她的左手依旧裹着绷带。 「我来开吧。你的伤还没好吧。」 总边说边扭开宝特瓶的瓶盖。 阳南眨眨眼,视线和总交叠。 「啊,呃。开瓶还好啦。而且,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阳南说。她莫名地无法冷静,接着改变话题。 「比起打杂,我认为总更适合经纪人这个职业喔。你脑袋灵光,动作又快。就这样被正式录用的话不错哟,阳南也这么认为。对吧,呃……木村先生?」 木村没想到话题会丢过来。一瞬间他呆站着,只有笨拙地上下点头。 「我也认为正式录用不错,我会先跟主任金田先生这么说的。」 阳南微笑。她喝了一两口飮料后,就盖上盖子交给总。 「我喝够了。」 「咦?这样就够了?」 「还要上课,我喝不了一整瓶的啦,会满肚子都是水的。」 「那我把这个放进冰箱——」 「丢掉吧。已经喝过的东西,我讨厌再拿来喝。」 太浪费了吧。总瞬间感到惊讶,但马上想到这样也方便采集指纹,于是立刻将宝特瓶放回塑胶袋。 「各位,觉得飮料放着麻烦的话请让我回收。」 总说。刹时团员们围到总身边。 「来,麻烦你了。」「我喝够了~」「里头还有剩,要小心喔。」「你可以拿来舔喔,山梨的话我同意。」「哇,你又说那种下流话了。」「有什么关系。健全男生会这样很正常。」「那种程度是还能接受啦,但要是拿来做更过份的事就蛮那个了。」「更过份的事是?」「要我说吗?」「嘿嘿嘿嘿~」 团员们边叽叽喳喳边接二连三地将喝到一半的饮料递给总。 「我、我不会拿来做奇怪的事情啦!」 采集指纹不算奇怪的事情。总乱烘烘的脑袋这样想,在回收飮料瓶时尽量不沾上自己的指纹。 「真的不会拿来做奇怪的事吗?」稍远处的阳南带着笑脸询问。 感觉她皮笑肉不笑的,总惊讶。 「不、不会啦。」 「是吗,真遗憾。」 阳南逗他,轻笑。接着开始做柔软操准备继续练习。 总抱起塑胶袋走向门口,和木村擦肩而过时轻轻点头。 「那我把这收拾一下。」 「麻烦你了。山梨你也休息个一小时吧。」 「知道了。请问,之后的行程是怎么安排?」 总止步,询问木村。 「就只有傍晚接受网路论坛的演唱会前采访,之后就是一直练习跳舞。明天是正式演出,届时会进会场彩排,因此待在舞蹈教室练习的时间就只剩天。」 虽然并没有直接站在舞台上,但总也莫名地觉得难以冷静。 「在那之后都没有跟恐吓信相关的事了。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就好。」 「就是说啊。大家这么努力,真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本来呢——」感觉木村要开始多话了,总连忙离开现场。 「我去休息了。」 总佯装平静离开教室。关上隔音门上锁后大口叹气。 「啊……好紧张。我觉得我不适合这行,老是在莫名着急。不过,总算是做了像工作的事。」 除了因伤在家疗养的泽渡由绪外,应该能采集到DD12 Specials十一名团员的指纹。之后就只要拿来和交给雫的倒十字项链的检查结果比对就行了。 总抱着塑胶袋走向事务所。进了事务所后就将宝特瓶分别置入个别塑胶袋里,然后从自己用的箱柜中拿出大背包,将宝特瓶连同塑胶袋一同收进背包里。 「只有乌龙茶的瓶子不知道是谁的,不过这也没办法……总之得联络雫小姐。」 总将背包放回箱柜里,从口袋取出特少对配给的智慧型手机,迅速地拨给雫。等待音响了三次后才接通。 「喂,我是雫。」 为了不被其他人听到,总一只手盖着嘴巴,压低音量来对话。 「啊,是我。您辛苦了。」 「怎么了吗?小咲又失控了?还是谁被杀了?」 相较于口气轻松到像在问吃饭了没的雫,总则是十分焦急。 「目、目前没发生那些事,还请放心。比起那些,我得到可以采集到每位偶像指纹的样本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好?」 哦哦。电话那头传来雫的感叹声。 「真了不起,这是大功一件。这次可以给你自由对待雫的胸部的权利哟?」 想起那对豪乳的触感,总的脸变得有点红,明明对方看不到但还是死命摇头。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真的不用,我心领了。请别再捉弄我了。我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嘴巴这么说,其实明明很喜欢。」 「我又没说讨厌——闲话就先打住吧。我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可以拿样本过去怎么样?」 「等等,我确认一下。」 雫没有按下保留通话钮,而是直接敲击电脑键盘。手机都能直接听到键盘和滑鼠的声音。 「我看看喔。刚好我们课的职员现在正在之前总P被抓的地方进行现场搜证。」 「是隔壁站那间小小的废弃大楼吗?」 「对。请到那边将样本交给职员,他们看过总P的脸,去了就会认出来。」 「知道了,那我立刻过去。那先挂电话了。」 「OKOK,请加油。」 结束通话后总收起手机。 「说加油,是要我加油什么?又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只是到隔壁站而已。」 总自言自语,同时扭动脖子。 「……话说回来,那个眼神看起来很不爽的团员到底是谁呢?我对她的眼神有印象,想不起长相……好在意啊。咲小姐也是,心情很差的样子。」 卡恰。背后传来事务所的门打开的声音,总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咲。 「什、什么啊,是咲小姐啊。请不要吓我啦。」 「我又没有要吓你。不说这了,你有好好回收宝特瓶吧?」 「这是当然。接下来我要到隔壁站交给我们课的人。」 「是吗。那就好。打扰了。」 一脸不悦的咲说完就转身。感觉她心情很糟糕的总叫住她。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您看起来很焦躁的样子。」 咲重新面向总,表情依旧不悦,一只手抓抓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那个人妖很烦而已。」 「人妖……?哦,是舞蹈教练吗?他对您做了什么吗?」 「你刚刚不也看到了。那家伙一股脑地在称赞我。」 「被称赞有什么问题吗?」 咲大步走向总,手掌拍向他脑袋。 「白痴。我不过是个因为制作人的个人意见而被迫加入的局外人。被职业的人夸奖会让其他团员不爽吧,笨蛋。」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就不是我看错罗。」 「你注意到什么了吗,月见里?」 「可能称不上注意到什么。方才你们在教室练舞时,我感觉好像有个团员的眼神不是很愉快。」 「真含糊的说法。谁啊?」 「问题就在这……走位又快又急,所以我不知道是谁。」 笨蛋,这种情况都看不清吗!总本以为会被这样痛骂敲头,但咲的手却没有飞过来。 「不愉快的眼神——是吗。是在你进入舞蹈教室的时候吧。」 「是的。您有什么头绪吗?」 咲皱眉思考。置身其中的咲应该知道是哪个团员在那个时间点走位到哪才对。不然就无法做出那样华丽气派的飞跃舞蹈,还会撞倒其他团员。 「……有个家伙让我在意。不过先不跟你说。」 「为什么?告诉我的话我会特别注意她的。」 「这就是我想避免的。一旦先入为主,就会因为起疑而觉得对方哪里都不对劲。这样一来误判的可能性会增加。」 原来如此。总点头,心想: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人,就会疑神疑鬼的。这样有可能会看漏重要的事物。 「明白了,我会像现在一样尽可能平等注意大家。」 「这样才对。那我回去了。我是说要上厕所才出来的,太慢回去的话可能会被怀疑。」 「请小心,咲小姐。」 「用不着你操心。你才是要小心,因为你曾被绑架过一次。」 「知道,我会注意的。」 「多注意啊。」 咲依旧板着脸孔走出事务所。看着她背过手关上门,总心想。 ——那十一个人当中,真的有人和JUDAS有牵扯吗? 倒十字项链。持有者几乎可说一定与JUDAS有关连。 到底会是谁呢?总并不是很想知道。 「……怀疑人的感觉真差。」 就在总喃喃自语时,事务所的门再度打开。 「啊,在这在这。打扰一下好吗?」 探头窥探室内的人是阳南。方才和咲的对话没被她听到吧?虽然我们没说什么被听到会很麻烦的事。总边想边留意不要面露紧张,回答道。 「可以啊,要我买什么吗?」 「不是,不是要你跑腿。是想问你恐吓信的案件怎么样了。」 「这个嘛,上头的人有指示,就算是有关系的人也不能透露。」 「咦~稍微通融一下嘛!好吗?」 阳南双手合十膜拜总。低着头贴着手歪着头请求。不愧是偶像的装可爱动作,总红着脸撇开视线。 「……只在这边跟你说。其实搜查没啥进展。不管是一开始的绑架犯还是破坏舞蹈教室的少年,都没有透露什么有力的情报。」 「这样啊。」 阳南无力地垂下手,表情看起来既不安又不满。总有点慌张。 「不、不过,警察都有在好好保护你,我想是不会再发生什么麻烦状况。这点还请放心。」 「什么有在好好保护我。好像在讲别人一样,明明总也是警察那边的人啊。」 「这是,那个…因为我都在做实习经纪人的工作,所以没啥实在感。」 阳南依旧无精打采。总猜会不会是自己的暧昧态度造成的。 「没、没事的啦。姑且不说我,咲小姐很可靠的!有什么万一的话咲小姐绝对能保护你,而那个时候我会当盾牌守护你的!」 阳南的表情瞬间开朗起来。 「那你到时可要好好守护我喔。」 「当然。」总点头。 「我也该回去了。待会见。」 笑着挥手的阳南准备离开事务所,却又在门前停下脚,转过头来。 「对了。这是阳南的第六感啦,恐吓信的事件搞不好要结束了。」 「……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什么特别理由。就说是第六感了嘛。我只是认为寄恐吓信的人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而放弃了。」 「没什么意思——是指?」 「就是说呢,当初犯人寄恐吓信的时候,一定很期待电视会播报这件事,或是阳南发表停止各种活动的声明等等。可是结果却完全不是那样。所以他觉得很无聊。」 无聊?总低喃。他能理解阳南说的。也就是寄恐吓信的人并非真的是要对阳南不利,只是想引发社会恐慌。这是愉快犯的典型行为。 「不过,神乐塚小姐不是真的差点被绑架了吗。从这点来看,很难视恐吓信只是恶作剧行为。」 「那阳南问你,有什么证据或证词可以证明阳南差点被人带走的事,和恐吓信有关连呢?」 「不,绑架犯在侦讯时皆声明不知道恐吓信一事。这个我有听说。破坏舞蹈教室的嫌犯也都这么说,因此两起事件和恐吓信似乎都没有关连。」 「既然如此,那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点,不就只是凑巧和恐吓信相同而已?」 「要说是偶然……哪有可能这么刚好?」 总说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而阳南却嫣然一笑仿佛事不关己。 「谁知道呢。别那么认真去思考嘛。阳南只是希望别再发生什么状况所以才这么说。那阳南去练习罗。」 这次阳南真的走出事务所,剩下总歪着头思考。 「……偶然吗?的确那两起事件是很奇怪。第一起的绑架和第二起的破坏教室事件,并没有任何自白或证据显示和恐吓信有关……不过考虑到发生的时间点,很难认为是偶然……咲小姐是否有注意到什么呢?」 总回想方才和咲之间的对话,她确实有说有个人令她在意。 到底是谁呢?总差点陷入沉思,猛然回到现实。 「没时间烦恼了,得赶快到隔壁镇转交样品。」 总赶往逮捕JUDAS成员的废弃大楼。 在大楼前,有个看起来正在等人、身穿西装的年轻女性。眼角细长的双目前挂着铬框眼镜,表情严肃且眉间涌起皱纹。 看到那身影的同时,总瞬间停下脚步,想要转身回去。 这时女子注意到了总,踩着低跟的靴子走了过来。 「您、您好,阿姨——不、不对,是课长。」 站在那儿的人是九十九恋,搜查一课专职负责青少年凶恶犯罪的十三部门职员,特殊青少年对策局一课的课长,同时也是总的母亲的妹妹。 「若你对职务很老实认真的话,那我并不介意你叫我阿姨。」 恋的口吻既古板又平淡。总犹豫地往后退。 总非常怕面对恋。由于她总是绷着一张脸,感觉好像说什么都会被她骂。 「那可不行,公私要分明。」 「嗯。公私分明确实很重要。虽然不习惯被你叫课长,但我就甘于接受这称呼。」 恋大方点头。总瞥了废弃大楼一眼,问: 「您来这里调查吗。请问知道些什么了?还有有从被捕的犯人那儿得到什么情报吗?」 「我从你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你被绑的房间隔壁有人待过的迹象。似乎是躲在那儿从墙壁的裂缝中窥探你们。」 「从隔壁房间窥探我们?不是监视吗?」 「 与其说监视像是在观察。待在隔壁房间的人, 或许是想看你「想看我们……是面试还是要干嘛吗?」 总自言自语。恋轻轻歪头,说:「面试?」 「啊,不是。报告书上也有写,我被邀请加入JUDAS。只是可能,说不定地位比那两人高的人就在隔壁房间,判定我是否适合进入JUDAS——我是这么想啦,课长觉得如何?」 「……并不是不可能。地位比那两人高的人……要是〈赠呈者〉在场的话就糟糕了。」 〈赠呈者〉曾待在隔壁房间。总也有注意到这个可能性,但却不知道哪里糟糕。 「莫非我和咲小姐的脸被看到是很糟糕的事?」 「不。虽然多少会有问题,但不会太严重。因为JUDAS的组织结构并没有很紧密。就算被一个团队得知你们的脸孔和能力,整个JUDAS组织成员知道你们的可能性也很低。」 「既然如此,那哪里糟糕了?」 「此假设的前提是待在隔壁房间的人是〈赠呈者〉。总,你被囚禁的时候有使用J能力吗?咲有吗?」 「不,我没用。不过咲小姐有使用〈不可触〉。」 恋一边的眉毛微微抽动。 「被看到了吗……那最近可能会出现使用〈不可触〉的人。」 即将出现和咲能力相同的Juvenile。恋的这番话让总浑身战傈。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赠呈者〉的能力〈赠礼〉,是可以将看过并记住的J能力暂时给予他人的J能力。也就是说,若〈赠呈者〉看过咲使用〈不可触〉的样子,〈赠呈者〉就能将〈不可触〉给予任何人。」 即使由总来看,〈不可触〉都是偏离常轨的强大能力。要是出现许多能够以十倍速度行动的人,总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一想到事态有可能演变成那样,他就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好不是你的〈幽灵〉被看到。〈幽灵〉是极适合用来犯罪的力量,使用起来也很容易。相反的,能够灵活运用〈不可触〉的人几乎是零。」 这话让人安心。总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灵活运用〈不可触〉这么困难吗?」 「不,发动本身很简单。所有的J能力只要起念即可发动,毫无例外。然而,仅有自身的时间流速化为周遭的十分之一,能控制这种异常物理现象的人可说是极端稀少。」 不懂她话中意思的总呆若木鸡。于是恋开始说明。 「举例来说,跑步速度快的人全力奔驰的最高时速为四十公里左右。奥运短跑选手的时速约为四十五公里。就算是一般人慢跑的时速也有二十公里。当发动〈不可触〉的时候,你知道会变怎样吗?」 「因为速度变十倍,所以即使是慢跑也能跑出两百公里罗?」 「正是。但这时会有个问题。即使能以十倍速度行动,但肌力和肉体强度却没有变化。这是很大的矛盾。人类的行动会遵循物理法则。关于动能,总你知道多少?」 「物理课教的我只记得一点。F=am。F为动能,a是加速度,m是质量……我记得公式是这样。」 「没错。把加速度换成单纯的速度来计算的话,动能就是速度的平方。这代表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总双手环胸稍微想了一下。在十倍速度下行动的物体所具备的动能。 「单纯计算的话,是——一百倍?咲小姐以十倍速行动时,需承受平常一百倍的冲击是吗?」 「我是武术门外汉所以不是很懂。据说四月朔日流平常就会以像中国武术气功那类的东西来强化身体。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承受一百倍的冲击,因此加速期间必须斟酌力道。咲曾这么说过。而且要是不减轻力道的话,被殴打的对象甚至不如一颗灌满鲜血的水球。」 总被抓的时候,咲在加速状态下殴打使用〈倍力〉的魁梧男子。连那个时候都有手下留情。不然的话,咲的手脚也会粉碎吧。总总算也能够理解。 「你好像想到了。〈不可触〉会轻易破坏掉使用者的身体。能够灵活运用的,就只有像咲那样自幼锻链身体的罕见人类。希望〈赠呈者〉不要轻易将〈不可触〉给予别人,否则将招致不幸的结果……我只能这么期望,直到确保〈赠呈者〉的人身安全。」 好啦。恋改变话题。 「我时间也不多,还得回本部汇整调查这儿的结果。说好的样本带来了吧。」 「在这里。」总总算把带来的背包交给恋。 「里头有十一个宝特瓶。要是饮料种类都不同就好了,但黑乌龙茶有三瓶。我知道选这饮料的是哪三人,不过不知道谁用了哪一瓶,对不起。」 「除了乌龙茶以外,谁喝了什么饮料你都记得罗?」 「是的。我在来这里的途中在电车上做了笔记,一同放在包包里。」 恋满意地点头。 「嗯,很优秀。我立刻交去鉴识。从你拿回来的项链上检验出不完整的指纹,不过够用来锁定持有者的身份了。你还有注意到什么吗?」 「注意到什么吗——这么说来,刚刚有一名团员说了奇怪的话。她说这次的恐吓信事件八成要结束了。」 「是谁这么说?」 「神乐塚小姐。她认为因为没有造成话题,寄恐吓信的人可能觉得很无聊就放弃了。」 「神乐塚阳南吗……」低喃的恋一脸忧虑,没多久又开口道。 「她还有对你说什么吗?」 「其他事吗?没有了。」 「这样啊。那就好。辛苦了。」 恋貌似安心地点头,慰劳总之后就准备离开。 「那个。」总叫住恋。 「……我想跟您说些别的,方便吗?」 恋曾对总说有时间的话再好好聊吧,因此他想再说些什么应该也没关系吧。停下脚步转过身的扑克脸上浮现些微困惑。 「其实,我也还不知道该从哪跟你说起。姐夫和姐姐把你托付给我,但你竟然成了Juvenile症候群患者,还一头栽进这个世界。这方面毫无疑问的我也有责任。」 「不,我认为这跟阿姨——跟课长没有关系。」 「没那回事。我完全没察觉你下定决心非法入侵警视厅。以忙碌为理由没能和你跟心好好沟通,是我的错。没能为你们做些阿姨应有的行为,让我很过意不去。」 「怎么会……您收留了我们,光这样就让我们很感激了。」 总还有其他亲戚。但「猥亵未成年最后还带全家自杀的问题警察」留下来的小孩,除了恋,没人肯收留。妹妹心因昏迷不醒而住院所产生的高额医疗费,也是亲戚对他们敬而远之的理由之一。 「虽然我还没说,但请将我担任D的报酬全都拿来支付心的医疗费。虽然我没听说有多少,但至少聊胜于无。」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我会良心不安。因为我直到最近都没有去学校,一直窝在家里。所以说,至少请收下这些钱。」 「是吗。我懂了……你真正经。」 恋微微苦笑。虽说是苦涩的表情,但总是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因此有点紧张。为了掩饰总连忙低头。 「呃,那个——总而言之,从今以后在各方面都还请多多指教。」 「嗯,我也是。那我走了。你也要小心,继续谨慎执行任务。」 听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后,总才抬起头。恋没有回头,只举起一只手道别便离去。目送她离去的总,很在意她听到阳南的名字时所露出的表情。 「说不定阿姨怀疑神乐塚小姐。不过怀疑的理由是什么呢……?更何况神乐塚小姐是恐吓信的被害者,应该是最害怕不安的人才对。」 总怀着纳闷莫名的不协调感,回到DD12中央大楼。 傍晚的采访结束后,DD12 Specials继续练舞,结束今天的行程回到限制外出的饭店时,已是隔天凌晨。 身为演唱会工作人员而有工作在身的总,也在同个时候回到饭店房间。 这几天,总都没看到主任经纪人金田和设计师兼经纪人水野。根据木村所言,他们两人会片刻不离在演唱会当天担任伴舞者和中场休息表演的DD12二军团队。制作人安藤似乎也很忙,只在练舞期间稍微露个脸。 明天就是演唱会正式表演,因此今天根本是手忙脚乱,连感觉疲累的空闲都没有。所以总一进饭店房间就精疲力尽,直接走到床上一屁股坐下,连站起来都懒。 「演艺界只有表面看来光鲜亮丽,其实私底下根本像在准备运动会。」 总蠕动着脱去上衣扔到旁边,深深叹一口气。 「明天就是演唱会正式表演……团员一大早就会到演唱会会场彩排,我的工作是要在会场确认贩售的商品。木村先生似乎很欣赏我,我会不会就这样成为DD12的经纪人啦?」 有一瞬间觉得这样也不错,但总用力撇头。 哪可能当什么经纪人啊。我可得证明父亲是无辜的。我担任特少对的D是为了累积成绩,好获得四月朔日玄哉的认同进而得知猥亵事件被害者的情报,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 「那个宝特瓶的指纹采集结果怎么样了呢?听阿姨说快的话今天傍晚就知道了。」 怎么都没联络呢?就在总心神不定的时候,扔到旁边的上衣口袋里的智慧型手机开始播放来电铃声。总连忙拿出手机接通。 「喂,我是月见里。」 「嗨,总P,辛苦了。我是雫。我就直说了,有两件联络事项要告诉你,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听哪个?」 「又这么突然?」 「业务联络事项是没有开场白的哟?还是说总P比较想在电话里先和雫聊得热情如火后再谈工作?」 「才、才没有呢。听了好消息后再受到冲击会很伤脑筋,就先告诉我坏消息好了。」 「总P真是急性子呢。不过其实快点要比晚点好呢。」 「……您到底想说什么,雫小姐。如果是恶作剧电话的话我要挂断罗?」 「不是恶作剧啦,刚刚不是说是业务联络了吗。没想到你这么开不起玩笑。」 「请不要在业务联络中添加玩笑话。」 「这倒也是。那我要报告坏消息罗。今天——不对,是昨天了。二十三点五十六分,DD12恐吓信事件的嫌疑犯向万世桥警察署自首。方才玄哉先生来向我确认嫌疑犯的身份。虽然接下来才要开始侦讯,不过这起事件暂且告一段落了。」 万世桥警察署就在秋叶原,离总所住的饭店不远。 「自首了!?恐吓信的犯人!?」 总忍不住大声起来。 「是的。」 「这哪算坏消息,事件解决了吧?」 「问题在于自首的人是谁。听了的话你保证会大受打击。」 雫装模作样的口气,让总忍不住打断。 「该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你直觉很敏锐喔。嫌犯的名字是木村正良,二十六岁,单身。犯案的动机目前还不清楚。」 木村。听到这名字总震惊得浑身战栗。 「木村正良——请等一下,不就是经纪人木村先生吗?这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根本搞不懂啊!?直到方才我们都还在一起工作耶!?」 「他工作完就立刻去自首了吧。雫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侦讯是从现在开始。不过他是带着剪下恐吓信文字的杂志和报纸去自首的,因此定案的可能性几近百分之百。」 总不相信木村会犯下这起犯行,嘴巴不自觉反驳出声。 「这有问题吧!?一开始的恐吓信不是放在握手会的礼物里头吗?木村先生根本没法做出那种事的!」 「木村供称他是叫住一名粉丝,花钱要他帮忙转交礼物。这样的话就不矛盾了。」 总错愕不已。 「……木村先生……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懂。跟阳南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差,而且十分喜欢DD12还成为经纪人的木村,哪有理由发送恐吓信呢? 「我想总P也会被警方稍微询问,到时就麻烦你乖乖接受侦讯罗。」 「知、知道了……」 脑袋一片空白的总只能这么回答。心脏鼓噪呐喊,心情十分紧张,总努力切换注意力到其他事情上。 「请、请告诉我好的消息。」 「这个也是视想法而定的微妙消息。」 「——微妙?是什么事?」 「指纹那件事。一开始你给我的倒十字项链上验出了不完整的指纹。然后今天收到的所有宝特瓶上头都验出了完整的指纹,所以能够和项链的指纹做比对。」 总吞了一口口水,屏气凝神。终于可以知道倒十字架的持有人是谁。这是个让人想听却又不想听到的消息。确实是很微妙的消息。 「这方面呢,结果大概和总P所期待的不同吧?」 「什么意思?」耳朵贴在手机上的总歪着头问。 「指纹对照是以比对特征点的方式来进行,将指纹的各种特征加以分类,当超过十二处特征相同就能判断是同一人的指纹,不过这次的比对结果,宝特瓶上的指纹和项链上的都不同。」 「——咦?这么说来,那个项链并不是DD12某人的东西罗?」 「是有发现相似的指纹,不过虽然相似但还是不同人的指纹。而且还不知道那个相似的指纹是谁的。」 「不知道是谁的……啊。莫非是那三个乌龙茶的宝特瓶?」 「没错。根据总P的笔记,喝乌龙茶的是天宫典,神乐塚阳南,须川秋穗这三人。她们之中,有人的指纹和项链的持有人十分相似,不过即使相似也还是不同人。就算是同卵双胞胎,指纹也不可能一样。」 「十分相似却又是……不同人。结果验指纹变得没意义了呀。」 自己的工作没能帮上忙。总十分灰心,口气也很闷闷不乐。「对不起,没派上用场。」 「才没那回事呢,指纹比对对搜查可是大有帮助。虽然无法判断哪个团员是项链的持有者,但现在可以断言,那个项链是和团员以外的人有关。」 「请问是什么意思?」 「项链上的指纹所有人,和总P,今天所见过的DD12团员是不同人。把项链放在衣服口袋的团员,有可能是戴着手套接过项链。现在是冬天,这也不是不可能。」 「不同人……那个人会是JUDAS的成员吗?」 「可能性极高。也就是JUDAS的某人曾和DD12的团员接触过。总P和小咲的情报八成就是由那名团员泄漏出去的。不然就无法说明总哔为何会被锁定。」 雫的话让总想到一个可能性。虽然不愿相信但他还是说出口。 「说不定,这次的事件,是锁定特少对的D而设的陷阱……?」 雫短暂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圈套是吗?让警方以为恐吓信和Juvenile有关,促使特少对出动好捕捉D来套出情报,才是他们的目的?」 「正是如此——啊。不过这样会很奇怪。若是圈套的话那恐吓信也是圈套的一部份。可是木村先生却出面自首,这样就称不上是圈套了吧……?」 「若整起事件都是圈套,那么就发生了一件很麻烦的问题。那就是雫和大家都不得不怀疑神乐塚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呢?」 「很简单。说有看过Juvenile的人就只有神乐塚阳南小姐。亦即——有人说谎的话当然就是她了。」 总内心的动摇比听到木村自首时还要剧烈。如果方才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阳南就最可能是嫌犯。 「可、可是,神乐塚小姐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实际上神乐塚小姐还差点被绑架不是吗?」 「绑架本身也有可能是圈套。被小咲逮捕的绑架犯的证词有点奇怪。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们却一味坚称不知道。」 总回想起来,雫曾说过,不管是绑架犯还是破坏舞蹈教室的少年们全都觉得自己是被某人命令绑架和攻击,却又对其他的事声明一概不清楚。 命令。这个单字让人联想到可以强制命令他人的J能力〈女王之瞳〉。 「……〈女王之瞳〉……有人在背地里使用这个能力。」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得到解释。但现阶段还请不要将这个推测告诉小咲。要是小咲知道整起事件和〈女王之瞳〉的使用者有关,她八成会失控。」 失控。这话让总不寒而栗。要是咲知道过去的搭档八月一日奏的能力被滥用的话,总认为不管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咲。 「我说假如喔。要是神乐塚小姐很可疑,而且和〈女王之瞳〉的使用者有关连的事被咲小姐知道的话……」 「那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神乐塚小姐。这个可能性很高。小咲精通破坏人体的方法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她认真起来拷问,再怎么紧闭嘴巴的人都会破口大叫。若不想说的话大概就只能前往另一个世界了。」 我只有徒手杀人很拿手而已。想起咲说过的话,总血气尽失。 「所以,请留意情报传达。现在玄哉先生正用电话告知小咲木村自首的事,以及接下来的任务。讲完电话后小咲去总P房间的可能性很高,还请巧妙应对。要是有什么的话,雫认为,为了隐瞒就算要逼迫小咲也没关系。」 「……那样的话换我的性命不保——总、总之,事情我大致了解了,我会注意小心。其他——」 还有什么事吗?正准备这么问的时候,有人敲总的房门。轻轻两下的敲击声,吓得总跳起来。 「有、有人来了。那掰掰!」 「好,掰掰。」 在听雫告别之前总就先切断通话,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冲到门口。 「呃,请问哪位?」 「是我。」门后传来咲的声音。咲和玄哉的通话似乎比总和雫先结束。 总连忙解开门锁,拉掉门链开门。和不爽至极的咲四目交接,总心惊胆跳。看来对阳南的疑念只能如雫所说地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请、请进。」 咲轻轻点头,进入房间。总立刻关门上锁。 在他离开门之前,咲回过头。 「你听说了吗,木村的事。」 「是。吓了我一大跳……」 呼——。咲叹气后坐到床上。 「唉,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倒也不坏——只是心情不是很好。」 「果然认识的人就是犯人让人很难受呢。」 咲的眼睛从浏海缝隙瞪向总。 「不是啦。没能注意到一脸好好先生的家伙就是犯人,让人很不爽。我自认为还蛮有看人眼光的,可是却看走眼了——可恶。」 咲直接倒在床上。平常套在身上的皮革外套因为这个动作而敞开,变成像在强调吊带背心底下的胸部。看到布料上的尖突,意识到她可能没穿胸罩的总内心吃了一惊。 为了隐瞒就算要逼迫小咲也没关系。雫的话掠过脑海,总拼命摇头。咲稍微抬起头,一脸好奇。 「干嘛啦,头摇得那么用力。你就这么想说我没有看人的眼光吗?」 「没、没那回事。我想的是完全不同的事。」 「哦,这样啊。啊——总觉得没法释怀,王八蛋。神乐塚看到的J,还有你找到的项链都没能解决,就只有恐吓信事件结束,这实在是——」 嘿咻。咲像弹起来一样起身。 「算了,再怎么想也没用。还有一件让我不快的事没解决。」 「除了事件以外,还有让您纳闷的事情吗?」 咲拍拍自己旁边。 「站着说话像什么,过来这边坐下。还是说你讨厌坐我隔壁?」 「才、才没有呢。」 总坐在离咲有点距离的位置。因为紧张,眼睛不敢朝她那边看。 「这房间有点热呢。我要脱外套喔。」 咲说完就把皮革外套脱下放在旁边。因为吊挂在外套上的链条,衣服发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沉重金属声。 仅着吊带背心的咲屁股一滑,稍微接近总。 「不用坐那么远吧。我又不会把你抓来吃了。」 吃。这单字让总联想到性方面的意义。 「没有人在想那种事啦!我、我可是操守很古板的人!」 声音背叛了自己。听得咲呵呵笑起来。 「还操守咧。搞什么啊你。是在期待那方面的事吗?那真遗憾,我是处女所以无法回应你那样的期待。」 咲用饱含笑意的口气佯装开玩笑,说。 「请不要嘲笑我啦。真是的。」 总稍微安心,瞄了咲一眼。她的侧脸有着阴影。 「……别担心。我是不会吃月见里这种豆腐的。」 「该、该不会咲小姐是女同性恋——」 啪。咲的巴掌拍上总的脑袋。 「白痴,才不是!我可不是来说这种事,别把话题扯远了。是说你啊,就这么想和我聊那方面的话题吗?是的话我找其他人给你。特少对之犬中能够跟你交往的笨蛋除了雫以外还有别人,下次我介绍给你。」 总不曾听说过特少对之犬有几个人。他知道的就只有咲和雫。 「其他的——特少对之犬。像我们这种的到底还有几个人?」 「我所知道的,加你在内只有七人。虽然还有其他人,但以防万一,特少对之犬非必要是尽量不去认识彼此的。」 「万一……啊。是为了避免像这次我被抓然后吐露情报吗?」 「就是这样。所以说你别再被绑架罗?下次我可不理你罗?」 从咲的目光难以辨认这是开玩笑抑或是认真。总缩紧身子。 「知、知道了。上次真的给您添麻烦了。」 「难得有〈幽灵〉这样方便的J能力,要好好使用啊。」 咲的手又轻轻拍上总的脑袋。能力被称赞总也高兴不起来。这等同于拿家人的不幸做交换的能力,叫总怎么喜欢得上呢。 「……咲小姐喜欢自己的能力吗?」 总畏畏缩缩地问。咲立刻回答。 「讨厌死了,这个能力。又不是正经的东西。」 「对啊。我也不喜欢。用绝望换来这能力,真是讽剌。」 咲没有回话。总也沉默。 沉重的寂静降临室内。就在宁静到可以听见隔壁房间水声,总感觉快窒息的时候,咲再度开口。 「就绝望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绝望的理由,太不公平了。」 「会不公平吗?那是……对谁来说?」 总认真地反问。咲不悦地皱起眉头。 「白痴,当然是对你来说啊。你一直在逃避这类的话题吧。」 被咲一瞪,总微微后仰,尴尬地让视线泅游在虚空中。 「该怎么说呢……因为我认为那样十分失礼。」 「失礼?什么失礼?」 「就是问别人绝望的理由啊。我个人根本不想回想自己绝望的瞬间,也不想跟人说明事情的经纬。能忘的话我想忘记,可是却忘不了,就只能抱着觉悟。若可以把这样的绝望和能力消除的话,我很想那么做。要我跟别人说那样的绝望话题,我说不出口。」 是吗。咲的声音像在叹息。 「……你真的很正经耶。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顾虑人的狗。」 视线回到咲身上,总畏惧地问。 「莫非您说的不快的事,就是这个?」 「正是如此。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绝望理由,那你也有知道我的绝望理由的权利。都是因为你什么都不问,害得我一直觉得很闷。」 「要是我莫名的顾虑给您添麻烦,那真的很抱歉。」 总轻轻低头。脑袋瓜这次被咲的拳头小力敲打。 「不用道歉啦。更何况被你这样顾虑的我可说是失去了狗前辈的资格。我事先声明,我绝望的成因可不是听起来很舒服的故事。不想听的话我会直接回去,怎样?」 总默默思考了一下子。老实说咲愿意主动表明过去,总很开心。 ——不过,在拥有J能力的当下,我就无法逃离要和某人的绝望正面相对。 ——既然如此,就只能努力去接受。 「请告诉我。如果这样咲小姐会觉得舒坦的话。」 咲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察觉她似乎在畏惧会被拒绝,让总想起了咲跟自己是同世代的少女。 ——这样子看就觉得她很可爱……不如说是漂亮。 总紧盯着咲看。 「干、干嘛啦?」咲有点退缩,稍微离开总。 「你不用催,我也会说。不过一般人听了都觉得恶心,要是觉得讨厌就说出来,我马上就打住。」 在知晓会被人觉得恶心的情况下,咲还打算阐述绝望的理由。在下定决心要说出来之前她一定很烦恼、内心纠结不已吧。总心想,同时认为自己必须诚恳地倾听。 「没问题。就算冷场,我也决定要听到最后。」 「也有这样讨厌的决心呢。」 咲开玩笑地说,视线离开总。然后像在回想什么似的,目光仰望空中。 「我要事先声明。我曾害死过人。」 总身子微微一震。咲斜眼瞥向总。 「你没很惊讶呢。」 从害死过人这说法,让总想起了咲的前任搭档——殉职的八月一日奏。他听说咲认为自己必须为奏的死负责任。 「请问……您说的害死过人,指的是……八月一日奏小姐吗?」 咲依旧斜眼看着总,说。 「——怎么?你已经听说过我之前的搭档是谁啦?」 网是的。听堵小姐说的。|「是吗。因为我不曾提起你却知道〈赠呈者〉这名字,我就在想八成是这样。不过呢,我害死的不是八月一日。没能救她是事实,但我对她的死就只有后悔和愤怒……仔细想想吧,我和八月一日组队之时就已经是Juvenile罗?」 「啊,这么说来,对喔……」 总也理解到奏的死并非咲的绝望原因。 然后重新感受到害死人这几个字的沉重,而且表现在脸上。 「就是这样。害死人这说法,是我的奇怪坚持。如你所知,我这一族——四月朔日家族是素破的后代,代代锻链和传承徒手杀人的技能。为杀而使用技能时,既不犹豫,杀了也不后悔。自我孩提时,杀人这技术就彻底灌输到我骨髓里。」 所以说。咲接着说下去。 「即使不为杀,使用的技能依旧会害死人。那是最下等的行为,而我——却犯下那样的错。」 咲垂着头面向总。浏海后方的瞳孔黯淡无光。简直就像——死人的脸一样让人心里发寒。 「既、既然不是存心杀人,那就只是意想不到的意外不是吗?」 「……意外。是啊,警察是把那件事当作练习武术时的突发意外。因为四月朔日家即使到了现在,和政府与警察私底下都有在来往。混帐王八蛋。」 「怎么这样。您对被当成意外处理的处置感到不满吗?」 「是啊,很不满。意外?才不是那回事呢。区区意外,优哥他……优哉才不会死呢。」 「……优哥?您除了玄哉先生外,还有其他兄长?」 嗯。咲别过脸,视线落在地上。 「我除了玄哉外还有一个哥哥。他小玄哉两岁。跟那个肌肉不倒翁不同,要说的话是个体态修长又温柔的哥哥。名叫四月朔日优哉。在四月朔日的历史中,大概是最强的人。」 「体态修长却还比玄哉先生强?也比咲小姐强吗?」 「认真较劲的话,我是臝不了玄哉的。个子轻盈的我武技虽然锋利,但如果我的武技是剃刀,那玄哉的就是斧头,而优哉的是武士刀,那是连斧头都能斩断的利刃。平常的他文静又喜欢读书,可是却比任何人都强——我,非常喜欢那样的优哉。」 总觉得咲所说的喜欢当中有着特别的心情。虽然觉得怎么可能,但还是开口说: 「……那个,其实那很普通吧?我也很喜欢我妹妹心啊。」 咲有一瞬间尴尬地瞥向总,然后叹气。 「如果是那种兄妹之间的喜欢就好了……我的喜欢,是想要生下优哉的小孩那种喜欢。」 呃!总倒吞一口气。完全没料想到的事让他不知所措。 「你这是普通反应。不过,那在四月朔日家却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指什么?」 「四月朔日这一族,为了生下身体能力高强的子孙而不断地近亲通婚。不只堂亲表亲,连兄妹之间生子也是理所当然——我的双亲也是亲兄妹。不过两人现在都在坟墓里就是了。」 「那真是……请节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就只是普通地病逝,所以不用介意。由于一直近亲通婚,长寿的家伙在四月朔日家反而罕见。」 咲凝视地面苦笑,继续说下去。 「不过,四月朔日虽然是那样疯狂的家族,优哉的脑袋却很正经。他说他无法接受迎娶妹妹这种事。而我从小就决定要当优哉的妻子,所以一直为了这在跟他吵。」 总也知道依咲的性格来看,话一说出口就不会收回。虽然不知道优哉的人品,但既然是咲和玄哉的兄弟,可以想见顽固的地方应该也很像吧。 「结果,就演变成我和优哉决斗。我赢了的条件是可以当优哉的妻子。虽然别人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但我是认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从来没赢过优哉,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赢——真是个笨蛋。」 咲用自虐的心情笑了。总对着那看起来悲伤至极的侧脸问。 「那咲小姐输了的话,要接受什么条件?」 咲没有马上回答。沉默半响后,才小声地说: 「就要……嫁给家族以外的人。我那个时候才十四岁耶。」 才十四岁就吵着要嫁给亲哥哥吗?总硬生生地将这疑问吞下喉咙。 咲继续叙述过去。 「爷爷——现在的四月朔日当家,也是我和玄哉的亲祖父。我事后才听说,爷爷当时已经打算把我赶到外面。之所以同意在比试之前就能看到结果的决斗,只是为了让我心服口服。想说只要我输得彻底,伤到体无完肤连再度施展武技的心情都没有的话,就会放弃了吧。」 咲的嘴唇抿成一直线。总仿佛看到气愤渗出她的嘴角。 「……是因为输了那场决斗才难过到绝望……是吗……」 「不,决斗是我赢了。」 咲缓缓抬头。接着往后倒在床上,用一只手腕遮住眼睛。 「论力气、速度、战术,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及优哉。决斗开始后我很快就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为什么我认为自己会赢呢?要是我当时直接认输就好了—— 可是我却在决斗分出胜负之前就觉得自己输了而绝望。心里想着要是更快的话我就不会输给优哉了,为什么这副身躯就不能动得更快呢……」 在总的脑海中,咲所体验的绝望和J能力〈不可触〉连结起来了。 也察觉到和使用〈倍力〉的对手对峙时,咲那股怒意的真面目。 她在那名大块头男子身上,看到了以不想输的绝望得到能力的自己。 「真讽剌。绝望后,这个腐败的J能力竟然就在决斗进行中觉醒了。世界看起来就像静止不动。在那瞬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十倍速状态下,就这样毁掉了自己的拳头……也打碎了心上人的头颅。 月见里,你知道吗?人类的头,真的就像西瓜——」 总握住咲的另外一只手。 「已经够了。请不要再回想了。」 总察觉到,咲在讲述过去的期间一直不断责备自己。即使那股绝望是绝对无法忘却的记忆,但为了和别人述说而去回想,一定是难受得无以自拔。 尽管如此,咲还是对总说了。总想要好好接纳这样的咲。 「……够了。我已经知道了。」 「哈哈。不好意思,果然是听了会很不舒服的故事吧。自认为赢不了就绝望。最后不但害死了喜欢的男人,还再度绝望,真是活着受辱的低级杀人犯。 其实,说什么只有我知道你绝望的理由让我很不快,那也是骗人的。不知道我是这种人的你用普通的方式对待我,让我觉得不是滋味。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在警视厅见面的时候,柜台的大姐一看到我就表现出恐惧吧?因为她知道我是个杀人犯。」 咲话多到很不自然。总沉默,更用力握住她的手。 「请不要说什么活着受辱这种话。咲小姐,您不是救了我吗?」 「救了你?哪里?」 「让我不至于成为一个犯罪者。直到最近,我才能冷静思考之前想潜入警视厅的行为。要是非法偷看了搜查资料,父亲绝对不会原谅我的吧——所以说,谢谢你那时候阻止了我。」 是吗。咲小声地说,轻轻回握总的手。 咲的一只手依旧盖在脸上,所以总看不到她的表情。 「谢谢你,把我的故事从头听完。」 听到咲冷静的声音,总再次看向她的脸。原本遮着脸的手已经举到头上,于是两人四目相交。她的眼角看起来微微湿润,总紧张地别开视线。 「不、不会。只、只是听人说话而已,这很平常。」 ——不、不可以。干什么突然去意识咲小姐啊我。 总感觉脸像火烧一样。心跳也增快。牵手这样的行为忽然让人害臊起来,不过却已错过放手的时机。 总瞄向咲。她的脸也因心理作用而红通通的。 「……干嘛啦?」 「没、没事。」 总和咲连忙各自别过视线。咲似乎也害羞了。 ——好、好尴尬…… 总之先放开手。虽这么想,但关键的手却像别人的手一样不听使唤。不只是手,全身都紧张到僵硬。 紧接着,总扔在一旁的上衣里头响起了电子音。是私人手机的来电铃声。 突如其来的电话吓得总身体陡地一震。而这招奏效,身体的僵硬缓解,总反射性地松手朝上衣扑过去,拿起手机。 「喂、喂,我是月见里。」 「哦~我是金田。」 电话那头传来了主任经纪人的声音,而且还明显地很不高兴。 「你是警察那边的人,所以我想你已经听说了。木村做了很糟糕的事。」 「——是的,我听说他自首了。」 「这样一来,恐吓信的话题大概真的会变成独家新闻。托此之福我们这边可是大骚动呢,混帐东西。明天的圣诞演唱会会变怎样啊。」 「……应该会取消吧?」 「还没决定呢。现在工作人员和制作人安藤先生正在开会。我讲完这通电话后也要回去开会。所以我要代替安藤先生问你。」 「问什么呢?」 「你们是因为恐吓信事件才被派来的吧。既然犯人自首了任务不就结束了吗?」 「是啊。我想应该是这样。」 「那我们很伤脑筋啊。安藤先生说如果演唱会要如期举行,四月朔日就得出场。表演没问题吗?我刚打给四月朔日,但她没接。」 咲似乎把手机放在自己房间。总侧目看咲。她已经起身,略歪着头回看总。 「咲小姐的话——」她现在就在我旁边,总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深夜男女共处一室,就算被人误会也不奇怪。 「——我、我也不敢跟你保证。不过上司一开始有说要她在演唱会中表演,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 「哦,是吗。那我就这样跟安藤先生说。明天早上会讨论出个结果来吧,你能不能也做到明天演唱会正式表演结束呢?虽然相处时间短,但好歹也是一起工作过的团队。现在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我知道了。」 「那就明天见。」说完,金田切断通话。呼。吐出一口气后,总把手机放在床上。咲立刻问: 「干嘛擅自说我会参加演唱会表演啦。」 「不、不好吗?」 「是不会不好啦。」咲一脸为难。 「其实,会下任务结束指令的可能性很高。毕竟DD12中某人被袭击的可能性已经极端低下。接下来的阶段主要是听取木村的自白,以此进行搜查来厘清事件真相。」 「那,果然无法参与演唱会罗?」 「……就我个人而言,除了已经扯上关系,还觉得该负起责任。而且……我不觉得这起事件已经结束了。」 「您不觉得结束了?」 「木村自首不过是个幌子。只是想让我们以为事件结束了。之所以这样——不就是因为犯人准备要对心目中的人选下手吗。」 「幌子……所以说木村先生是说谎罗?」 「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咲站起来,只手拎起脱下的皮革外套离开总身边。 「我不会松懈的。月见里,你也要当心。那我告辞了。」 「好的,您辛苦了。」 咲止步,转过身来回到总面前。 「你啊,差不多也别再说敬语了吧?听得我浑身不对劲。」 「就、就算您这么说……」 感到为难的同时,总心想:莫非咲之所以跟我说明她不想回想的绝望回忆,是想拉近跟我之间的距离?要真是如此,这时摇头就欠缺诚意。 「——明、明白了。我会试着努力的。」 「很好。那晚安了。」 笑开怀的咲用手指弹总的鼻子。这大力的冲击害得总脸皱成一团。 「好痛!请、请不要——」差点又用敬语的总被咲瞪了一眼。 「痛死了。总、总而言之……晚安。啊,这可不是敬语喔——只是招呼语而已!」 看到总语无伦次,咲厌烦地小声叹气。 「真没想到你这么笨拙耶。虽然我不讨厌就是了。」 咲举起一只手转过身,这次真的离开房间了。总轻轻叹息。 「……不觉得事件就此结束了……老实说我也是。对神乐塚小姐还有疑问,总觉得这起事件还有真正的内幕。」 会是怎样的内幕呢?想破头却想不出个结果来。任务会变得怎样?还有DD12的演唱会会变怎样?这一切不到明天早晨都无法得到结果。 总怀着不痛快的心情倒在床上,也没关房间的灯就闭上眼睛。蓦地,眼皮底下浮现阳南的身影,让总不得不去思考。 ——神乐塚小姐……很可疑吗? 她是唯一做出看见Juvenile粉丝证言的团员。如果阳南和JUDAS有关系的话……总以此为假设开始思考。他依旧躺在床上,翻个身喃喃自语。 「……要是神乐塚小姐是的话——会如何?不,太奇怪了。如果是J,就会是JUDAS的成员。假设施诡计让我们出动的人是神乐塚小姐,果然动机就是要设陷阱给特少对跳……这样对吗。实际上我确实被绑架了——若目标是我们D的话,不会让我们太自由了吗?」 总这次为了任务而担任DD12的实习经纪人,期间大约一个礼拜。这段期间所遇到的危险,就只有被那双人组J给抓起来的时候。被锁定猎捕的频率低得可怜。若阳南是JUDAS的成员,总和咲的行动就会被泄漏给JUDAS。战斗力高强的咲姑且不论,只要看准单独行动的时间,随时都能抓到总。 「……对啊。只要我单独一人,随时都可以抓到我。可是我却平安无事……啊。恋阿姨有说有人躲在废弃大楼的隔壁房间偷看。」 想起与九十九恋的对话。有人看到咲使用〈不可触〉的场面。而那个人的能力若是〈赠礼〉——能够将目击过的J能力赠与他人的〈赠呈者〉的S8——就有可能出现其他使用〈不可触〉的人,这将会是个麻烦。恋曾这么说过。 总撑起身子重新坐在床上,双手抱胸歪着头。 「该不会,我是被用来引咲小姐出现的诱饵?对方的目的其实是……观察咲小姐的〈不可触〉?真是如此,我就不是他们锁定的对象。而对方也达成目的了吧。」 这么一来。总继续思考。 「JUDAS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让〈赠呈者〉记住咲小姐的〈不可触〉罗。为了这个目的,神乐塚小姐执行了这次的圈套。达成目的后为了让事件看起来告一段落,再由得到〈女王之瞳〉的人使用能力找木村先生当替死鬼让他自首……嗯——这个设想是蛮合理的,但却不知道对方锁定咲小姐的〈不可触〉的理由。说到底,JUDAS不知道咲小姐的能力是加速吧?」 JUDAS认为咲的J能力是身体强化系的能力。这点在绑架总的小喽罗、使用〈倍力〉的大块头男子的话中就能得知。 那个男的在看过咲后确实说了:「跟传言一样,你的身体是轻量级,而且是身体强化系。」 「慢着,如果只是身体强化系的话,〈赠呈者〉是不会想要的。因为身体强化的能力已经有那个大块头男生了……说起来,JUDAS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次事件会是交由咲小姐来负责才对。 这么一来,一开始就锁定咲小姐的〈不可触〉的可能性就消失了。不,被锁定是真的,但那是在接下任务之后。应该是有人看过咲小姐的能力然后要〈赠呈者〉去看并记住……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引发这起事件的犯人,一开始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 嗯——。总沉吟。引起本次事件的某个人的动机再度不明朗。 「以要求神乐塚小姐退出Specials的恐吓信开始的事件……」 恐吓信这个单字让总惊觉。 「神乐塚小姐不是说过像预言一样的话吗……!」 『寄恐吓信的人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而放弃了。』 「对啊,她说寄了恐吓信媒体却不报导所以很没意思。若是愉快犯,确实有可能为了制造恐慌而寄出恐吓信——神乐塚小姐应该知道什么。今天她那番话简直像预言木村先生会去自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有那些发言!」 总无法冷静,从床上用力站起。 「会不会神乐塚小姐在恐吓信事件中被嫌犯强迫帮忙呢?像是被木村先生拜托而出借名义,代价是不会伤害她等等。」 这样一来,就能理解今天阳南所说的话。 总认为自己的想法出乎意料的可能是真实。 「去问看看神乐塚小姐吧。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总拿起上衣穿上,把放在床上的两只手机塞进口袋里。 「如果知道神乐塚小姐的手机号码的话,就可以用电话解决了。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只能亲自去找她了。」 出发。鼓足干劲的总步入走廊,前往同楼层阳南住的房间。一会儿来到阳南房门前,时间已过午夜零时。虽然造访女性房间来说实在太晚,但直到几十分钟前阳南还在为演唱会练舞,总也以工作人员身份忙得团团转。 应该不要紧的。总礼貌地敲阳南的房门。 「不好意思,我是月见里。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寂静几秒后,听到卡恰的解锁声。总站离门远一点,门这时微微开启。从打开的门缝里头,阳南隔着挂着的门链现身。 「……怎、怎么了吗?」 阳南的口气不太平稳。总看到她的模样心跳加速,别过视线。 原来阳南似乎才刚出浴,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 香皂的甜香不知道是从湿掉的头发还是身上散发出来的。 「呃,那个,我本来有些话想问你,不过我还是待会再来好了!」 这种状况不适合说话。总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是不是跟木村先生有关——?」 阳南除去门链,把门开了一半。 「是没错,不过待会再说吧。」 近距离看到刚出浴的偶像,脑袋紧张得无法运转。脸依旧看向别处的总,手腕被阳南抓住。 「快点进来,被人看到会很麻烦的。」 「咦,慢着,等一下。」 「没关系啦!」阳南意料之外的举动让总慌张,但又不能推开阳南。就在这么想的时候,便被阳南强行拉进房间。 「坐那。」阳南把总推向床,用左手把门锁上。 总没坐在床上,而是转身看阳南。 「对、对不起。突然跑来,很不妥当吧。」 「……我、我…木村先生的事我都不知道喔。」 阳南看来心神不宁。很明显的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冲到总身旁。看到她因亢奋而红润的肩膀肌肤,总连忙逃往门口,像和阳南换位置。 「别说你不知道。今天练习的休息空档你不是说了吗?说这起事件搞不好要结束了。不就是因为你知道是木村先生干的,才会拐别抹角地跟我这么说吗?」 「那、那是因为,我想稍微和你聊聊,可是又想不到话题,所以才会说你应该有兴趣的事。我、我又只想得到那件事……啊啊啊,我、我又讲了奇怪的话啦……求求你,什么都不要问,也忘了你听到的。不然的话我会被姐姐讨厌的!」 阳南双手抱头,像是陷入恐慌。 「我、我知道木村的事让你很震撼。总之先冷静下来吧。」 身为实习经纪人却忘了对偶像使用敬语。看得出总也很慌乱。 「只要你肯忘记,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阳南用左手将裹住身体的浴巾按在胸前。怎么会用受伤的左手呢?一瞬间,总觉得不对劲,但现在却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他反射性地冲向背后的门。 门打不开。察觉到门上锁后,总急急忙忙地要把门锁解开。 然而身上的浴巾已经脱落一半的阳南却紧紧自背后抱住他。 「我、我、我会很伤脑筋的!」 「我才伤脑筋呢,总之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说了什么的!」 拼命不去意识背后的弹性和体温,总解开门锁,推开门跑出去。 他没有回头看房间,用力关上门。「呀啊!」门关上的声音和阳南的惨叫重叠在一起,但总没余力去问她的状况。 刚刚的对话没被人听到吧?总立刻东张西望,然后狂奔。回到自己房间后立刻上锁拉起门链。 「没有追过来吧……」 总靠着门喃喃自语。就连现在,都觉得门像是被猛力敲击一样恐怖。 想起以前曾被媒体记者以采访为名追着跑。当时记者也不管会吵到邻居,狂按门铃用力敲门。 「……真的是很讨厌的回忆呢。」 总撇头甩去脑中的不快记忆,重新振奋精神。 「不过,刚刚的神乐塚小姐太奇怪了。简直就像在怕什么似的……还说出会被姐姐讨厌这种意义不明的话。」 总拿出智慧型手机,用特少对的专用App来确认阳南的个人档案资料。资料显示阳南并没有姐姐。 「还是堂或表姐?话说回来,她念的是女校,会不会有当成姐姐一样仰慕的学姐呢……?这样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姐姐。这个单字莫名地吸引人注意。总用手上的智慧型手机拨电话给雫。铃声响了两次就接通了。 「喂,我是雫。和小咲的私密情话已经结束了吗?」 「什、什么私密情话。咲小姐是有来我房间,不过我们之间没做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行为。」 「是喔,那果然还太早了呢。虽然我说过快点要比晚点好,不过这种事快点会——」 「捉弄人的玩笑话请就此打住。我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真性急耶。有什么事?」 雫的口气转为闹别扭,不过确实从开玩笑改成正经。 「我想请您调查一下,有没有被神乐塚小姐称作『姐姐』的人。」 「就这点小事?真是大材小用,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响起高速敲击键盘的声音。约十秒后,雫说: 「她没有还在世的亲姐妹,也没有年长的女性亲戚。童年玩伴和学校的学姐中,似乎也没有会亲昵到这样称呼的人。」 「果然没有啊——」总猛然惊觉,刚刚的话有令人在意的点。 「您刚刚说还在世的亲姐妹?那有亡故的姐妹罗?」 「是的。我调查户籍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神乐塚母亲的生产记录。所以知道了至今我们都没去调查、颇有意思的一件事。神乐塚阳南有个出生后没多久就亡故的双胞胎妹妹。」 「——亡故的双胞胎……妹妹。」 「出生证明和死亡证明是同时发出的,名字叫神乐塚绮月。」 「这件事,神乐塚小姐知道吗?」 「神乐塚阳南知道喔。在她刚成为偶像的时候,曾因为杂志报导而造成话题。说是要连同没能活在世上的双胞胎妹妹的份,一同活下去并给人活力。 在DD12的核心粉丝间算是常识。是说双胞胎这件事连维基百科上都有记载,只不过没写上名字罢了——这个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吗?」 「就在刚刚,我去神乐塚小姐那想问她话。结果她非常后悔白天时跟我说事件要结束了这种话。还说会被姐姐讨厌而陷入半疯狂状态。我也紧张到当场逃跑了。」 「嗯。那的确不寻常。明白了,我这边会以『姐姐』为关键字来搜查。说不定就像网路的非法网页那样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那就麻烦您了。」 「这当然。虽然你成功逃跑了,但不要紧吗?」 「您指的是?」 「放着几近恐慌状态的神乐塚阳南不管这件事啊。希望她不会在房间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才好。」 「奇怪的事……?」 「像是自杀罗。由于木村嫌犯自首,神乐塚阳南的立场有可能会根据某些形式而变得不利。我想了好几个可能性,就算她自杀雫也不会怀疑。毕竟整起事件内有蹊跷。」 雫讲得事不关己,但对总来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阳南甚至说了「只要总肯忘记,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事」这种话。这很明显的异于常情。 「我、我都没想到!我去看看她!!」 「啊,等一——」 雩的话还没说完总就挂断电话,粗鲁地把智慧型手机塞进口袋后冲出走廊,一股脑地跑到方才才刚逃离的阳南房间,用力敲门。 「神乐塚小姐,你还好吗!神乐塚小姐!」 房内没有回应,只能微微听到莲蓬头在喷洒的水声。这声音让总联想到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场景:割腕自尽的少女开着莲蓬头,将切开血管的手浸泡在装满水的浴缸中。 浴缸被血液染成一片鲜红——自杀。这两个字沉重地压着总。 「神乐塚小姐,你没事吧!请回答我,神乐塚小姐!」 总胡乱敲打着门板。声音和呼喊在楼层荡漾,其他房间的门接二连三地开启。 「怎么了?」「我说这样不会太吵吗?」「发生什么事了?」「阳南只是睡死了吧?」「今天最后一天,阳南应该累坏了。」「嗯,人家也这么认为。」「喂,到底怎么了?」 偶像们纷纷聚集到总身边。里头也有咲的身影。 「月见里,怎么了?」 「怎么说呢——」 回头看咲的总中途说不出话。这时,却在咲的肩膀后方看到预料之外的人影。 头戴压低到眼睛的宽大帽子,脖子上的围巾绕到接近鼻子,还穿着大衣一副看起来就像刚从户外回来的样子。 戴着帽子的她,解开遮住嘴角的围巾。 「阳南怎么了吗?」 站在那儿的人毫无疑问的是神乐塚阳南。她右手拿着宝特瓶,左手缠着绷带。 除了总,在场所有人都先看向阳南,视线再回到总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她明明还包着浴巾啊……? ——而且,刚刚左手也没有绷带…… 总怀疑自己的记忆,但绝不是自己记错了。陷入混乱的阳南只围着一条浴巾逼近自己,是想忘也忘不了的强烈鲜明体验。 在和雫通电话的期间,阳南穿上衣服左手缠上绷带外出去了。 总只能这么想。 因为在洗澡,绷带只能解开拿掉,可总却觉得奇怪得不得了。那个惊慌失措的阳南和眼前这个阳南的身影怎么也搭不上。 「请问……呃……你去了哪里?」 「 啊, 哦。我只是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了。|于过房间的冰箱没饮料阳南举起手上的宝特瓶给大家看。 「怎么,原来只是不在房间里啊。」有人觉得无聊,说。 「吓死人了,毕竟有收到恐吓信嘛。」「对啊,有收到恐吓信却又不在房间,才会闹那么大吧?」「哦~原来如此。我了。原来是虚惊一场。」「该卸妆去睡了,明天一大早就要彩排呢。」「对啊对啊。」 偶像们各自觉得理解状况,一一回房去了。看样子她们似乎还不知道恐吓信事件暂且被视为解决了。 留在现场的,就只剩总、咲和阳南。 咲诧异地从头到脚打量阳南。 「……为什么…你一副刚从外头回来的样子……?」 「因为我刚刚才冲好澡,不想让热气散掉所以才包成这样出门,很奇怪吗?」 「冲澡?……帽子拿下来给我看。」 咲没有隐藏怀疑,低声命令道。阳南愣愣地拿下帽子。 头发确实湿湿的,像刚洗好澡。 「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不过阳南完全没有做出会被你怀疑的事喔。对吧,总?你也同意吧?」 阳南盯着总看。黑不溜丢的大眼珠让总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是、是啊。」 在思考前总就点头了。自己也不知道在怀疑阳南什么。 「回去吧,咲小姐。吵到大家了。」 「既然你接受的话,那好吧。闹太大了。」 咲率先回头。总也在对阳南轻轻点头后离开现场。 「晚安。」阳南说完,就进入自己房间。 总转头,越过肩膀瞥见阳南进房间的瞬间。 面无表情的雪白侧脸让总战栗到停下脚步。那张脸冷酷得让人无法想像是平常被粉丝仰慕为「阳南南治愈系」的人。 「……怎么了?」咲察觉到总不对劲。 是不是我眼花了?就在总怀疑自己的眼睛时,阳南房间的门已经关上。 「没、没事。没什么。」 「如果没事的话,就快点回房间休息。我有预感,明天才是来真的。」 「来真的?我知道明天是举办演唱会的日子呀。」 「不是啦。是这次的事件。我这种预感,意外地会成真喔?」 咲如此放话,然后就快步回自己房间。 饭店走廊只剩下总一人。 ——事件的真正高潮。 想像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总慢慢地看向阳南房间的门。 「神乐塚小姐——没有做出可疑的举动。我是从何时开始这么想的?她哪一点不可疑了?」 不准怀疑阳南。感觉像是有人在某处这样低声叮咛,而另一方面,在和雫对话后怀疑阳南的自己,正在抵抗着叮咛的这个人。 烦闷得不得了。莫名的恶心感包围全身。 要消除这份恶心感,总只想得到一个方法。那方法无疑会给咲和DD12相关者添麻烦,然而却是现在的总唯一能做的。 要做的事情极其简单,但就需要毅力和耐心。 「……不是办不办得到。而是一定要这么做。」 总从上衣口袋拿出智慧型手机和私人手机,将两只手机关机后,下定决心。 ——要上了。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天,也是DD12圣诞演唱会的表演日。 一早,偶像们聚集位在秋叶原DD12中央大楼的舞蹈练习室。 教室里除了受伤的泽渡由绪外,所有Specials团员和咲、制作人安藤和几名经纪人都到场了。但里头却没看到总的身影。 木村犯下的罪行已经传到偶像耳里。就算没有人告知,想要隐瞒自首的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经纪人对自己负责的偶像团体寄恐吓信。」一大早综合节目就已经在大肆声张地报导。配合前些天体育报报导的舞蹈教室暴动事件,节目中尽扯些有的没的当话题。 连网路BBS和推特都在热烈讨论今天的演唱会是否会如期举办。有人怒气冲冲地说「票都买了要是演唱会停办怎么办」,也有的留言像是犯罪预告,写说「如果演唱会敢停办就要寄恐吓信」。 原本冷门小众的DD12偶像团体,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拱上顶尖舞台。为了买到少得可怜的当日票,大清早演唱会会场外就排满了等着买票的队伍。 要在这种状况下举办演唱会吗?偶像们在意的就只有这个。 体格像个老好爷爷的制作人安藤告诉偶像。 「木村他酿出的祸,和你们该成就的事业无关。我们需优先着想的,就是粉丝。因我等工作人员而停办众多粉丝殷殷期待的演唱会——他们错了,我们要办。为了粉丝办一场盛大的演唱会!」 哇——!Specials欢欣鼓舞。安藤满意地点头。 「好啦,该移动了。会场内正等着你们彩排呢。」 「是!」偶像们齐声回答,往教室外走。和她们成对照,咲反而紧皱眉头。 「你不满意吗?」安藤问咲。 「虽然我要站在舞台上,但终究是局外人。没有资格说话。」 「是吗。不过身为制作人的我,可不把填补队长泽渡空缺的你视为局外人哟。可以的话今后也很想请你继续登上舞台。对于能在短时间就做好准备站上舞台的你,我由衷感谢。」 「玩笑话就免了,我可没兴趣。」 主任经纪人金田呼唤毫不掩饰不快的咲。 「四月朔日,不提挖角那件事,月见里怎么了?他没来耶。」 「谁知道。我又不是那家伙的经纪人。」 「他工作蛮认真的,我以为他不是那种会擅自休息不来的人……到底怎么了?你们都是警察,没听说什么吗?」 「不管你怎么问都没用。总而言之我没听说。那种事直接去问我们上面的头头。」 「这样啊……我问问看好了。毕竟月见里没来会很麻烦。没人来卖东西很糟糕的。本来人手就很不够了。」 嘴巴碎碎念的金田离开咲,回到经纪人队伍里。似乎开始商量要如何填补总缺席的空缺。 「总怎么了啊?」 就像跟金田交棒,换阳南来到咲身旁。 「谁知道。我们认识又不久,我哪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反正那家伙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命干啥去了吧。」 是喔。阳南说。 「我本来希望能让总看到今天的表演的。」 「月见里那货色,不在也没差吧。」 「这是一定会在演艺界名留青史的演唱会。目撃历史性一刻的人越多越好不是吗?」 阳南的笑容意味深远。咲鼻子喷气,哼了一声离开阳南。 「历史这玩意不是目击者制作的。而是之后由别人擅自增添各种臆测创作的——不说这些了。要进会场了吧。快一点比较好喔。」 「说的也是。快走吧,小咲。」 阳南神态自然地向咲伸出右手。咲轮流看她的右手和还包着绷带的左手。 「你的左手,伤还痛吗?」 「就那样罗。伤口应该是愈合了,不过还不太灵活,因为会痛。」 「是吗。」咲低语。她没有牵阳南的手就直接往走廊走去。阳南放下右手追着咲离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舞台上将会有将近五十名少女唱歌跳舞。 跳舞的人除了十一名DD12的Specials正规团员和一名非正式团员,其他还有被称为副团的DD12二军和研究生。有一人坐在轮椅上待在舞台中央附近,那是先前因舞蹈教室被袭事件而伤到脚的DD12 Specials队长泽渡由绪。 相较于在耀眼照明下的华丽舞台,容纳两千人的观众席上就只有工作人员和制作人。现在是正式表演前的最后彩排即将结束之时。 宛如正式表演般,偶像们在舞台上热舞,唱完要在演唱会表演的所有歌曲。舞台上的布景也全都是正式上阵时用的。和正式表演不同的地方,就只有要经常接受指示停止表演,还 有偶像们都穿着针织衫这类轻便服装。 偶像们的表情都格外认真,大家都是当是正式表演在演出。歌声格外大声,舞蹈格外激烈。贝斯和鼓组合的重低音轰隆巨响,歌曲告终。 跳舞的少女们全都静止不动,摆出最终收尾的姿势。 不管是偶像还是工作人员都没人有动作,连呼吸都停止。就在寂静了数秒后。 「OK!」DD12制作人安藤出声,鼓掌。 舞台上的紧张感顿时解除。十一名Specials面露安心,伴舞的副团少女们握着彼此的手喜不自禁。 轮椅上的由绪仰望身旁的咲。 「谢谢。托你的福,绝对会是一场绝佳的演唱会。」 咲面向旁边。 「我没做什么,就只是履行义务而已。」 其他Specials团员聚集到咲和由绪身边。 「啊~早纪害羞罗。」「还是说那是害羞以外的感情?」「不会是百合恋吧?」「笨蛋,最近都叫蕾丝边了。」「队长和早纪的蕾丝恋情,简直就像哪部歌剧一样。」「呜哇——好好喔……光是妄想就觉得很OK了……」 偶像们七嘴八舌的声音被演唱会导演的男声盖过。 「彩排结束!离正式开场还有两小时,大家可别松懈了!」 「是!」精力充沛到足以震撼会场的五十名偶像。一齐回复。 接着偶像们散开,从舞台回到休息室。 「两小时啊。」咲低喃。阳南走到她身边。 「两小时一下就到罗?我们得去做全套化妆,还得换衣服。」 「对呢。」咲附和。这时舞台下有人呼唤她。 「四月朔日,借一下时间可以吗?」 是主任经纪人金田,表情不是很好看。 「什么事?」咲问。 「月见里的事啦。月见里那家伙,都这个时候了却还没露脸。我问过警视厅那边,不过他们说不清楚现场的状况。你真的没听月见里说要去哪吗?」 「没听过,不好意思。」 「这样啊……没办法了,只能连那家伙的份一起做了。像这样说话的时间都嫌宝贵,先走一步啦。」 金田的表情像被逼到走投无路,小跑步离开了。阳南微微侧首。 「总真的没来耶。他到底怎么了。」 「去在意看不到样子的家伙也没意义吧。」 咲说。身旁的Specials团员也跟着出意见。 「山梨经纪人逃跑了呀。」「为什么要逃跑?」「你看嘛,木村被抓啦。他会不会是和木村一起策划什么?」「咦~?策划是指~?」「像是偷拍我们的照片拿去卖罗。」「啊,该不会向狗仔提供情报的人就是山梨?」「有可能有可能!」 因为总不在,团员们纷纷将自己的臆测说出口。 咲挑起一边的眉毛,似乎感到不快。 轮椅上的由绪发表队长应有的言论。 「说没来的人的坏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应该要集中精神在演唱会表演上,大家各自去休息然后做好正式上场的准备!没时间让我们在这边发呆了!」 「说的对。」咲把轮椅往后转,推着由绪离去。Specials团员们也停止喧哗,鱼贯地走向休息室。就只有阳南留在原地。 「怎么了?」咲停下脚步回头问。 「嗯,我想一个人独处,好集中精神。之后再去休息室。」 「这样啊。要小心喔。」 「小心?小心什么?」 「各种事。警察不认为恐吓信的事件已经完全结束。」 「嗯。没问题啦,因为木村先生是犯人啊。」 「……那就算了。」 咲没有多说,推着轮椅离开。与大家离开的方向相反,阳南小跑步跑向舞台的另一侧。 「辛苦了——」和开始维护保养布景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后,阳南就从昏暗的舞台侧边走到舞台后方的联络通道。 每个错身而过的工作人员看到阳南,脸上都浮现疑问:「为什么偶像会在这?」然而只要和满脸笑容的阳南四目交接,全都在瞬间傻住,接着视线撇离阳南。 工作人员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当场忘记看到过阳南。 没人出声,阳南就这样走进没有半个人影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搬运器材设备用的便门。演唱会用的器材设备全都已经搬进会场,同时也都设置完毕,因此便门附近没有人,除了通道以外的照明也几乎都没开。 阳南进入便门附近、暂时放置运进来的设备的临时仓库。 为了容纳大型设备的临时仓库里头虽然宽敞,现在却比通道还要昏暗。只有像小夜灯一样微弱的照明散布点缀在黑暗中。 阳南在昏暗中东张西望。 「这边哟,姐姐。」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蚋。虽然听起来跟阳南很像,但呼唤声微微高亢,听起来也比较幼稚。 「就不能待在更容易让人看到的地方吗,废物。」 阳南朝发声处走过去。墙壁上的微弱灯光照出朦胧的人影。由于黑暗所以看不见脸,但对方用大大的帽子和长长的围巾遮住脸,还穿着一件大衣。体格跟阳南一模一样。 阳南走到戴帽少女身边后,开始脱去针织衫。 「换衣服吧。」 「嗯。」戴帽少女也开始脱衣服,然后交换彼此的衣物重新穿上。 「那、那个,总——月见里总呢?」 「还没来会场的样子。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压低帽子遮住脸的阳南,口气失去了平常的柔和。 穿着阳南的针织衫的少女,畏畏缩缩地追问。 「他会知道自己被锁定,果然是因为我跟他说的那些话……?」 「当然啦。都怪你预告犯人会自首,我才会被怀疑跟木村有关。那些话要是传到警察那儿,连我也会被怀疑是嫌犯的。」 「……对、对不起……」 「要是昨天我回饭店前没先跟你联络的话,八成当场就被拆穿了。在交换之前干嘛擅自洗澡啊。拜这之赐为了隐瞒你的过错,连我也都得淋得满头湿。」 「可、可是,因为姐姐说我都不洗澡很臭,所以我才会去洗澡……」 「事情发生了再找借口有屁用啊,给我闭嘴。」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现在道歉也太迟了。总而言之,要抓住月见里,查出他对上级说了什么——还有,必要的时候,拿他来当对付四月朔日咲的盾牌。」 阳南将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从大衣口袋掏出眼镜戴上。 她现在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先前总在电车上看到长得很像阳南的少女。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针织衫少女问。阳南边转身边回答。 「这个嘛,最后一次确认安排没有出差错,还有强化命令,大概要花个三十分钟。如果已经开始化妆的话,你就用上厕所或其他理由来拖延时间。」 「……真、真的要在第一首歌动手吗?」 「那当然。为了这个才做了充分的准备呀。在开演的同时悲剧降临——就只有我一个幸存下来,这将是最棒的戏码。不管是网路还是媒体一定都会吵得沸沸扬扬。」 「可、可是,真的非得做到那种地步吗?」 「什么非得,是一定要做到那种地步。这世间太少人谈论到我了!就算放出恐吓信这种消息,却连狗仔都没兴趣,我需要能够独占综合节目一个月的话题!你自己想想,把早上和中午的综合节目每天作专辑报导的宣传效果换算成金钱会有多少!?」 「可是……之前也曾死了好几人,却都没能造成话题……」 「那种事我知道啦!那只是运气差才会失败!说什么我未成年又是偶像,都怪媒体尽是顾虑这些有的没的,明明只要像平常那样把事件弄得有趣耸动就好了!」 「可、可是……」「烦死了你,一直可是可是的。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行了!懂吗,绝对不准做出多余的举动喔!?你想看我活跃的样子吧!?」 「是、是的。我希望姐姐能够实现所有我做不到的事。」 阳南突然抱紧针织衫少女。 「对不起。对你这么大声。因为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从今以后也要继续帮忙我喔。」 「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的。」 拥抱一阵子后,两人分开。阳南留下针织衫少女离开了仓库,然后直接从搬运器材用便门走出会场外。 演唱会的开演时间是下午六点。目前下午四点多,天空带着一片红。 会场正门的喧闹乘着黄昏吹起的寒冷冬风传到了便门口。远远的就能听到想买票的男子嘶哑的声音。连被称为黄牛的非法售票员都有。警察要是发现黄牛就会立刻逮捕,但依旧有人不惜冒这危险也要来兜售门票,可见得这场演唱会是一票难求。 「盛况空前呢。明明之前票没卖完所以才会在演唱会当天贩售剩下的票。这也多亏了今天早上综节目的报导。用木村一个人当牺牲品,就能得到这么大的效果……」 阳南嘴角上扬,但立刻调整围巾的位置好遮住嘴巴。 「要是被粉丝发现就惨了,虽然要绕点远路,不过就不去会场前面了。」 喃喃自语完,阳南迈出步伐。会场位在远离繁华街道的地方,而她的行进方向似乎就是繁华街。为了掩人耳目她选择走小巷弄,加快双脚的速度。 走了大约十分钟,阳南来到一栋破旧的出租大楼前。这栋大楼没有任何店家招牌,所有的窗户内侧都拉下了百叶窗。看起来似乎没有在使用。 阳南正要走进大楼旁边一条狭窄到轿车无法通行的巷子。 这时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警察走过来。 「小姐,打扰一下好吗。」 阳南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警察。 「今天这附近有偶像演唱会,你知道吗?就是早上综合节目播报的恐吓信事件而造成话题的偶像团体。因为网路上谣传说事情还没结束,所以我们警察正在巡视这一带。不好意思,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为了卸下路人的心防,警察笑着接近阳南。阳南安静地盯着警察看。警察突然止步,笑容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唉呀,对不起。你可以走了。喔,原来是误会了。这样啊这样啊。」 莫名其妙擅自接受了状况的警察自言自语完,就转身朝原本来的地方离开。 仿佛一切事都没发生,阳南步入巷子。黄昏时分,大楼间的巷弄因为没有日照,就像夜晚一样黑暗。阳南从大衣口袋取出小小的笔形手电筒,按下开关。用微弱的灯光照着脚边朝里头走。 狭窄巷弄的两旁堆满了空罐等垃圾,看来这里几乎没有行人。阳南突然在巷弄中间停下。 「……应该就在这边。」 说完,朝大楼墙壁跨出一步。接着身子像融化一样消失在大楼里。 阳南进入的地方是阶梯。似乎是用某种方法,让楼梯的入口伪装成墙壁的幻影。 走下楼梯,有扇门被打破,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 被破坏的门后方射出光线,还能听到应该是少年的谈笑声。 「不过,真的可以下手吗?」「我们的队长都说可以了呀。既然是队长下的命令,那就没办法罗。」「对啊对啊,我们JUDAS底层的士兵不能违抗有位阶的队长啊。其实我很不想动手的呢。」「最好是啦,明明就干劲十足的样子。」「这么懂我啊?」 真下流。阳南小声地唾弃。 「我记得……声音要高亢一点……这样吧。」 阳南稍微调整声音,让声音和在临时仓库交换衣物的少女一样。 「……很好。接下来——我呢。」 说几个字进行确认后,阳南走进入口。地下室地板摆着一盏以电池为动力的LED提灯,坏掉的箱柜和木箱杂乱分布。还有速食店的外带塑胶袋、零食包装以及空宝特瓶散落一地。 四名少年用柜子和木箱代替椅子,聚在一起聊天。当他们注意到阳南,视线立刻集中在她身上。 「辛苦了。」「午安。」「承蒙照顾了~」轻佻的招呼语重叠在一起。 是〈赠呈者〉领导的队伍成员。 〈幻影〉师吕,〈火爆〉赤路,〈铁鎚〉大土以及〈超电磁〉古久秋这四人。 「都到齐了?」 阳南说,口气也变得柔和许多。简直就跟和她交换服装的少女是同一人。 师吕让瞳孔散发微微的紫光,说: 「都到齐了。参与这次计划的家伙全都在这里。」 「师吕,我在这栋大楼前面遇到警察。这儿没曝光吧?」 「没问题的,我所创造出的幻影虽然没有实体,但外观可是真实得维妙维肖。这里头没有人进来的时候被其他人看见。对吧?」 师吕使用〈幻影〉能力,将大楼入口伪装成墙壁。 面对师吕的质问,赤路和古久秋都回答没被看到。 「所以说,只要队长没被看见,就没事了。」 「这倒不用担心。警察没发现这里就走掉了。不过你一直在用J能力吧,持续使用头不会痛吗?」 阳南用甜甜的嗓音问,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的担心师吕。师吕露出害臊的表情。 「没、没事的。我这能力不会对脑袋造成负担。我也只能制造幻影而已。我由衷感谢队长愿意差遣这样的我——〈赠呈者〉大人。」 〈赠呈者〉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入口附近传出声响。所有人顿时全往那儿看。 「只是垃圾被风吹动而已啊,吓死人了。」 有人虚张声势地说。阳南盯着入口看。 「……看来……没有人。都到这地步了可不能让人妨碍我们。」 阳南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拿出四张长方形的纸片。那是演唱会的门票。 「谁来发一下。」阳南说。赤路迅速走到阳南身旁。 「哟,是摇滚区的票耶!拿去网拍立刻面交的话能赚十倍喔?」 赤路兴奋起来,手伸出去要拿阳南的票。这时他的眼睛掠过一抹紫光,手指突然像蜡烛点燃一样生出几缕火花。 「你想烧了票吗?你这一兴奋就无法压抑J能力的习惯,多留意一点比较好吧?」 「对喔,糟糕糟糕。那就用这只手。」 赤路连忙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收下四张票,然后当场转身说: 「一张一万——!想要的人拿钱来。」 「……你很想被整肃呢。」 阳南低声说,赤路微微一震。 「开、开玩笑的啦,〈赠呈者〉大人。我会乖乖发给大家的。」 赤路发完票,重新坐回柜子上后,阳南再度环视四人。 「我想程序你们都知道了。不过为求谨慎,我再说一次。执行时间是在第一首歌。在姐姐开始独唱,观众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尽情搞破坏了。」 姐姐。和阳南交换衣物的少女在仓库里头就是这样称呼阳南。果然阳南是在饰演那名少女。 「请问,〈赠呈者〉大人。我们真的可以——杀掉DD12吗?」 师吕惶恐地问。然而阳南果断地回答那不安的提问。 「除了姐姐——神乐塚阳南,其他人随你们高兴怎么处置。对我来说,那些人死了也无所谓。不过要注意,绝对不可以让人看到你们的脸。会场届时会陷入恐慌,应该可以把一两名偶像带到暗处,不过场内有监视摄影机。你们不想负之后的责任吧?」 「这点请放心。监视器这种玩意用我的〈幻影〉就能轻松搞定。哈哈……太赞了,真的可以干啊……选谁好呢……由绪脚在痛,选她好了……」 正在邪恶妄想的师吕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自言自语。沉默至今的大土嗤之以鼻。 「〈赠呈者〉大人,这家伙有点恶心,可以用我的〈铁鎚〉打烂他吗?」 「这样我会很伤脑筋的,大土。要是掩饰楼梯的幻影消失了会很麻烦。马上就能尽情放纵了,现在先忍耐一下喔?」 「……也好。我比较喜欢随心所欲地大闹一场。」 被叫做大土的少年咂嘴。赤路询问一脸不悦又安静的古久秋。 「你咧,想选哪个偶像?」 「我选的理由跟你不同。我的目标,就只有干掉哥哥的加速女而已。」 古久秋回答的声音相当低沉。加速女指的应该是咲。赤路不怀好意地笑。 「呵。古久春那家伙也会搞砸啊。有够蠢的。」 「你说啥?瞧不起我哥的话,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古久秋恶狠狠地瞪向赤路。他是〈超电力〉古久春的双胞胎弟弟,似乎很想为哥哥报仇。阳南看着赤路和古久秋的互动不禁皱起眉头。 「能不能打住呢,两位。与其吵那些事,你们还记得我给予的追加能力的使用方法吗?」 追加能力,是指〈赠呈者〉用〈赠礼〉给予已有能力的Juvenile其他的能力。是连总和咲都不知道的情报。 「其实这能力还蛮难使用的。」古久秋说。 「对对对。想说可以快速行动很爽,没想到差点就摔倒。要很努力才不会冲过头。」 赤路说。阳南问大土和师吕。 「你们呢?能否稍微灵活使用了?」 「还好。我本来就只有让人看见幻影的能力。所以这种借来的能力跟我不太有关。」师吕说。大土则浮现大无畏的笑容。 「我的话没有问题。毕竟我的能力〈铁鎚〉就是将身体的强度提升到跟钢铁一样。什么十倍速的反作用力,跟个屁没两样。」 阳南听完,说: 「是吗。既然如此,就麻烦大土你应付加速者四月朔日咲。这样行吗,古久秋?」 「没差。我不会看丢她的。我只会狙击她,可以吗?大土,就算被我的针贯穿也别抱怨哟?」 「你那细得可怜的针最好有办法剌进我的钢铁身躯。」 「你说啥?想试试看吗?」 这次换古久秋和大土之间透露出险恶气氛。古久秋不知从哪拿出好几只冰锥,而且连把手都是金属制的,看起来非常坚固。 古久秋的眼睛带着紫光,冰锥离开他的手,因磁力而浮在空中。虽然摇摇晃晃,但所有冰锥的尖端都对准大土。 「可以啊,我来当你的对手。」 大土举起握着拳头的手臂,卷起袖子。眼睛发出紫光的同时,手臂变成黑色钢铁。 「你们。」阳南稍微压低声音。 「要是擅自胡闹,我可要姐姐命令你们自杀喔?」 「……那可就不好玩了。」古久秋说。 「现在可不能忤逆那个人。」大土说。 紫光自两人的眼中消失。古久秋抓住冰锥,大土把袖子卷回原状。 阳南视线绕了一圈。所有少年全都看着阳南。 「我再说一次。在姐姐独唱后,毁了那场演唱会。就算杀掉身旁的观众也没关系,要爬上舞台攻击偶像也行。随你们高兴,不过逃跑时要靠自己。」 可以杀可以攻击,随我们高兴。少年们视线飘忽不定,口中念念有词面露笑意。仿佛被命令解放一直蕴藏在体内的疯狂。 ——够充分。充分过头了。 总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自感觉阳南不对劲的昨天晚上直到现在,总都一直发动〈幽灵〉消除气息,监视阳南。整晚他都在阳南房前站岗,黎明时分两名少女自房内走出后他就一直尾随在后头。一人是阳南,另一人因为戴着大帽子和围巾所以无法看到脸,但看得出来就是总先前在街道上跟踪的、神似阳南的少女。 饭店外头负责警戒的便衣警察一看到阳南立刻就靠过来,但就像方才在出租大楼前遇到的制服警察一样,自行解释状况后就离去。 阳南在那和戴帽少女分开,回到饭店。之后总继续监视阳南。 早上开会,移动到会场时,在会场彩排期间,总的能力〈幽灵〉都不曾停歇,目光一秒都没离开过阳南,屏气凝神潜伏在她四周。 现在他也站在入口旁,注视仓库内的一切。 毁掉演唱会。 阳南清晰地下令。即使亲眼目睹她下达如此残酷命令,总依旧无法置信。更何况也想像不到她这么做的理由。 ——神乐塚小姐,你究竟……是谁? 连续十几个小时忍受轻微头痛的总,开始在脑袋里整理情报。 神乐塚阳南和声音、外表都跟她一模一样的少女,而且少女孩称呼她叫姐姐。 少女是〈赠呈者〉。又或者阳南是〈赠呈者〉本人;平常以偶像身份在活动的阳南,其实是跟她交换身份的少女。 ——不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名少女跟神乐塚小姐,也就是偶像和〈赠呈者〉两人,应该经常交换扮演彼此的身份。 可是为何要这样? 甚至还打算虹了演唱会.….?与其思考为什么,现下最重要的是先将这件事告诉雫和咲。总保持〈幽灵〉状态,慢慢往后走。背对室内的话,就不知道阳南他们的状况。就算现在有〈幽灵〉,但要是被他们察觉就完蛋了。 很快的就要碰到通往地上的楼梯了。总用脚慎重地试探,然后后退上楼梯。 ——别发现。别发现。都不要往这边看啊。 每踏一层阶梯,都会因自己和入口的角度变大而看不见仓库内的一步份。但就算总看不见,室内还是看得到总的下半身,所以还不能大意。 总没有余力去思考自己走了几阶楼梯。直到寻找下一个阶梯的脚后跟踩空,才发现已经走完楼梯了。总虽然到了地面,但刚刚才走出来的入口已经不在眼前。 面前是墙壁,但这只是幻影。如果不知道有人用J能力隐藏入口的话,谁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有楼梯。总心想。 ——知道这状况的人就只有我。得快点通知其他人。 要赶快。这种想法催促总。只意识到要离开现场,却疏忽了要注意脚下。 「錬!」高亢的金属声响彻小巷,等总察觉到自己踢到地上空罐时,已经太迟了。 錬镍!空罐大声地在柏油地面上弹跳。 「是谁!?」幻影墙壁后方传来怒吼。 「糟糕!」 总反射性地出声。尽管立刻张望哪儿可以躲,但这只是条连车都过不了的细窄巷子,根本无处可躲藏。 要逃到外面的马路吗?还是说用〈幽灵〉消除气息度过这段时间? 总烦恼的这几秒钟招来了致命的结果。 「外头有人!」 「混帐!!」 正后方有人叫骂,总没有消除气息直接飞奔。这等于是毫无防备地露出背部。就在冲到外头马路的下一秒,右脚受到像被烧灼的冲击而跌倒。 总想起身,却因脚传来直达脑门的剧烈痛楚而几乎昏厥。 看看右脚怎么了,原来是大腿外侧被冰锥剌入。尖锐的前端贯穿肌肉和裤子,从斜后方剌穿到前面。 「这什么啊!?」 总连忙用力拔掉冰锥。「呃呜。」他痛得呻吟,手中的冰锥掉落地面。鲜血渗出裤子,但出血量并不多,看来没有伤到重要血管。 「下一根可以瞄准心臓吧?」 楼梯的幻影还在,但古久秋已在小巷里头现身。手插裤子口袋伫立不动的古久秋面前飘着好几根冰锥。 「你知道磁轨炮这种靠磁力射出子弹的武器吗?那种事我也做得来喔。这把冰锥的把手里头有磁铁,所以只要我在喜欢的地方产生磁力——就会这样!」 咻。第二根冰锥撕裂空气飞过来,擦过坐在地上的总的脸颊。 总畏畏缩缩地转头看过去,冰锥就插在巷子对面的大楼水泥墙壁上。 「你运气也真差。」「看是要杀了那只老鼠还是先拷问一下。」 听到其他男生的声音,总视线回到前方。一开始是赤路,接着是大土,然后是师吕,接二连三地从幻影墙壁后现身。最后是慢慢走出来的阳南。 「您怎么看,〈赠呈者〉大人?」师吕说。 阳南隔着眼镜,冷酷地俯视总。 「有必要确认刚刚的话他是从哪开始听的,听了多少。杀了他是很简单……不过,还得让他说出所有关于特少对的情报。」 赤路露出扭曲的笑容,朝总举起手臂。 「拷问就交给我吧。活生生地被火烤,没人会不说实话的。」 砰的一声,赤路的手掌前突然出现有篮球大小的火球。 大土双手指头交握,发出关节咔昨响。他的手从手指开始慢慢变成像钢铁一样的黑灰色。 「先拷问再杀,应该要交给我吧。在加速下用铁拳殴打人类,我很想尝试看看呢。」 ——这些家伙是认真的。 体内的恐惧像沸腾一样上涌,总拖着脚勉强站起。 窥视左右,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没半个人。虽然不会把人卷入其中,但相对的也没法向人求救。总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用〈幽灵〉消除气息,趁敌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逃到大街上。 总冷静思考,立刻了解那是无意义之举。在自己奔跑的瞬间〈幽灵〉就会被看穿。而且受伤的脚也没法跑多远,还等于再度让背后呈现无防备状态。 古久秋的冰锥下次会贯穿我的双手双脚,让我连爬都没办法吧。 「……哈哈。无计可施了呢我。」 话中带着自嘲的总,视野右侧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盖着盖子的绿色水桶。盖子与桶身之间伸出一段塑胶袋,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感觉还有一股腐臭味。似乎是有人把生鲜垃圾连同水桶一起丢在这里。 「不逃了?放弃也好。还是说,事到如今你想接受〈超电力〉古久春的提案?」 阳南走近总几步。连对总,口气都和交换身份的少女一样。 是在贯彻演技,还是这才是她原本的姿态? 但如果是使用电击的Juvenile所说的话,总还记得。 「你是指要不要加入JUDAS吗?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了!」 总忍住右脚的疼痛跳向水桶,把水桶扔向赤路。 「王八蛋!」赤路大手一挥。火球配合这动作和水桶撞个正着,总和阳南之间顿时发生爆炸。水桶内的垃圾因爆炸的冲力而飞散出来。 里头果然是生鲜垃圾。恶心脏臭的物体自天而降。 「呜恶!」「臭死了!!」「你搞什么!」「恶呕!是不是跑进嘴巴了!?」「呀啊!」就在阳南和部下惊愕的当下,总发动〈幽灵〉。 「混帐,消失了!?」 大土是最先发现总消除气息的人,但已经太迟。 总轻手轻脚,慢慢朝旁边移动。 不发出醒目的声音,不做出醒目的动作,甚至不呼吸。 ——只要不做出醒目的行为,就没人能看见我。如此一来就能逃到大街上。 「可恶,逃走了吗?」赤路说。 「……消除气息吗,真麻烦的能力。」古久秋也跟着张望四周。 总的〈幽灵〉是让自己不容易被人意识到的能力,但绝不是整个人变透明。 不过,光是存在感接近于零,就容易让人看丢自己。 总慎重地移动,心想应该逃得了而稍微安心。 这时,阳南注意到了什么。 「哦……即使能消除气息,却消除不了血迹。不过这也是当然。」 总大吃一惊往下看。柏油路面上拉出一道血迹。 是总的右脚滴落的鲜血。 「——糟糕!」 总忍不住失声,JUDAS成员的视线再度集中到他身上。 「还在啊,就在旁边而已呢。」「真恶心的能力,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不到。」「不过很符合偷听人讲话的老鼠呢。」「好没用的能力,王八蛋。」 总咬紧牙根。他已无计可施。 「——放弃吧。如果不想绝望第二次的话。」 「差不多也该死心罗?」 阳南厌烦地说。就在这个时候。 总原本想逃过去的马路路口处,突然响起紧急煞车声。警车像要堵路似的停在路口。连反方向的十字路口,还有JUDAS团员藏身大楼的窄巷尽头,也都有警车停靠。 每辆警车都下来了好几名制服警察。一名睡眼惺忪穿着运动衣的少女自靠近总的警车后座下来。 「雫小姐?」总惊讶地瞪大双眼。 「嗨,总P。雫亲自出马,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您为什么会来这?」 雫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用平常的语调回答。 「即使关机了依然能用智慧型手机得知总P的位置。雫今天一大早就麻烦附近的警察局,管理掌控这一带所有的监视摄影机,然后就一直盯着电脑观察街道。后来总P不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跟踪少女吗?看到之后警察局的人立刻都赶来协助你罗,完毕。」 所有制服警察下车后都站在警车前拔出手枪。雫身边的警察将枪口朝下,对着JUDAS团员宣告: 「警方怀疑你们犯了凶器准备集合罪。不准抵抗否则开枪。」 凶器,指的是Juvenile的J能力。光从这点就能看出警察视J能力为危险。 「凶器啊。」师吕轻蔑地笑,开口道。「就只有这家伙有喔,逮捕他吧。冰锥是很棒的凶器呢。」 「慢着。拿我当犠牲品吗?」古久秋说。 「就是这样,快点抓了这家伙就滚回去吧。呐?」赤路说。 大土也不怀好意地奸笑,阳南则是面无表情。即使被警察包围,JUDAS的团员无人显现出着急的态度。甚至还让人觉得从容有余。 被他们的从容给触怒,一名年轻警察摆出射击姿势。 「你、你们这些人!当我们是笨蛋吗!」 古久秋单手一扫,抓住浮在空中的那几根冰锥。 「不是把你当笨蛋,只是阆述事实而已。你们这些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古久秋轻举握住冰锥的手。 警察们开始紧张,所有人都举枪瞄准—— 「什、什么!?」「枪怎么!?」「手、手铐也是!」 警察们接连发出惊讶声,手枪和手铐都朝背后的警车飞去,紧紧贴住车体,仿佛被黏在铁板上头。不管警察怎么扯怎么拔都拿不下来。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喜欢的地方产生磁力。那台警车现在是一块巨大的磁铁。铁只要一旦磁化就会变成磁铁好一阵子。现在你们的手枪不能用了喔?」 古久秋得意洋洋地说。警察们放弃持枪,卸下连接着枪套的绳子。不这样的话会连活动都受到限制。 警察们改执警棍代替手枪。是以强化塑胶制成的,可以伸缩的警棍。 赤路百无聊赖地环视警察。 「怎么,拿那种棒子想干嘛?本大爷我——」 赤路只手伸向背后的巷子。他没有看后方就突然做出比刚刚破坏水桶时还要大颗的火球,并扔出去。 火球的速度比躲避球还快,朝着他身后的警察飞过去。 警察连忙闪避,但火球直接击中警车,然后炸裂开来。 爆炸产生的风吹走警察,警车化为烈焰。油箱很快就被点燃,喷发出更剧烈的火焰。 跌倒的警察们慌张失措地站起,远离警车重新拿好警棍。但是脸上已没有方才的活力,反而被恐惧完全占据。 「哈哈,警察大人,太丢脸了吧,这种程度就吓到皮皮挫。」 大土的奸笑化成新月形状,嘴角高吊。他的眼睛亮着紫光,手臂变成铁灰色。 「请问〈赠呈者〉大人,我可以拿这些家伙做测试吗?就是加速后用铁拳揍人。」 「随你高兴呀。」阳南说。「不过,禁止打头。我不想看到血腥场面。」 「要揍人就要揍腹部,是这样吧?」 露出嗜虐的笑容,大土突然消失。 「加速?」总惊愕失声,接着巷子尽头的一名警察飞了出去,背后用力撞上警车车门。警车玻璃碎裂,车门凹陷成一个人的形状。 大土的背影出现在飞出去的警察原本站的地方。 他方才使用的J能力,就连总一看都知道是咲的〈不可触〉。根据他在地下室所听到的对话,阳南旗下的Juvenile除了原有的J能力外,全都还被给予了〈不可触〉。 肚子被打的警察连闷哼都没有,按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你、你没事吧?」身旁的警察虽然这样问他,但打滚的警察根本无法回答。 除了肉体强度可与钢铁比拟,大土还使用了〈不可触〉的加速。所以他那一击绝对超脱标准。那名警察没有当场死亡反而比较不可思议。 「喔哈。这个手感太棒了!」大土亢奋得全身颤抖。 总也看出警察们在动摇。在不能使用枪的状况下,警察们都充分理解到:要对抗Juvenile这种怪物有多么绝望。 没有动摇的人就只有雫。她的表情只有不快。 「被小咲抓到的J供称〈赠呈者〉的〈赠礼〉可以给予J暂时性的追加能力,所以这种情况没啥好大惊小怪。但偏偏是给〈不可触〉……」 大土洋洋得意地呼唤碎碎念的雩。 「怎样啊,那边的女生。我很厉害吧。」 雫没有回答。大土继续单方面地说:「明明是个小鬼却站在警方那边,你是特少对之犬吧。离开那种地方,投靠JUDAS吧?既是美人胚子身材又不错,要不要当我的女人啊?」 「——少开玩笑了你!」总怒不可遏。 雫随性地走近总身边,接着抱住总的手臂。 「真遗憾,雫最讨厌粗鲁的人了。」 雫的行为让总一时心跳加速,但现在可不是害羞的时候。 「……雫小姐,这些家伙应该全都能使用〈不可触〉。」 总小声告知,雫悄声回复:「是啊。」 这样的互动似乎让大土很不悦。 「什么啊,早就有男人了吗……看来只好硬上罗?」 「还真是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你们踩到意想不到的地雷。劝你们最好乖乖就逮,我们很希望逮捕的是四肢健全的人。」 用帽子和围巾遮脸的阳南身子微微一动。 「什么意思?」 「就是指你拷贝了小咲的〈不可触〉,还给了这些男生的这件事。」 「这算什么地雷?」 阳南问,雫笑着回答。 「对付同样使用加速的人,小咲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手下……留情?你是说那个加速女吧,没了加速这个优势,她哪赢得过男人。」 大土嘲笑。「哈!」雫则回以爽朗的大笑。 「女人赢不了男人,竟然讲这种陈腔滥调。不会是连脑袋都发霉了吧?跟笨蛋讲话可是会被传染的。」 大土咬牙切齿,瞳孔散发更强烈的紫光。 「我最讨厌像你这种把人当白痴的家伙了!看我让你和那个警察一样飞出去!」 「雫小姐快逃!」 感受到危险的总立刻将雫推到旁边去。然而大土发动了〈不可触〉,身体的轮廓开始摇晃。下一秒,总只能抱着被打飞出去的觉悟紧闭双眼,尽可能地咬紧牙根腹肌用力,预防突如其来的打击。 叩!沉重的声响传进总的耳朵。没有冲击也不觉得痛,痛的就只有受伤的右脚。不知发生何事的总怯生生地睁开眼。 眼前是和这条小巷很不搭,又亮闪闪到不自然的衣背。 露出肚脐的造型服,不管是长度很短的上衣还是裸露大腿的迷你裙,全都繍上闪闪发亮的亮片。总一眼就看出那是演唱会的舞台服装。 在前踢姿势下,黑色长发于背后飞舞。和舞台服装不相衬的坚固皮革工作鞋鞋底,接下了铁灰色拳头。 「什么!?」大土惊愕地目瞪口呆,收回拳头往后跳。 出现在总面前的咲慢慢放下踢出的脚,回过头。 「抱歉,慢来了——喂,你那伤,没事吧?」 咲盯着总的右脚,皱起眉头。 「没事。只是被冰锥剌到而已。」 「是吗。」咲回,斜眼看向雫。 「雫,你不曾到过现场的呀。」 「可是没人开这群笨蛋玩笑争取时间的话,总P的性命就像风中残烛。如你所见,对普通警察来说这任务稍嫌过重。」 雫滔滔不绝地说。咲环顾明显在害怕的警察。 「你们都退下。快点带受伤的人去医院。剩下的我来收拾。」 「交给你没问题吧?」一名警察问。他正在照顾腹部被打的警察。 「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特少对之犬。」 咲宣告完,瞪视阳南露出獠牙。 「神乐塚,我想问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不过那些之后再说。先等我把这些家伙揍一顿!」 嘶吼的咲身上喷发出威迫感,连身后的总都起鸡皮搭瘩。 「咲小姐,那些家伙的能力从右来看分别是磁力、爆炎、身体硬化,然后是幻影。除了原有的能力,这些家伙都能使用〈不可触〉。」 总快速告知咲。咲竖起大拇指给总看。 「干得好。放胆交给你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咲的虹膜绽放强烈的紫色光彩。 「既然会使用加速,那就不需要手下留情!够胆啊你们!!」 「手下留情?我可没那么打算喔。」古久秋说。 「我早就想烧女人一次看看了。」赤路说。 「我要让那张漂亮脸蛋变得歪七扭八的。」大土说。 砰的一声,空气震响。发动〈不可触〉的咲和JUDAS团员同时消失。 ——其实呢,神乐塚……不,是〈赠呈者〉。 ——我是很想先杀了你替八月一日报仇。 ——可是,我虽然是狗,但并非畜生。 ——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知道。混帐王八蛋。 在咬紧牙齿到臼齿几乎要碎掉的地步下,咲发动〈不可触〉。 同时,咲以气息察觉JUDAS的三名团员也加速了。阳南和另一个叫师吕的人都没有使用J能力。 古久秋放出手上的冰锥。磁力的反作用力使得投掷冰锥的动作快到无法想像。 冰锥的速度超越了音速。连音爆造成的空气扭曲咲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不仅如此,反作用力造成脚下的柏油碎裂,所以非得朝旁边闪避。 冰锥戳进咲后方的警车,在车门上开了一个大洞。大概没想到咲躲得开吧,就在古久秋惊讶得圆睁双眼的下一秒,脸往上方弹起。 因为被一瞬间缩短距离的咲用动作幅度小的上勾拳给击中下巴。 古久秋的身体朝上飞了好几公尺。被打的下巴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牙齿从嘴里喷出来。咲流畅地朝下个目标前进。赤路举起手产生火球,但咲完全不放在眼里。只要在刹那间快速攻击到他即可。咲朝着他的身体施展踢技。 关节朝旁边折成ㄑ字形,身体呈现不自然的形状。赤路就这样飞出去撞到大楼墙壁,贴着墙坐倒在地。 留在原地的火球缓缓爆炸。轻松闪过以慢动作扩散的火焰,咲揍向剩下的一人:瞄准大土的鼻梁挥拳。 在拳头快要命中的时候,大土的脸变成金属色。就如字面所述,殴打铁块的触感袭向拳头。加速状态下无法听出声音的原貌,但咲从拳头感受到迟钝的冲击。 ——啧!骨头碎掉了吗,右拳。 咲在内心咋舌。面露骄傲的大土露出耻笑。 我是故意给你打的,活该。从大土的下流笑容中,咲仿佛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感到很不爽。——方才那两人我有稍微手下留情,不过你的话我会认真一点对付。 咲抽回拳头,耻笑依旧的大土挥出右拳,像在说接下来轮到他了。仿佛在主张门外汉接下来要全力打拳了,这一击的动作使尽全力。而且拳头和手臂都变成钢铁的颜色。 原来如此,很硬的样子。咲醒悟过来,边盯着那拳头看边施展左勾拳。但手掌并没有握成拳头,而是摆出用手掌根部攻击的掌打姿势。 咲和大土同样置身于十倍速的时间中。但咲的勾拳大概没有映入大土的眼中。两人的实力天差地远。论精准、速度、威力,打击方面全都是咲占上风。 咲轻松地避开大土的右拳,朝他伸长的手臂施以掌打且命中。大土的右手臂朝不可能的方向弯曲。因为他的肘关节断了。 疼痛与惊讶使大土脸色一变。咲像踩踏一样踢向大土的左膝盖。 碎掉的关节朝反方向别曲,大土顿时身体前倾。 她没有放下踢出去的脚,而是以踩在地面的脚为轴心变换位置,摆出上段回旋踢的预备动作。 脚背命中站不稳的大土的延髓。 接着,咲解除〈不可触〉。大土面朝前倒地。 大土一动也不动,仅吃了一击就昏过去了的样子。 撞到墙壁的赤路,靠着墙壁慢慢倒下。 被往上揍飞到空中的古久秋背后撞上柏油路面,之后毫无动弹。 「大致就是这样了,废物们。」 才发觉警车车门被开了大洞,一切就结束了。总只能看着一切发生。还站在三方出口被封锁的巷弄内的,就只剩下咲。 大土趴倒在咲的脚下,古久秋倒在不远处的路面,而赤路瘫倒在大楼墙边。 ——全部……结束了吗? 自问自答的瞬间,感受到强烈的不协调感。原本应该在现场的两人不见了。 「咲小姐,神乐塚小姐和另一人不见了!」 阳南和师吕消失无踪。是在咲和大土他们战斗的那瞬间消失的。 「什么?」咲连忙左右张望。 「不在,跑哪去了!?」 仿佛被咲的声音触发,警察们开始四处乱窜。 「别让他们逃了,快找!」「应该还没跑很远!」「说不定还在附近!」 警察们各自跑开,搜索周边。 「……可恶,竟然让他们在我眼前逃跑,我也真够蠢的。」 「咲小姐,我们也去找吧。」 总拖着脚,想要接近面露悔恨的咲。这时,雫挡在总面前。 「雫小姐?」总问。雫没有回答,反而微笑着和咲说: 「小咲,麻烦你往右走三步,然后朝右转九十度,再走两步。接着朝跟你脸部一样高的位置来一拳。」 咲似乎理解了什么,笑着回应。 「原来如此。」 她按照雫说的做,用左手朝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施展锐利剌拳。 「呃啊!」一声惨叫和迟滞的打击声,空间看起来像融化的冰块一样缓慢摇晃。而在那摇曳的空间中,可以看到脑袋被打、眼冒金星倒地的师吕,以及泰然自若双手抱胸而立的阳南。 「……咦?」总眨眨眼睛。窄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明。 「没什么大不了,就只是让人看见人不在场的幻影而已。等到警方为了搜索而离开这里的时候再悠哉逃亡。」 阳南什么也没说。这份沉默证明了雫的想法是正确的。 「雫,你有来真的帮了大忙。我脑袋还没想到那边去。好啦。」 咲往前踏出一步,缩短与阳南之间的距离。 「——你就是〈赠呈者〉吧。我完全没发现呢。」 昨啦一声,咲握紧没受伤的左拳。 「……我很想当场杀了你,替八月一日报仇。」 阳南似乎有所觉悟,摘下帽子、围巾和用来变装的眼镜。 她恢复成总第一次见到的DD12 Specials偶像神乐塚阳南的外表和口气,说: 「阳南认为小咲做不到哟?」 都到了这地步,阳南看起来依旧神态自若。不仅如此还从容沉着。 总没看过阳南如此正经的样子。 ——为什么神乐塚小姐这么从容不迫……? 狐疑的总,脑海里浮现来到这条巷弄时所见的光景。穿制服的中年警察叫住阳南,却莫名自认为阳南没有问题而离去的场面。 警察只是和阳南稍微视线交会就离开了。虽然跟在阳南身后的总看不清两人的互动,但可以判断警察是在看了阳南的脸后,没有多做询问就离去。当时总是这么想的,但如今回想起来却感觉不对劲。 ——只是视线交会……就离开了? 〈女王之瞳〉。 只要视线交会然后在内心默念就能操纵对方的意志。总想起了这个J能力的存在。如果阳南拥有这个能力,那就能解释至今的许多疑问,以及阳南现在为何还能一派从容。阳南使用J能力的时候眼睛没有发出紫光,应该是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究了。 「咲小姐!这家伙不是〈赠呈者〉她使用的是〈女王之瞳〉!!」 呐喊的同时,总的视线离开阳南。事到如今终于了解到和阳南四目交接是多么危险的事。雫也立刻看向别处。 「你说什么!?」咲继续盯着阳南,狐疑地问。 「太迟了!!四月朔日咲,立刻在这自杀!!」 阳南耀武扬威地高声命令。 周围一片寂静,还能微微听到大马路上的喧嚣。 「〈女王之瞳〉可不是万能的。」 闭着一只眼睛的咲心平气和地说。 「只要视线对到然后下指令。你似乎认为这就是〈女王之瞳〉的发动条件,但是错了。你既然有在使用这能力的话应该知道吧?若要一次将多数人置于〈女王之瞳〉的支配下该怎么做?」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要用双眼看着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发动条件。所以说只要像这样闭上一只眼睛,就能轻易让这能力失效。」 阳南顿时面色铁青,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曾……听说过……」 「因为这是我和我的搭档八月一日之间的秘密。要是这个缺点对外泄漏出去,〈女王之瞳〉就很容易被防御。为了避免这点,知道缺点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八月一日现在还活着,一定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总和雫面面相觑。 「是这样吗?」 「雫也是现在才第一次听说。不过考虑到理由,是能够理解为何要保密的。」 阳南失去了从容,一副被逼到绝境的表情。 「雫,铁面具。」咲说。 「来了~」雫打开被冰锥贯穿的车门,头半探进车内,从后座拿出沉重的物体交给咲。 能够封印J能力的合金制拘束具。正式名称为电磁封印式头盖拘束具,通称为铁面具。前些天在废弃大楼捕获两名JUDAS团员时,总还没看过铁面具。因为JUDAS团员当时都昏了过去,因此总和咲与前来逮捕的警察交接后就离开现场。第一次看到的这个器具,与其说是拘束具更像是拷问道具。总心想。 「……不…不要……」 阳南一脸胆怯地轻轻摇头,同时更往后退。 「乖乖就范。就算你有〈女王之瞳〉,也不可能逃出这里的。纵使想操纵警察,很庆幸的因为你们耍的小手段,所有警察都跑到别的地方找你们去了。」 咲操作铁面具。一声沉重的声响后,面具被打开成能戴到头部的状态。 「……不要……我、我接下来……还得回到演唱会……」 总也闭上一只眼睛看向阳南。 「神乐塚小姐,你明明那么认真练习跳舞,为什么却要毁了演唱会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咲和雫有点吃惊地看向总。 「你说真的?」咲说。 「我亲耳听到的。神乐塚小姐打算使唤倒在地上的J来毁掉演唱会。而且——还说就算攻击偶像也没关系。」 咲踏出一步,逼近阳南。阳南小声惨叫,又往后退一步。 「——你这王八,究竟打算怎样?」 「为了让我成为焦点!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阳南用力摇头,歇斯底里地呐喊。头发都乱成一团但她还是拼命大叫。 「我需要可以轰动社会的话题,能够被综合节目拿来做特辑报导的那种为此我才会自导自演恐吓信事件,哪知道警察和事务所却把这件事压下来,所以我只剩这条路可走啦!为了让我变红,我需要没法压下去的话题事件」 「——就你一人得救。你是想扮演悲剧女主角吗?」 面对咲混杂同情和嘲笑的问话,阳南突然怒不可遏地吼回去。 「没错!!那又怎样!?」 「……你没救了……明明那么认真努力地练习演唱会的舞蹈,那都是骗人的罗?」 一瞬间,阳南的表情透出困惑的神色。 「那、那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心话,阳南用让人感到悲壮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叫喊。 「意外地不擅长说谎呢。够了,继续说下去只会更悲惨而已。」 咲一手拎着铁面具,不假思索地接近阳南。 「我才不悲惨我是不会在这种地方结束的」 阳南像置之死地般看向总,总立刻反射性地别过脸。 「救救我,总!!」 「都说没用——」就在咲说到一半的时候。 总以迅捷的动作拾起掉在附近的冰锥,就这样朝咲冲过去。 ——我在干嘛? 总无法理解自己的行动。就像被胁迫一样,意识和身体都被「必须救阳南」给支配,另一方面残存的理性却在思考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行为。 『当阳南说救救我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阳南……可以吧?』 不知何时阳南对自己这么说过。当时的声音在耳内苏醒。 ——糟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女王之瞳〉给支配了吗? 总握着冰锥的双手架在腰间,整个身体朝咲撞过去。 冰锥传来剌中咲的腹部的手感,接着手感受到被温热液体濡湿的感觉。 「……啊……啊……」我做了什么,总想这么说,但却只吐得出呻吟。 「别担心。我——是不会死的。」 耳际传来咲的声音。深深剌进体内的冰锥被推了回来。在古怪的弹力下,冰锥被完全推出咲的腹部。 总当场腿软瘫坐在地。他仰望咲,发现她的瞳孔绽放红光。 阳南再度铁青着脸。 「什、什么啊,说什么……不会死……」 「就跟我说的一样。我曾因为自己的窝囊而二度绝望。在第一次的绝望我得到了〈不可触〉,就用那能力杀了心爱的男人,因此又再度绝望。当时的我渴望死亡——知道吗?Juvenile的第二次绝望会带来闪耀着血色的瞳孔,还有背离愿望的J能力。」 就着发出红光的双眼,咲逼近阳南。阳南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J能力——〈不可死〉(NeverDie)会在我受到致命伤的时候自行发动,所以我连自杀都无法如愿。托这能力之福,我只能活着受辱。」 咲将铁面具戴在呈现半失魂状态的阳南头上。卡咻一声,铁面具阖上。于此同时她轻轻地用手刀敲击阳南的脖子。只这么一下就让阳南当场晕过去。 抱住阳南后,她小声叹气。瞳孔的红光消逝无踪。 「这边暂且结束了。」 半发呆的总眨了眼好几下后,回过神来。这才慌慌张张地站起。 「咲、咲小姐,您、您真的没事吗!?我剌得很深耶。」 「不会看啊,我的肚子上又没有洞。我才对你不好意思,你的手被我的血弄脏了。衣服没弄脏吧?」 咲回答,貌似觉得无聊。接着检查身上的舞台服装有没有沾到血。该说幸运吗,露出肚脐的服装没有任何脏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总P。毛巾给你。」 雫神色自若地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毛巾递给总。 「谢、谢谢。」总接过毛巾擦手,但干燥的毛巾无法将血迹擦干净。 「雫小姐知道咲小姐拥有不会死的J能力吗?」 「知道喔。和我们普通的D不同,小咲被称呼的W,其实有双重能力的意思。」 「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感觉被排除在外让总有点沮丧。一脸伤脑筋的咲抱着阳南搔了搔脸颊。 「……抱歉。这个能力对我来说除了丢脸可耻以外没有其他的意义。想死的念头代表想逃避严重后果的责任——不敢面对自身绝望的懦弱者。这种能力就是这样的象征。」 讲到「这种能力」时,咲的表情带着寂寞。因为那表情,总不敢探问任何关于〈不可死〉的事。 为了振作精神,咲重新开口。 「月见里你根本不用在意。我没说的,都是自己的事。用不着觉得难过。没能发现神乐塚使用〈女王之瞳〉并事先教你防范的方法,就这点来说我也有错。所以算扯平了。」 「……就算是这样,我行剌您这件事实并没有改变。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都说不用在意了。反正只是痛得要死而已。撇开这件事不谈,你对我的说话方式怎么又恢复成敬语了?」 「啊、这个……对不——不,抱歉——好像也不对……呃,我想想。」 总的脑袋有点混乱。咲苦笑道: 「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算了,如果不好说话的话那就继续用敬语吧。比起那个,问题是这边。」 咲举起右拳给他们看。从外观看拳头肿得很厉害。 「骨头裂开了。致死的伤马上就会好,可是像这种与性命无关的伤势就无法治愈。」 「处理善后完就去医院吧。总P的脚也受伤了。」 雫的头再度钻进警车后座,又抱出四个铁面具。 「抱歉。」咲说。慢慢将怀中昏过去的阳南放在柏油路上后,咲一脸正经地凝视总和雫。 「我不会有事。从小我就习惯手受伤了。跟这比起来我还有一件必须处理的事情。那边只要我一个人去就够了,这边就麻烦你们。」 还有一件事。总立刻想到咲指的是和神乐塚阳南有着相同外表和声音的少女。现在八成在等阳南回来,同时装成阳南本人准备正式登上演唱会舞台的——〈赠呈者〉。 「咲小姐,我也去。」 「不行,你不能去。要是你这时回去就会被问为何早上没来,届时更麻烦。我一人去就够了。雫,我一定会逮捕〈赠呈者〉,不要跟玄哉和课长多嘴。」 「明白了。要小心喔,小咲。」雩说。 「嗯。那么待会见。」 「请等一下。」正当咲要转身离去时,却被总叫住。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请穿上这个。您现在的样子很醒目。」 总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递给咲。 「这样啊。」咲接过外套。 「很醒目吗。确实。抱歉罗,借穿一下。」 她把外套披在舞台服装上。 「接下来……要稍微撒点谎了。」 咲的眼睛发出紫色光芒,接着只闻脚步声,人已消失无踪。 撒谎。这两个字在总耳里听来格外沉重。 「咲小姐之前曾说过她不擅长说谎。」 「是啊。因为她一向认真又耿直。不过还是会有那种必须说的谎言吧。」 像在目送不见身影的咲,雫盯着远方。因为幻影而看丢阳南的警察们纷纷从她视线的尽头,亦即巷子的尽头回来。 「一尺八寸窄小姐,刚刚那么大的声音是?」 第一个回来的警察这么问。雫亲切告诉他: 「这边已经全部结束罗。各位,请帮嫌疑犯套上电磁封印式头盖拘束具,然后押送回去。」 雫将抱着的四个铁面具全都塞给那名跑过来的警察,然后走到总身边。 「脚痛的话,我扶你吧?」 「不、不用了。我没关系。比起这个我还是想到演唱会会场——」 总越说越激动,雫用食指按住他嘴唇。 「如果你相信小咲的话,能不能就这样交给她去处理呢?」 好吗?被她用眼睛这样一问,总只能点头。 我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了——但总没有说出口。「发动〈不可死〉后又重复使用〈不可触〉,头痛死了。」 进入演唱会会场大厅后门时,咲解除加速。从现场到这里,为了避人耳目,咲重复使用加速,因此在短时间内就回到会场,甚至不太有流汗。不过现在和离开会场时有点不同:右拳骨折,加速的反作用力导致全身轻微肌肉酸痛,还有披着总出借的军装外套。 咲走在从后门通往休息室的走廊上。在那里,见到了她非常想看到的人。 ——这家伙,就是八月一日的仇人。 压抑沸腾上涌的怒气与杀意,咲询问对方: 「哟,该怎么称呼你?——〈赠呈者〉OK吗?」 穿着阳南的舞台服装,脸蛋和阳南一模一样的少女一震,浑身僵硬。 「就算再怎么等神乐塚也不会来了。因为她被我逮捕了。」 「……姐姐她……被……逮捕了……?」 「对。因为她打算毁了这场演唱会。还有四名JUDAS同伙,也在方才一并就逮。」 〈赠呈者〉的脸上露出悲叹神色。不过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又逐渐转为安心。 「……是吗。这样一来,这场演唱会就不会发生惨剧了。」 〈赠呈者〉用快要消失的声音说。似乎已经接受现状。 「阳南还有策划其他事情吗?」 〈赠呈者〉摇头。 「没有了。因为姐姐的真正目的,是用〈女王之瞳〉让观众化为暴徒,攻击舞台上的人。」 让观众化为暴徒。总没提到这件事。 「你说什么?那和她在一起的四名J呢?」 「按照预定,他们要负责顶罪。要是暴动现场有使用能力的Juvenile,警方就会以为该事件是Juvenile所为吧。」 「在现场的J确实会优先被怀疑,不过同伴会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吧。」 「这点早就已经用〈女王之瞳〉事先防范了。灌输的指令是:要是演唱会发生暴动,就忘了姐姐和我。」 「原来如此,除了这个指令,还命令他们忘记自己是被人命令的吧。」 〈女王之瞳〉的命令是无法取消的。要是被下达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被人命令的指示,就算忘记自己是按命行事,也会乖乖执行被命令的内容。 「正是如此。」〈赠呈者〉说。她看着远处,仰望天花板。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可以听我说吗?」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认为姐姐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想毁了演唱会的。」 「为什么这么想?」 〈赠呈者〉的视线回到咲身上,漾出微笑。 「因为她是偶像啊。得到大家的注目、喜悦、夸赞、喜爱……沐浴在聚光灯下活得闪耀无比。偶像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偶像是不会想毁掉自己的舞台的……你想这么说吧。」 嗯。〈赠呈者〉悄声回答。 「而且,我和姐姐都知道,就算用这种事制作话题,神明也不会认同的。」 「……神明不会认同?」 「就是不顺利的意思。我和姐姐过去曾滥用〈女王之瞳〉,佯装成丑闻被害者借此打响名号。我们用〈女王之瞳〉命令一名正经的警察猥亵姐姐,最后甚至还——」 「……是吗。够了,那件事我大致想像得出来。」 不用听到最后咲也知道,那名正经的警察一定就是总的父亲。 总的父亲所犯下的猥亵案,其实是被阳南和〈赠呈者〉合谋陷害的冤罪,总及其家人都只是被卷入Juvenile的扭曲能力和欲望的被害者罢了。 ——怎么办好咧?该怎么跟月见里说? 〈赠呈者〉握着拳头朝伤脑筋的咲伸出双手。 「也逮捕我吧。我不会反抗,请逮捕我。」 和阳南不同,〈赠呈者〉相当果断干脆。咲低垂眼帘,自嘲地微微一笑。 ——抱歉了,八月一日。在逮捕你的仇人之前,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咲边这么想边开口。 「……神乐塚——不,偶像阳南有话要我转达给你。」 「姐姐?是什么?」 「——『代替我完成演唱会』——就这句。」 咲为了阳南而说谎。 被逮捕的阳南,会接受不公开的秘密审判,且被判定有罪。 〈赠呈者〉给予的〈女王之瞳〉能力很快就会消失,但她不只一次使用过J能力,而且有可能因为某种绝望而导致能力苏醒。 Juvenile症候群基本上仅有未成年男女才会罹患,尚未有过成年人发病或是成长为成人后还拥有能力的纪录。 亦即,被判有罪而关入监狱的Juvenile,在长大成人确定能力消失之前,都无法离开监狱。 被怀疑能力会觉醒的阳南,恐怕也会受到同样的对待。 对偶像来说,成人之前的资历有数年空白,可说是致命伤。 今天一定是偶像神乐塚阳南最后站上舞台的日子。 阳南不惜犠牲他人,也想让自己的演艺生涯成功。在演唱会开始前失踪,然后就这样被粉丝忘记,必定让她难过万分。咲是这么想的。 ——我也真够天真的。 「怎么样?决定权在你。」咲问〈赠呈者〉。 「不、不行啦。我做不来的。」 「怎么会做不来。我的眼睛可不是瞎了。昨天的舞蹈练习是你在跳的吧?因为动作和阳南有些微不同,所以我才会注意到可能是换成别人在跳。你的动作完全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会曝光的。我只是完全仿照姐姐的歌舞而已。」 〈赠呈者〉胆怯地苦笑。 「不,非常棒。舞蹈指导和经纪人,甚至连那制作人都没发现你们是不同人。你是一个人大量练习过了吧。」 「……那是为了不让姐姐丢脸——」 〈赠呈者〉沉默。咲也闭上嘴巴等待〈赠呈者〉的下一句话。 「我,真的可以代替姐姐站上舞台吗?」 〈赠呈者〉盯着咲看。咲没有别过视线,回答。 「我说过了吧,那是由你来决定的。你若不站上舞台我就当场逮捕你,仅此而已。」 谢谢。 〈赠呈者〉的声音细若蚊鸣,接着行九十度鞠躬。 「我会试着努力。演唱会结束后就会乖乖被逮捕。虽然称不上是谢礼,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啥事?」 「〈女王之瞳〉的原使用者——八月一日奏小姐还活着。她现在待在JUDAS里。」 「你说啥撒那什么谎!?」 「我没有说谎。我的〈赠礼〉并非只要看过一次他人的能力就能永远记住,而是需要定期见识该能力。不这样的话,就无法将能力给予他人。」 「……八月一日她……待在JUDAS里……?」 咲愣愣地说。就在这时,工作人员一脸慌张地从走廊尽头跑过来。 「在这在这!两位你们得化妆了!!离上台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是——」〈赠呈者〉边回头边用阳南的声音和口气回应。 接着斜眼瞥了咲一眼。 「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演唱会结束后,我再仔细说给你听。」 「好。我一定要听个分明。」 咲也忘了骨折,用力握紧右拳头。八月一日奏还活着,太叫人开心了。 但过去的搭档却在JUDAS里。这件事实叫她无法轻易接受。 ——在想什么啊,八月一日那家伙。 详细的事等听过〈赠呈者〉的话再说。咲决定要先集中精神在演唱会上。 可是,咲没能听到〈赠呈者〉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演唱会最后,第二次安可曲结束,落幕后。 〈赠呈者〉自杀了。 就像被谁操纵一样。「对不起喔,都不常来看你。」 总坐在折叠椅的圆形椅面上,对着床上的妹妹——心的侧脸小声地说。 这里是住院大楼的个人房。家具有单人床和亲属床、附轮子的茶几,有点小的衣柜。边柜上放着电视机,底下备有冰箱,是一个人也能生活的空间。 『就不能多来看我吗。』 总感觉听到了心这么说。当然,他听错了。现实是只有纪录心跳和呼吸次数的装置所发出的轻微运转声划破房间的寂静。 心的伤早就痊愈,做检查也找不出脑部有异常。因为并非脑死状态,所以呼吸和心跳都可以不仰赖机械进行,但因为不明的原因,就只有意识始终没有清醒。 问了医生,医生也说除了期待她恢复意识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不过,哥哥我都不知道呢。警察医院不但是民营,连一般人都能住进来。我本来还以为只有警察和警眷才能进来呢。不过,因为警眷的福利优惠还啥去的,你才能用便宜的价格住个人房喔。」 心长得很像美丽的母亲。就算不是以亲属的偏爱眼光来看,和DD12 Specials团员相比,心也是毫不逊色的美少女。 「不过呢,光是睡在这里每天都要花上一笔钱,所以你也该起床了吧?明天就是除夕罗,我们一起和课长——和阿姨一起吃跨年蒿麦面。是我煮的喔。」 自DD12的圣诞演唱会结束后,已过了一个礼拜。很快就要迈入新的一年。 以恐吓信的形式开始,与神乐塚阳南相关的事件搜查已和总跟咲无关。目前是听取嫌犯的口供,查明事件真相并加以整理的阶段。 疑似Juvenile患者的阳南是以黑色隐形眼镜来隐藏瞳孔发光的现象。一开始的绑架事件和接下来舞蹈教室暴动事件,以及木村会自首,全都是阳南用〈女王之瞳〉策划的,把情报泄漏给媒体的人也是阳南。 绑架事件,是她在签名会的时候挑选适当的两名粉丝并植入命令,舞蹈教室暴动事件则是直接向偶然和自己视线相对的少年们下达命令。 木村是在演唱会前一天傍晚被阳南以有事商量叫到外面,然后被〈女王之瞳〉下令去警局自首。这些全都在审讯阳南的时候明朗化。 审讯并非特少对之犬的工作,总和咲又都负伤,因此在排定下次任务前,两人都可以无限期休假。 没事好做的日子,使人疲累。 不曾想过要回学校隐书的总,带着脚伤的疼痛窝在家里足不出户。 总在家里只和既是阿姨又是特殊青少年对策局一课课长的九十九恋见过一次面。恋只是趁着职务的空档回来拿替换衣物,没跟总聊些什么就立刻出门了。 「任务辛苦了。」「——是。」 「伤势没问题吧?」「没问题。」 「现在就好好休息。」「好。」 「偶尔去看看心吧。」「说的也是。」 这些就是他们对话的全部。 不过总却没有心情到心的病房。 因为还没能知道父亲犯下的猥亵罪真相。 父亲是无辜的。 只是想告诉心这一句话,总才成为特少对之犬。但那句话现在还没法说出口。 本来今天并不打算来的。 但是咲说想探视心,所以才不得不来。 「……咲小姐差不多要到了吧。就快到约好的时间了。」 总回头瞥向入口。就在这个当下,门刚好开启。 「哟。」咲稍举缠着绷带的右手,进入房间。她用那只手轻轻关上门,来到总身边。左手则是提着一个纸购物袋。 「感谢您刻意前来。请坐隔壁的椅子。来,心,这一位是我可靠的前辈。她强得简直不像话喔。」 总先对咲鞠躬,视线才回到心身上。 「什么嘛,不要把人介绍得像怪物一样。」 咲朝总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本来是想买花的,可是我不曾买过花,也不知道要买哪种花,花店贩售的品种我又只知道玫瑰、菊花和百合……野花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 「不用,请别放在心上。您肯来,相信心一定很高兴。」 是吗。咲附和完,对心说。 「你好。我是只有徒手杀人很拿手的窝囊废四月朔日咲。」 「怎么说得比我讲的自我介绍还过份?」 「没差啊,因为是我自己说的——毕竟是外甥女,跟课长还真有几分相似。嗯,是个美女。」 「因为她是我自傲的妹妹呀。」 「还好不像你。」 「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那个意思。对吧,妹妹?」 心当然没有回答。总和咲同时陷入沉默。寂静让空气变得沉重。 过了一会儿,咲重新开口。 「脚伤还好吗?」 「伤口大致痊愈了,不过还会痛,所以还在服用止痛消炎药。咲小姐的拳头呢?」 「骨头裂开而已。手背用石膏牢牢地固定住,不过手指还可以用。想要恢复到徒手认真给人一拳的地步的话……以我的经验来看,大概花一个月会好吧。」 「伤得比我还重不是吗?」 「没事啦,有什么万一我会拿下石膏,用附有护具的拳套揍人的。不过呢……」 咲停顿了一下。 「下次的任务还没指派下来,说是要我好好修养。所以我可能会回乡下去看我爷爷。」 「那很好啊。」 总说完,对话再度停止。他很在意咲左手提着的购物袋,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搞不好是跟我无关的东西,若是有关的话还是应该等咲小姐自己说出来吧。总很烦恼。 ——不过,只是问问,不至于失礼吧。 「请问,」总说。「那个,」咲说。 声音重叠,两人一齐面露尴尬。 「咲、咲小姐先说吧,请。」 「——我、我先吗?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嘴巴虽这么讲,咲的表情却很认真。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月见里,你不用为神乐塚妹妹的死感到有责任。」 总的身体微微一震。事件到最后还是出现了死者,这事实使总受到很大的震撼。 要是我能注意到某处的细节,结局可能就不同。 从阳南被逮捕的那天开始,总每天都这么想。 「没能想到还有其他人会使用〈女王之瞳〉的我也有责任。」 演唱会结束后,和咲约好要告知八月一日奏的事的〈赠呈者〉自杀了。但她的死法很不寻常。 在她准备要详细告诉咲的那瞬间,她突然折断自己的脖子。 是在〈女王之瞳〉的强制命令下,才会做出这种无法理解的自杀法。特少对是这么想的。 关于〈赠呈者〉的身份,警察大致调查出来了。 她是被同时开出出生证明和死亡证明,阳南的双胞胎妹妹神乐塚绮月。 那就是〈赠呈者〉的真实身份。 神乐塚姐妹出生的当天,在同一家医院产下死胎的一名女性打乱了这对姐妹的人生。 当时神乐塚家因父亲过世而穷到付不出生产费用。这时,生下死胎的女性拜托两姐妹的母亲。 卖一个婴儿给我。 于是绮月表面被当作死亡,实际上是被金钱交易成了那女性的孩子。养母替绮月取了什么名字,总和咲都没听说。 只知道她过得绝不是幸福的人生。 「你只是我那死掉的孩子的冒牌货!」每天被养母这么痛骂怒斥,最后绝望。 离家出走被JUDAS捡回,在东京偶然邂逅阳南,是在距今约两年前—— 以〈赠呈者〉的身份活着的每一天都很幸福。这是姐姐阳南在审讯时说的。 「……〈赠呈者〉她犯了罪,是罪犯。是个随意使用J能力的窝囊废。」 可是。总细声低语。 「……我还是想救她。」 咲把带来的购物袋递给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这么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让你看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是什么?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短暂的静默后,咲告知。 「是你最想看的东西。你父亲的猥亵事件档案的复印本。」 在总决定成为特少对之犬的那一天,上司四月朔日玄哉说只要他以D的身份累积成果,就会告诉他情报。要获得玄哉的认同恐怕要很久。总一直这么认为,所以难掩惊讶。 「可以吗!?」 「……玄哉说可以。不过只能在这看。这份档案我之后要拿回去。」 「能看就够了!」 总站起来,像抢夺一样从咲手中接过购物袋,从里头拿出用线圈固定的档案夹。 「在看之前,有件事要声明。你一定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没关系。只要能接近父亲那起事件的真相!」 总用颤抖的手翻开档案夹。在看到第一页记载的被害者名字和大头照的瞬间,总觉得自己仿佛受到被人拿钝器殴打头部的冲击。 「……为什么……是……这个人……」 被害者的名字是神乐塚阳南,案发当时是十四岁。 总的脑袋―片空白,摊着档案夹坐回椅子上。 「那起事件再度重起调查。事件发生当时,神乐塚已经从〈赠呈者〉——妹妹绮月那里得到了〈女王之瞳〉的力量。」 「咦?」总无法对焦的眼神望向咲。 「我是听妹妹本人直接说的。她说姐姐用〈女王之瞳〉唆使一名警察对她猥亵,希望能借此丑闻打响知名度。你父亲蒙受了她们姐妹共谋的冤罪。」 「……原来是这样。」 总呆呆地看着档案里头的阳南照片。 看起来比现在稍微年幼的阳南笔直地盯向前方。毫无动摇和阴影,令人感受到强烈意志的清澈瞳孔,实在看不出来是双手沾染犯罪之人。 「……神乐塚小姐陷害家父……害死我的家人……」 她就是罗织父亲罪名的真正犯人。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这名应该要恨之入骨的对象说话过好几次,但却完全不觉得阳南是坏人。 「玄哉先生知道神乐塚小姐和家父之间的事吧。咲小姐知道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也问过为什么要把神乐塚的事件交给你负责。」 「……」总默默等待咲继续说下去。 「玄哉那家伙这么说了。不清楚对方底细直接憎恨,只会造成不幸的结果。他希望你能认识名叫神乐塚的这个少女。」 认识后再将内心的怒气发泄到对方身上就好吗?总没有将疑问说出口。因为该发泄的怒气和憎恨都像虚假的一样,完全没有涌出心头。 有的,只有内心深处变得空洞的虚脱感而已。 「咲小姐,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只要我能回答的话。」 「家父试图带全家自杀的事情,也是为了扩大骚动提高知名度而以〈女王之瞳〉下令的吗?只要看过这个档案就能知道吗?」 「不,档案没有记载。这是两年前——警方还不知道神乐塚和JUDAS有所牵扯时候的档案。携全家自杀事件是否是〈女王之瞳〉造成的,在今后的搜查中应该会明朗化。」 「……是吗。」 明朗化。总对这三个字根本高兴不起来。明明是极想知道的真相,然而这份真相现在却沉重地压着总。 「……到底……是谁……错了呢……」 「谁吗?犯人是神乐塚阳南——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吗。」 咲和总都不说话。只有纪录心身体状态的机械响着无机质的运转声。 「要说错的话,是那个死产的胎儿吧。」 安静了一阵子后,咲低声说。 「死产的胎儿?您是指以神乐塚小姐的妹妹做代替的婴儿吗?」 「嗯,对啊。要是那家伙没死的话,神乐塚绮月就不会被卖掉,也就不会绝望到变成J了。就算以最坏的情况来看,要是〈赠呈者〉没有遇见神乐塚,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件。」 「出生就被拆散的双胞胎要是此生不再见面,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吗……?」 「……大概啦。」 一脸不能释怀的咲轻轻点头。 「我无法同意。」 「为什么?」 「因为太不讲理了。怎能去责备一个死产的婴儿呢——而且,〈赠呈者〉遇到神乐塚小姐仅仅两年,却过得很幸福不是吗?我无法祈愿那两年化为乌有。」 总再度看向档案里头的照片。 「我脑子里某处坏掉了吧。咲小姐,在知道这个人是犯人之前,我是真的十分憎恨陷害家父的犯人。恨到甚至想杀了对方。」 滴答。水滴落在阳南的照片上。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我只觉得悲哀——我果然还是想救神乐塚小姐的妹妹……」 压抑不住擅自溢出的泪水,总哽咽。 「要是能一直那样单纯仇恨就好了。被捕活该,谁叫你害死我家人。死掉也是遭报应而已——如果能这样想就好了。」 「……很简单啊!你就这样去想就好啦!」 总压抑声音,即使如此情感还是清晰地传给了咲。 咲一脸悲伤。 「你虽然是Juvenile,可是太正经了。让你成为特少对之犬或许是错的。」 「是因为我没有派上用场吗?」 不是。咲微微摇头。 「像这次你就太勉强了。当特少对之犬会不断品尝这种滋味直到厌烦为止。如果每次都像现在这样烦恼的话……你迟早会崩溃的。」 察觉到自己让咲担心了,总用上衣袖子擦拭眼角,阖上档案夹抬起头。 「……我,是不是辞掉这份工作比较好呢?」 「如果你认为那样比较幸福的话……」 总流露出自然的笑容。 「咲小姐好温柔喔。」 「白痴啊你,突然讲些什么!」 害臊的咲用受伤的右手拍了总的脑袋。总痛得差点昏过去。 「呜~~~~~!」 面对咲这样的举动,总苦笑,把阖上的档案夹放回购物袋,递还给咲。手痛得泪眼婆娑的咲抬头看他。 「你都还没仔细看过吧。这样就好了?」 「是的,这样就够了。」 「是吗。」咲接过购物袋。「我说,月见里——」 「我会继续当特少对之犬的。还是实习犬的我,想必还会给咲小姐、雫小姐、玄哉先生和阿姨添麻烦^管如此,我这能力或许能阻止某人因为J能力而不幸。」 「……你这份正经上进感要我来说的话十分危险……不过玄哉有说过,要尊重你的意志。算了,我就暂时继续照顾你吧。。」 总再度站起,对着咲深深一鞠躬。 「今后也还请继续指导鞭策我,前辈。」 「别说了,听得我背都痒了!」 感觉不舒服的咲跟着站起。 「事情办完了,我要回去了。在下个任务指派下来之前就悠哉地过吧,下次见。」 「今天真的很感谢您前来。祝您能过个好年。」 总这话让咲愣了一下。 「哦,是喔。年关将近啦……我都没想到。那就给它迎接一个好年吧。」 轻轻挥手后,咲离开病房。等门关上,总重新面向心。 终于能说出那句话了。他边想边对昏迷不醒的妹妹说: 「——心,爸爸他果然是无辜的。」 瞬间, 总看到心的嘴角好像浮现一抹笑意。「……可别说什么事到如今我还有脸来这种话哟,优哥。」 四月朔日咲伸出左手,拂去堆在灰色墓碑上方的厚雪。 缠绕皮革外套的铁链发出的干硬之声,被雪景的寂静给吸入而消失。 在细雪纷飞的灰色天空下,古老的坟墓依着一棵冬枯的老樱花树而立。 老树的品种是彼岸樱,树龄达三百年。坟墓也在这个地方存在了三百年,因此这棵樱花树别名守墓樱。 在长久的岁月中更换过数次的墓碑,上头不但没有姓氏,甚至没有刻着任何文字。 这里是私人地──咲 的故乡,四月朔日之村。 东北地区的深山,在这个季节都被大雪封锁。从一般道路衔接私人道路后,前往住所的途中就会遇到这坟墓。而现在,私人道路和坟墓周围的雪全都被铲得干干净净。 四月朔日这姓氏具有拔肠去脏之意,先祖可推至战国时代的素破一族。 素破的意思就是现今俗称的忍者,从事间谍或暗杀等在背地里弄脏自己的手的职业。 四月朔日将先祖列宗所流传精进的徒手杀人技术传承至现代。 咲也是这一族的末裔。即使没有墓碑上没有名字,也知道沈睡在底下的人有谁。 坟墓里头也有被咲杀害的亲哥哥。所以咲一直没有站在坟墓前。 「我的年纪追上优哥了呢。」 在和优哥──四月朔日优哉的决斗中,咲发病了。名为Juvenile综合征的病。 Juvenile综合征是一种因绝望而产生的脑部病变。脑内会生出特殊的神经回路,促使患者能够使用被称为J能力的超能力。 咲所得到的J能力是速度可以加速到十倍的〈不可触Untouchables〉,结果在十倍速下杀了优哉。当时,咲十四岁,优哉十七岁。而今,咲也年满十七了。 「在那之后过了三年啦……唉,优哥应该是不会觉得寂寞吧。因为看上去有人送花给你。」 咲的脚下,墓碑的前方,供奉着一束白色菊花。贴在包装纸上的纸带上,有着小小的「四月朔日优哉先生」字样。笔迹拘谨又高雅,看得出出自年轻女性之笔。 「也害到你了呢。」 坟前的菊花近半被冰冻,所以几乎没有枯萎。 咲不知道花是何时被供奉在此,但她知道一件事。 杀了优哉后,祖父告诉咲:优哉有未婚妻。 虽然没被告知对方的名字和年龄,但前来此地供花的人,一定就是那名未婚妻吧。 除此之外,没有人会来这坟前供花。 「我不会说原谅我这种话,你可以尽量诅咒我。若是能受你诅咒而死,那是我的心愿。」 想象白菊后方的陌生人,咲闭目,双手合十。 ──优哥也是,不用原谅我没关系。 咲杀害哥哥的事件,被警察当成是在练习武术时发生的意外。也就是被视为是不幸的偶发性事故。不仅警察,连亲属都没有人责问、惩罚咲 。 咲是唯一认为自己有罪的人。 杀人就是杀人。罪孽就是罪孽。 罪孽无从偿还,总有一天必定会遭受惩罚。咲对此有所觉悟。 ──会是怎样的报应降临在我身上呢? 由于觉醒的第二个J能力〈不可死Never Die〉,咲因此连一命还一命的悲求都无法如愿。 ──比死还沉重的惩罚啊。算了,怎样都无所谓。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咲睁开眼睛,放下手。 「……好啦。都来到这里了,要顺道回家一趟看爷爷吗。可是都不甩他三年了,露个脸搞不好他会突然杀过来──」 有杀气。 感觉有什么直朝脑门刺过来,咲在回头之前就先朝旁边跳跃。 切开空气、穿着日式布袜的脚踝由上而下划过咲的脑袋原先所在的位置。 踵落,也就是脚跟朝上伸逾头顶后向下劈。其威力一击就可劈开头盖骨。 咲在空中扭身,朝向出招者后着地。方才落下的雪瞬间化为粉末飞舞。 「你干什…」还来不及说完,脚跟又直冲而来。 ──是鬼车! 咲知道这个招式的名称。四月朔日流•鬼车。以纵向连续翻筋斗的形式施放踵落的连击招。从前一个踵落到下一个踵落的中间,可以用做为轴心的脚改变方向,追击逃过踢击的敌人。 闪过后就会有下一踢。即使再闪过,踵落依旧会紧随在后。在对方停止出招或是切换成其他招式之前,攻击都不会停止。 于是咲以右臂护住头部冲向前。用手腕承受小腿肚而非脚踝的攻势。 咲的右拳之前骨折,现在用石膏固定住。在踢击的冲击下,骨折的拳头传来宛如针扎的痛楚,接着是足以压碎手腕骨的冲击撼摇全身。 即使如此咲依旧没有停下来。左手拳头朝着对手的侧腹重击。 目标是右侧腹的深处,肝脏。只要将冲击穿过肌肉传达给内脏,对方的动作就会瞬间停止── 对方的身体跃得很远。并不是因为打击的威力而飞出去,而是在打击接触到身体之前,就以不自然的姿势自行跳开。咲的攻击被对方看穿了。 咲咂嘴,重新审视拉开距离的对手。 身穿蓝染和式工作服,用蒙头巾把脸遮到只剩下眼睛。以女生来说,咲的个头已经很高,但对手却比她再高出一个头有余,身体也被厚实肌肉覆盖。探出工作服袖子的双臂就像圆木一样粗壮,皮肤上还留有几道像是蟹足肿的红色伤疤,好像是烫伤后留下的疤痕。 身穿工作服的男子,催使巨躯使出难以想象的速度逼近咲。 拳头像是分裂了似地朝咲挥洒出去。是超高速的连续刺拳。 名为五月雨的四月朔日流拳招。 一般来说,重视速度的刺拳不仰赖体重,因此每一拳都很轻。五月雨的刺拳中几乎都只有速度没有威力,但其中却混了几发乘着体重的重拳。 若因轻认速度快、拳头轻而用手应对刺拳的话,就会被重拳给击溃防御。深知这点的咲,面对看上去根本是同时挥出、连轮廓都很模糊的拳头之雨,仅是带动身体闪过,并拉近跟对手之间的距离。 连续刺拳停止的瞬间,对手会出现空隙。咲抓紧这一刻,以右手肘朝心窝敲过去。这一击毫不留情,若打在普通人身上不死也半条命。 仿佛打中活生生的巨木,反作用力从咲的手肘回传至肩膀。肘击被浑厚的腹肌给阻挡,证据就是没能给对手严重的伤害。 ──果然承受住了!跟我想的一样,混账王八蛋! 要承受住可一击必杀的肘击,就必须将力量全灌注在腹肌上。蓄力这种行为,意味着要完全停止身体的动作。虽然使出浑身一击的咲动作也跟着停下,但施招者和承招者的差别,就在于施招者可以快一步自由操作身体。 使出肘击的那只手臂,以手肘为支点弹起拳头。毫不犹豫地将因骨折而用石膏固定住的右拳头敲向对方的喉咙── 要是直接命中的话就能粉碎气管。这样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也会受到攸关性命的重伤。 咲的拳头被坚硬的物体阻挡。工作服男子以下巴承受这拳。 「你的拳头还是一样轻!」 「啥!」惊愕的咲被粗声斥责。男子的杀气变得更加尖锐、膨胀。 下一秒,咲被大力弹飞。借由呼吸法和胸肌瞬间的松弛与僵硬,可以使出类似身体冲撞的招术。这在四月朔日流是名为「不动」的招式。跟中国拳法的八极拳很类似。 工作服男子蹬地,追赶飞出去的咲。在咲着地的同时,放出细致的右正拳。目标丝毫不差,正是咲的眉心。这一击的威力足以轻易击碎头盖骨。 过去,咲也曾用同样的右正拳击碎四月朔日优哉的眉心。 那光景在咲的脑海中苏醒。自己的拳头和哥哥的头盖骨同时碎裂的感触。分不清喷溅的血液是自己的还是哥哥的,只知眼前被血花给染成赤红── 最恶劣的记忆复苏。在那刹那,咲的双瞳绽放强烈的紫色光辉。 J能力〈不可触〉发动了。咲的时间被延长十倍,逼近的拳速慢了下来。 拳头和眉心之间的距离,仅仅数公分。咲可以感觉到浏海在风压下飞跃。 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拳头,咲逃向旁边和工作服男子拉开距离,解除加速。 然后带着叹息开口。 「在想什么啊你,爷爷。整个杀气裸露无疑。我还以为真的会被杀呢。」 「我是想让你解脱而已。」 工作服男子拿下蒙面头巾,重新面向咲。 顶上无毛,留着白色落腮胡。堵住左眼的扭曲伤疤十分抢眼,外貌就只有粗犷可以形容。虽然年过六十,但板着的脸孔除了眉间的皱纹很深外,肌肤就像青年一样充满弹性。 四月朔日刚哉。唯一居住在此地的四月朔日流现任当家,咲的爷爷,是名铁匠。铸造的主要是日本刀。双臂会有无数的烫伤就是因为从事打铁这行业。 刚哉平常都是一脸怒容,口气也很古板。 「竟然使用奇怪的招术。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哟。」 「……我也不记得有学过那种招术。」 刚哉知道咲可以使用加速十倍的能力〈不可触〉。 是预测到咲会用J能力闪避,所以方才才使出正拳的吗?还是他刚刚说的让咲解脱的话是真的──不管怎样,咲知道一件再确切不过的事。 刚哉从不开玩笑。 「很遗憾。我现在还没有想死的念头。」 「看不出来呢。三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没什么太大差别。」 当年离开家乡等同于离家出走之后,直到今天,咲都不曾见过刚哉。老实说,虽然困惑是不是该见个面,但刚哉突然全力杀过来的举动,消除了这份困惑。 ──他是考虑到这个,所以才攻击过来的吗? 他才不是那么机灵的老头咧。咲边想边微微耸肩。 「对对对,反正我根本没有成长。这三年来有成长的,就只有头发和身高。比起这个──」 咲的视线移至坟墓前面的白色菊花花束。 「那个花,是优哥的未婚妻供奉的吧?」 「是啊。五月乙女的丫头偶尔会来,然后像这样放了花就走。」 刚哉说,表情变都没变。咲挑起一边的眉毛。 「五月乙女的丫头?你说的五月乙女,是用刀的分家五月乙女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你没问,所以我没说。」 「那算什么嘛。这样啊,五月乙女家的……」 五月乙女是四月朔日的分家。相较于穷究徒手杀人技巧的四月朔日家,五月乙女家传承的是加入徒手体术的剑术。是个为了确实杀死人类而选择使用日本刀为工具的一族。 比起活用徒手这优点从事暗杀工作和要人护卫的四月朔日家,使刀的五月乙女家是走纯粹战斗的流派。 「既然是五月乙女家,那去拜访的话就能见到那位未婚妻咯?虽然会被人说竟然还有脸来,但女儿未来的夫婿被我所杀,去道歉才合理吧。」 五月乙女家使用的刀,代代都由四月朔日家的铁匠打造。刚哉制作的日本刀也有好几把被纳为五月乙女家的收藏。咲在孩提时代也曾跟着祖父去过五月乙女家的宅邸好几次。 五月乙女家有个和咲同年龄的女儿,每次去两人都玩在一块。 「……啊。是那女生吗。原来她就是优哉的未婚妻啊。记得名字叫──」 是位很适合穿和服、看上去就像日本娃娃的少女。身为以刀杀人一族的女儿,给人的印象却是楚楚可怜,和手染鲜血的模样完全搭不上边。咲模糊地回想起她的身影。 「名字想不起来了。虽然我们很像儿时玩伴,但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前了……优哉的未婚妻就是她吗,爷爷?」 刚哉眉间的皱纹变得比刚刚更深了一些。 「没错。不过就算你去五月乙女家也见不到她。」 「是嫁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是被她父亲断绝了亲子关系后离家出走。她虽然会来这坟墓吊祭,但从来没进到屋子里过。」 「──断绝亲子关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那是五月乙女家的事。轮不到我来说。」 刚哉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咲知道一旦变成这样,谁都拿顽固的祖父没辄。 「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确实轮不到我们在这说三道四。」 咲的视线再度回到坟前的花束。 ──这样啊。那是那个女生供奉的啊。 当场又朝着坟墓双手合十,默祷半晌。之后,重新面向刚哉。 「如果遇到那女生,帮我跟她道歉。跟她说欢迎她随时来杀我。」 「有见到的话会跟她说的。」 「拜托了。那掰啦。」随性而为打完招呼,咲便转身。刚哉叫住她。 「不顺便进家门吗?」 咲只转头,说。 「现在下山的话,可以在傍晚回到车站。要是可以直接回东京我就直接回去,不行的话就在车站前面找间便宜旅馆。回到家里要是你又像刚刚那样突然有『让你解脱』的念头而袭击过来的话,这次我一定会杀了你。因为我会在瞬间使用奇•怪•的•招•术•嘛。」 若在熟睡时被偷袭,有可能会反射性地使用〈不可触〉进行反击。 届时刚哉会有什么下场,即使不愿去想也能轻易猜到。 被石膏裹着的右拳又传来沾满粘腻血液的错觉,背脊倏地发冷。 虽然有股想要立刻砸碎石膏擦拭拳头的冲动,不过对自己说「不可能有那种事」后就忍住了。 「那,就是这样啦。抱歉吵到你了,爷爷。」 「等等。」刚哉再度叫住欲离去的咲。 「干嘛啦。还有什么事?」 「我听玄哉说你会来,所以准备了一个东西。拿去吧。」 玄哉是咲的哥哥,隶属于警视厅Juvenile犯罪专门部门、特殊青少年对策局──特少对的警察,也是特少对的民间协助者、通称为〈犬〉的咲的直属上司。 刚哉从工作服的腰部后方拿了某样东西,扔向咲。 是个长约五十公分的物体。咲用左手接住。 上漆的黑色刀鞘,缠线的刀柄。是被称为铠通、九寸五分长的短刀。也是女子用来护身的怀刀。 「想说哪天你出嫁的时候要给你带在身上才打的。现在给你了,带走吧。」 刀柄那端的金属饰有雕金。是名为鹀目金具的装饰。鹀目金具上头刻有四月朔日故乡的象征、守墓樱的花朵。 能够持有刻有守墓樱刀具的人,仅限于四月朔日家和五月乙女家的人。 怀刀是古代武士女儿出嫁时的嫁妆之一,但现在的咲没有理由收下。 「……我是离家出走之人,没资格收下这个。」 咲将短刀又扔回给刚哉。刚哉看都不看,背对着一把接住。 「活着的话,下次再来这个墓给你磨练。」 「要是死在路边,我可不会去帮你收尸哦。」 「当然啦。」 身为暗杀者,四月朔日家是活在时代背后的一族,杀人就跟呼吸一样自然,在轻易夺取他人性命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至少咲是这么认为。 ──虽然很轻,但我没那么简单就会死。 〈不可死〉,咲所具备的第二项J能力。 过去,后悔杀了哥哥的她意图自戕,但却自杀未遂而绝望,还因此得到了不期望的能力。 只要受到致命伤就会自行发动〈不可死〉。 由于这个擅自让自己苟活的能力,咲变得轻贱自己的性命,但她本人却没察觉。 这个时候,咲根本没想到。 有无法以命偿还的罪孽,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构成惩罚。「非法入侵事件──是吗?」 月见里总询问坐在办公桌前操作电脑的一尺八寸雫。 穿着邋遢的运动衫,眼睛像是困到眯起来的雫站起来。 「是的,就是那样。请过来看看这个。」 雫催促总入座。「好的。」总坐上椅子,面向屏幕。之前只有一个屏幕,现在增加成三个。而且每个尺寸都很大。 「请问要看哪一个?」 一问完,总就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回过头。马上就跟站在正后方的雫四目相交。 「那、那个,您又要……把那个……胸部放在我头上吗?」 「以前就放过啦,那又怎样?」 虽然穿着大尺码运动衫,但雫的胸部大到拉链拉不起来。 一想到之前她将那硕大胸部放在自己头上的触感,总就忍不住双颊发红。 「请、请不要开我玩笑啦。我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我只是打算做点轻微的暖身动作而已。」 「暖身动作咧。到底是哪方面的暖身动作啊。」 「色色方面的事咯。」 雫回答,表情丝毫没变化。实在搞不懂。这是总的切身感受。 「您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把我叫到这来的?」 这里是东京,樱田门附近的警视厅本部大楼地底的特少对一课办公室。 总是被称为幼犬或PUPPY的特少对民间协助者实习生,而雫则是正牌的特少对之犬D。 雫的J能力是〈人名辞典Who•Dictionary〉:不管是当事人还是照片,只要看到脸就能得知对方的真正名字,还具备了超乎常人的电脑技术。 自称是超级骇客的雫,歪起她那没有变化的无表情脸蛋。 「为了工作啊?」 特少对是专门处理与J能力有关的部门。总他们的工作当然也跟J犯罪有关。 「您刚刚说是非法入侵事件对吧。总而言之,只要看屏幕就行了吧?请问要看哪个屏幕?」 「正中央的影像档。」 总重新面向屏幕,然后又马上回头。闯进眼帘的是充分主张饱满质量与柔软的两坨物体。 「呜哇?」 刚好是雫把胸部放在总头上的瞬间。 「开我玩笑很有趣吗!」 「在很多方面都很有趣。」 「我刚刚都说了,请不要把我当玩具耍!不能大意……请站在我旁边,拜托您。」 「总P真是任性呢。没办法,雫就怀着悲痛的心情站在总P的身旁,就像个乖顺的性奴隶一样。」 「我没有在征那种奴隶。是这个视频吗?这个怎么了吗?」 总使用电脑鼠标,播放屏幕上的视频。 是个画质不鲜明的俯瞰式影像。并陈的玻璃展示柜里头,陈列着戒指、项链等各种珠宝饰品。似乎是珠宝店的卖场,不过在影像范围内完全没看到人。 「这是监视摄像头的画面吧。因为是非营业时段所以才没有人吗?」 「嗯,是啊。录影时间在画面的角落。是昨天的凌晨三点左右,地点在银座最高档的地段,店家也是知名品牌。放在展示柜的每样商品,售价都超过总P三个月以上的薪水。总P,想买哪一个送给雫?我不会要很贵的,塑胶制的简单戒指就够了。顺带一提我左手无名指的戒围是六号哦。这根手指现在还是空着的。先抢先赢哟。」 「那种东西请您喜欢的人买给您。更何况我的薪水是十二个月份一次领,而且还全都是给阿姨──课长的。」 特少对一课的课长是总的阿姨九十九恋。收留因某起事件而失去双亲的总和总的妹妹的,就是他们的阿姨恋。 总的妹妹因双亲死亡的事件而昏迷,至今意识都没有恢复,一直住院中。所以总将自己担任特少对民间协助者的报酬全都交给恋阿姨,希望多少能补贴住院费。 「因为没钱就不买吗。总P真没志气。」 「请不要对年幼者要求志气。」 「什么年幼。总P十七岁,雫十八岁呀。不过就差了一岁而已。『超过一八岁的女生就算欧巴桑了』,总P该不会是那种会说这种话的世界的居民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世界。比起这个,我要看着这个没有人的视频到什么时候?」 和雫对话的期间,画面都没有变化。要不是表示时间的秒数在改变,会有种在看静止画面的错觉。总的视线离开屏幕,斜眼瞥向雫。 「马上就到了。你看,就是现在。」 「咦?」总连忙看向屏幕。 「什么?」方才一个人都没有的店内,出现了一名穿着大衣的人。 人影一只手拿着像榔头的东西,心浮气躁地东张西望。 由于监视摄像头设置的角度导致看不见脸,不过从及肩长发和大衣的可爱造型来看,应该是年轻女性。 「什么时候?这个人是从哪里进来的!?」 「都怪总P看别的地方。真拿你没办法呢。」 雫从上方握住总拿着鼠标的手。温润的手掌触感让总心跳加速,但她本人毫不在意地移动鼠标,将影像播放的时间轴往回拉,画面再度恢复成空无一人的状态。 「这次请别眨眼,紧盯着画面不放哦。好,三、二、一。」 仿佛配合着雫的话,画面里突然就出现了穿大衣的身影。 不是从哪跑进来的,而是原本没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人类。 「这个,莫非是……瞬间移动……」 「果然总P也觉得看上去是那样。」 「想不到其他可能了。这个人是J吧?」 女子的背影,手上拿的榔头是要用来敲破展示柜的吧,但可能还没下定决心,所以一直重复着高举却又颓然放下的动作。 「只要不是天生的超能力人士,就是J了吧。所以说,特少对认定她是J。总P的工作,就是找到并逮捕她。」 「我吗?……啊。消失了。结果她是为什么出现在那啊?」 总问完的同时,穿大衣的身影也消失在画面中。 雫放开总握着鼠标的手。 「应该是想进去偷东西,但不知道是良心谴责还是基于别的理由而没有动手,之后她就没再出现。结果就在没有破坏和偷窃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消失了。罪名就只有非法入侵而已。」 「什么也没偷吗。那我认为这罪名不到要逮捕她的地步。」 总放开鼠标,仰望站在旁边的雫。雫淡淡地说。 「惩治她的犯行并非我们的目的。保护她、不让她犯下重大罪行才是我们的目的──在她被JUDAS盯上之前。」 JUDAS,由发病的Juvenile少年少女所组成的反社会团体。 J能力是借由体验到绝望而发作的特殊脑部疾病,也是Juvenile综合征的副作用。尽管程度有差,但所有J能力者都曾体会过绝望。有人因为得到J能力而失去家庭的庇护,或是反过来因为失去家庭而得到J能力,在大多数的情况下,J能力者都被家人给孤立。 JUDAS聚集这些失去居所的少年少女,为求生存不择手段──因此不排斥犯罪。 总回想无法挥动手中的榔头破坏展示柜的少女身影。 「……原来如此。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还没犯过重大罪行。了解了,我会试着找找她的。除了这个影像档之外还有其他线索吗?」 「伤脑筋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其他线索。即使将这影像交给一般警察请他们进行搜索,但依旧没有任何成果。」 雫小声叹气。总一脸为难,站了起来。 「既然只有这个线索,那不就只有搭讪外表类似的女生,然后问她们昨天半夜在做什么了吗?可是真的会有被问了还老实回答的人吗……?」 说完,总也觉得自己的方式太乱来了。 「──外表类似的女生,东京有几万个吧。」 手指抵着下颚,雫陷入思索。 「东京都的人口大约有一千万。单纯计算的话女性占一半。考虑到画面中的少女有变装,年龄有可能从十几岁到四十多岁,但如果她不是天生的超能力者而是J的话就能缩小范围到十几岁。不过也有可能是女扮男装,而且不一定住在东京都内。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关东五都县十几岁的男女人口由雫调查的话马上就能查出结果,要查吗?」 关东五都县──指的是东京、千叶、埼玉、茨城、神奈川。从群马、静冈、山梨要来东京也很方便。总可不想知道在这个区块中有机会罹患Juvenile综合征的十几岁男女的人数。不用想也知道数量庞大。 「不用了,谢谢。知道了实际的数量后再去搜查,会让我的内心感到挫折。老实说,我完全不认为找得到。」 没办法的事啊。总垂头丧气。雫不负责任地说。 「放心啦。只要总P有那个心,八成就找得到。因为J能力者彼此之间很有缘。」 「很、很有缘?」 「对,很有缘。就像总P遇到小咲,J能力者莫名地会互相吸引,即使会带来出乎意料的结果。」 结果。这字眼让总很在意。总本人认为和咲的邂逅是一种幸运。 大约一个月前,总使用消除气息的J能力〈幽灵Phantom〉潜入警视厅本部大楼,企图偷看案件的档案。结果在那儿偶•然•遇见咲,还被逮捕──就这样到现在。托此之福,自己没有犯下重大罪行。 在即将犯罪之前邂逅了咲,人生中一定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正因为总这么想,所以一去思考如果当时遇到的不是咲而是JUDAS成员,就忍不住背脊打颤。 他突然想起前些天死因离奇、被称为〈赠呈者Presenter〉的J能力者。 ──那个人也是。如果没有加入JUDAS的话,就不会死了。 了解到方才看到的影像中的少女有可能会坠入不幸,内心越发产生绝不让她加入JUDAS的念头。 「……明白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因为有这种力量而变得不幸,根本就错了。」 「太过逞强的话会累坏哟?不如说,一定会觉得很蠢。」 「很蠢?怎么说?」 「马上就会懂的。虽然迟到了一下……不过到了。」 房门用力打开的声音,盖过雫的话。 「怎么着怎么着,多么清爽的气味不是。是谁在说些幼稚的话呀?人家可是拿青春没辄,还是乌贼的气味比较好哦〜要乌贼啦(注1)。」 一名打扮怪异的女子兴致勃勃地说着奇怪的话,同时踏入房内。 长长的头发不是绑成奇形怪状的辫子就是扎起来,戴着的口罩看不出实用性,只是妨碍观察当事人的长相,不过她的瞳孔却是蓝色的。 光是打扮就很奇特,但服装更是标新立异。 长至接近大腿的过膝靴,用挂在腰部皮革腰带上的链条吊着。身上完全没穿衬衫之类的衣服,而是只穿皮革内裤和胸罩,两颗爆乳北半球引人注目。 不仅如此,抢眼的还有右下腹的一道大伤疤。似乎是手术疤痕。 穿着火辣的她还披了一件长大衣,但前方整个敞开。从头到脚看上去简直就像非正派店面的女王大人。走在街道上的话一定会被警察盘问工作是啥吧。 「小镜又毫不吝惜地裸露北半球了,害总P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你这处女贱货(注2)。」 「呜哇,雫竟然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有什么不好,既是处女又是贱货。这也是一种个性啊。不过就算是我,走在外头时也会把大衣前面拉起来的。所以说想要看个够的话就要趁现在哟!」 双手环在后脑杓的半裸大衣女做出了强调胸部的姿势。 「这这这这、这个人是怎样啊!?为什么警视厅的地下室会有变态!」 「叫人家变态太过分了啦。我可是你的同事哦。」 半裸大衣女放下双手,垂着肩膀,一副很颓丧的样子。 「──同事?这个人?」 「我知道你打从心底认为这个人无可救药,但小镜也是特少对之犬哟。」 雫看似勉强地点头。仿佛要为雫补充似的,低沈的粗嗓音如此告知: 「她是百目鬼镜,十九岁,在现役的特少对之犬中算老鸟。虽然言行举止问题颇多,但是个优秀的人才。」 总看向声音来源,镜的后面站着一名大块头男子。 是四月朔日玄哉,咲的哥哥,总一行人的上司,也是警察。玄哉继续说。 「镜在这次的任务中,担任总的搭档。」 「我的搭档?不是咲小姐吗?」 「咲的拳头受伤,现在还在休养。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借由跟其他特少对之犬组队,可以让总习惯。」 「原来是这样。」总的视线回到镜身上。不知为何镜半脱大衣露出肩膀。 「那,就是这样咯。来,尽情跟我激烈交缠吧。别担心,因为我是处女所以不用客气哟,不用搞什么前戏那种慢吞吞的把戏,直接狂抽猛戳就行了。」 从镜的话联想到雫把胸部放在自己头上的行为,总慌张失措。 「什、什、什……」 手足无措看向玄哉。只见玄哉大力点头。 「嗯。跟她往来的诀窍,就是不要把她的话当真。只能这样。」「什么不要把我的话当真,玄哉先生也好过分耶〜。明明都说我随时可以当性发泄对象了。哪里有毛病耶你,讨厌。」 玄哉看都不看镜,对着总说。 「镜的J能力是〈测谎机Polygraph〉。她可以凭气味感受到话语里头的感情,对谎言的气味尤其敏感。只要是谎话她百分之百可以看穿。」 雫也无视镜,对总说。 「小镜的〈测谎机〉是常驻型的J能力。不需要刻意去发动或解除,小镜随时都可以从别人的话中读取气味。会戴着口罩就是为了减轻气味的打扰。」 镜雀跃地重新穿好大衣,不过还是不把前面拉起来。 「没错没错。因为遮着脸,所以就算穿成这样也不觉得丢脸了,其实我还是有着一般的羞耻心的。就算遮着脸,要我全裸只穿袜子我也不敢在外头走呀!」 「……全裸穿着袜子……那已经不是丢脸羞耻的等级,而是犯罪了……」 总喃喃自语。雫伸手放在总的肩膀上,轻轻摇头。 「放置Play是最明智的。总而言之,由于小镜的能力处在一直发动的状态,所以瞳孔也都亮着微微的紫光。为了隐藏,小镜都戴着浅蓝绿色的隐形眼镜。因为通过淡蓝色看紫色,看上去会是蓝色。」 「以前也用过黑色隐形眼镜啦,不过后来不是有用同样方法隐藏瞳孔发光的罪犯吗?所以在那之后我就想还是弄成看上去是蓝色好了。怎么样,很性感吧?有食指大动吗?有吧有吧?有那个意思的话,就来──」 叩!玄哉的拳头落在镜的头顶。镜按着脑袋缩起来。 「我先大略说一下。这个笨蛋会一直开黄腔,是因为她自己讲的话也会有气味。而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道理,下流之类的话语是最没有气味的。」 「……既然都知道,就用不着真的打人嘛……」 镜泪眼婆娑地站起来。 「我没认真打。认真的话你的头盖骨已经凹下去了。」 「人家的下体还没开通,可不想脑袋先被打个洞啦,讨厌。就是这样,月见里总。我这边的所有权还空着哦,先抢先赢,怎么样?」 镜以一只手抚摸自己的下腹部。那举止莫名猥亵,令总别过头。 「我、我就免了。」 总再度看向玄哉。想起之前雫说的「特少对之犬都是窝囊废」,终于能够理解。玄哉似乎看穿了总的想法,开口说。 「咲是个冒失又粗暴的人,但她在这里还算是正经的。」 「咲小姐嘴巴很坏而且老是马上就动粗,不过我认为她是很棒的人。」 雫的眼神似乎带着不满。 「讲这样。总P,雫认为你更棒。」 「人家是不认为自己很棒啦。所以说,就来做些很棒又咸湿的事吧!现在就在这边做的话人家也可以哟,当然有观众的话那更好!」 口罩痴女毫无悔改,玄哉再度叹气,挥动拳头。 「刚刚的话,最好别对咲说。她只会因为害羞的反作用力扑杀你。」 少说些让人害羞的话!总已经看到伴随这句话飞过来的铁拳幻觉。 原来如此,确实是咲会采取的举动。 「我、我会留意的。」 「就是这样,我们来到了银座的犯案现场。怎样,看上去像不像情侣?」 「先不说看上去怎样,我认为没有必要挽着手!」 「怎么着,总难道觉得这种触感很不愉快?」 镜用力抓着总的左手臂,押到自己的双峰间。虽然大衣拉起来了,但总知道里头等同就只有内衣裤,因此害羞到面颊发热。 「再怎么样这种行径也太不自然啦!纵使说有很多人来银座约会所以要乔装成情侣,可是周围根本没有人像这样子粘紧紧的呀!」 打扮讲究的中年女性像是看到有趣的东西似的,通过两人面前。 两人到底被想成怎样,总根本不愿去想。 顺从镜说的「搜查要先从确认现场开始」,于是总来到这里。由于镜提议扮成情侣才不会被旁人认为不自然,所以就乖乖地挽着手,可是似乎毫无意义。 今天是平日,又是傍晚时分。银座是个大马路上有高级店面并列的地区。可能是当地的风气,来往的行人年龄层都偏高而且以女性居多,根本没看到未成年的情侣。 「说要佯装情侣,根本是骗我的吧?」 「讨厌耶,这话听了叫人不舒服(笑)。才没那回事呢(笑)。这对搜查来说有其必要,所以人家是不得已的耶(笑)人家好歹也是个闭月羞花还没开通的少女,做出这样的行为真的叫人害臊得不得了(笑),啊啊不过都有洞了还蛮希望你就进去的耶(笑)。」 镜用认真的眼神仰望总。因为戴着口罩所以看不到嘴巴,但总就是觉得镜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 「够了,我们走吧。光这样子就很引人注目了。」 「对啊,世人的目光好温暖。脸被射到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 没法跟她沟通。总拉着镜迈开步伐。没多久,就抵达投诉被非法入侵的珠宝店前面。是间连身为男性的总都知道的知名品牌店。 「请问,镜小姐,要进去吗?装成情侣的话,就算进去应该是不会被店员怀疑。」 镜没有看总。以隐形眼镜伪装成的蓝色瞳孔,盯着附近的巷口看。视线格外锐利,连总都起了轻微的鸡皮疙瘩。 「──看样子,没那个必要。」 镜松开缠绕的手。在总松了一口气的瞬间,改成双手绕过脖子抱住总。 「干、干什么?」 「安静。」镜在总的耳边低语。和挽手不同,这次的行动似乎有意义。 「懦弱的罪犯大多都会回到现场,你知道吧。因为在意自己犯案的地方之后变得怎样,所以会回来看。」 镜的声音微弱得像呼吸,总也压低声音回话。 「我是听说过这种说法。」 「听到非法入侵者没偷东西就走了,我就想会这样。结果宾果。」 「──嫌疑犯在这吗!」 总的声音变得有点大。 「如果你希望我用吻堵住你的嘴巴,那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对不起。」总尽可能压低音量回答。 「年轻人真好啊。」一名老妇人边说边通过总和镜的身旁。再度自觉到两人的姿势尴尬,内心涌起想要推开镜的冲动,但总说服自己这是工作的一部分,硬是忍耐下来。 「镜小姐,请继续说下去。」 「原来如此,果真如传闻说的正经八百呢。不错哦,我喜欢这种男生。接下来,不要看那边听我说话。那边的巷口有个女生,穿着的大衣跟监视摄像头拍到的一样。要是叫她的话她一定会逃跑,想想该怎么办吧。」 「她高概率拥有瞬间移动能力。」 「这样啊。要是被她瞬间移动的话就糟了,铁定会跟丢。」 「要是有铁面具,戴上的话……」 电磁封印式头盖拘束具,能够几近完全封印住J能力的铁面具,但不可能带着那么大的东西在街上晃。 「……对哦。也可以用铝箔纸代替。这是咲小姐教我的。」 J能力是借由脑部发出的特殊电磁波来发挥功效。要封印那个电磁波,只要将铝箔纸缠在头顶即可。咲曾教过总。 「去这一带的便利商店找看看有没有。我去买──」 镜一只手离开总的脖子,竖起指头贴在他嘴唇上。 「这段期间可能就让她逃掉咯。别担心,这边交给我就行。我带了低输出的J能力封印装置的试作品。总你能不能设法抓住她呢。因为要是让她慌张,她瞬间使出J能力的风险较低。」 J能力与精神有着密切关系。总也曾因为慌张使得J能力中断过。 「明白了,那我就绕到巷子的另一边去抓她。」 「可以吗?」 「试试看。我的〈幽灵〉是很适合干这种事的能力。」 「就这么决定。交给你了──接下来,为了让你方便离开这里,我会稍微演个戏,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哟?」 「演戏?」没有回答总的反问,镜的身子离去,双手在胸前轻握,双脚站成内八字。 「不管──!你说过会买给我的!感激涕零到跟你上床的我真是亏大了!」 镜突然拉高音量。戏似乎已经开始上演。 「咦,请等一下啦。怎么这么突然──」 「没钱的话就说没钱呀!有带卡吧?」 总而言之要配合她的话。总虽慌张但还是努力回话。 「卡、卡是指信用卡吗?我还没成年,没那种东西……」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去当成年人的小三啦!你有银行的提款卡吧。快点,我在这等你,快点去提钱过来!」 镜用力推总的胸膛,然后朝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三步的总眨眼示意。 ──原、原来如此。不愧是特少对的前辈。这个人很机灵。 玄哉说她虽然言行举止有问题,但是个优秀人才,总现在能够理解了。 「知道了!我去找提款机提钱,请在这里乖乖等我!」 总快步离开现场。小俩口在吵架啊。路人窃笑,不过现在没时间去在意。佯装找提款机跑过大楼边角后,就绕到建筑物后方。 很幸运的,窄巷里没有人影。总全力朝目的地奔跑。 「如果刚刚的巷子不是死巷,那只要弯进这边──」 在踏进巷子前先停下脚步,躲在大楼阴影处观察。那里确实有个跟监视器影像中一样的大衣身影。 总稳定呼吸,将意识集中在额头。 ──我是空气,我要化为空气。我是空气所以没人会注意到我。空气不会进入人的视线内。 念念有词的总,瞳孔散发着微弱的紫色光芒。 难以被人察觉,就是总的J能力〈幽灵〉。发动后气息会完全消失,但身体并非变成透明。要是做出突然冲刺等醒目的动作还是会被发现。 总尽可能扼杀脚步声,踏进巷子里头。一步又一步,屏息接近大衣女生的背后。她的个头比在监视摄像头看到的还要娇小纤细。 少女突然回头注意背后。总心一惊,停下脚步。指头动都不动,彻底消除气息。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到要担心对方会不会听见。 少女回头似乎只是偶然。她没在留意什么,视线又回到前方。她躲在大楼墙壁阴影里头,窥探着珠宝店店内。 总内心松了一口气,再度接近少女。距离已经近到只差一步就可以飞扑上去。 ──要怎么抓?这里距离大马路很近,要是造成骚动就麻烦了。 像咲那样一招就让她昏过去,但是总做不来。既然如此就只剩一个选项。总下定决心,二话不说从背后抱住她,用一只手堵住她嘴巴。 「嗯嗯嗯嗯嗯──!!」 对方剧烈抵抗。从她纤弱的外表看不出来这么有力气。不能让她跑掉。总抱得更用力,大叫。 「镜小姐,拜托你了!」 「干得好,总!任务做完我就任你玩弄!」 镜冲进巷子,从口袋取出像项链的东西,快速套在大衣少女的脖子上。 「好,装上了!」镜这么说的时候,大衣少女狠咬总的手指。 「好痛!」总反射性地放开她。 少女在反作用力下趴倒在镜面前。镜弯腰观察她。 她抬起头。年龄和总相当,没有化妆的脸蛋上头的些许雀斑引人注意,不过相对地却散发出朴实可爱的气质。 大衣少女和镜视线交会。 「你们干什么啊!突然就把奇怪的东西挂在我脖子上!」 少女歇斯底里地骂道。镜把脸贴近少女,跟她说。 「我先问你。昨天晚上,你有瞬间移动到这家珠宝店里吗?」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讲那什么奇怪的话!」 镜皱起眉头,挺直身子。 「唉呀讨厌,臭死人了你。太臭了,麻烦你别说了。」 「有、有那么臭吗……我、我这几天……是都没洗澡啦……」 少女惊慌失措。镜的眼神充满不耐,摇头道。 「 不是啦, 臭的是你撒的谎。真是的,不管闻几次, 这种气味都叫人无法喜欢。|「撒、撒谎──我没有撒谎啊。」 「你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唉,算了。不管那么多,跟我们来就是了,还会让你洗澡哟?要不然请你猪排盖浇饭也行。」 咕嘟。总确实听到少女吞口水的声音。之后,整条巷子里响遍了「咕噜咕噜」的奇妙声响。少女面红耳赤垂下头。看来刚刚那是她肚子饿坏的声音。 总朝蜷缩成一团的少女伸出一只手。 「那个,刚刚真是抱歉,对你做出粗暴的举动。不过,我们绝对不会加害你,只有这点请你相信。」 「那种话哪信得过啊。突然就袭击人,还在人家的脖子上套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你们到底是谁?」 「这个嘛……」该不该报上特少对之犬的名号呢。总烦恼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那个颈圈是用来限制你的能力的。对,我们──」 即使隔着口罩也能知道镜露出了营业用笑容。 「是警方派来的。」 「警、警察?我、我──!」 少女的眼睛闪耀紫色光芒。她发动了J能力。顿时,身影倏地消失。 「糟糕!真的瞬间移──」在总说完话之前,少女出现在一米外的地方。 「奇怪!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只移动一点点!」 慌张出声的同时,少女的瞳孔再度发光。消失后又出现在附近。 「我都说了吧,你的能力受到限制。那个颈圈会妨碍J能力的功效。看样子效果比听说的还要好呢。好啦。」 话语停歇,镜敞开大衣前面,露出吊着过膝靴的链条。 「颈圈的钥匙挂在这条锁链上。所以说,你是逃不掉的哟?总而言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以我个人来说,实在不希望让他做太粗暴的事。别看他这样,其实他很激情哟?你可能会被玩坏,懂吗?」 「咿!」就连总都知道少女小声地倒抽了一口气,浑身僵硬。 「那个,要是把这个人说的话当真,我会很伤脑筋的……」 可能因为一开始硬是摀住她的嘴巴,少女看总的目光充满了警戒。 总叹了一口气,远离少女。少女安心吐气,乖乖地说。 「……知道了,我跟你们走。请不要对我做残忍的事。」 ──从后方被人摀住嘴巴,有那么可怕吗…… 「那个,刚刚真的很对不起。我也是出于无奈,要是引起骚动的话会很麻烦,所以我别无选择。」 总再度伸手想要帮助她站起来,但她却颤抖不已,只好苦笑着缩回手。被迷路的幼猫厌恶的感觉就像这样吧,叫人颓丧。 镜开心地眯起眼睛。 「那,走吧。就叫警车来代替小黄。」 「……志气的志,仓库的仓,文章的文,志仓文小姐。那就是你的本名。」 一看到总和镜带来的大衣少女的脸,雫就使用了J能力〈人名辞典〉。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咦?为什么?」 无视瞪大双眼的少女──志仓文,雫高速敲打键盘。 「只要看到脸就能知道对方真正名字的女人,一尺八寸雫的J能力。长度的一尺八寸和代表水滴的雫。还有雫是…」 在她说完之前,镜从旁插嘴,口气随便。 「好好好,是个超级骇客女,对吧。那个我听到烂了。」 「不对。是至高无上的超级骇客女。今天也靠这台多重操作系统机器,驰骋于网络世界。网络浩瀚无垠,实在不想给不知道这点的小镜讲得好像她很懂的样子。」 雫似乎不高兴了。总发出干笑声。 「哈哈……在各种方面都莫名升级了呢。」 「在总P休息的这短短十天内,不但年份更新,警视厅也开始工作了。女人和电脑只要这样就会改变──好,出来了。」 雫用一只手将其中一个屏幕转成总他们看得到的角度。屏幕显示着身份证和高中学生证,以及新闻报道的撷取画面。全都是志仓文的东西。 雫长于用电脑非法存取资料的技术。使用个人的应用程序,只要知道名字就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个人情报。 「我、我的──为什么──」 文目瞪口呆。大约一个月前,第一次被带进这个房间的总也有着相同体验。回想起来只能苦笑。 「别害怕,志仓小姐。现在只是在确认你的身份。你没有犯下很重大的罪行,只会被问一些话,就能回去的。」 完全没听总在说什么,文面色铁青开始发抖。雫淡淡地朗诵情报。 「志仓文,十五岁,N县公立高中一年级,家庭成员有双亲和一名兄长,总共四人。上个月,全家在开车兜风旅行途中遇到了隧道崩塌意外。嗯〜嗯〜虽然没公开,但根据一名参与救援行动的消防人员所言,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在救援人员认定被崩塌的瓦砾封锁的隧道内部发生车辆失火之后,多名待救援者突然就出现在瓦砾堆前面。简直就像电影里头的瞬间移动。」 雫操作电脑,屏幕出显示一个网页。黑色的背景上充斥着颜色刺眼的文字。 总看过类似的东西。学校的地下网站,提供学生们宣泄不满以及排解无聊,幼稚无比的秘密BBS留言板。雫快速地念出几个讨论串。 「有好多和志仓文小姐有关的传闻呢。『志仓文是会使用瞬间移动的超能力怪物』、『她搞不好是外星人』、『只要喜欢,不管东西在哪她都偷得到』、『之前我家遭小偷到现在都还没抓到犯人。志仓很可疑呢』。」 每当雫说出一个讨论串内容,文的颤抖就变大。 「我、我、我根本没偷过东西……我只是讨厌家人死掉,只是想救他们而已……」 雫关掉地下网站的视窗。 「尽是些污蔑人的愚蠢留言呢。雫真想把他们的IP位置挖出来,好好地惩罚一下。」 总不是很了解雫的意思,但可以想象是非法行为。应该要制止比较好吧。在思索怎么说的期间,办公室的门开启了。 「镜,总,辛苦了。」出声的人是玄哉。 「也没多辛苦啦。只不过总好像被她讨厌了,似乎是认为总是强奸魔呢。」 镜说。总有点不开心。 「那、那是因为……确实,我的作法或许有点粗暴,可是我认为是镜小姐对她说些让她怕我的话才会这样。」 「哈哈哈哈!男人就别在意那种小事嘛。总之今天很走运。我们可是幸运非凡哟。」 「幸运非凡?」 「能够轻松就保护到她,这一定是神明的庇佑。不过神明经常都做些事与愿违的事,该说是刻意这么做还是喜欢不幸的发展呢,搞不好这次的幸运是为了迎接灾厄而做的准备哟。对吧,雫?」 「神明什么也不会做。那种东西只是人类的愿望所做出来的妄想,根本不能信。」 「至高无上的超级骇客果然是现实主义者呢。」 毫不理睬镜和雫的互动,玄哉走向文。 「我是隶属于特殊青少年对策局的四月朔日玄哉。寄托保管的行李待会就会还你,还请先听我讲解一些事。可以请你到另一个房间吗。」 「好、好的。」玄哉从外观来看是个充满魄力的大块头男,被气魄压倒的文胆怯地点头。 「这边。」玄哉转身,身后跟着缩小身子的文。 玄哉要步出房间时,转过头来对着总一行人。 「你们稍等片刻。根据和她的对话,可能会马上给予下一道任务。」 「了解。」总说。「既然要听她说的话,我也一起去吧?」镜说。 在银座的巷弄里,镜判定文有说谎。要是镜一同去侦讯,应该可以顺利进行吧。但玄哉却摇头。 「大人好歹还可以看穿小孩的谎言。我一个人就行。」 玄哉关上门。走廊上的两道脚步声远去。隔了一下子,雫把屏幕转回原本角度,关掉上头显示的情报视窗。 「欸,小镜。那个新道具功用如何?」 「这个嘛,现场使用上还不是很完全。没有像铁面具那样可靠,但还是有帮上忙。」 她们说的新道具,总知道是在说镜套在文脖子上的颈圈。 「我第一次知道有那种东西。请问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你受伤休养的期间,科搜研的人有拿试作品过来。」 「科搜研……是指科学搜查研究所吧。铁面具也是科搜研做的吗?」 「科搜研有做很多东西哟。也有工学部门,那种东西也在他们的研究范围内。」 「简易电磁干涉式延髓拘束具,简称颈圈。和头盖拘束具铁面具不同,不是封印,而是制造电磁波来干涉大脑为了启动J能力所发出的电磁波,阻碍或减弱J能力的效果才是这装置的目的。好像是以体温来发电,所以只要装备上,在拿掉之前都能持续发挥效果。」 雫流畅说明。总点头理解。 「原来如此,虽然要在现场戴上费了点功夫,不过是很实用的道具。今天她──志仓小姐也是那样,J能力者都有马上仰赖能力的倾向呢。」 「说那什么大家都懂的话啊,总(笑)。就算因为某种原因失去能力而伤脑筋也没用啊(笑)。要失去的话先失去处男之身吧,有需要的话我帮你哦(笑)。」 总觉得镜的语尾听上去一直接着(笑)。虽然她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很明显地是在嘲弄自己。 「这种能力,要是可以消失的话是再好不过了。啊,不过……那样一来就当不成特少对之犬了……那样子也很伤脑筋呢……」 看到总一脸认真地思索,雫开口说。 「J能力消失的例子,在过去有好几起。大多都是在成年的前后自然消失。消失的条件不明,但有一个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条件。」 「有那种条件吗?」 「就是使J能力觉醒的『绝望』。当找到能与之抗衡或是凌驾其上的希望时,这个愚弄人的能力好像就会消失。」 「啊哈哈哈。」镜放声大笑。 「难度太高啦。彻底品尝过绝望的我们,哪来的希望啊。神明太喜欢恶整人的话叫人很伤脑筋耶。」 能与绝望抗衡的希望。找到希望,那是总根本想象不到的事。 双亲死亡,以及昏迷不醒的妹妹。在只有自己被留下来的世界中,多少会温柔以待的,就只有最后收留自己的阿姨九十九恋。 在进入特少对之前的自己,精神上可以说已经死掉了。现在的总这么认为。 总所尝到的绝望,足以让世界顿时丕变。 「……因为绝望而得到的能力,让志仓小姐留下了难过的回忆吧。」 「好像是呢。」雫说。「很常有的情况。被人知道有J能力后,周遭的人就会孤立自己。对一般的人类来说,像雫跟你们这样的存在,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怪物呀。完毕。」 「什么怪物,太过分了。那样说不是太可怜了吗。」 总说。镜隔着口罩抓抓脸颊。 「啊啊讨厌,总的话又产生青草味啦。我不喜欢那种啦,可不可改讲色色的话题呀!需要开胃菜的话我就脱咯?」 啪!镜敞开一直拉着的大衣前方。白皙的肌肤令总心跳变快,看向他处。 「请、请住手。都说我不喜欢这样了!老实说我很讨厌,那样太过直接了!」 「啊。刚刚有一点谎言的气味哟?哎呀呀呀总,其实你不讨厌嘛?不如说你超喜欢女人的身体吧?嗯嗯,这样很好啊。十几岁的少年脑袋里头装满咸湿色情的东西很正常哟,因为我们大家都是性爱的产物嘛!」 「很快乐的样子呢。」雫慢慢地、痛切地说。另一方面,总有点被逼到走投无路。他实在跟不上镜的步调。 「咲小姐,快点回来吧……」 总不经意地低喃。镜跟雫立刻双眼发亮,兴致勃勃。 「哎呀,总喜欢咲那一种的吗?她很难到手哦,在上床之前会先被杀掉哟?」 「总P选择的难度很高耶。雫的话随时都可以给你攻略呀。」 「不、不是的。我不是指那种。」 总试图辩解,但为时已晚。她们两人联合起来继续玩弄总。 玄哉侦讯文三十分钟左右才结束。 文的J能力瞬间移动会觉醒,跟雫推测的一样。 遇到隧道崩塌意外,家人开的车虽然平安无事,但文目击到其他车辆上有人死亡。再加上隧道被瓦砾堵住后又发生车辆起火的状况。 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没有人可以得救。绝望的结果,让穿越瓦砾的瞬间移动能力觉醒。 J能力者自身会知道自己能力的种类与使用方法。J能力刚觉醒的文,还没能理解到这能力的异常,就将自己所做的事告知消防队员。 『仔细想想,瞬间移动这种事,连我都知道有多奇怪。可是,那个时候我慌了……』 文用快要消失的音量对玄哉这么说。 文会使用瞬间移动的传闻不知从哪散布出去,在当地广为流传。结果一部分无心的同年级生,逼迫文使用能力给大家看。无从拒绝的文就瞬间移动了── 结果同学觉得毛骨悚然,畏惧她。于是文在学校失去了立足之地。 家乡是个没多大的小镇,文的能力导致连家人都被旁人用好奇的目光看待,最后终于连家人都觉得文很可怕。『家里变那样,我根本待不下去。』 于是文就在圣诞节前一天离家出走,来到东京。 将近半个月以来,不是待在漫画网咖店就是在KTV店里生活;但荷包见底,烦恼到最后昨天晚上就瞬间移动至珠宝店里头,想要偷东西。可是内心却又抗拒偷窃的行为,而且也不知道要在哪里把赃物换成钱,于是打消了犯罪的念头。 要是当时下手行窃,就成了典型的因为得到J能力而失去居所,进而沦落为罪犯的例子。今天她会在珠宝店附近,也是因为在意自己入侵的事曝光后是否有警察前来。镜的推测几乎是正确的。 不想回家。可是无处可去又没有钱的文,最后先跟家里联络,暂时寄居在特少对安排的住所里。 那儿被称为Breeder House。是特少对之犬专用的宿舍,文目前就先到那生活。 要不要成为特少对之犬,也就是民间协助者呢?虽然已经询问文,但她尚未答复。似乎是因为J能力觉醒后直到今天为止的生活,使她变得相当不信任人类。 总和镜被玄哉赋予监视和照顾文的任务。因为要是JUDAS发现到文的存在,有可能试图接近她。 为此,总也必须住进特少对之犬的宿舍,也就是Breeder House。 总至今没被要求入住,是因为监护人特少对一课的课长九十九恋是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才能够住在恋的公寓。 特少对之犬虽然没有入住的义务,但据说咲、雫和镜在Breeder House都有房间。只不过雫几乎都没回去,一直窝在警视厅大楼地底的特少对一课办公室。 除了舍监是男性外,目前的Breeder House的住户全是女性。这么听说后,总对住进宿舍产生了排斥,但这也算是工作。所以他迅速回恋的公寓准备日常用品,然后前往被告知的地址。 途中,有顺道去警察医院一趟。为了探望昏迷不醒、一直住院的妹妹心。很幸运的,警察医院和Breeder House同样都在东京都中野区内,徒步就到得了。 「──所以说,就是这样,心。总之呢,镜小姐这个人很厉害哟。都不知道该说她很爱讲黄色笑话,还是该说她根本是在性骚扰了。」 总说话的对象心,跟平常一样躺在床上。旁人看来她像在熟睡,但她已经维持这种状态两年了。原本今年她应该要中学毕业的。 不过可能因为一直睡着,以年龄来看,体态还是很年幼,看上去就跟小学刚毕业没什么两样。 「我说,你差不多该醒来了吧,心。睡这么久也该腻了吧?特少对的人都是些怪人,不过都很有趣哦?她们都是女生,我想心一定很快就能跟她们混熟的。虽然不是很希望镜小姐太亲近你,不过雫小姐和咲小姐都是遇到事情可以商量的对象哦。我受到她们许多帮助──嗯?」 总注意到纪录心的心跳数、血压和血液含氧量等生命征象的装置。显示心跳数的数字上升了。 眨眼两、三次的期间,数字又恢复成往常的数值。心就跟平常一样发出沈稳的鼻息。 「……偶然吗。回去的时候跟护理师说一下好了……好啦。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接下来我都会住在宿舍,没法太常来,不过只要找到时间空档我就会来的。对不起哦。」 总想把能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即使妹妹昏睡听不见,也不想对她有所隐瞒。要是能借由说话让她早日康复就好了。心中其实也怀着这样的祈愿。 「那间宿舍,目前的男性住户好像就只有舍监。玄哉先生竟然要我在那种地方暂时住一阵子,太勉强人啦。唉,只有我在祈祷不要出现那种恋爱喜剧的发展,老实说,心情很沉重。镜小姐住在宿舍也是问题之一。」 心的心跳数又上升了,但总没注意到。 「跟镜小姐在一起真的会有贞操危机感,虽然她的言行举止应该全都是开玩笑吧。但那如果是真心话,我觉得应该要尽早逮捕她比较好。虽然以特少对之犬来说她非常优秀……咲小姐还不快点回来吗?我听说咲小姐也住在宿舍,要是有她在多少可以安心──唉哟。聊太久了,再不去的话可能会被镜小姐骂。那我走了,心。下次见咯。」 总拎起放在脚边的圆桶型运动包包,快步走向走廊。离开病房之际,再看了一次心的睡脸之后才关上门,前往护理站。在那儿叫住一名护理师告知心跳数显示的情况后,就离开了医院。 日照短的冬天傍晚,天空已经变暗。总从穿着的军装外套口袋拿出特少对配给的智能手机,按出地图。 确定前往Breeder House的路线后,才迈开步伐。 「不快点不行。说是舍监在等我。」 在一条汽车很难通过、错综复杂的小巷弄深处,被路灯朦胧照耀的两层楼公寓。风化后表面粗糙的砂浆墙壁,还有可能是镀锌的铁皮浪板。玄关大门镶嵌的磨砂玻璃裂开,只用胶带修补。外头到处都找不到写有公寓名字的门牌。要是有人说这是等待拆毁的废弃房屋,总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真的是这里吗?」 总用手机的地图功能进行确认。住址和自己的所在位置都显示这里就是目的地。 似乎没有搞错。总战战兢兢地朝稍微用点力好像就会坏掉的门伸出手。大门没有上锁,一碰就发出吱嘎声打开。 「──打扰了。」 比一般家庭还要宽敞的玄关,里头有个没有盖子、蛮大的鞋柜。不知是设备老旧还是保养的问题,灯光十分昏暗。进去后马上就有一个小小的大厅。 铺设着地毯的大厅一角,穿着长大衣的镜坐在褪色的布面沙发上修护指甲。她细心地朝修剪整齐的指甲涂上指甲油。 沙发前面有一张圆形的老旧茶几,上头摆了去光水、指甲油、化妆棉盒等物品,似乎全都是镜修护指甲的道具。 停下涂指甲油的动作,镜看向总。 「哟,有点慢哦。迷路了吗?还是说把一直睡觉的妹妹扒个精光,边喘气边把妹妹全身擦得干干净净,所以才花那么多时间?」 「请不要用别人的妹妹去妄想那样的变态行为,擦澡这方面都是由护理师来处理的。我只是去跟妹妹说话而已。」 「这样啊。是有一种说法,认为即使昏迷不醒的人还是听得见声音,那样的话不错呀。总而言之,辛苦了。你的房间在那边的走廊尽头。已经通电了,门没有上锁所以先去放行李吧。」 镜用粉红色的指尖指向大厅深处。那儿有通往二楼的楼梯,以及连接一楼深处的走廊。看着那边,总问。 「请问,志仓小姐呢?」 「已经在准备休息了。」 「这样啊。那我还是不要去打招呼好了,怕吓到她。」 不知道是谁害的哦。总本来想这么说,但一开始做出粗鲁之举的人是自己,所以他还是谨慎地闭上了嘴巴。毕竟还有其他话更该说。 「我听说有舍监,是出去了吗?」 「哦,他去买一下东西,马上就回来了。要打招呼待会就行。不要一直站在玄关,进来啦。这里没有提供拖鞋,要的话就自己买,房间里是榻榻米不过走廊是木板,在这个季节里会很冷。这是我的切身经验。虽然不穿很自在,不过光着脚会蛮难受的,看。」 镜指着自己的裸足。 「明白了。」总脱掉鞋子、踩在放在地上的木条板上,把鞋子放进鞋柜。没有放进鞋柜而是靠着放的,是镜的过膝靴。 其中一个空间,放着毛茸茸像布偶的拖鞋。鞋尖部分是猫脸图案,弄成ω图案的嘴巴看上去格外可爱。 「好可爱的拖鞋,不过舍监是男的,不会穿这种鞋子吧?」 「啊?那个?是咲的。」 「咦!?」 惊讶过度的总浑身僵硬。想象男人婆咲穿着猫咪拖鞋的样子── 『看屁啊!』 仿佛听到咲不爽至极的声音,总连忙回头。但后方只有好像快要掉落的门,并没有咲的身影。 「咲、咲小姐会穿、穿这种鞋子……」 「不是那家伙选的哟,是我给她的。客人送我但我不喜欢,所以就给她啦。」 「客人?」总问。特少对的客人?实在想象不出来。 「这么说来我没跟你说过呢。我除了当特少对之犬之外还有从事其他工作,是我私底下做的。」 「什么工作呢?」 「泡沫女郎。下次来光顾,我会给你充分的杀〜必死哦?」 「咦!」 总又僵住了。他知道泡沫女郎是什么样的工作。当然都是听来的知识。看到总整个人僵住,镜隔着口罩嘻嘻笑。 「抱歉抱歉,开玩笑的啦。雫也说过吧,人家虽然是贱货但还是处女。没性经验的人是不会做那种工作的,我只是酒店小姐啦。」 酒店小姐。在酒店或夜总会里负责陪客人喝酒聊天的工作。 「酒店小姐……我怎么松了一口气?可是未成年的女生做这行不好吧?」 「嗯?十九岁的我担任酒店小姐又没有违反法律。工作上是招待客人喝酒,不过我不要喝就好啦。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快点去把行李放好比较好哦。不快点的话,可能就太迟了。差不多了呢。」 「……太迟?什么意思……」 「别管了,快点去放行李啦。一直站着讲话很不识趣耶,要聊天之后再慢慢聊不就得了,还可以促膝长谈呢。想要的话也可以交流更深的地方哦?」 「我、我就免了。」 总像逃跑一样冲进走廊深处。走廊的灯光来自现在很稀有的钨丝电灯泡,而且不是很亮。走廊一端并列着好几扇应该是其他人的房门,尽头处也有门。门上大约到脸的高度嵌着一个小小的玻璃,房里头还透着光。 放下肩膀背着的运动包,总打开门。 「咦!?」 目击到的光景,让总的身体在今天第三次僵硬。 「啊,百目鬼小姐,不好意思。你拿换洗衣物来是吗。我刚好在烦恼要不要穿回旧衣服呢。」 毫无警戒心这么说的人,是志仓文。 只不过她是全裸,正在用毛巾擦拭身体。 尽头房间原来是更衣间兼盥洗室。里头还有一扇玻璃门,应该是浴室。 「内裤请放在那──」文边说边看向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塑胶洗衣篮朝总的额头飞了过去。毫无闪避的时间,脸就直接和洗衣篮接触,里头的东西飞散开来。散落的衣物看上去像慢动作在飞舞,后方用双手遮掩裸体的文整个人蹲下来。 接着,有人从后方抓住总的衣领,然后当场将他按倒在地呈现趴地的姿势。额头被压在地板上,一只手被扭到后方拉着,导致身体无法动弹。 「从哪跑进来的色狼,好大的胆子。我马上就叫警察。」 沉着的男子声音落下。是没听过的声音。 「请、请等一下。我不是色狼!」 「现行犯还敢这么说。是要我折断这只手吗?」 关节被逆向扭曲的手臂发出咔咔声。剧烈痛楚从手肘冲向肩膀。 「好痛好痛好痛,真的会折断啦!连咲小姐都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 「──咲?你认识咲?」 弯曲手臂的力道稍稍减弱。背后的声音询问镜。 「镜?你不是说这人是色狼吗?」 「哈哈哈哈!我只是想在雪人先生你回来之前,送总一个香艳画面当礼物嘛。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可能太迟咯。」 镜那不负责任的声音,让总理解到自己完全被她耍了。 「被、被、被看的我很吃亏耶!」 文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这么主张。总能做的就只有谢罪。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一切都是那个变态的错!」 「谁理你啊!」文骂。「你又说人家是变态了!」镜骂。 「……好了。我大概了解事情始末了。不好意思,你是月见里总吧?」 身后的男子从总身上起来。跪趴在地的总撑起身子时,对方朝他伸出手。 看上去很温柔,线条有点纤细的脸庞。个头比总稍微高一点,修长的身体套着牛仔裤和羊毛衫。总从他身上感受到不假修饰的成年男性气息。 「我是缀木雪人,是这间Breeder House的舍监,前特少对之犬。」 「雪人先生是比我年长一点的前辈。因为成年而失去能力,辞去特少对之犬的工作后就来当这间宿舍的舍监。顺带一提,以前咲还是幼犬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照顾她。」 幼犬,指的是特少对民间协助实习生。现在的总还被当成是幼犬。 「……这样啊。原来咲小姐也有担任实习生的时候……仔细想想是理所当然的。没人一开始就是老手。」 面对自行理解的总,雪人微笑道。 「你是咲捡到的幼犬吧。所以说,我对你来说算是爷字辈的老狗咯?」 笑容温柔到让人几乎忘记方才被这个人压倒在地。在把手伸向雪人之前,总忍不住先用裤子擦拭手掌。雪人边拉他起来边轻笑。 「总就跟咲说的感觉一样呢。」 「咲小姐?她有说过我啊。」 「认真上进,在细微的地方很机灵。明明是特少对之犬却还正经八百,看了叫人担心。」 「看了叫人担心啊。我这么不可靠吗……」 「我想是看上去觉得不值得倚赖吧。」 雪人笑着,直盯着总看,像在打量。总不禁畏缩了起来。 「我、我会精进自己。还请不吝惜指导。」 「喂,我说你们!」 在对话的期间, 总将文忘得一干二净。「够了没,去别的地方聊天啦,这样子我没办法换衣服了!!」 文快哭出来的声音和某个物体一同飞了过来,直接命中总的延髓。 总知道飞过来的东西是旧式体重计,已经是过了一段时间后的事了。因为那预料外的结实一击,让总晕了过去。 † 脚趾甲任一名身穿女仆装的下阶成员少女涂上指甲油,长发则是让另一位女仆装少女梳理,深坐在沙发上的他,正拿着智能手机讲电话。 「嘿〜瞬间移动?我想要那女生。用电子邮件把资料传过来,我还想看她长什么样。可爱的话就留在身边,除了能帮上忙还可以拿来享乐。」 『明白了。』对方简单回应,接着结束通话。拿着手机,他看向旁边的古董。 精致雕刻的木框中间有面镜子。和镜中的自己对上眼。 下巴尖细,端正的五官,全脸化妆,穿着黑白色调的歌德萝莉晚礼服。不论是精心呵护的头发,还是拿着手机的纤指,以及被他人涂抹指甲油的细足,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是女生。 可是,他──JUDAS位阶第五位的〈封印者Sealer〉是名男性。 原本会打扮成女生,是为了从镜中看见姐姐的面容,但现在已经完全喜欢上穿女装了。 可爱的东西才是对的。所以身旁服侍他的少女全都是〈封印者〉根据容貌选出来的。为他打理头发和双脚的少女们有着可爱到走在街上会被星探发掘的容貌,姿态也很漂亮,但〈封印者〉的美貌远远凌驾于少女们。 可爱成这样就算是男人也没关系啦。〈封印者〉这么想,但他本人并非同性恋,也不是性无能。他喜爱的对象是女性,也有深深迷恋的对象。 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面的那•个•女生的脸,浮现在〈封印者〉的脑海里。 「再一下子就去接你。再往上爬一阶,等我位阶上到第四,就能自行作主,前去迎接你了。在那之前,先等着。」 位阶四,在JUDAS里头,是后来加入的成员可以爬升到的最高位阶。 位阶一的〈皇帝Kaiser〉和位阶二跟三的亲信,只要不死就不会换人。但只要爬到位阶四,几乎所有问题都能自行决定如何解决。 为了恭迎心爱的女性,〈封印者〉说什么都得攀升到位阶四。 爬升到位阶五其实不难。因为面对J能力者,〈封印者〉拥有绝对占优势的能力。 〈愚者之诫Fool•Lock〉。那就是〈封印者〉的J能力。只要目击J使用能力的当下,就能当场、瞬间封印住对方的J能力,而且封印除了〈封印者〉以外没人解得开。 由于拥有〈愚者之诫〉,〈封印者〉在JUDAS的工作便是「给予惩罚」,因此得到很高的位阶,并且被下阶成员所畏惧。现在,为〈封印者〉保养头发和脚指甲的,全都是损害组织的利益而被〈封印者〉封住J能力的少女。 对多数的Juvenile而言,J能力是用绝望所换来的最后希望。 带着J能力成为大人之后就会死。即使有这种传闻,绝大多数的Juvenile仍都畏惧丧失J能力,而那畏惧就转为对〈封印者〉的恐惧。 「咿!」涂指甲油的少女发出短暂细小的哀嚎。 脚指头有些微的湿润感。似乎是指甲油涂出指甲面了。 〈封印者〉像变魔术一样,在一瞬间用单手从晚礼服的裙子折皱中拿出三把细刃。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把,中指和无名指,无名指和小指又各夹着一把。接着手腕翻转。 咻。刀子撕裂空气,晃动脚边少女的头发后,刺进背后的墙壁。 〈封印者〉很擅长用刀。扔,刺,切割。每一样的技巧都出类拔萃到他自认为是天才。方才扔出的刀子,也只是刻意要划破肌肤。当然,少女知道这是警告。这次手下留情,但不会有下一次。 「对对对、对不起。我马上重涂,请您原谅!!」 也不治疗伤口,少女一脸胆怯地开始清理指甲油。 「嗯,麻烦你咯。」〈封印者〉若无其事地回答。 「遵、遵命!以后我一定会更加仔细,还请原谅!」 「看你涂完以后的成果我再考虑。实在不行的话,就以死偿罪吧。」 〈封印者〉感觉到,这句话让背后正在梳理头发的少女也跟着紧张起来。 ──怕成这样,应该是不用给予惩罚了。 这两人瞒着组织在私底下使用J能力来赚小钱,结果被特少对盯上,因此被〈封印者〉惩罚。 警方的搜查差点延伸到她们身上的情报,是由方才电话中的人告知〈封印者〉的。而这个情报提供者现在传来了电子邮件,智能手机响起了提醒音。 「来了来了。」〈封印者〉迅速检查邮件。没有标题也没有内容的邮件里头附加了一个档案。是报告和照片档。 报告内容是志仓文这名少女的个人资料以及得到J能力的原因经过,目前由特少对照顾,住在特少对之犬专用宿舍。看了照片后,〈封印者〉眯起眼睛。 「嗯。现在是块璞玉。到手后琢磨过就会变得很漂亮。我想要这女孩。」 稍微想了一下,〈封印者〉关闭屏幕显示的照片,打开通讯录。 迅速找到〈女帝〉这名字,然后拨打号码。对方马上接了电话。 『……』对方没说话,不过〈封印者〉不在意,开朗地说: 「哟〜恭喜。今天的干部会议,因为少了〈赠呈者〉所以就给你第十三的位阶呢。其实以J能力来看,这么低的位阶根本是委屈了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还没获得组织的信任。」 『是啊。光是可以待在JUDAS就该谢天谢地了。』 对方淡淡地说。沉着非凡的声音让人想要激怒她。 「你的名号〈女帝Empress〉很响亮呢,照理来说所属的位阶应该要是授与你名号的第一位阶〈皇帝〉才对。当然,我是属于不能理解的人。」 『刻意打电话来就为了挖苦人,很闲嘛。』 用挖苦回敬挖苦,但〈封印者〉的心胸没有狭隘到被这种程度激怒。 「为了获得我们的信任,能否麻烦你一件事呢?我会把报告和照片传过去,希望你帮我监视那女孩,还有确认她的J能力。应该是很适合你的工作。结束后我想还会再麻烦你一些事。根据你的成果,我可以解开你身上的J能力封印哦。」 『是哦。等看了邮件再说。』 对方没有等〈封印者〉回话,直接挂断。 呵呵。〈封印者〉嘴角上扬。 「似乎变得有趣一点了呢。会变怎样呢,真叫人期待。」 注1:乌贼的气味在日文中被暗指为精液的气味。 注2:意指外表谈吐低贱下流,但其实内心纯洁也尚未破处。咲快步走在通往Breeder House的巷子内。在冷气攀爬地面的深夜,只有稀疏路灯的巷弄非常阴暗,但对咲来说是走惯的路。 「结果搭上末班电车。都这个时间了,雪人先生也睡了吧。」 一边的肩膀挂着后背背包,另一只手拎着装有礼物的纸袋。 和祖父在坟前道别后,咲直接回到车站,然后踏上往东京的归途。 礼物是要送给舍监缀木雪人的。雪人在咲还是幼犬──实习犬的时候就有往来。就是雪人将咲彻底教育成合格的特少对之犬的。 雪人是少数咲能够信任的人。咲至今还住在宿舍,就是因为雪人在那儿。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搬家很麻烦。 住处只要能遮风避雨就好。比起桥下,这里至少还有窗户和玻璃。 咲对住处没有太多要求。对她来说,Breeder House就是很棒、待起来又舒适的家。至少,比起有一个会突然暴露杀气袭击过来的祖父老家,这里还比较适合居住。 「礼物放在大厅就行了吧。反正是冬天,应该不会坏掉。」 纸袋里装的是竹叶形鱼糕。是在回程途中在家乡购买的东北地区名产。 进入特少对这三年来,咲从未回过老家,但曾跟雪人说过自己的家乡。当时他曾说,有机会的话帮他买竹叶形鱼糕回来。 「现今这种时代,这种东西到哪都买得到,唉呀不过这方面是心情上的问题。」 咲加快脚步。在几米外、路灯光芒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有人的气息。 似乎是藏身在暗处,窥视着Breeder House。 迟了一瞬间,那股气息产生动摇。似乎是察觉到了咲的存在。 「──你!在那边干什么?」 对方移动。出现在路灯光芒下的瞬间,咲确认对方的模样。从长发和体型判断,是女性。都半夜了还戴墨镜。围巾缠到鼻子高度把脸遮住。 外罩漆黑的硬风衣,短裙底下穿着黑丝袜的脚套在美式皮靴里。就着这种装扮站在深夜的巷弄中,实在很不自然。 只有左手套着皮制手套,还提着装大型弦乐器的箱子。虽然大小跟吉他盒一样,不过形状不同。似乎是大提琴盒。 「……四月朔日,咲?」 围巾里头传来压抑的低沈闷声。 「你,认识我──」 刹那间响起了卡当声,大提琴盒打开了。 咲感受到像要刺穿人的冰冷。这是在扫墓时才刚品味到的感觉。 是杀气。 咲瞬间放下手中的行李往后飞跃。从大提琴盒取出物品的对手转身。风声咻咻,还有金属撞击的轻微声响。 落地前,纸袋被一分为二── 被切断了。要是迟一些闪避,被分成上下两半的就会是咲的身体。 大提琴盒滚落地面,不知何时对方的左侧腰际多了一把收在刀鞘里的刀。 她右手放在刀柄上,为了随时可以拔刀而让右肩朝前。这个架势。 是居合拔刀斩的架势。在方才的瞬间,她拿出藏在大提琴盒里头的刀,使出居合拔刀斩后收刀入鞘。 可怕的技术。但是那对咲来说根本不重要。 对方右手握着的刀柄,覆盖柄头的金属雕刻──鹀目金具反射路灯的光芒。鹀目金具上头刻着的,正是四月朔日的守墓樱花朵。 她持有四月朔日家打造的日本刀。亦即── 「为什么五月乙女家的人会在这!!」 除了四月朔日家分家、传承剑术作为杀人术的五月乙女家的人,不会有其他人。 咲扔出肩上的背包,跳向对方。 「让我看你的脸!」 对方──五月乙女流使用者的右手动了一下。察觉她要拔刀的时间点,咲发动了〈不可触〉。瞳孔绽放紫色光辉,在黑暗中画出一道光轨。时间加速至十倍。 在冲刺途中加速,再加上又在夜晚的巷弄里。对方会看丢咲的身影是理所当然。 ──在她拔刀前先按住她的右手! 高手使出的居合斩快如闪电。对手甚至不觉得自己被砍到。在注意到之前就先死了,仅此而已。而眼前这名五月乙女流使用者的技术,即使保守思考,咲也认为对方是高手等级。 尽管如此,咲可没乖乖被砍的意思。只要加速,就不可能看漏拔刀的瞬间。 只要注意右手的动作,就能按住她让她无法拔刀── 对此深信不疑的咲,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的动作是怎样? 正因为知道居合斩的道理,反而无法理解对方的动作。 对方没有拔刀,而是右手握刀柄,左手持刀鞘,身体向右扭转。 这虽然是拔刀的动作,但她却没有拔刀。简直就像用刀鞘推着刀的护手。 ──这什么,糟糕! 跑到对手的正前方,还收在刀鞘里的刀出鞘的瞬间,咲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这样下去会被砍到。 反射性地刹车,朝背后跳。十倍速的反作用力在单纯的物理规则下,会化为一般力道的一百倍。超乎常轨的负荷倾轧咲的全身。 接着,白银闪动。 左腕拉鞘,右腕抽刀。两者同时进行,对方拔刀了。 不合常规的居合斩,用一般拔刀术无法相比拟的速度出现在咲的眼前。要是没加速,根本连看见都很难。就是能让咲这么想的神速。 刀刃尖端追上朝后跳的咲。 ──好快!? 没法完全逃过。刃尖砍过如风移动的咲的皮革外套和底下的吊带背心。钢铁的冰冷触及皮肤。仅仅薄薄一层皮,不过刃尖确实砍到了咲。 咲在数米远的地方着地。加速解除。不是因为〈不可触〉的持续时间十秒已过,而是因为被砍到的震惊让J能力擅自解除。 就连在加速状态之下也无法完全闪过的拔刀术。咲从未想象过竟有这种技巧存在。 「──你这家伙,蛮行的嘛。」 指头碰触刃尖擦过的腹部。有微微湿润的感触。虽然只有一点,但还是流了血。被砍到的感觉并非错觉。要是迟个一瞬间回避,身体就会被劈成两半。狂冒的冷汗让全身发寒。 对方已经收刀入鞘,再度摆出居合斩的架势。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方才的动作让包着脸部的围巾松弛,所以可以看到她的嘴巴。 虽然没有涂口红,但她的嘴唇红润有光泽。在咲看来是年龄相近的少女。 「!你,该不会是!优哉的未婚妻!?」 被父亲断绝关系、五月乙女家的女儿。 若离家出走的时候擅自带走,那就算持有四月朔日家打造的刀也没啥好奇怪。不如说是五月乙女家的技术和刀都齐聚于一身,咲只想得到这样。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保持居合斩的架势。 「不回答代表我说的是对的。你有理由砍我。因为要报优哉的仇。那么……」 让心情稳定后,咲重新开口。 「我并没有被五月乙女家委托什么。不过呢,你是优哉的未婚妻,又还拿着那把刀,这我不能置之不理。你和我有着同样的气味。」 咲刻意挑衅。即使如此,对方──五月乙女依旧沉默。 「方才的居合斩让我了解到的。你跟我一样。都把杀人这种事灌输到骨子里。我们同为杀人技的使用者。你应该砍过很多人了吧?」 「……那又怎样?」 低沈压抑的声音,五月乙女反问。咲短笑自嘲。 「哈!还用说。就算是那种爷爷,毕竟还是我的亲人。那把刻有守墓樱的刀子,是爷爷精心打造出来的。如果要毫无意义地被那家伙吸血,我可不能容忍。」 「杀人的你有资格这么说?」 「接下来跟警察说吧。」 紧张在咲和五月乙女之间高涨。就在这时。 巷子里响起手机的来电铃声。听上去是从五月乙女那传来的。 「不会要跑了吧。」在咲发问的瞬间,五月乙女的右手快速移动。 又要拔刀了吗?咲摆好架势严阵以待,但眼前的她却是敲击从某处拿出来的东•西•。 碰!伴随着破裂声,咲的视野被白色覆盖。 「烟玉吗!」 过去忍者常用的一种烟雾弹。四月朔日和五月乙女都是源自于忍者素破的后代。当然也都知道烟玉的制作法和用法。 咲预想刀刃会穿过弥漫的烟雾直扑而来,于是往后大幅一跃。既然看不到,就只能仰赖听觉。捕捉对手的踏足声,准备进行还击。 正因如此,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烟雾对面的奔跑声越来越远。 「逃跑了!?」 咲连忙冲进烟雾,来到方才五月乙女所在的地方。巷弄内只有一片黑暗,没有人影。从这弯进旁边的巷子尽头,就是特少对之犬的宿舍Breeder House。 咲从皮革外套口袋中取出智能手机。加装了钛合金外壳,是咲专用的特少对配给品。她立刻拨打玄哉的手机。 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怎么了,咲?这么晚了还打来。』 虽是深夜时分,玄哉的口气却一如往常。压抑感情的声音令咲稍微冷静。 「方才我和五月乙女家的人打过一架。就在Breeder House旁边。」 『五月乙女?你没搞错吧?』 「我差点被那把守墓樱的刀给砍中……不对,肚子的皮被砍破了。而且还是在我加速的状态下。」 『是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玄哉,有想到是谁吗?」 『──只有一个。』 玄哉隔没多久就回答。这让咲确信,方才遇到的人的身份,就如自己所想。 「是吗,只有一个啊。那她果然是优哥的未婚妻咯。」 『未婚妻的事,你听爷爷说过了?』 「是啊。」咲难为情地回答,陷入沉默。玄哉也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下子,玄哉用试探的口气问:『那女孩有使用什么J能力吗?』 「有的话倒还好。但那家伙光是剑术就凌驾在加速后的我之上。八成──不,是毫无疑问,那女孩可以毫无感情地斩杀人类。放着她在外头跑太危险了。」 『以带着日本刀移动这点来说,那个女孩不容忽视。我要制作调查记录,过来这边。』 「了解。搭出租车过去不介意吧?」 『不要忘记拿收据就好。那我挂断了。』 咲将切断通话的手机收进外套口袋,瞥了一眼Breeder House的方向。心想应该先去跟雪人报告一下再去,但却立刻决定离开现场。之后由警察联络那边,这样就不会闹得沸沸扬扬。 从皮革外套口袋拿出平常携带的薄橡胶手套戴上,在避免留下自己指纹的状态下,咲捡起五月乙女留下的大提琴盒。 「似乎被改造成按一下就会开启的构造了呢,这个箱子。拿过去吧。」 关上大提琴盒,单手提着。 「混账东西。把我的礼物一分为二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脚下是连同外包装盒子一同被斩破的纸袋,里头的东西洒落一地。踢飞后,咲捡起先前扔掉的包包,用比来的时候还要快的脚程回到大马路上。 若房客希望,Breeder House会以非常便宜的价格提供早餐和晚餐。昨晚,进入玄关后镜在护理指甲的大厅,其实就是餐厅。 在地毯上头放了座垫,总靠着充当饭桌的茶几。 茶几上有烤鱼干、烫青菜、酱菜、纳豆和生鸡蛋。这样的标准日式早餐共有四份,其中一份是总的。 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是Breeder House的舍监缀木雪人。准备早餐的人是雪人,宿舍的餐点全都是由他负责。 「咦?咲小姐晚上有回来?」 一手拿着碗,总朝着缀木雪人问道。雪人边回答边把装了味噌汤的碗放在总面前。 「是搭末班电车回来的,可是在外头遇到了可疑人物,但好像被对方逃掉了。她马上就联络警视厅,所以就没回来,直接去那了。是今天早上玄哉先生联络我跟我说的。」 「咦?咲小姐让可疑人物逃掉了……?这怎么可能?」 使用加速能力〈不可触〉的咲让人逃掉。总怎么也无法想象。「事实就是如此。详细的事接下来我会去警视厅问个清楚,不过对方好像带着日本刀。」 「日本刀啊──不管怎么说,能让咲小姐追不上的……对手,是J能力者吧。对方使用什么样的能力?」 「对方似乎没有使用J能力。玄哉先生和咲好像都知道对方是谁,不过详情我也还没问。」 总愕然失声。手上的碗差点掉落,才回过神来。 「不是J的话那种事就说不过去啦。毕竟对方面对的可是咲小姐耶?」 「管他是咲还是谁,事实就是如此啊。」 听到镜闷闷的声音,总看向声音来源。从通往二楼的楼梯走下来的镜,还是一样长大衣底下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总连忙别开视线。 「怎么着,就算一大早就盯着我瞧我也不会在意哟。更何况我还很希望给你看你却这样,太薄情了吧。就算看到我曼妙的胴体也没感觉吗?该凸的地方都有凸,该凹的地方也很漂亮,我对此还蛮有自信的──啊。还是说你在意这道腹部的伤痕?是的话我道歉。对不起啦,让你看到丑东西。」 总的视线回到镜身上。形状漂亮的肚脐的斜右下方,有个应该是手术疤痕的大伤疤。 「不、不是。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伤疤,所以不用道歉。」 是不是该问问伤疤的事比较好呢?总苦恼。这段期间,镜转换了话题。 「这样啊,那要是你以后都不要在意这个伤疤的话,我会很高兴的。雪人先生,请给我一点饭就好。」 镜边点餐边拿起一个堆在房间角落的座垫,放在地板上后入座。 雪人朝碗里装了一点饭,同时问道。 「志仓小姐呢?」 「我从房间外头叫过她了。应该是醒了,待会就会直接下楼吧。好像很想吃饭的样子。」 镜说。总想起昨晚的事。从昏厥中清醒后,就发现自己睡在大厅沙发上,而文正坐在茶几前面进食。拉面、猪排盖浇饭、炸鸡和汉堡,总而言之桌上陈列的都是高热量的食物,而文开心喜悦地大快朵颐着。 自从可以瞬间移动后,经常都在饿肚子。 就连大胃王都吃不完的分量,轻轻松松吃光抹净的文这么说。 「志仓小姐的J能力……瞬间移动这么耗卡路里啊。」 光是回想文用餐的光景,总就觉得恶心。 「她的J能力,以强度来说应该比咲的加速还要高等。J能力是一种脑部疾病的副作用,不过毕竟人体中最需要卡路里的就是大脑。既然瞬间移动是特别夸张的能力,那就算要消耗夸张的卡路里,我想也用不着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没有变得比以前更会吃。」 「我也是啊。不过其实咲是很会吃的哦?不知道是不是吃得不够,胸部的脂肪啊惨不忍睹,哈哈哈哈!」 总忆起之前近在眼前的咲的小巧胸部,忍不住面红耳赤。 「唉呀。为什么讲到这你要脸红呢?这不是叫人想问个清楚吗。」 「没、没什么啦。只是味噌汤很烫而已。」 听到总万般无奈的借口,雪人认真地回应。 「唉呀,太烫了吗?还是说月见里怕喝热的?」 「不、不是那样子啦。我、我没事。不管怎样,会下厨的男生好帅哦,我就不擅长下厨──咳噗?」 为了掩饰尴尬,总快嘴说话,还大口喝味噌汤,结果葱花跑进气管,让他呛咳起来。 「要不要喝水?」雪人说。「啊哈哈哈,你真的很好懂耶。」镜说。 「我、我没……没事……」 总放下碗,拿着筷子的手左右挥动。对话中断的时候,刚好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至楼梯。 「……干、干嘛?」 带着困惑的面容,文来到大厅。 淡色裙子搭配宽松女衫,横纹花样的膝上袜,整体来说是柔和色调。白色的蕾丝装饰吸引人目光,跟昨天的肮脏大衣模样判若两人。脖子上虽然还挂着限制J能力的颈圈,但现在看上去就像饰品一样时尚。 「……好可爱哦。」 总眨眼,喃喃道。文的脸颊顿时泛红。 「又、又不是我喜欢才穿的。是因为没有替换衣物我才借来穿的。」 「哦,跟我想的一样,那家伙的衣服很适合你呢。尺寸如何?会不会太小?」 面对镜的问话,可能为了遮掩害臊,文刻意用粗鲁的口气反问。 「虽说是借我,但原本穿的人就很苗条吧?虽然是不得已才借穿,可是都只有甜甜的萝莉系服装。应该说,没有更普通的衣服了吗?」 文离家出走的时候,似乎没有携带替换衣物。所以现在身上穿的好像都是跟镜借的。 「如果要借穿我的也可以啦,不过我只有这种的哦?」 镜敞开大衣前方,文一脸扫兴样。 「……我不要那种的……」 「如果想要衣服,我去买回来吧。不是太贵的话,也可以送你哦?」 雪人说。文似乎因为害羞而红了脸,别开视线。 「收下男人送的衣服,总觉得很害羞,所以心领了。而且怎么说。其实我不会不想穿这种衣服啦。」 文快速来到桌前。即使什么也没说,雪人还是为她盛饭和装味噌汤,放在她面前。「我开动了。」文双手合十说完,就开始用餐。 总重新啜饮味噌汤,让喉咙平顺下来后,面向镜,问道。 「那是谁的衣服啊?该不会是咲小姐的?」 「哈哈哈,好一个该不会。那是我的搭档的衣服啦。」 「搭档?也是特少对之犬?」 「对。特少对的疯狗──Mad Dog,御统有珠黛米翠雅。是个身体欠佳的女生,虽然在这宿舍有房间,但基本上都在住院。」 「御统……有珠,黛米翠雅?名字好奇怪。是外国人吗?」 「有外国血统不过国籍应该是日本啦。哎呀,有缘的话会见到面的。」 说完,镜又像想起什么,重新开口。 「啊,我事先声明。有珠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不要招惹她。懂吗?不然的话会死哦?」 镜的口气轻佻得像是在说不要对发怒的狗动手。 疯狗。光是听到就让总不得不去意识到有珠令人感到不安的称号。 「会叫疯狗,到底是怎么……」 「哎,我想你以后就会知道啦。你房间的隔壁再隔壁就是有珠的房间,若是想知道她名字的汉字怎么写,就去看她门上的名牌。不说这了,文你今天的行程决定了吗?」 镜将话题抛向文。吃完一碗饭的文边向雪人要求再一碗,同时发问。 「呃──那个……我可以确认吗?」 「确认什么?」 「不管我去哪你们都会跟着吧?为了不让那个犯罪组织接近我。」 「是啊。那个是我和他现在的工作嘛。」 文瞥向总。很明显那目光不带好意。虽说是工作,但总一开始先是从背后抱住她,后来又在被骗的情况下看到她的裸体。文会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的。总本人也这么想。 「我了解你有所不满,但这也是为了志仓小姐好,能否请您忍耐呢?」 「我比你小,就请别说那种半调子敬语了。」 文语气冰冷。文十六岁,总十七岁,论年级的话总大她一年级。 「对、对不起。我下次会……不,我会注意的。」 总向文轻轻点头致歉,然后对镜说。 「我不得她的缘。如果咲小姐回来了,还是换个护卫比较好吧?」 在镜回答之前,雪人插嘴。 「咲的话,应该还会再休几天的假。拳头的伤好像也还没痊愈,而且玄哉先生有说,希望咲参与搜查昨晚逃跑的可疑人物。」 「咲小姐吗?搜查可疑人物是一般警察的工作吧。」 「确实不在特少对的管辖内。不过,就如同我刚刚提到的,那名持刀的可疑人物似乎是玄哉先生和咲认识的人。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总思索着。既然是认识的人,让对方逃掉的悔恨就比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要强吧。虽然嘴巴很坏又爱动手打人,但咲的责任感很强。就算对玄哉主张自己有责任所以想加入搜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在人口一千万的东京找一个人,和昨天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测行动的文不一样。那简直就像是要从沙漠中找出一粒特别的沙子。 「……我是不是也该去帮忙咲小姐呢。」 只是自言自语,总并没有要向谁寻求许可的意思,但雪人立刻驳回。 「不行。现在的你是实习犬,而且正在执行任务。请集中心神在任务上。」 「明、明白了。」不容分说的口气,令总反射性地回答。 「回到原本的话题。」镜说。「怎样,文你今天打算怎样?」 「这个……百目鬼小姐,我有想去的地方。」 「只要不是会拒绝未成年人士进去的地方,想去哪我们都带你去。毕竟上头都说尽可能帮助你了嘛,为此钱的方面也很阔绰。不用客气哦,毕竟又不是狂扑处女的处男。」 听到镜的下流话,文脸颊有点红,低下眼。 「像是台场或是涩谷。可以的话,也想去迪史尼乐园……因为离家出走了,所以蛮想去那些地方的,可是没有钱……」 迪史尼乐园是位在千叶的知名大型游乐园,也是很受观光客喜爱的景点。 文害臊地眼神往上望着镜。镜挥挥手。 「可以可以,这种程度的绝对没问题啦。本来还担心你说想去同性恋酒吧、牛郎俱乐部甚至杂交派对的话要怎么办呢。」 「我、我才不想去那种地方。」 面对不知所措的文,镜这么说。 「就先从远的地方开始攻略吧。幸好今天是平日,迪史尼乐园的人也不会很多吧。」 「你要带我去迪史尼乐园!?谢谢你,镜小姐!」 文的声调上扬。对镜的称呼从百目鬼小姐突然就变成了镜小姐。很明显的她欣喜若狂。 「没有到要道谢的地步啦。」回应后,镜瞄了总一眼。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快点吃完早餐准备出发咯。」 「知道了。」虽然点头,但总很在意。于是把疑问说出口。 「镜小姐戴着口罩,要怎么吃饭?」 总没看过镜的长相。所以想趁此机会拜见。 镜的眼神泛笑。 「这是有诀窍的。」 「好厉害──!不管看哪里,都跟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的一样!!」 来到迪史尼乐园后,文的心情高昂到了总想要退缩的地步。 文搂着镜的手走路。总在距离她们远一点的地方跟在后头。从旁人来看,镜和文就像感情很好的姐妹。连搭乘游乐器材也是两人一起,总在外头等。 聚集J能力者的反社会团体JUDAS,其成员乍看之下也不过是普通的少年少女。虽然身上一定会携带有倒十字架图案的饰品,不过不一定会戴在外人看得到的地方,所以光凭外表很难分辨JUDAS的成员。 因此只能怀疑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全都可能和JUDAS有关并加以警戒。镜和文搭乘游乐器材的期间,总一直在外头警戒。 文对总如此的辛劳毫不知情,尽情地开心雀跃。 「镜小姐镜小姐,我们接下来搭那个!」 「啊哈哈哈哈,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毕竟入园后将近四小时都没停,一直在玩游乐器材,就算是我也累坏啦。」 镜虽这么说却毫无疲态。 「总之,要不要先在这边休息一下?」 「说的也是,就这样吧!我刚好肚子也饿了!在那之前可以去一下洗手间吗?刚好就在那边。」 镜回头看总。 「我们去一下厕所咯。你可以在外头等。还是要一起来?我是不介意哟。」 「我又不能进女厕。我会在外头警戒啦。」 镜对苦笑的总扔下一句「麻烦你咯」,就被文拉着消失在厕所内。 总站在厕所入口不远处,看着周围的人。 因为是平日,所以人潮没有很汹涌。年幼孩童比较不需要注意,情侣、只有女生的团体和团体观光客比较吸引总的目光。挥洒着亲切氛围的游乐园人物们被观光客要求合照。一切都是极为稀松平常的迪史尼乐园风景。 缓慢地周遭全体。]之前执行担任偶像护卫的任务时,总有被咲教导看守的方法。看着一点就会看漏事物。不要让注意力集中,而是要若无其事地看着视野整体。 奇怪的东西一旦进入视野,人类自然会感到不协调。 大部分的情况下,那份不协调正是应该注意的地方。 「不协调吗──」 低喃的时候。总感觉到视野里头有异质的东西。那是什么?意识在瞬间投射过去。 不远处有个孤伶伶的人影。从服装来判断是女性。 可能怕冷,所以针织帽拉低到眼镜附近,看上去很温暖的围巾也拉到遮住嘴巴。黑色风衣搭配短裙,还有黑色丝袜。大衣前面敞开,在针织衣底下的细腰系着一条粗皮带。 由于针织帽、眼镜和围巾,所以总不知道女性的年龄。从气质来看可以想象是年轻人。感觉那女性和总在一瞬间对上了眼。为了避免被察觉自己在看她,于是总刻意看向视野角落的人。 「那种人,就是叫自由单身女吧。」 有听说会购买迪史尼全年护照的,通常都是一个人来玩的女性客人。那应该不是多罕见的存在,但总就是被某种东西给吸引了。 「……怎么办。好在意啊……要怎么做?跟她搭话?只有一点也好,问些什么,说不定会注意到什么。」 你喜欢这里吗?总想到的就是像搭讪的行为。 总从来没有搭讪过人。撇去玩笑话,这难度太高了,双脚动都不动。 在难以决定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视野角落的女性动了。似乎是要离开。 这时镜和文回来了。镜盯着总的脸看。 「怎么啦,总。一脸严肃耶。是在看应该不存在的东西吗?例如……对了,死人?」 「什、什么死人?我不是在看那种东西啦。」 镜唐突的话让总有点惊慌失措。站在镜身后半步距离的文一脸不耐。 「还真的就信了。你是白痴吗?那里有幽灵公寓,所以讲这种话一定是开玩笑啊。」 「咦?」总仰视文的视线尽头,真的有一个西洋别墅外观的鬼屋游乐设施。 「哦,那个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总是那种人吧。视野有够窄的。要警戒的话,不要只看人,连周遭的建筑物全都要看进去啊。」 总确实只注意来往行人,都没花心思关切周遭的建筑物。 「……我下次会注意的。」 「人就是这样学习才有所成长。凡事都要经验。所以说,要不要和我来个初体验啊,就在今晚。是说初体验这种说法好古老,我自己说了都觉得可怕。刚刚──喂,你是在那边严肃什么啦?」 「有个令我有点在意的人。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在意什么。」 「在意的人?怎样的人?还在附近吗?」 镜没有转头,只用视线巡视周围。总轻轻摇头。 「没有,已经不在了。不知跑哪去了。好像是一个人来游乐园的女性。」 镜的双眼浮现思索色彩。 「呼嗯。也就是自由单身女吧。闲着没事干呢,那种女生。不管那个了,去玩那边的鬼屋公寓吧。机会刚好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啊?佯装害怕紧紧抱过来,我可是很欢迎的哟。」 露出一副嘲弄目光的镜欺身向总,总反射性地后退。 「我、我就免了!」 「什么免了。那种地方果然还是要男女一起进去──」 话说到一半,文从后面拉镜的手臂。 「姐•姐•,去吃饭吧!那边刚好有餐厅!」 「知道了知道了,那总你也来吧。」 「你不用来也没关系。应该说请你别跟来。如果要跟来的话请去坐别张桌。」 文冷漠地说,拉着镜走进做为餐厅的建筑物。被留下的总有点愣住。 「……对镜小姐的称呼改成姐姐啦……她们在厕所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镜平常的言行举止,让总有了不好的联想。雫称呼镜为处女贱货。女性之间如果做这做那的话,那当然还会是处女──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太栩栩如生啦!」 不知不觉间整张脸红通通的总,被经过身旁的小资女二人组窃笑。 「没、没事啦!」 其实不用解释,但总还是对小资女们辩解,然后追上镜她们。 「……夕阳好耀眼。像这样子看,东京好大。」 离地三百五十米。遥远的西边尽头,跃然于枣红色的美丽剪影中的,是日本自豪的名峰富士山。层次由红转深蓝的天空下方,是已经化为夜晚的都市,街灯处处散落。 「只要支付高额门票就能享受的景致啊。」 东京晴空塔的天望展望台景观。总倚着窗户旁的扶手,眺望外头。 「这样一来,上去的志仓小姐应该心满意足了吧。本来还烦恼要不要待到最后看游行呢。」 要上天望回廊需额外付费。虽然钱不是问题,但文只想和镜两个人上去,所以总就在这边等。托此之福,才能喘一口气。 「说到玩乐,女生绝对比男生有体力。」 边叹气边回顾这一天。今天只在吃中餐时的三十分钟内坐下休息过。总虽然不曾使用任何一项游乐设施,但镜她们进游乐设施玩的期间他一直都在外头警戒。搭乘电车移动时也一样,文和镜坐着,总站在前面观察周围。 之前总也曾发动〈幽灵〉超过十二个小时,持续监视一个人。当时也是筋疲力尽,可是时时警戒的今天,疲劳程度也不遑多让。 「……是不是该上健身房锻炼体力啊。果然这份工作是以体力拼高下。」 窗户后方的黄昏景致越来越暗,玻璃开始模糊地映照出天望展望台内部的样子。由于傍晚也在可观赏景色的时间带,所以展望台的客人很多。 「差不多该下来了吧,都过好久了。」 总从口袋取出特少对配给的手机,确认时间。顺便操作画面启动地图app。 「……咲小姐现在的所在位置,果然目前无法得知呢。」 这支智能手机是特制的,会将特少对之犬的现在位置发送给本部,让大家可以确认彼此的位置。但并不是任何人的位置都有显示。可以确认的,就只有关于自身任务的队伍成员的位置。 地图所显示的东京晴空塔,上头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图示。图示分别是YS和DK。YS是月见里总的姓氏名字开头缩写,DK则是百目鬼镜。 不管缩小还是放大地图,都没有显示象征四月朔日咲的WS图示。 咲小姐现在在做什么呢?不经意地思考。咲一个人寻找昨晚遇到的可疑人物。眼下拓展的宽大都市样貌,令总感到晕眩。 「除非偶然,不然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头找到特定的一个人。就算找到了,与其说偶然,不如说有缘。」 缘分。这么一说他想了起来。有人说过:J能力者彼此之间有奇妙的缘分。 「咲小姐在找的人,如果是J的话就能意外轻易地找到吗……不可能吧。」 总轻轻摇头,改变姿势。背靠着扶手,环视天望展望台里头。 「还没回来吗,镜小姐她们──嗯?」 黑色风衣,短裙底下穿黑丝袜。针织衣的纤腰系着粗皮带。穿着在哪见过的服装的女性,吸引了总的目光。 虽然没戴帽子和围巾,但却很像在迪史尼乐园看到的自由单身女。不过,由于对方戴着大大的白色口罩,所以不清楚长相。 女性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好像在拍夕阳的景致,不时拿起相机通过取景器看着窗外。 一瞬间感觉被那女性注视,总尽可能保持自然地别过视线。 ──衣服很像,但不是同一人。 ──在迪史尼乐园看到的人,没有带相机。 一个劲地朝外面拍照后,女子走向电梯离去。那时,总完全没有转头看。 ──我多心了吗。带相机的女生好像变多了。 总重振精神,再次望向外头。 顿时,和窗•户•后•方•的少女对上眼。 纯白头发的少女,一丝不挂地飘在距离地面三百五十米的空中。 (终于注意到了,我从早上就来过好几遍了!!竟然放着心一个人和其他女生去迪史尼乐园玩,我绝不原谅哥哥!!) 视线交会的瞬间,脑袋响起高亢的人声。那是很久没听过的声音,但总不可能忘记。当然,也不可能忘记那张脸。 在那里的,是昏迷不醒、一直住院的妹妹,月见里心。 「心…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倒是哥哥你才该说明清楚,心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要那么大声,会引人注目的!不对,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吧?」 总慌张回头,双手张开试图遮住飘在窗外的妹妹。那样的行为反而更加吸引了周遭的目光。 「那是什么,窗户外面。女孩子?」「呜哦,全裸耶──」「这是什么惊喜秀吗?还是幻觉?拍下来快拍下来──唉呀呀,没有拍到。为什么啊?」「该不会真的是幽灵?」「呀啊啊啊!妖怪啊!妖怪出现啦!」 骚动开始扩散,此时,上到天望回廊的镜和文回来了。 「怎么了,这么吵……那是什么?」镜说。 「……骗人。窗户外面有人……」文说。 「我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该怎么办才好啊我?」 总半恐慌地向镜求助。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是我啦!) 听得见心快哭出来的声音的人似乎只有总,慌张的人群里头没人听得到。 (……啊。又困了……不行,我忍不……呼噜。) 窗外的心脖子下垂。似乎突然睡着了。接着,身影逐渐透明,最后消失。「是幽灵。」某个人如此低喃,之后骚动一口气扩大。 「总而言之快逃,现在这状况很糟糕。文,可以麻烦你吗?现在只能靠你的力量了。」 镜迅速解开抑制文J能力的颈圈的锁,拿掉颈圈。文似乎理解了镜的意图。 「能够帮上姐姐的忙我很乐意!来,我会忍住,抓着我!」 文朝总伸手。总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她另一只手则是握住镜。 「不要吓到哦!」文说。就在总心想她在对谁说的瞬间,视野改变了。 周围什么都没有。脚下甚至没有地板。 风声呼呼吹过耳畔,总才注意到自己置身在空中,视野又再度改变。 「跳跃一次最远可到五十米!所以要连续跳好几次!」 仿佛切换静止的图片,视野不自然地重复改变。 一行人原本位在标高三百五十米的天望展望台。当总理解到文靠着连续瞬间移动从展望台移动到地上,是在感觉到脚底踩到地面的时候。 「刚、刚刚,那几个人是不是突然出现啊?」 年轻男子看到他们后惊慌不已。 「你肯忘记的话我们会很高兴哦。」镜边说边立刻重新把颈圈套回文的脖子上。 「得救了,谢谢。不过对不起,还是得让你戴着这个。」 「只要能帮上姐姐──是说,你要握到什么时候啊!」 文挥开总的手。这样的行为让总回过神。 「总而言之,我想去一个地方!可以跟我去吗,镜小姐!」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不过可以啊。哪条路?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走吧。」镜拉着文的手迈步。总也追上去。镜朝着追上来的总问。 「那,往哪边?」 「警察医院,在宿舍附近。飘在窗外的人,是我的妹妹。」 噗嗤。总确实听到镜在口罩底下喷笑。 「还真有意思。」 †两只特少对之犬和目标,为了避开骚动而冲进人少的巷子里。 尾随他们的她,回想记在脑内、附近地区的地图。特少对之犬们是往车站方向移动。她也快步离开晴空塔。要是目标们搭电车移动,跟踪就没多难。只要搭同辆车但不同车厢即可。 而且她从早上开始就在跟踪。直到现在都没被察觉的样子。 在迪史尼乐园,还有晴空塔的天望展望台跟少年四目交接的时候多少有点吃惊,但对方终究只是实习犬。稍微变装,拿些相机等小道具,似乎就无法将她锁定为同一人物。 ──月见里总。听说是由咲带领,还以为会是更精明的人。 ──普通到让人吓一大跳。 只要当心另一只狗•百目鬼镜,跟踪就不会曝光。因为如此判断,所以当镜和目标上到天望回廊的时候,她没有跟着上去。 万一被镜看到而被盘问职务的话,目前的她没有可以对抗从话中挖出真意的J能力〈测谎机〉的对策。 和总视线对上后,总装作很在意时间,于是就趁镜和目标回来的时候从天望展望台搭电梯到地面。之后可以想象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的话用不着让目标使用瞬间移动回到地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她来说很幸运。因为完成了确认目标J能力的目的。 确认特少对之犬们没有注意后方后,她也准备要冲进巷子。 正面突然出现两道人影,她立刻做好准备。 两个人。特少对之犬通常都两人一组行动。 ──不会吧。特少对发现我跟踪他们,所以要处理我? 这也不是不可能。总姑且不论,跟目标在一起的镜是个聪明人。有可能去天望展望台的期间,趁她没注意到的时候请求特少对处理掉她。 堵在前方的两人都是年逾十五的男生。常见的轻便风服装,随性的发型。两人都是她没见过的脸孔。 「所谓的相机女孩就是像她这样吧?要不要也来拍拍我们啊?」 「或者,也让我们用那台相机拍拍你咯!」 两人都用轻浮的口气搭话。似乎只是搭讪。她没空理这种人。就算有空,也完全不会搭理。 她默默地闪过两人,快步往前。 「无视我们是不是太没礼貌啦?」 男生突然从背后抓住她肩膀。她反射性地挥开肩膀上的手,回过头。手被拍掉的男生用夸张的动作彰显疼痛。 「好痛!手指挫伤了啦。不对,搞不好是骨折了!小指都弯成奇怪的形状了!」 「那可糟糕了,快点到那边的KTV包厢,用冰块冰敷吧。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要不要陪我们去?应该说,跟我们走吧?」 另一名男生边说边贼笑。这样下去似乎会被他们纠缠。那种态度根本就是看对方一个人又是女生,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不快点的话,会跟丢他们。 她看向身后。巷子尽头,总他们的背影弯进转角后就看不见了。她默默地握住绕着腰的皮带,脱下。 「怎么怎么?该不会为了道歉,要在这边做些好事吧?」 原本手痛的男生,声音开心雀跃。另一人的表情也变得更加不怀好意。 「喂喂,机会难得,还是去哪边再做吧!呐?」 她低喃。 「吵死了。」 脱下的皮带不自然地伸展。右手握着皮带扣那端,左手抓住皮带尾,然后拉出那•个•,接着挥舞。 暗沈的银色线条,在空中闪出几道线。接着,细碎的布片迎风飞舞。 「咦?」「啊?」发出愚蠢声音的男生们,衣服在瞬间被切成碎片。失去衣服版型的布,难看地向下垂。 她手持那•个•的尖端,指向其中一名还不了解发生什么事的人。那是可以藏在皮带中、厚度极薄的特殊刀。虽然像纸一样轻飘飘的,却比剃刀还要锋利。巧妙使用的话甚至可以砍飞人的头。 而以她的剑技来看,当然不单单只有这种程度。 「要死?还是消失?」 她用来变装的眼镜镜片上,映照出男子苍白的脸孔。 「开、开玩笑的啦!」「先走了!」 按着快从身上剥落的衣服,男生们逃跑了。她立刻将刀收回皮带里,卷回腰上后转身。 快步前行的同时,右手从风衣口袋拿出折叠式手机,快速地发送邮件。 『确认目标的J能力 毫无疑问就是瞬间移动』 收件人是JUDAS位阶第五、拥有封印J能力的〈封印者〉。 她的J能力目前被〈封印者〉所封印。 要是没被封印J能力,就算对手是镜,对她也不成问题。 足以构成问题的,只有咲。考虑到往后,要是不讨〈封印者〉的欢心好解除封印的话,会很伤脑筋。所以才乖乖遵从〈封印者〉的指示,做出跟踪这种像•狗•一•样•的举动。 ──没有手段破除〈封印者〉的能力,实在很麻烦。 ──如果是咲,好像会用气魄破除。 边想着咲的事,边把手机放回口袋。 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邮件回复,而是电话。不用确认她也能想象是谁打来的。她马上接起电话。 「干嘛?」 『哟,谢谢你确认了目标的能力。既然你说毫无疑问,那就一定是了吧。』 如她预想,打来的人是〈封印者〉。 「能不能别这样。被你道谢我也不会感动。」 『我被讨厌了呢,虽然我对你评价很高。正因为评价很高,你那能力才会被我封印住。』 「没事了?我很急,要挂掉了。」 『没有没有,现在才要说正经的。不用跟踪了,我想立刻拜托你下一个任务。我待会用邮件传某一栋出租大楼的地址过去,能否让里头的人在今晚全都无力化呢?指定时间等可以看跟邮件一起发送过去的文件。手段由你挑。比起跟踪,这工作应该更适合你吧。』 无力化。亦即只要让人手脚和嘴巴都不能动作即可。 对她来说十分简单。但是一旦接受,这次就真的不能回头了。明知这点,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啊。很适合我。我接受。」 『麻烦你──』在〈封印者〉说出『了』之前她就切断通话,将手机收进口袋。今晚的任务结果,一定会成为给咲的信息吧。一边想着,一边喃喃道出传达不了的话。 「──咲,我在这里。」 † 「……那,这就是造成话题的睡美人啊。睡得真熟,好可爱呢。脸颊软绵绵的。在窗户后面看到的,确实是这孩子。」 一行人在警察医院,心的病房。「为什么连我都要来?」安抚牢骚满腹的文,总带着她们来到这儿。 床上和平常没两样的心,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不是睡着了吗。为什么这孩子会在晴空塔外头?」 文不满地说。会不会是我作梦了。总边想边凝视心的脸。 「……那的确是我妹。用和变成这样之前一模一样的声音大声吵人的心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东京晴空塔的浅草附近,往警察医院所在的中野区移动的电车内,总就对镜和文说明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文似乎没有全盘相信,但镜不同。 原来如此,那种事有可能会发生哟。看到的一定是事实嘛。 果断相信总的镜心里似乎有个底,在电车行驶期间发送邮件联络某人。不过跟这类事情无关的文现在依旧面露不满。 「谁管那种事啦。姐姐,我们回去啦。我好饿。」 「哎呀,可以等一下吗。医生差不多要来查房了。」 镜瞥向病房的门。就在这时,拉门式的房门开启。 「哈啰哈啰──我来咯──。唉呀呀呀小镜,好久不见了哟?」 口气轻松的年轻白衣女子进入房内。手上拿着连接好几条电线的装置。脖子上挂着的身份识别证上写著名字:啄木鸟由那。 总认得这名女医师的脸。刚以实习犬的身份加入特少对的时候,总有接受是否真的有Juvenile综合征的检查。当时为他检查的就是这名女医生。 因为名字很罕见,所以还记得啄木鸟这姓氏。 「──啄木鸟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 「因为小镜叫我来呀。」啄木鸟说。镜轻轻点头。 「辛苦了,啄木鸟医生。有珠那家伙有安静休养吗?」 「有珠有当个乖孩子哦。因为先前刚动手术,虽然只有缓和作用,但我们还是打了麻醉让她睡着。毕竟她醒过来时可能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失控。」 「那就好。她那简直就像暴冲的大象。不老实乖一点的话,能治好的病都治不好了。」 「就是说啊,明明睡着的时候,有珠就跟娃娃一样可爱。」 总察觉到两人谈到的有珠,就是镜所说的另一名特少对之犬──御统有珠黛米翠雅。也想起了她因为身体欠佳所以住院,不过现在比起她,妹妹更重要。 总知道啄木鸟拿过来的装置是什么。 「那不是测定J能力的器材吗?该不会要把那个…」 「嗯,要给心戴上哦。因为已经观测到有珠即使睡着也能发动J能力。所以说,退到那边去一下。」 啄木鸟推开总,移动到心的枕头旁,俐落地在心的头上戴上装置。 J能力是借由绝望体验,在大脑内构成特殊的神经回路,并由那神经回路所发出的电磁波来发动能力。可以封印该电磁波的东西叫做电磁封印式头盖拘束具,俗称铁面具,可以干涉电磁波从而抑制能力。文所戴着的颈圈则是简易电磁干涉式延髓拘束具。 为了测定是否有电磁波发生,所以啄木鸟现在帮心装上测量的装置。 「怎么会。连心都变成J了!」 总逼近啄木鸟。确认装置配戴状况的啄木鸟轻松地回应。 「有这个可能,以我来说,那样才有趣。详细的状况接下来得好好调查,不过一定是罕见的精神系J能力者吧?好兴奋哦!」 完全展露好奇心的啄木鸟开心不已。另一方面,总却觉得眼前变得一片黑。 「好,就是这样。你们会妨碍测量,可以回去吗?」 即使啄木鸟这样说,总也没听见。万一心真的是J,那就跟特少对所保护的文一样,有可能会被JUDAS盯上。 妹妹被犯罪集团锁定。这种事做哥哥的绝不允许。 不仅如此,要是带着J能力长大成人,有可能会死。 「……怎么会……连心都……」 神明会刻意让不幸上演。镜曾对雫这么说。 总也想起雫曾说:神明只是人类的愿望所制造出的妄想,根本不能信。 ──我不知道有没有神。但我也认为神不可信。 我不会再向神祈愿了。 总在这时下定决心。「让人等了一天,结果却跟我说不要跟五月乙女家的女儿扯上关系,这算什么!你开什么玩笑啊玄哉!」 从深夜到傍晚一直在警视厅大楼地底的特少对一课办公室内待命的咲,朝着前来传达结果的玄哉怒吼。 「我没有开玩笑。这是已经决定的事项。」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玄哉回答。咲仰望高自己一个头的玄哉,咬牙切齿地发怒。 「当然是开玩笑啊,对方可是五月乙女家的女儿耶!?而且我一开始就接触过她了,现在却说不准我参与搜查,搞什么鬼!」 「你才不要误会了。特少对之犬──民间协助者终究只是民间协助者。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两百一十三条:紧急的时候就算是一般人也能逮捕现行犯。警方认同这点,所以你们才能逮捕J罪犯,但却没有立场干涉警察本来的工作。」 「不是警察就不能扯上关系吗!」 「没错。非法持有刀械的嫌疑犯,已由适当的部门开始搜索。」 「要找人的话人手越多越好吧!就算没有逮捕权,那家伙可是一看到我就拔刀了!那样子就算现行犯,不是警察的我也有权力逮捕!」 「那种事不用说明我也懂。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我再说一遍。你不被允许参与本次事件。」 「我不能接受!!」 怒吼的同时咲朝玄哉的脖子使出高段回旋踢。工作鞋的脚背部分直击侧脖,微弱的钝重打击声响彻办公室,但玄哉文风不动。 「乱发脾气的踢腿是没有效的。你的愤怒,终究就是这么轻。」 「我的愤怒只属于我。没道理还要被你说太轻。」 咲缩回踢出的腿,轻轻后退。这次摆开架式,准备助跑再加上体重使出跳踢。 「做到这种程度就好咯,雫这么认为。」 坐在平常的位置看着咲和玄哉互动的雫说。她根本不受充斥办公室的战斗气息影响,还是一样一脸爱困的表情。 「雫,这跟你没关系吧。不要插嘴。」 「兄妹打架请到外头去。电脑器材全都是雫的个人所有物,要是被打坏了雫可受不了。若是没有上传到云端的资料坏损了,雫会请求损害赔偿的哦。雫的资料大多都是很贵重的东西,金额可能会上看几千万,这样小咲你还是不介意?」 雫用的单字咲都不理解,但她知道假如打坏了电脑的话就会被要求支付超乎常理的金额。 「我没那么有钱。找碴的人是玄哉。要赔偿的话找这家伙要。」 「在雫看来,找碴的人是小咲哦?」 「──……你说啥。你没听到那家伙说的话吗。我几时找碴了?」 咲瞪向雫。雫用惺忪的睡眼,静静地说。 「一开始。」 沉默,咲咬牙切齿。雫淡淡地道。 「玄哉先生说的没有矛盾。雫和你终究只是为了应付J犯罪而找来的民间协助者。一开始签订的契约书上也是这样明文记载。在关于J犯罪的搜查过程中,在盘问一般人、视场合要求同行等状况下被给予和警察相同的权限,但仅此而已。而且判断是否与J犯罪有关的,不是特少对之犬,而是饲主特少对。」 「就因为我们是被养的狗,所以不能违逆饲主就对了。」 「是的。」 咲再度沉默。雫又继续说下去。 「关于这次的事件,以雫个人的意见来说,也觉得小咲最好不要跟五月乙女小姐的搜查扯上关系。」 「……为什么?」 「你已经欠缺冷静了,小咲。用这种状态参与搜查,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纰漏。再加上,对方曾试图杀死你。要是又再见面,你和她之间有一个人会死吧。」 咲也知道雫是极为客观地去分析自己和五月乙女之间的状况。 一切正如雫所言。尽管如此,咲没意思退让。 「五月乙女会砍我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有怨言。不过,或许已经太迟了,可是我不希望让那家伙杀人。如果能够阻止,我想阻止她。」 「雫听到可以杀人的小咲说这种话,觉得很自私。」 「那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她原本是优哥──优哉的妻子。本来要穿上白无垢的她,双手染上鲜血……」 不是很好。咲小声地说。 「够了,玄哉。我还有几天的休假。这段期间自行搜索的话你就没啥好抱怨的吧?」 「你休假期间怎么做我不负责。以结果来说,你有可能会死。不过,我再说一次。不要再跟五月乙女家的女儿有所牵扯。不然的话,会看到地狱。」 我话就说到这。仿佛这么说的玄哉背向咲,走出房间。 「地狱?那种东西我早就看过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变成J,混账东西。」 听着玄哉远去的脚步声,咲重新看向雫。 「雫,你可以检查所有的监视摄像头影像吧?可以麻烦你找一下有带着可以装日本刀的大型乐器箱的人吗?拜托,就像平常那样。」 咲双手合十请求。雫小声叹气。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雫还是不会帮忙。」 雫不帮忙的话,咲能做的事就变得极端地少。漫无目标的状况下,只能靠运气来回奔走搜索。 「为什么嘛!」 「说什么也不会帮忙。明知道一定会走到不幸的结果,怎么还能帮忙呢。」 雫顽固地不肯点头。咲也很清楚,这种时候的雫是不会改变想法的。雫有雫自己的正义,并付诸行动──就跟咲一样。 正因为了解雫,也才会察觉。 「……雫,你是不是隐瞒我什么?」 总是没有表情的雫,眼神瞬间晃动。是动摇的神色。 「──这种时候的小咲很敏锐呢。直觉非常灵敏。没错,雫确实知道了不能对小咲说的事。」 「是什么?」 「刚刚说了,是不能说的事。」 雫同时闭上眼睛和嘴巴。那脸颊在咲看来像是在说要揍的话请便。 绝对不会说的。可以从中感受到这觉悟。 「……我一直当雫是朋友。」 「雫也一直当小咲是朋友。虽然是朋友……不对,正因为是朋友,才有不能说的事。」 闭着眼睛的雫淡淡地说。咲咂嘴,背向她。 「够了。掰掰。」 ──要是出手,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雫了。 寻找五月乙女家的女儿,意味着视场合而定,有可能会死亡。在咲的说服下,很难想象那女孩会收刀入鞘。如果要阻止,会耗尽力气。 ──和雫最后一次说话。果然很不是滋味。 即使这么想却也不回头,咲就这样离开特少对办公室。 「总而言之,先回宿舍一趟……去找雪人先生商量吧。」 搭电梯上到大楼一楼,从后门到外面前往地铁车站。天空已经变得很暗,只剩下西方的天空还留有一抹残红。 途中,经过可以看见正面玄关的地方时,咲突然勾起回忆而止步。 「在那边捡到那家伙,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才不过一个半月而已。」 总使用J能力消除气息时所带来的震惊,咲还没忘。完全消除气息的〈幽灵〉是适合犯罪的能力。没有先被JUDAS看上真的是太好了。咲这么想。 作为特少对之犬而活,对总来说是幸福的吗?咲不知道。 只是觉得总比以罪犯的身份过活还要好吧。 「……月见里,这次是跟镜组队呢。应该很辛苦吧。」 咲轻笑。事情不如预期发展搞得心情很不爽,但一想到这就多少分散了一些不悦,咲再度迈步。 「──对了。雫有说过,月见里也住在宿舍了。他现在在那咯。」 边回想总的脸,咲边步下通往地铁站的楼梯。 从警视厅大楼所在的樱田门到Breeder House所在的中野,转搭地铁要三十分钟左右。傍晚的通勤人潮开始涌现,咲搭的电车也十分拥挤。 因为在乡下长大,所以咲不喜欢人挤人。特别讨厌交通尖峰期的电车。 平常都会避免在这个时间点搭电车,但今天决定忍耐下来。 ──五月乙女那家伙的目标如果是我,就很有可能会再攻过来。 要是自己刻意暴露在人群中,五月乙女可能会上钩。 对漫无目标找五月乙女的咲来说,只能拿自己当钓饵。 ──不知道她会在哪。不对,她会在哪都不奇怪。 置身在连转动身体都很困难的拥挤车厢内,咲站在门附近,持续警戒周围毫不松懈。 留意周遭有没有人带着可以收纳日本刀尺寸的行李。没看到带那么大行李的人,几乎所有乘客都是穿西装的上班族。 每当电车加速或减速,前后左右的乘客就会压上来。特别是后方的男人,在知道咲是少女后就靠得更近,近到根本是贴着了。 虽然看不见男子的脸,但从些微的老人味来判断,推测是中年男性。 按捺住踹飞男子的冲动,咲心想。 ──真的,只有高峰时段的电车我就是无法习惯。日本人太奇怪了吧。 早晚通勤都要忍耐挤成沙丁鱼的电车,咲根本无法想象。甚至觉得有可能会因此绝望而诞生新的J能力。 ──尽管如此,在这种状况下要是背后被利刃攻击,会非常棘手。 五月乙女带着日本刀。五月乙女家是传授以刀杀人技术的一族。一般常识先不论,对于五月乙女的本家、直系的四月朔日流的咲来说,五月乙女家的人刀不离身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五月乙女家杀人并不会只用刀。五月乙女流的徒手战斗技术也很高明,由于祖先是属于忍者一脉的素破,因此也很善于使用小型利器。特别是被称为苦无的飞镖,就是能够轻易隐藏带在身上的利器。 ──五月乙女那家伙乔装成上班族的可能性并非零。 一这么想,周围的所有人看上去都很可疑。 就在这时,咲感觉臀部旁有个硬物。 然后,是穿着热裤的大腿被手抚摸的感触。鸡皮疙瘩从被摸的地方往全身扩散。一开始涌出的恶心感转瞬间化为怒意。反射性地抓住那只手往上扭转,同时转过身面对对方。 「咿!」发出简短哀嚎的中年男子和咲四目相交。凌乱的稀疏头发,冒出油汗印子的皮肤。穿着陈旧变形的西装、大概年过四十的男子,胆怯的双眼映着咲不开心的脸。 这家伙毫无疑问是个色狼。 接着,电车停下,男子背后的门开启。咲放开手踹飞男子。 大量乘客从同一扇门下车,自然地形成包围咲和色狼的人墙。 「竟敢对我伸咸猪手,好大的胆子啊。」 「咸、咸猪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以不要血口喷人吗。我、我赶时间,就不追究你刚刚的暴力行为,还不快点消失。」 男子的眼神撇向他处,小声快嘴地说。 「你好像不知道,我就教你一件小知识吧。现在是可以从布料上采集指纹的哦?我的膝上袜上头已经有你的指纹了。」 「从从从、从布料上采集指纹?我没听说过,少胡说八道!」 男子涨红着脸,还吐口水。 「我家人是警察。那方面的事比你稍懂一些。随便,反正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只要叫警察来就知道了。」 「警、警察!我我我我、我会很伤脑筋的!」 男子整个慌了。态度根本是认同自己就是色狼。咲叹气。 「……那给你选。是要叫警察来,还是在这边让我揍一拳。」 「给、给你揍好了。」色狼选择后者。 「你会后悔哦?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叫警察,还是被揍?」 男子诚恳地拜求咲。 「如果给你揍就能解决的话,就这样吧!我不能被公司和家里知──」 不等男子说完,咲的左拳就敲向男子的心窝。「咚!」一记闷声,男子的身体弯成ㄑ字形。穿透腹部到背部的冲击,令西装背后的布料瞬间膨胀起来。 以特定角度挥拳殴打心窝的话,就能直接冲击到集中在该部位的神经束,接着横隔膜会痉挛导致呼吸困难。 在剧痛和难受下还无法失去意识,只能一直品尝痛苦挣扎的滋味。 「〜〜〜〜〜!」 男子痛到发不出声,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朝咲倒下,结果直接被赏耳光朝旁边飞出去。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闪开,男子趴在地上,然后呕吐。 「啊,抱歉。揍了两次。五分钟后就能动了,在那之前就用自己的呕吐物洗脸吧。不要被呕吐物给呛到窒息了。」 咲恶狠狠地瞪着围观人群的一角,人们让开一条路让她离去。这一站是饭田桥,刚好是转乘站。但现在已经没有搭电车的心情,于是就这样出到地面上。 因为怕人潮,所以就从通往后站的出口回到地面。尽管搭电车还不到十分钟,但从大楼之间仰望得到的天空已经变得更暗。 从饭田桥到目的地中野,搭地铁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距离约十公里。不是一般人会步行的距离,但对在山里长大的咲来说,她根本就不把这种距离放在眼里。 走快一点的话不到两个钟头,跑马拉松的话四十五分钟就会到。 「用走的转换心情吧。我或许真的该冷却一下脑袋。」 咲走在小路上。选择不会通向大马路、人烟稀少的巷弄来走。只要没搞错方向就不会迷路。就算迷路了,只要到大马路上拦出租车就能解决。 耳朵听着从马路上传来的喧嚣,双脚快步前进。假设五月乙女那家伙的目标是自己,不就有可能被跟踪吗?咲虽然警戒着,但似乎是无谓的担心。 不过,就算不希望,无关的麻烦事还是找上门来。 走了一阵子,来到一栋令人怀疑有否在营业、肮脏的旧出租大楼前。 两名少年坐在路上,正在吞云吐雾。外观跟香烟没什么两样,但跟香烟不同的气味令咲皱起眉头。少年们吸的,是名为合成大麻的东西。 ──随便,反正跟不是警察的我没有关系。 白痴才理他们。咲无视他们,走过少年面前。 「等一下。那不是特少对那个叫做四月朔日的家伙吗?」 「〈封印者〉先生说的悬赏目标?真的假的?」 停下脚步,咲用没包石膏的手抓抓头。知道咲的名字和所属单位的,除了一部分的警察和相关人士,就只有极少数的JUDAS成员。 「……王八羔子。」焦躁化为声音跑出来。 在没有回头的咲的身后,吸食合成大麻而情绪高昂的少年开始讨论。 「怎么样?要上吗?反正我们强到爆。」「是哪种要上,上还有另一种意思的哦?那个屁股真赞。」「好耶好耶,我们强得要命咧。就算死了也能拿奖金,就先上了再杀掉。」「「她的能力跟失败的〈赠呈者〉那边的〈倍力〉一样吧?空有力量没有脑袋,感觉根本不是我们的敌人。」「真的,我也这么想。」 咲感觉身后的少年们站了起来。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回头。 「那就这样啦。」「我们接下来要找四月朔日小妞爽一下咯〜」 轻浮的话语切断咲的理智。她没有回头,而是发动〈不可触〉,用裹着石膏的右拳朝着贼笑、叼着纸卷大麻的少年的脸揍下去。 揍下去的瞬间,咲有想到要斟酌力道。所以被揍的少年只是失去门牙而已。另一人的下巴被左手的反手拳打到下颚骨粉碎。 慢了一拍,两名少年才飞出去。然后咲解除加速。 虽然伤不致死,但两个人都完全失去意识。门牙断掉的少年,脖子上的短项链有倒十字的符号。下巴碎掉的少年手指也戴着倒十字图案的戒指。 倒十字的饰品,是身为犯罪集团JUDAS成员的证据。 呿。咲咂嘴,将被打飞的少年们拖到附近的路牌下,拿下吊在皮革外套上的链条和两个手铐,直接把少年们铐起来。而且还把链条连接在路牌的支柱上,让他们逃不掉。 「……麻烦透顶。」咲边碎碎念边走到大马路上,扫视四周。看到便利商店,快步跑过去,买完必需品后回到现场。 手上拿的是铝箔纸。像缠头巾一样,将铝箔纸卷缠在晕过去的少年们的头上,只留下嘴巴在外面。这是封住J能力最简单的方法。 铝箔纸全都用完后,咲把箱子和纸筒扔到他们脚边。 然后才拿出智能手机,打电话给雫。 『喂,我是雫。小咲,如果要找人──』 雫似乎以为又要被拜托寻找刚刚拒绝帮忙搜索的五月乙女。没那个打算的咲打断她的话这么说。 「逮到两个JUDAS底层成员。罪名嘛,就那个吧。吸食臭死人的合成大麻,以及对我性骚扰。是拍了以后多少会掉灰尘的王八蛋,没得抱怨咯?」 『雫可是连一微克处理JUDAS成员的闲情逸致都没有。明白了,会要求一般警察逮捕他们。地点可从手机的位置情报确认,是在新宿区没错吧?』 「嗯,没错。我用手铐铐住他们,还在头上包铝箔纸了。之后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在辖区的警察抵达之前──』 「我没等他们到的义务,我还在放假呢。掰掰。」 单方面结束通话的咲关机,然后把手机塞进口袋。接着离开现场。想起了听到的〈封印者〉这名号。 「……位阶第五的家伙啊。如同〈封印者〉这名字,听说可以封印住J能力。为什么那样的家伙会悬赏我的脑袋……?该不会……」 喃喃自语的咲停下脚步。 「五月乙女那家伙会冲着我来,也是为了贪图赏金?假如真的是这样才来杀我,那她一定还会再来。我可是求之不得。」 咲看向右拳的石膏。上头沾了一点血。是方才揍飞的少年的血。拿出面纸,粗鲁地擦去血,却还是留下了痕迹。 扔掉揉成团的面纸,再度迈步。 「……我就在这儿。用不着绕远路,尽管放马过来。如果恨我,我会概括承受。」 咲将传达不出去的话道出口。 被女医师啄木鸟赶出警察医院的总一行人,回到了Breeder House。 因为正好赶上晚餐时间,就在大厅享用雪人准备的晚餐,不过总却食不知味。他在意的就只有心。 为什么非得连心都变成J?而且还是到了现在才发生。 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想法不断打转,但不管怎么思考都想不出答案。可以给予提示的心还在沈睡中。 Breeder House的人全都集中在大厅里。镜和文坐在沙发上,总和雪人坐在放在地板的座垫上。 桌上有好几个人的茶杯。总的面前也有装绿茶的茶杯,但他一口也没动。只是沉默,凝视在杯中摇晃的浅绿色水面。 文半闭眼睛看着那样的总。 「姐姐,那个人看了就烦。接下来可不可以去附近的地方玩?就算是便利商店也好,我有想要站着看的杂志。」 「不好意思哦,晚上我还有其他工作。白天也跟你稍微提过了,就是我虽然是特少对之犬,但也是酒店小姐。」 「你那份工作不能请假吗?」文有点不满。 「班表已经决定好了。要是在上班日休假就得找时间补班补回来,这样行程都会乱掉。抱歉咯,我会补偿你的。」 「一定要哦?不过,工作啊。如果我也要住在这个城市,是不是该找份工作呢。我也还蛮想上学的……」 文思索着。雪人低垂着视线,像在思考什么。 「工作啊。因为还没成年,能选的工作有限。」 「对啊。」文伤脑筋地说。镜趁机提议。 「既然如此,当特少对之犬就行啦。也是有边上学边执行犬任务的人哟?」 「犬……就是和镜小姐一样,当那个特殊青少年什么的员工吧。虽然有被邀请──不过有点讨厌。啊,我并不是讨厌姐姐你们哦。」 「你说的讨厌,又是为什么?」 文畏畏缩缩地说。 「……就是,感觉好像被利用不是吗。像是被大人耍着玩。」 「哎呀,那个无法否定。至少我是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担任的。」 「所以说,那个。我不是很想成为特少对之犬,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你慢慢去想。任谁都需要时间寻找自我的。」 「姐姐真的很温柔呢。」 「啊哈哈,才没有咧。人家只是在适当的时间说些适当的话。」 总没有听镜她们的对话。他想起回程时啄木鸟说的话。 『要是知道跟心相关的事,我会打电话给你。所以说在我找你之前,先暂时不要来探病。J能力相关的脑波测定很敏感,要是有人在病房走来走去只会碍事。』 ──电话,什么时候会打来呢?今天会打来吗? 就在总在意裤子口袋内的手机时。 鏮!玄关的门突然发出声音。是被敲打的声音。 「怎、怎么了?」总看过去。啪叽一声,玄关的门歪斜。好像是合叶坏了。 「真是的,这扇破门。又在开到一半的时候掉下来。真没办法,可恶。」 打开倾倒的门进来的,是咲。还露出不悦感倍增的表情。 「哟,回来啦。」镜轻快地打招呼。「你回来了。」雪人若无其事地出声。 回来了。这句话,让总也确切感受到咲是这个Breeder House的住户。 外人的自己该不该用这句话迎接呢?烦恼了一下,困惑着开口。 「咲小姐,欢迎回来。」 「嗯。」只这么回应的咲,目光看向文。 「我只听雫说过。你就是志仓文。」 文表露出警戒,试图躲在镜身后。 「对、对啦。你是谁?」 「啊嗯?你没听他们说?」 咲反问。在文听来似乎很恐怖。 「姐姐,这个人好粗鲁!」 「啊哈哈,她的确很粗鲁。不过不要紧,她只会揍坏人,不会无差别打人的。」 镜的多话,让咲不高兴地反问。 「要是无差别打人,就不是粗鲁而是罪犯了吧。」 「唉呀,毕竟我们这些J都像是潜在罪犯啊。」 只要踏错一步就会摔落到犯罪那一边。那就是对站在警察这边的特少对之犬的认知。因为J的J能力大多都适合犯罪。咲的〈不可触〉,总的〈幽灵〉,雫的〈人名辞典〉,镜的〈测谎机〉。特别是总的能力,格外适合犯罪。 视状况和发展,JUDAS也会想要自己吧。现在的总可以理解。正因如此,才不希望心成为J能力者。 ──说真的,为什么会变这样? 心情变得沉重,总垂下视线。 「月见里,怎么了?」咲问。 总用光芒消失、模糊昏沈的双眼看向咲。 「……我妹妹……心她……可能变成J了……」 咲曾见过心。也知道她现在昏睡不醒。 「你说啥?那孩子?她恢复意识了?」 「意识没有恢复。现在也还在病房沈睡……可是,她今天突然出现在晴空塔的展望台外面。」 总口述亲眼所见。咲的脸上浮现疑问的表情。 「晴空塔的展望台?那可是有几百米高啊。她可以飞在空中吗?」 「感觉不像是用飞的。她是突然出现。好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直朝我大叫大嚷,然后好像又陷入沈睡,慢慢消失了。」 无法理解。总忍不住低喃。虽然自己口述,但无法置信。 「抱歉。老实说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镜,怎么回事?」 一只手抓头,咲满脸困惑地看向镜。镜以认真的目光回答。 「嘛,大致上就跟总说的一样。要补充的话,就是他的妹妹简直就像幽灵,飘在展望台的窗户外面。好像在跟他说什么,但我听不见妹妹的声音。其他游客好像也是。结果妹妹就像睡着一样失去意识,像幽灵一样的身影也跟着消失。能想象吗?」 「幽灵啊……总觉得能懂。那是J能力吗?」 「我也不清楚。现在在调查的是啄木鸟医生。」 「哦,那个女医生啊。脑袋像是有个花田的那个。」 「用花田这比喻真奇怪。虽然说知道妹妹有什么的话就会联络他,可是不知要等到几时。是说咲,不要一直站在那,进来大厅怎样?」 「哦。」咲含糊回答,脱下工作鞋,换上拖鞋。是之前总很在意,粘着猫脸、像布偶似的拖鞋。 总眨了几次眼,盯着咲的脚边看。 「……啊,真的穿那双了呢。」 「穿又怎样,有什么错吗。我知道不适合我啦。」 咲像是害羞似的,红着脸大步接近总,朝旁边坐下的同时,拳头也朝总的脑袋落下。 「很痛耶!」总边抱怨边露出些许笑容。 被打的感觉格外叫人怀念。虽然很痛, 但是心情愉悦的痛。「……干、干嘛啦?被打还笑,恶心死了。你哪里吃错药啦。」 「没事。只是在想,这就是咲小姐呢。」 「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啊。」 现在的总觉得,那样理所当然的事稍微拯救了自己。同时,忆起妹妹可能是J的事,自己无法视为理所当然的结果来接受。 咲朝沮丧的总的后脑杓赏了一记轻微的巴掌。 「别那种死样子啦。你妹妹又还没确定是J吧。而且,就算成了J,由你来保护她就得啦。谁说J没法长大成人一定会死的?事实上,这里现在就有个成为大人的前任J雪人先生不是吗。」 J能力者不一定会死的例子。总凝视雪人。 「确实,舍监的J能力已经消失了。请问是因为什么契机而消失的呢?」 雪人稍微移开视线。好像很为难。 「……契机──我没有印象。就感觉有一天,突然就不能用J能力了。」 雪人的回答很含糊。「哼。」镜微微蹙眉,但总没察觉,继续问下去。 「请问你原本的J能力是?」 「很无聊的能力,只是冻结而已。」 「哪里无聊了,雪人先生的〈冰银世界Ice•Sliver〉。只要是可见范围都能在一瞬间冻结起来。厉害到爆了。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不是杀死对手而是使其无力化。」 总有听过,咲担任实习犬的时候,曾接受现役犬雪人的指导。 「那是以前的事了。」雪人说得很无趣,接着起身。 「晚餐,如果不嫌弃现成的食物,我帮你准备一份吧。咲,要吃吗?」 「嗯?哦,麻烦了。这么说来我从白天起就啥都没吃。又还从饭田桥走过来,肚子饿扁了。」 「这样啊。那你等一下。」丢下这句,雪人就离开大厅。 「您从饭田桥走过来?」总问。以步行来说太远了。 「从这里到那边很远呢。发生什么事吗?」 「没啥大不了的。只是在地铁教训一名色狼,回来的路上又打倒两名最底层的JUDAS成员。」 咲的口气轻松到像是在散步途中遇到猫。 「我认为是很大的事。」 「啊哈哈哈,敢对咲下手的色狼?又一个不要命的。你没把他交给警察,而是揍他一顿吧?」 镜笑了出来,咲不开心地说。 「要你管,处女贱货。你趁我不在的期间,都在揩月见里的油吧。」 「当然有啊,不过他品行端正,都不来袭击我。多亏如此让我很闷闷不乐呢。」 镜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扭动身躯。身旁的文露骨地表现出嫌恶。 「请不要诱惑那种强奸未遂魔啦,姐姐。」 「强奸未遂魔?姐姐?那是怎样?」 听了文的话,咲转动脖子,总慌乱起来。 「我、我没有要强奸谁啦!她说的是一开始要抓她的时候,我用〈幽灵〉偷偷接近,然后从背后突然抱住她这件事!」 咲又立刻揍总的脑袋。 「笨蛋白痴,像我这样的女生就算了,不要对普通的女孩子做那种事。她一定怕到吓死啦。」 「对、对不起。这点我也深有所感。现在我就被志仓小姐极度厌恶。」 不用咲纠正,总一直有在反省。而这点似乎有传达给咲。 她轻拍总刚刚被敲的脑袋瓜,像在抚摸。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太好了,总。咲亲口允许你随时从她身后偷袭哟。」 镜开玩笑。咲的脸颊微微泛红。 「我、我才没那样说咧!是你擅自曲解意思,之前就说过不要把下流的话题丢到我身上吧!你这个处女贱货讨打哟!」 「啊哈哈,要说处女不是彼此彼此吗?哎呀,虽然我喜欢这种话题,不过就先在这打住吧。咲,你那边搜查可疑人物的事怎么样了?」 「……那件事啊。」咲的脸颊立刻罩上阴霾,接着不屑地说。 「也没怎样啦。我也加入搜索的行列,就这样而已。」 镜皱眉,乔正口罩的位置。 「──刚刚有谎言的臭味。真难得,咲会说谎。」 镜的J能力〈测谎机〉是平时就在发动的类型。就算是细小的谎言,镜也辨识得出来。 「让我猜。玄哉要你不准插手,所以你就说要自己找,然后就回来了吧?因此才会气到把快坏的门都给拉坏了,没说错吧。」 咲咂嘴,脸背向镜,斜眼瞪她。 「你这种仿佛看穿别人心事的态度,真的很讨人厌。」 「这点程度就被看穿,是内心太浅的咲不好哦。」 「还不到要你讲啦。」 咲慢慢站起。镜身旁的文一震,浑身僵硬。总连忙起身,挡在咲面前。 「请不要吵架,咲小姐。如果想打人,我来代替被打。」 「真是的。」咲说,一脸吃惊。 「什么代替被打,你也太老好人了吧。实在是,虽然很有你的风格……不过我没要揍人。只是要再出门一趟。我果然没有那种美国时间可以悠哉度日。」 「出门,现在吗?已经晚上了。」 「正因为是晚上。够了没,不要问些有的没的,跟你没关系吧。」 「哦嗯。」镜思索。一下子,便好像理解了什么而开口。 「原来如此。带着日本刀的少女──考虑到那个可疑人物的目标是自己,所以想拿自己当诱饵?因为对方带着日本刀行动,所以比起白天,夜晚更好活动吧。」 想法又被镜看穿,咲轻轻耸肩。 「是啦是啦,你真了解。没错,就是那样。刚刚也跟镜说的一样,玄哉不准我跟找人扯上关系,可是现在我还在放假。放假期间要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所以我决定自己找,就是这样。懂了的话就让开。」 即使被咲的一只手推着肩膀,总还是不退让。 「别想阻止我。这是我个人的问题,跟你,还有特少对都没关系。」 咲更用力推总的肩膀。即使如此总还是一动也不动。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一个人没问题吗?我也还算有点时间,请让我帮忙找人。」 「少装大人样在这边担心别人,明明只是实习犬。你只要去想保护那女生和你妹妹的事就好。挡路,坐下。」 咲突然轻踢总的脚踝。总失去平衡,咲趁机从上方按住他肩膀。总当场坐倒在地。 「咦?奇怪?」连一瞬间都无从抵抗,就这样被乖乖命令坐下,总只能惊愕以对。 咲留下总,回到玄关。 「懂吗,暂时忘了我。不然的话,月见里,你工作会出错的。」 「虽是我个人的意见,但我赞成咲说的。现在的总,光是担心妹妹就费尽心力了。」 总当场慌张失措。 「确、确实是那样没错。可是也不能放着咲小姐──」 咲已经踩在木条板上,从拖鞋换穿成工作鞋。 「现在,想拜托你的只有一件事。帮我跟雪人先生说:『明明请您准备饭菜却又跑掉没吃,真抱歉。』」 不等回应,咲推开坏掉的门就出去了。被强行关上的门发出惨不忍睹的声音。在那声音中,可以微微听见冲出去的脚步声。 「哎呀,咲呢?」 总坐着,仰望雪人。 「又出去了。她说抱歉害你白白准备晚餐。」 「……这样啊。那家伙,又背负什么沉重的东西了啊。」 雪人说的话让总很在意。他边起身边问雪人。 「又?之前也有过吗?」 雪人的视线自总身上别开。总转头看镜。 「你也听过那名字吧。八月一日奏的事件啦。」 八月一日奏。J能力为只要视线交会就能让对方绝对服从命令的〈女王之瞳Imperial Order〉,是咲以前的搭档。而且还是被JUDAS绑架的特少对之犬。 距今大约一年前,发生绑架事件后,录有奏被杀害影像的录像带与被切断的左手腕一同寄到警视厅,根据DNA鉴定确定那是八月一日奏的手。 上个月,咲和总执行任务时,〈赠呈者〉这位JUDAS干部亲口对咲说「八月一日奏还活着,就在JUDAS里」。不过该项情报尚未得到证实,因此八月一日奏目前仍被当成下落不明。 镜的眼神望向远处,说。 「八月一日奏──知道她疑似被JUDAS绑架的时候,咲也是这种感觉。不,比现在还更夸张。深夜还在巷弄里游荡的人,只要外观是十几岁,她一律怀疑是JUDAS,一个接一个地收拾掉,然后继续走到下一条巷子。最后是被有珠打倒、戴上铁面具并拘束起来。那可一点都不好笑呢,哈哈。」 有珠。文现在穿着的衣服的主人。之前镜曾说过绝对不要招惹心情不好的有珠,否则会死。竟然能够打倒使用〈不可触〉的咲,虽然对有珠产生兴趣,但在那之前,八月一日奏的事更叫人好奇。 「八月一日小姐……听说她在JUDAS,是真的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只不过,如果还在JUDAS,倒不如死了还比较好。」 期望曾是同伴的人死去,总对这样的镜感到轻微的恐惧和愤怒。 「怎么能说死了比较好这种话。还请考虑一下咲小姐的心情!」 总站起来,逼近镜。相较于吓了一跳的文,镜正面看着总。 「考虑什么,那种东西。其他人的心情?为什么非得去顾虑不信任的人的心情。」 听了镜意料之外的话,总晕眩。文的表情也很阴沈。 「什么不信任──她不是同伴吗?」 「如果以特少对组织的团队成员来说,是没错。可是对我来说,其他人就是其他人,没有相信的价值。反正总有一天,不管是你还是她都会对我说谎、背叛我。与其去后悔自己被背叛,倒不如谁都不要相信……我不想吃亏。」 谎言。镜的〈测谎机〉是可以挖出话中真正本意的J能力。总没听过她那J能力觉醒的理由,也不打算问。 「所以说,我也不相信你。没错,用我的身体做性欲发泄口来玩乐的关系,这样不是刚好吗──好啦。差不多到了晚上工作的时间了,我出门了。雪人先生,总,文就麻烦你们了。」 镜留下一脸不安的文,从沙发上起身,直接走向玄关。 「请、请等一下。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把志仓小姐托付给我?」 镜把脚塞进过膝靴里,边把链条扣在腰部的皮带上,边转头说。 「我讲的好像还不够。我不相信任何人。不过,工作上还是可以仰赖他人的哟?工作是看损益得失的商业买卖,要是期待被辜负了,只要报复回去就行。因为有简单又不会搞错的价值基准,所以在工作上我是不会都自己来的。」 镜穿完过膝靴后,眼神瞄向雪人,不过只有一瞬间。 「雪人先生,你刚刚带有一些谎言的臭味哟?当心点嘿。」 用干硬的口气告知完,镜就打开玄关大门出去了。似乎比咲还习惯怎么应付破门,所以门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雪人刚刚说谎。不知道是哪边说谎的总很困惑,雪人也一脸难为情。 「……总而言之,都弄好了,要吃吗?」 雪人苦笑,将为了咲准备好的餐点递向总。形状漂亮的蛋包饭,旁边还有作为配菜的香肠和沙拉,全都放在托盘上的圆形盘子里。量不多。虽然已经吃过晚餐,但这样的量还能塞进肚子里。 看见咲的脸,虽然只有一点,但总觉得心情变轻松了。晚餐时因为担心妹妹所以食不知味,因此决定要好好品尝这道蛋包饭。 「我来。不吃太可惜了。」 总接过托盘,回到餐桌。「我要开动了。」双手合十后拿起汤匙,专注地看着蛋包饭。方才问过咲之后就说要去准备的雪人,去厨房也不过才几分钟。在这么短的期间,就端出这样一道料理。 「舍监您好厉害哦。那么快就做出一道精美的料理。」 「没有啦,我事先做了鸡肉炒饭才那么快。趁鸡肉炒饭在微波炉温热的期间,只要煎个欧姆蛋就行了。熟练以后谁都做得出来。」 「熟练吗?意思是我也可以办到吗?」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下次,请教我下厨。」 「嗯,好啊。」 「谢谢。」朝雪人轻轻低头后,总开始食用蛋包饭。味道没很特别,却有着很普通的美味。有原原本本的温暖家庭料理的味道。 「我妹妹也喜欢吃蛋包饭。这个好好吃。」 「能让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咲几乎都不说好不好吃。反而经常说食物这种东西进了肚子后都一样。」「很像咲小姐会说的话。」 「是啊。不过,那家伙喜欢吃蛋包饭哦。虽然她不说好吃,但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雪人笑了。想象咲吃蛋包饭的场景,总也差点笑出来。 这么说来。总想到。之前咲曾说过她特别爱吃甜食。一想到她跟心一样爱吃蛋包饭,就觉得老是摆臭脸的咲很可爱。 「虽然马上就动手打人,不过咲小姐也是有可爱的一面呢。」 「这种话最好别对咲说。她可能会害羞到趁势杀了你。」 雪人认真地说。「不会吧,做到那种地步。」总虽然想笑,但脸颊抽搐。 「……好像真的会这么做,我笑不出来。」 「咲的粗鲁是天生的。三年前她手没那么快的哦。」 雪人苦笑。三年前,好像是在咲刚成为幼犬的时候。 「舍监先生是在咲小姐还是幼犬时,负责指导她的人吧。」 「嗯。不只咲,还有奏哦。」 「有吗?」因为发音相同还以为是在说自己的名字(注1),反问后总马上发觉,雪人说的是八月一日奏。 「啊,原来不是说我,是说八月一日小姐。八月一日小姐从幼犬时就跟咲小姐在一起咯?」 「咲的确是玄哉先生在三年前的秋天带来的。说是妹妹身为J又决定成为特少对之犬,要我好好训练她。之后过了大约两个月,奏──怕会混淆,就用姓氏八月一日来称呼吧。八月一日一样是玄哉带来的。说这孩子也要当特少对之犬。于是就把她们收编为一组,教她们犬的工作。」 总边品尝着蛋包饭,边思考是不是要向雪人问八月一日奏的事。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喉咙后,重新开口。 「请问,我可以问问八月一日小姐的事吗?」 「可以啊。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好,我都想知道。我完全不了解八月一日小姐,只知道她的J能力是〈女王之瞳〉,还有曾是咲小姐的搭档。」 「呼嗯。」雪人深思,隔没多久。 「我知道的也不多。因为八月一日是个几乎不谈论自身的孩子。不能说她像镜那样露骨地谁也不信,但不管对象是谁她都保持一定距离,避免与人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虽然住在这间宿舍,但从来没跟别人一起洗澡,会来大厅也仅限在用餐的时候,平常她都是一个人窝在房间。」 「是性格乖僻的人吗?」 「不,不是那样。她是个老实又聪明的孩子。过了半年,身为特少对之犬的我已没有东西可以教她们了。跟咲搭档的她因为擅长运用咲的能力,所以在当了半年幼犬后,两人都成为特少对的菁英。」 「才、才半年?好厉害哦……我根本就做不来……」 总成为特少对之犬才大概一个半月。要在剩下的四个半月成为J犯罪搜查的菁英,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不仅如此,还觉得自己半年后应该还在当幼犬。 「八月一日只是特别,不用想去模仿她。不如说,不要模仿比较好。」 「……为什么?」 「她看上去像是急着赴死。好像常常在苦恼什么似的。因为跟她搭档的人是咲,她也许因此而被拯救了吧。事到如今我有时仍会这么想。」 「被拯救?」 「是的。咲经常不经思考就行动。被这样的咲给搞得团团转,烦恼的时间想必也减少了吧?」 「说的也是。」总能理解。咲和八月一日奏是对绝佳拍档吧,他试着想象。 方才镜有说过。八月一日奏下落不明的时候,咲的失控方式很可怕。 最好的搭档突然不见,失控是很正常的。 对总来说也一样。要是咲现在不见的话,也会不知如何是好。 「八月一日……她可能太聪明了。她一定有预想到继续当特少对之犬的话自己会变什么样子吧。所以说,才会消失。」 那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雪人说这句话时轻得像在叹息。总没自信有听清楚,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反问,所以只能把蛋包饭塞进嘴巴。 ──舍监先生当时,一定也很震惊吧。 ──自己照顾的后辈下落不明后,竟然听说她待在JUDAS里了。 八月一日奏所想象的,持续当犬之后的末路是什么呢? 现在的总再也无法知道,只能借由进食来分散注意力。 虽说连妹妹心都已演变成无法负担的问题,但总也很担心咲。 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应该要先从某处开始思考,却连这都无法整理,只能用混乱的心情继续吃着蛋包饭。 † 她按照〈封印者〉的指示,来到目标大楼。戴着能乐中的女性面具遮住脸,其他打扮都和白天一样。平常用大提琴盒隐藏的日本刀,现在就直接拿在手上。 隔着面具仰望大楼。所有的窗户都拉上百叶窗,但还是有光线透出来。不时洒落男人们下流的笑声。上面楼层的人似乎在喝酒。 这是四层楼高、又小又老旧的大楼。原本各个楼层分别是由保险公司和法律事务所等正派公司租赁,但现在整栋大楼全都成了黑道的事务所。 委托内容很简单。就只是把里头的人全都杀光。 委托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对JUDAS来说,这个黑道组织很碍事。 他们盯上了JUDAS贩售的特殊毒品,于是就威胁负责贩售的成员:想要卖货就要缴保护费。 有一部分的黑道组织知道,JUDAS是名为Juvenile的特殊能力者团体。知道的组织绝不会和JUDAS扯上关系。这栋大楼的黑道只是不知道罢了。以为可以吸到的蜜汁,其实是剧毒的聚合物。 ──我也是像猛毒的东西,即使J能力被封印。 左手继续握着日本刀刀鞘,右手朝大楼后门的门把伸手。 门把轻易地被转动。因为没上锁。 轻轻松松就进入大楼。一进去的通道墙边,叠放着装啤酒瓶的箱子。 那里有一名年轻男子。理光头,穿着难看的和风图案夹克,脖子和手腕挂着招摇又叮当作响的金色饰品。他似乎是来拿啤酒。 「你是谁?来干嘛?」男子发现她之后,威吓道。 「女人?还戴着奇怪的面具。我们没叫小──」 叮。硬质的金属声轻响,男子的脖子朝旁边错位。 金属声是女子收刀入鞘时,刀把和铁鞘轻轻撞击的声音。 在刀子难以左右挥舞的狭窄通道上,她使出了居合斩,不过男子恐怕是没看到吧。维持着威吓人的凶猛表情,头颅就这样落地,脖子的切断面喷出鲜血。 沐浴在喷洒出来的血液中,她朝通道深处迈进。背后失去脑袋的身体倒下。 「喂喂喂,你是醉倒了不成。」 通道旁边的门打开,一名男子探出头来。她再度使出居合斩砍断脖子。通道被更多鲜血染红。踩着倒在脚下的男子的身体,她窥探房内。 充满香烟烟雾的昏暗房间里头放着一张麻将桌,三名男子围坐在旁。麻将一般是四个人玩。看来刚刚被砍死的男子,原本是坐在那个空着的座位吧。 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注意到她。男子起身的同时手探入怀中,取出某样物品。是一把古老的左轮手枪。 她闪入房内,在枪口瞄准自己而停住的刹那间脚踢地板。子弹只会直飞。只要不在弹道上,就不会被子弹击中。 开枪声响发出的同时,她已冲到麻将桌旁边,拔出刀。砍飞最靠近的人的头颅,然后边移动边砍断拿着手枪的手腕。 抽刀一闪,从肋骨下方将开枪的人的身体一刀两断。刀刃的锋利和剑技的卓越,使她不用靠手感也能切断脊椎骨。 一脸惊讶圆睁双眼的最后一人,胸口被刺穿。男子一震,接着失去力气动也不动。 「──四人。根据情报,还剩二十八人。听到刚刚的枪声,会跑来吧。」 锐利的刀一挥,她拭去刀身上的血,还刀入鞘回到走廊上。 楼上的骚动传下来。 「还真简单。」 她走向通往楼上的阶梯。步伐丝毫没有动摇。 不用特别去意识,身体就自动拔出刀。同时,仿佛为此而制作的精密机械般,毫无一瞬停滞,亦无一丝疯狂,身体和刀自动砍人。与善恶无关。 在懂事前就一直被灌输只为杀人而创的剑术面前,没有一切虚伪。 「真的,杀人是件简单的事。」 像确认一样呢喃后,她砍断面前新出现的人影。 不带任何感情。 † 镜走出出租大楼后门后,伸个懒腰。 「嗯──唉呀呀呀,今天也很累呢。」 新宿歌舞伎町外围。已过凌晨两点。就在方才,酒店小姐的工作结束了。法律规定的酒店营业时间早就过了,但街道上还是热闹不已。 隔着口罩嗅闻又绑辫子又扎起来的一束头发,眼神充满厌烦。 「醉鬼就算自夸炫耀也不太会说谎,所以我不讨厌这份工作。不过头发沾到香烟味这点,不管过多久都还是不习惯。」 就在确认臭味的时候。异样的气味刺激鼻子。 和香烟味明显不同、混杂腥味和铁锈的气味像是刻意粘着鼻孔,令人不舒服的异臭。 「……这是……血的气味……?」 镜走向传播气味的上风处。不是马路那边,而是进入里头的巷子。 「经理有说过,这边开了一家新的黑道事务所。该不会是在争地盘吧。」 今天镜上班的时候才刚听工作的酒店经理提起。由于酒店是特种行业,所以和黑道不能说完全无关。 为了避免惹上无谓的麻烦,只要不是极端的金额,为了确保安全都会顺从黑道的要求老实支付保护费。 这个地区原本就有黑道的事务所,而巷子里头又开了一家其他的黑道事务所。除非之前没有过节,不然发生什么伤人事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唉呀呀呀,虽然装作不知情才是正确的,毕竟我不是警察,只是特少对之犬而已嘛。」 镜边低喃边前进。铁锈的臭味变得更强烈。 「……这边吗。」正要弯入转角的时候,镜停下脚步。周遭不自然地静谧一片。根据经验,镜知道像这种气氛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飘荡在周围的血腥味浓厚到仿佛充斥整条巷弄。 镜不得不感受到死亡沉重垂落的气息。 「不好。这里已成死地。」 赶快离开去叫警察吧。正要转身,视野角落有东西在动。镜反射性地看过去。 距离大约五米的老旧大楼出入口的楼梯。在快坏掉的闪烁路灯光芒下,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黑色风衣,迷你裙底下是黑色丝袜。司空见惯的黑白色调服装,那样子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对方戴着滴落红色水滴的能乐女性面具。左手拿着一把入鞘的日本刀。 衣服闪耀着不自然的光芒。没花多久时间,镜就发现那是大量喷溅到身上的鲜血。散布在面具上的红点,恐怕也是人血。 可以理解支配充斥巷弄中死亡气息的,就是那名戴着面具的少女。 ──日本刀?身材也和咲遇到的可疑人物很相似…… 面具眼睛的洞穴深处。镜感觉和少女对上了眼。自己确实被她发现了。 要逃,还是不逃?瞬间就判断逃跑是不可能的事。 虽说规模不大,但她刚从黑道事务所里头走出来。不过,没有显而易见的伤势,而且事务所所在的大楼里头鸦雀无声,毫无声响。 这些在在都代表着一件事:她在室内的狭小空间中,毫发无伤地杀死所有黑道成员。与之相比,镜几乎没有物理性的战斗力。虽然擅长逮捕犯人,但凭那点手段根本无法和她相抗衡,能做的就只有争取时间。 「那边那个危险人物,我已经叫警察了。警察马上就来咯?」 镜根本还没联络警察。这当然是谎言。尽管很难忍受自己的话语所释放的强烈谎言臭气,镜还是接连撒谎。 「看这样子,多少也了解你的本事。我没有替那个黑道出头的义务,要逃的话我可以放过你。如果你要消灭目击者,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只不过呢,我应该是会死的那一边……但至少可以让你一只脚扭伤哟?拖着脚很难逃离警察的追捕吧?」 忍受自己谎言的臭味,边感受双膝颤抖快要瘫坐在地的恐惧,同时朝前踏出一步。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雫,有注意到吗?有用特少对的手机确认我的位置吧? 雫拥有确认特少对之犬全员的智能手机位置情报的权限,且她使用的电脑屏幕角落,都会显示所有D的位置。 只要不是在屏幕前面打瞌睡,直觉敏锐的雫就有可能会注意到异常。 镜不是待在上班的酒店俱乐部,而是滞留在不同场所。意识到不自然的雫,就会用不正当的手段操纵周边的监视摄像头,确认镜的现状吧。 之后,就只能祈祷周围有能够照出现在这种状况的监视摄像头了。 也因此,若对方不逃跑,镜就必须争取时间。 「好啦。怎么样?要和我打一场吗?」 一一如果是啤, 这时候会采取怎样的态势呢? 还是完全不摆开该怎么做才能让虚张声势的效果发挥到最大?镜思考,同时为了争取时间再度开口。 「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拜托你一件事吗?不好意思,要杀我的话能否不要伤到脸呢?啊,不是因为我想漂漂亮亮的死去哦。该说死了就能领到补偿金还是抚恤金呢,总之就是可以拿到一笔钱。这样一来就能还清我的债了。但是,要是无法辨识我的尸体,我就会被当成下落不明,钱就不会拨下来,到时会很伤脑筋的。你可以轻松把我砍死扔在这不管,那样就算帮了我大忙。都这么晚了又在这种地方,应该是不会有来奸淫我尸体的变态吧。」 戴面具的少女没有动,只是一直盯着镜看。 远方传来警车警笛声。在深夜的繁华街,警车鸣警笛没什么好稀奇的,但对现在的镜来说却是幸运。 「警车来得真快呢。虽说日本的警察很常有负面新闻或是逮捕错人的情况,不过看样子幸运之神还没舍弃我。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怎么办?」 自己话中的谎言臭气令镜感到恶心,所幸平常就戴着口罩,所以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镜淡然地观察对方。 「骗人。那个警笛不是朝这边。」 隔着面具,发出不自然、像是压抑的女声。很明显是装出来的假声,但镜觉得在哪听过她的声音。镜立刻套话。 「很漂亮的嗓音呢。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 「………」面具女没有回答。就算知道只要回答不知道就行,虽然简单,却没有撒这样陈腐的谎。从这事实联想,镜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别开玩笑了。」低喃的镜,粗声粗气地说。 「让我看你的脸!」 镜往前跨一大步的时候,面具少女右手贴上刀把,整个人往前倾。下一秒,白刃就抵在镜的喉咙上了。 在利刃的后方,是左手一样拿着刀鞘,右手拔出刀的面具少女。 镜不记得自己有眨眼,但是眼睛却追不上面具少女的动作。 冷冽反光的刃尖,微微触及喉咙。光这一点就冰冷得叫人畏惧。 死亡,化做人的形状站在镜的眼前。 ──等级差太多了。她该不会比咲还厉害吧? 「你是谁?为什么办得到这种事?」 镜方才以为看穿了面具少女的真实身份,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她所想象。如果是镜认识的她•,应该没有凌驾咲的身手。 「如果忘记你看到的,我可以放过你。」 凝视面具的眼睛洞穴深处,镜再次发问。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你是谁?为什么办得到这种事?」 「去问四月朔日咲。」 如果你有办法问的话。像是补充似的,就在面具少女这么说的瞬间。 灼热感穿透镜的腹部。 啊。镜吐出不成声的声音,往下看。应该抵着喉咙的刀子,其握把从风衣的腹部那长出来。红色液体流至护手外围,化为水滴落下。 ──我被刺了? 白刃被抽出。清晰地感受到长长的异物在体内移动,那不相容的感觉反而削弱了现实感。 「……就我被刺太吃亏了。至少让我赚点甜头。」 镜伸手要抓面具。在手指碰到面具的瞬间,眼前顿时化为黑暗,双膝无力支撑身体。最后根本就无法抢下面具确认对方的长相。 啪唰。在理解到听见的水声是自己淌出的鲜血前,镜朝前趴倒。 于宛如耳鸣、越来越大的警笛声中,听见远走的脚步声。 ──真糟糕啊。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咲的。 ──……我办得…到吗…… 在大量出血造成的强烈困意和失温下,全身颤抖的镜失去了意识。 注1:总和奏的名字发音同为SOU。调成静音模式的智能手机在枕头旁边嗡嗡震动,总睁开眼睛。 抓住已经横放着的手机,看看屏幕。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屏幕上显示一尺八寸雫的名字。 「搞什么啊,这么晚打来?」边碎念边搓揉睡眼,接通电话。 「喂,我是月见里。」 『抱歉这么晚联络你。你可以冷静听我说吗?虽然雫自己也不能冷静。』 雫的声音微微颤抖,传达出不寻常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 『小镜被人刺杀了。现在被送到警察医院急救,正在动手术。』 「──被刺杀?镜小姐她!?」 总踹飞棉被,撑起身体。 『太大声的话可能会被志仓小姐听到,还请注意。为了避免让她不安,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小镜的事比较好。舍监雪人先生由玄哉先生联络。届时就说小镜出紧急任务暂时不在,好瞒过志仓文小姐。还请好好跟雪人先生兜好说法。』 总一只手按住嘴巴。不知何时呼吸变得急促。文的房间在隔壁。声音大一点的话有可能会被听到。 「明、明白了。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有听说镜小姐在当酒店小姐吧。她工作的店家附近有一个新兴起的黑道事务所,被人袭击而全灭。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镜小姐似乎遇到犯人。』 「──被牵连了吗。要是被那么多人包围,根本就逃不掉……」 『歹徒人数现阶段还不清楚。可以确定的是,三十二名黑道成员全都是被利刃给砍死的。凶器没有留在现场,歹徒使用日本刀的可能性很高。』 「──日本刀……咲小姐遇到的可疑人物,不也是带日本刀吗……」 『现阶段还不知道这次的事件与可疑人物之间是否有关连。这起事件已经由搜查本部开始调查,视状况而定,特少对也有可能要帮忙搜查。』 「特少对?是因为镜小姐也是被害人吗?」 『理由还不能说明。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考虑到之后有可会突然呼叫你,所以现在才先跟你说。』 「明白了。我会牢牢记住,以免到时慌了手脚。」 『总P很快就进入状况,帮了大忙。有什么想问的吗?例如雫的三围。或者第一次穿胸罩是在几岁。』 跟镜的性骚扰比起来,雫开的玩笑可爱多了。尽管如此总还是害羞了。 因为总有妹妹,所以对于第一次穿胸罩这种说法有深刻感受。 「不、不用了。发问就先保留到下次。不说这了,镜小姐她严重到要紧急手术,没问题吧!」 『嘘〜,你又大声起来咯。』 总用一只手掩住嘴角和手机。 「……对不起。」 『最要紧的病情方面,肝脏受伤大量失血,所以很危险。手术再快,到结束前大概都要花几个小时,现在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雫是不相信神的存在,不过像这种时候还真希望祂在。被等同于杀人魔的凶手杀死,这种死法就算对平时的言行举止问题多多的小镜来说,也太不走运了。不幸中的大幸,是被刺的地方是肝脏。」 总知道腹部被刺的时候,肝脏受伤导致大量失血的话,休克死亡的可能性会很高。所以实在无法觉得很幸运。 「那不是很严重的伤势吗!」 『是很严重没错,但如果刺到的是腹部右方有伤痕的地方,状况会变得更糟。所以我才会说刺中肝脏是不幸中的大幸。』 镜的右下腹部有道应该是手术疤痕的伤疤。由于镜经常敞开大衣前方,里头又都只穿着可以说是内衣裤的衣物,所以就算讨厌也会看到那伤疤。 「那道伤痕我也是很在意啦,不过……」 『里头是小镜接受移植的肾脏。她原本的肾脏早就失去机能,所以小镜只能靠移植的肾脏活下来。』 「……肾脏…移植?」 『这件事跟小镜成为J的原委有关。想知道的话,雫就跟你说咯。因为小镜也说过,如果总P想知道的话就跟你说。』 那是Juvenile综合征发作的内情。亦即,镜所体验到的绝望。 知道这点,可以说是践踏镜所受的心伤。 如果是不久前的总,不会想要知道这种事。但现在不同了。 知晓让咲的〈不可触〉觉醒的绝望后,他领悟到接受某个人,只靠了解表面是不够的。必须要有连同受伤的部分一起包容、接受的觉悟。 镜表示她谁都不信。总想知道她这么说的理由。 「我想知道,请告诉我。如果那样能稍微了解镜小姐的话。」 『明白了。常言道不幸有三,接踵而来的悲剧就是小镜的不幸。』 雫刻意用不带感情的口吻,淡淡地开始讲述。 『小镜生来肾脏就很差,在十岁之前只能靠洗肾来生存。以机械将血液清洗干净的人工透析,不但要每个礼拜做三天,每次都要耗上半天以上的时间,还要花费可观的医药费。虽然洗肾可用保险给付,但那金额依旧很庞大。 如果是一般的双薪家庭,那还是可以设法筹措到的金额,但小镜十一岁的时候,双亲因为遇到无差别杀人的杀人魔而亡故。之后小镜就和小两岁的弟弟在许多亲戚家来来去去。理由方面,总P能了解吧?』 总咬唇。怎么可能不了解。总也失去双亲,被众多亲戚拒于门外。因昏迷不醒而持续住院的妹妹心所带来的庞大医药费,很明显是其中一个理由。 要是阿姨九十九恋没有收留他们的话,总根本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 「……我懂。对我们来说,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我真的很感谢阿姨──课长。」 『不但在亲戚之间打转,还要听亲戚口吐各种谎言。在进中学之后,小镜就变得完全不相信人。不过,就像总P和妹妹被课长收留一样,小镜和弟弟也被远亲、经济宽裕的老夫妻收留。那对老夫妻年纪大到一只脚都踩进棺材了,但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太好。』 「人太好?那怎么会是坏事呢……」 『因为是老好人,所以老夫妻对小镜做的事都没有丝毫恶意。即使那对小镜来说是绝对无法原谅的谎言。』 无法原谅的谎言。这句话沉重地压在总心上。 「是什么事呢?」 『小镜一直在等肾脏的捐赠者出现。我想总P应该也听说过,肾脏移植是很常见的器官移植,但并不是任何人的肾脏都可以。若是移植了不适合的肾脏,马上就会发生排斥而白费。有血缘关系的人捐赠的肾脏可以提高移植成功的概率,但小镜的情况是双亲亡故,而可能是适合人选的亲戚又全都拒绝提供肾脏。』 「肾脏有两个吧。竟然都没有大人愿意捐赠一个给还有将来的小孩吗。」 『确实有两个,但假使捐赠一个后,剩下的肾脏因为生病导致机能不全的话,就得跟小镜一样持续接受洗肾治疗。没有大人愿意为小镜负担这样的风险,仅此而已。』 「可是,镜小姐最后有接受肾脏移植吧?」 『是的。那正是镜小姐的绝望理由。镜小姐十四岁的时候,老夫妻骗她说有陌生人捐赠肾脏,因此她就移植了弟弟的肾脏。』 「请等一下。您不是说弟弟小她两岁吗?还是孩童的他可以捐肾吗?」 『详情我不清楚,但我想法律没有禁止。不过,基于身体发育和伦理方面的问题,几乎没有进行由未成年捐赠的器官移植手术。而且,弟弟连要被动手术都不知道,如果是正派医师的话会拒绝动那种手术吧。』 「擅自取走肾脏的手术吗。叫人无法接受……」 『却是事实。老夫妻希望在他们死后小镜能够好好活下去。他们只考虑这个,于是就欺骗了小镜和弟弟,让姐弟俩接受手术。所幸手术成功了,但接下来,先是老先生过世,没多久就换老太太。两人都是因为年老体衰而死。而之后留下的,就只有莫大的遗产和高额的负债。』 「遗产和负债?遗产我懂,但负债是?」 『动手术的不是正派的医生。他要求夸张的手术费用。雫也认为从遗产里头支付即可,但小镜却不肯。她雇用律师,利用遗书将遗产几乎都冻结起来,然后拿一部分的遗产做抵押,用贷款来支付手术费。小镜会同时当特少对之犬又当酒店小姐,就是为了还贷款。她其实固执又认真,而且为人很笨拙。』 说到这雫停下来。在短暂的沉默后说。 『因为笨拙又认真,所以对于曾经相信的老夫妻欺骗她一事感到绝望。如果只有欺骗她的话,小镜不至于会变成J吧……可是,即使没有恶意,老夫妻连她弟弟也骗,还让他身心都受到无法消失的创伤。所以小镜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或许是内心某处相信人的部分坏掉了。』 「──我懂……」 『小镜说过,面对这个不管是谁开口都只会发出谎言臭味的世界,又会再度感到绝望。正因为知道是谎言,所以受到更深的苦恼。因此,总P,至少请你绝对不要在小镜面前说谎。』 「明白了。我绝对不会对镜小姐说谎。还有我很在意一件事,可以问吗?」 『只要雫答得出来的话。』 「镜小姐的弟弟,现在怎么了?」 『好像还住在老夫妻留下来的屋子里。还通过处理遗产的律师雇用了女佣。』 「镜小姐都没回去那个家了吗?」 『夺去他肾脏的我哪还有脸去见他。小镜曾这么说。似乎偶尔才会发电子邮件,但详情我不清楚。弟弟的事是小镜的私人事务,我认为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 「对不起。问了多余的事。」 『不会不会。小镜有说这方面的事也能说给你听,所以没关系的。小镜似乎蛮欣赏总P呢。』 「欣赏我?」 『她说因为是小咲欣赏的男人,一定和到处都有的废物不一样吧。还说很期待和你一起工作。』 「……总、总觉得听了很害臊呢。」 『哼。雫感觉到总P在害羞咯。不可以哟,能让总P害羞的就只有雫。绝对不可以劈腿。』 「就算您用那种拒绝毒品的口气这么说……。是说这跟劈腿啥的没有关系吧。」 『那就让它有关系吧,在小镜还没超前以前,雫随时都会在这个昏暗的房间等你。让人等太久的话雫可是会哭的哦。』 是开玩笑还是讲真的?还是一样猜不出雫话中的真心。总不禁苦笑。 「我会尽快去露个脸的。」 『好,等你哦。知道小镜进一步的状况后会再联络你。虽然很辛苦,不过要麻烦你一个人当志仓文小姐的保镖了。』 「啊。」事到如今总才注意到。严重到要紧急手术的镜,当然好一阵子都没法回来执行任务,但因为对这件事太过震惊,所以都没想到。 突然就变成一个人执行任务。总不觉紧张起来。 「知道了!我会加油!」 总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敬礼。雫难得笑了。 『太精神抖擞的话会出错,请偶尔想想雫的胸部的触感,放轻松再加油吧。那雫先挂电话了。』 通话中断。总深深叹气。 「唉。总而言之,现在先祈祷镜小姐平安无事吧。傍晚才在想谁要信神这种玩意,一遇到这种事却又只能向神祈祷……好冷!」 总把手机摆在枕边,重新拉起棉被。 镜的手术平安结束的通知,是在黎明时分打来的。在那之前了无困意的总都缩在棉被里。 ──要是刺杀镜小姐的,就是咲小姐在找的人的话……咲小姐不会有事吧? 使用日本刀杀害三十二名黑道分子的凶手。其技术高超连总也能明了,但不觉得咲小姐会输。他深信咲一定会赢。 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咲会不会杀掉对方。 『我只有徒手杀人很拿手而已。』 到了现在,才感受到某天咲所说的话的重量。 咲讨厌杀人吗?还是自己讨厌看到杀人的咲? 总不知道。 † 她在刺了镜之后,从运作中的监视摄像头的死角移动到下一个死角。途中躲在阴影处取回预先藏起来的大提琴盒,换穿事先放进里头的替换衣物。然后将换下来的衣服和日本刀收进盒子,走到大马路上招出租车。 换掉面具,改用口罩和眼镜隐藏长相。「最近流感很盛行呢。」出租车司机似乎没有察觉到那是变装。由于染血的衣物都放进可以密封起来的塑料袋里,所以不用担心车子里头会有血腥味。 出租车跑了约四十分钟。案发现场早就在采证了吧。到了高楼公寓并立、港区的高级住宅区一角,她下了出租车。 JUDAS给予她这名上级干部的住处,就在这公寓里头。既然都说自己可以使用无法想象房租价码的高级公寓了,那也没理由拒绝。 回到公寓,进入寝室把行李放在地上,她这才拿起手机。由于尽快离开犯案现场是优先事项,所以还没告诉委托她的〈封印者〉任务已完成。还没卸下变装的她按下拨打键。 响了很长的拨打音之后,对方才接电话。 『好慢才打来哦。害得我都睡着了。』 〈封印者〉的声音有点困意,却又带着轻佻。她淡然报告。 「指定的三十二人,全都死了。」 『嘿〜干得好,你没受伤吧?』 「没。」 不管黑道成员有几人,对她来说,都跟砍稻草堆没啥两样。 『早上的新闻和话题节目一定会热烈讨论吧。让我很期待呢。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刺杀镜是意料之外的事。该不该报告呢?她稍微想了一下。不先说一声的话,之后可能会有问题。所以决定如实告知。 「解决完目标后,遇到并刺杀一名目击者。预定之外的事就只有这件。」 『目击者?杀了吗?』 「因为以逃走为优先,所以没有确认生死。治疗没慢的话可能捡回一条命,慢的话就会死。」由于犹豫要不要杀死镜,所以刺杀时下手不干不脆的。犹豫的理由和镜的名字都没有提及。因为心想说出来的话事情会变得麻烦,所以回答得有点含糊。 「不管哪一种,死了的话就可能上了明天的早报。不过,那跟我无关。要不是J能力被你封印,用不着刺杀就能解决,但现在的我除了刺杀以外没有其他手段。」 『还真复杂的说法呢。唉呀,算了。今天的工作我给你好评,等我下一次的联络吧。』 用开心的声音说完,〈封印者〉就切断了通话。呼地叹了口气后,她把手机扔在床上。 「……要是说出镜的名字,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别做多余的事。她小声呢喃。比起思考那种事,现在的她有该做的事──清理日本刀。拿起地上的大提琴盒,放在床上打开。塞满染血衣物的塑料袋,和收在刀鞘里的日本刀亮在眼前。 拿起日本刀,拔出。在寝室的夜灯照明下,刀刃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乍看之下,刀刃没有缺损,但产生了一点点的污点。 刀刃映照出自己的瞳孔。突然觉得,那跟父亲的眼神很像。 ──这就是杀人犯的眼神。 她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和那男人相似的眼神。 鼻腔深处有不该有的霉臭味。空气带着湿意,仿佛气温突然下降感到一阵凉。高级公寓的房间,待起来就像座敷牢一样难受。 ──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忆起十四岁的秋天,被关在五月乙女宅邸的座敷牢的日子。 「父亲大人,为什么我非得被关在这种地方呢?」 在坚固的木制格子栅栏外,有着杀人犯目光的男人──父亲,像看到厌恶的物品般俯瞰坐着的我。视线稍微偏斜,因为他绝对不会看我的眼睛。 「因为你不听话。」 「只是询问未婚夫突然毁弃婚约的理由,就叫做不听话吗?」 那一位──四月朔日家的优哉先生,在我满十六岁时就会前来迎娶我。 坚强,温柔,思虑周密。虽是最有希望继承传承徒手杀人术四月朔日家的人,却仿佛跟杀人完全搭不上边。人如其名,是个温柔的人。我深深爱着他。 作梦都会梦到出嫁当天的我,有一天忽然被父亲告知。 『你嫁到四月朔日家的婚事取消了。』 我想知道理由,这种想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应该没什么奇怪,父亲却顽固地不肯告诉我理由。最后,我就被扔到家里的座敷牢中。 「没错。不管问多少遍答案都不会改变。我不会告诉你的。」 「既然如此,我直接去四月朔日家问。」 「那也不准。我说过好几次了。」 「那么,您说要怎么做?」 「没有怎么做。在你懂事之前,就在里头挥竹刀吧。照料你三餐生活的,就交给那个。」 「那个」指的是母亲。我从未自父亲口中听过母亲的名字。 还有我。他也不曾叫过我的名字。总是用「你」。我对父亲──那个男人来说,就只是「你」而已。 「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挥竹刀锻炼的。」 我恭敬地跪拜。看我这样似乎很满意,栅栏外的父亲离开。 ──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我就绝望了。 ──因为我了解到,我的父亲连听我说话都不愿意。 她闭着眼睛,回刀入鞘。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对那男人绝望不就好了吗。这么一来,也就不用白白在座敷牢里度过那两个月了。」 被关在座敷牢将近六十天,每天都只有空虚可言。在被关进座敷牢之前和之后,她心中改变最大的,就是对父亲的感情。 她变得讨厌父亲。 也讨厌自己那对跟父亲相似的眼眸。 想起待在座敷牢的过往令她沈浸在焦躁中。她再度拔刀出鞘。 有污点的刀刃映照出自己的双眼。她毫无感情地注视那双眼,然后客观地检查刀身。 「毕竟砍了那么多人,果然还是需要磨刀呢。」 虽然有自信不会做出让刀刃有缺角的挥砍动作,但只要连肉带骨切割人类,就会影响到刀身。虽然只有一点,但刀刃似乎钝了。 「得先祓濯。」 保养刀对她来说是神圣之举。在保养之前必须先清洁身躯。 在前往浴室之前,她开始脱衣服。先脱去黑色丝袜,灰暗光芒照耀的白皙双足上有无数刀疤。同样的伤痕也散布在她全身每一处。没有伤痕的,只有脸和脖子。 这是在懂事前被灌输以刀杀人的证据。 「……这种处处是疤的身躯,不用给那•一•位•看到,还真该感谢咲。」 † 〈封印者〉结束通话后,握着手机露出笑容。 「这样一来,离第四阶更近了……」 JUDAS里头,拥有能够像这次这样大量杀人的J能力者不在少数。也有杀人狂的存在,但这种人会挑选杀害的对象。 〈封印者〉一开始先委托杀人狂歼灭黑道,但对方觉得黑道的人没有杀害的价值,因此厌恶这份工作。虽然也可以用封印J能力的方式胁迫对方帮忙,但那样就欠了人情。他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因为那会成为自身的弱点。 不需要卖〈封印者〉人情就会乖乖处理的她,最适合这次的任务。假使她被逮捕了,对〈封印者〉来说也不痛不痒。只会为〈封印者〉带来「排除妨碍组织的黑道」这项成果而已。 还有一点。若是能为JUDAS带来莫大利益的计•画•成功的话,应该就能挤下现在的位阶四,由自己取而代之。 成为JUDAS位阶四的干部,就算要从哪安排谁在自己身边也不成问题。只要不会损害到组织的利益,位阶一到位阶三的成员也不会说话吧。 「只要爬到位阶四,就能去迎接一直见不到面的那•个•人•……为此,非得让计划成功不可……果然说什么都需要瞬间移动能力者。现在该怎么办呢。」 警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发生的黑道全灭事件,所以现在最适合制造别起事件。为了将计划付诸执行的最后棋子怎么样了呢?在意不已的〈封印者〉再度使用手机。从登录的电话簿中选择了〈駄犬〉这个名字,然后立刻拨打电话。响了几声后对方接通电话。 『这么晚了什么事?现在是半夜。』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很难听清楚。 「我听不清楚你的声音,能不能讲大声一点呢。」 『要是不压低声音我这边会很麻烦。不好意思,忍耐一点。』 「呼嗯。是因为黑道事务所被人清剿的关系吗?」 一瞬间,通话对象倒吞一口气。隔着手机〈封印者〉也感受得出来。 『……这起事件还没向媒体发表。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没有跟你说的义务。」 对方又沉默。好像是在挑选适当的用语。 若是敢再追问,就惩罚他。这么想的〈封印者〉等待对方开口。 『──说的也是。就先不说这了。聊对双方不利的话题没有意义。』 没有违背期待的话语,令〈封印者〉再度钦佩这名好用的情报提供者。 「还是一样聪明呢。所以我才会看好你,用你。」 『这跟被你褒奖无关。不说别的了,什么事?』 「关于瞬间移动的女孩的事。我这边的准备几乎都结束咯,最后的棋子只剩下那女孩。什么时候方便?」 准备花了数个月的时间。〈封印者〉的J能力〈愚者之诫〉,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可以封印住大多数J能力者的能力。亦即,美其名是有诚意的请托,在这威胁下几乎所有JUDAS成员都会帮忙。 被〈封印者〉封住能力、位阶第十三的日本刀高手〈女帝〉就成了他的棋子。 位阶第十的〈操偶师〉也答应协助。虽然欠了人情,但考量到日后种种,和〈操偶师〉缔结合作关系倒也不坏。 真正的计•画•和声东击西的战术,所有的人员配置都已齐备。就等能够让计划成功、一直在寻找的穿越空间系的J能力者出现。在通话对象上传的情报中,志仓文简直就是为了完成拼图而欠缺的最后一片。 『顺利的话,明天就行。』 明天。喜悦之下的〈封印者〉浑身战栗。欢喜支配全身。若被对方知道自己开心,交涉权可能就被对方握去。因此〈封印者〉以压抑感情的口吻问。 「听说她戴着限制J能力的颈圈,这样没问题吗?」 『因为颈圈的关系,瞬间移动的范围好像缩小到一米,不过这种距离够用来穿越墙壁了。』 「只要可以穿墙就好。那你那边安排好的话就立刻联络我。懂吗?你是因为这件事才能继续活下去的。」 『……明白。』 说完,通话中断。明天吗。〈封印者〉低喃的嘴唇扭曲成新月形。笑声自然地吐露出来。 「……呵呵呵,呼呼……明天……到了明天,我就能往上晋升……终于可以去接她了……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宛如爆裂的高亢笑声。事情如自己所想地进行,顺利到可怕的地步。 只能认为老天爷是站在自己这边。 一切都如自己希望。没错,〈封印者〉深信不疑。 † 「……有点睡过头了。」 一只手按着睡眠不足的脑袋瓜,总走向充当餐厅的玄关大厅。出了走廊就听到微弱的对话声。缀木雪人和志仓文似乎在聊什么。 「以我个人来说,不是很建议你担任特少对之犬。」 是雪人的声音。总停下脚步,没有进大厅。 ──不建议。特少对不是希望志仓小姐成为犬的吗? 雪人过去是特少对的民间协助者──特少对之犬。跟大多数的J一样,在成为大人的时候失去了J能力,后来成为这间Breeder House的舍监,照顾现任的D。 这样的雪人却对文说出与特少对方针不同的主张。总觉得怪怪的。 还是观察一下好了。总凭直觉这样判断。为求谨慎他决定使用〈幽灵〉。瞳孔泛着微弱的紫色光芒,气息消失无踪。开始感受到轻微的头疼。 〈幽灵〉发动了。只要不做出醒目的行为,就不会被人发现。 小心不发出脚步声,前进到快到大厅,靠着墙壁偷窥里头。 隔着茶几,文和雪人面对面而坐。从总的位置看不见雪人的脸。雪人穿着跟平常一样简单素雅的服装,文今天也穿着跟镜的搭档、目前不在的御统有珠黛米翠雅借来的衣服。两人似乎正在享用早餐。 「不建议,是因为很危险吗?」文问。 「也是原因之一……志仓小姐已经听过Juvenile综合征的说明了吧?」 「嗯,有。虽然不是很懂,就是因为绝望成变成超能力者,还有带着超能力长大成人的话就会死吧。不过也有听到,一般来说成为大人之前超能力就会消失,所以不用太担心。」 文说得蛮不在乎。她都没想过J能力没消失的话会怎样吗?总有点惊讶。 「你有可能会死,你不怕吗?」雪人问。 「嗯──」文露出思索的表情。一会儿后苦笑道。 「一想到『可能会死』,不能说完全不怕啦。不过我已经有过濒死的体验,跟在隧道里头比起来,就没什么好怕了。」 「……是让志仓小姐的J能力觉醒的意外吧。」 「没错。那种光景,一定就是大家说的地狱。车子燃烧,爆炸,人被压在瓦砾堆底下,鲜血扩散开来,被火焰烧到衣服的人痛苦地打滚,空气越来越糟,连呼吸都困难──可是,瓦砾后方却传来不负责任的声音哦?『我们现在就去救你们』、『不要放弃』、『加油』。」 那种情况,又不是加油就有用。 文的眼神像死人一样无神,细细地念。 「我当时是真的觉得死定了。这么一想,就得救了。要是我没绝望,我的家人全都会死在隧道内吧?」 「志仓小姐的瞬间移动,可以跟多少人一起进行?」 「多少吗,只要是待在伸手可及范围内的人全都可以一起移动。不过我没特别想过要带着谁一起瞬间移动。」 「 这样啊。| 雪人若有所思地低语。总很在意他的表情, 但旺使用了(幽灵 , 却还是没有勇气绕到餐桌对面去确认。必继续盯着两人。一下子,雪人又开口。 「每个人认定死亡的方式不同,不过我怕死。可能会被J能力这种奇怪的力量杀死,是我无法接受的。」 「被J能力杀死吗?好奇怪的说法。」 「可是只能那么说吧?因为绝望而擅自觉醒的能力,跟着自己长大成人后自己就会死,那这种能力还不如不要觉醒。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舍监先生很幸运啊。超能力消失后才变成大人。」 「…………就是说啊。」短暂沉默后,雪人回答。 「回到原本的话题。不建议你当特少对之犬,是考量到若J能力没消失就成为大人的情况。因为我当过犬才能这么说,身为狗而活并不是很快乐的生存方式。」 「嗯,似乎不是很快乐呢。要参与搜查Juvenile还啥去的犯罪。感觉都是很辛苦的事。」 「是啊。首先,J犯罪到最后不会有幸福的结局。大致上都是蛮横不讲理,搞得每个人都只剩下难过的想法。一直追查这种事件,搞不好还没成为大人就先死了。那就是特少对之犬的生活方式。 就算变成狗,可没必要连灵魂都堕落成畜生。过去的我也这么相信。可是,用狗的生活方式活得越久,就越是怀疑……怀疑这样子是正确的吗。」 我想要过普通的生活。 雪人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嗯〜是不快乐的事,这点的话我是知道了。」 文一脸困惑地说完,又开始用餐。雪人的背影也重新端起碗筷。 「抱歉一大早就聊沉重的话题。如果要在东京生活,不用当犬也有工作可做。关于这点,我和熟人聊到志仓小姐的事,他似乎对你很有兴趣。有没有意思听听他的工作介绍?」 「啊,好啊。我没问题。与其被完全不认识的人介绍工作,我还比较信得过雪人先生。」 「那我就跟他讲。今天之内,他就会约定碰面的地方。」 「麻烦你了。」 看到雪人动筷,文也咀嚼食物。对话似乎结束了。 视线离开雪人背后,总靠着身旁的墙壁。 ──雪人先生的心情,我也懂。 咲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如果要以狗的方式生活,今后将会体验许多蛮横不讲理的事物到厌烦的地步。即使如此,总还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当狗而活。 如果能够帮助因绝望带来的能力而不幸的人,哪怕只能救一个人也好。他这么想。 ──我也是……不能强行要求志仓小姐成为特少对之犬…… ──如果心对我说她想成为特少对之犬,我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心的期望,自己会想尊重她的意志。可是,连开始这份工作不到一个半月的总,好几次都感受到了生命危险。其实,曾发生过要是救援来迟的话搞不好早就死掉的情况,也曾受过伤。 特少对之犬的工作,毫无疑问都危险至极,实在不建议可爱的妹妹担任。 ──纵使如此心都还是想当犬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呢? 无法立刻回答。就在想这些事的期间,总察觉微弱的头疼消失了。因为集中力分散,〈幽灵〉好像擅自解除了。 文突然出现在面前。在总思考的时候,她好像吃完早餐了。 「……你该不会站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吧?」 文诧异地半眯眼睛瞪着总。被说中的总焦虑起来。 「我、我才刚过来啦。因为刚睡醒很困,所以才停下来打呵欠。」 「看上去不像是很困哟?」 「才才、才没那回事呢。我想东想西所以睡不太好,半夜雫小姐又打电话来把我吵醒,之后我就睡不着,黎明的时候好不容易有困意,又接到电话。所以我是真的没睡好。」 「半夜和天快亮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讲电话,那个果然是你啊。是没听到在说什么,那也是犬的工作?」 总拼命思考要怎么巧妙地瞒混过去。结果想到一个绝佳的借口。 「没错没错,在讲工作。我想你大概听雪人先生说过,突然有紧急任务要镜小姐处理,所以她可能暂时不会回来。半夜打来的电话就是通知我这个,黎明打来的是确认镜小姐果然没法回来这里的电话。」 文很明显的不开心。 「姐姐的事,我听说了。说是暂时都由你一个人当我的保镖?」 「我了解你很不满,但请忍耐。就是这样,拜托了。」 总朝矮自己半个头的文深深鞠躬。脑袋后方传来文的叹息。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拿行李。」 「拿行李?」 总边问边抬头。 「今天我想去涩谷或是新宿买东西啦!难得目前可以好好生活,身上又有钱,总不能一直借别人的衣服来穿吧!」 「衣服啊。」──这么说来,曾陪心出去买衣服好几次。 总回想心买衣服的店家有几家。都两年前的事了,有可能关店或是改开新的店,不过就算换成其他家店,贩售的商品也没什么变化吧。以女孩子为顾客群的地方,就会有女孩子会去光顾的店。 「知道了,我陪你去。」 「……那什么游刃有余的态度,叫人火大。」 踢了总的小腿一下,文朝借来的房间走去。 「──真难伺候。」 揉了揉受伤的小腿后,总前往大厅,和坐着回过头的雪人对上眼。 「早安。早餐和昨天一样吃日式料理可以吗?如果想吃西式餐点,我可以马上准备土司和培根煎蛋。」 「啊,日式的就好。我早餐都吃饭。要是早上没吃到米饭,就会觉得没有力气。」 呵呵。雪人微笑。 「你说的跟咲一样呢。知道了,我盛大碗的饭过来。要生鸡蛋吗?」 「请给我,如果有酸桔醋和七味粉,也请务必给我。」 「酸桔醋和七味粉?不是酱油?」 「很好吃哦,生鸡蛋加酸桔醋和七味粉。请务必尝试看看。」 「这样啊,下次我就这样吃吃看生鸡蛋拌饭。那,你稍等一下。」 雪人起身。换总面向餐桌。错身而过时雪人低语。 「镜的事,听说了吧?」 「是,我知道。」总小声回复。 不能让文发现镜受重伤。双方没有道出口,仅用视线确认,点头。 目送雪人的背影往厨房消失,总心想。 ──咲小姐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特少对一课办公室,雫的办公桌。三台液晶屏幕都开了好几个视频视窗。全都昏暗不鲜明。是新宿区半夜的各个监视摄像头的影像。 视频全都调成重复播放。黑色的人影穿过画面最边边的角落,简直就像知道监视摄像头的死角似的。 三台并列的屏幕中,中间屏幕的正中央有个最大的视窗。因为是最近刚设置的监视器,所以拍出来的可疑人物身影比较鲜明。 由于画面是黑白的,因此不清楚颜色。穿着暗色风衣,用白色能乐面具遮脸的可疑人物,左手拿着应该是日本刀的东西,快步穿过画面。 当可疑人物走到画面中央时,雫按下暂停键。 「可以确认的影像全都看过了,但是都没办法辨识出可疑人物的样貌。」 站在操作电脑的雫身后,四月朔日玄哉表情严肃,问道。 「雫,这个人影你怎么看?」 雫没有回头看他,凝视着屏幕回答。 「是她•的可能性很高。雫只听说过她剑术了得,但如果水平跟听说的一样,就有可能一个人斩杀三十二名黑道分子。」 「不是可能。如果是她•,就是轻而易举。即使在五月乙女的悠长历史中,她的造诣也是屈指可数。是个能让五月乙女当家惋惜她是女孩的剑术天才。他甚至还说其实他很怕自己的女儿。」 「五月乙女流……和小咲跟玄哉先生的四月朔日流一样,基本上都只有男性可以继承对吧。这种制度不合时宜了。」 面对雫的直言不讳,玄哉也淡然回应。 「两者都只是传授杀人技术的家族,存在的本身就不合时宜。」 「这么果断地说家族没有价值好吗?」 「这是事实,无可动摇。就跟这个画面中的人就是她•,是一样的道理。」 玄哉的话在雫的耳里听来沉重万分。虽是事实却不想承认。雫从话中感受到这种感情。她转头仰望玄哉的脸。 「……还不一定是她•。如果这是她•,有件事就叫人纳闷。」 「纳闷?」 「如果是她•,就没必要刺杀小镜。」 「──什么意思?」玄哉诧异地皱眉。 「会刺杀小镜,是因为被她看到杀人现场吧。不知道是打算杀她还是要争取时间。但可以想象到动机:对方想要封住小镜的嘴巴,哪怕只有一时。也就是说,小镜若说出某件事会造成她•的困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刺杀镜这点就没什么问题啦?」 「不,有哦。如果是她•,不用刺杀小镜也能封住她嘴巴。你懂吧?」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雫和玄哉一同沉默。越想越是纳闷。 她•为什么要刺杀镜呢── 「就可能性来说──」就在雫重新开口的时候,办公室紧闭的门后传来粗鲁奔跑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去想有人接近,门就被像要扭下来的力道打开,怒骂声和咲一起冲进来。 「早上新闻播的那起事件,为什么没有联络我!」 雫遵照玄哉的指示,刻意不告诉咲那起深夜的事件。当然,也没告诉她镜的事。因为要是说了,咲会失控。 失控的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玄哉这么说。引发这起事件的可能是她•,所以不能让咲跟这事件扯上关系。 咲的直觉敏锐。若是看到方才的影像,就有可能察觉到她•。 雫面不改色,盯着怒形于色的咲,同时高速敲击键盘取消所有的监视摄像头的视频,让屏幕只显示网络游戏和BBS。 「只不过是一个新兴的黑道事务所被铲平而已呀?为什么非得联络小咲你不可?」 口气平板反问的雫,被咲破口大骂。 「因为凶器是日本刀啊!」 雫想起早上看的新闻。主播说:『被害者的身体有被利刃砍过的伤痕──』现在的咲听到后,联想到日本刀了吧。 「又不一定是日本刀。就如新闻所说,是利刃。说不定凶手用的是菜刀或镰刀。就连美工刀都算是利刃。」 咲用力握紧没有包石膏的左拳,力气大到发出声音。 「美工刀?我说你,雫。不是开玩笑吧?被害者超过三十人,那种东西哪杀得了这么多人。你怎么想,玄哉?」 「办得到,如果是你的话。」玄哉说。 「你说啥?」 「如果问题在办不办得到。你的话,一把美工刀就可以杀害三十二名黑道分子。」 玄哉的口气极度冷静。咲很不开心。 「我想干的话,很简单啊。我会加速。」 「不用加速也行,对我来说也是能轻松办到的事。」 「你的话不拿美工刀还比较快吧,要收拾三十几个流氓的话。」 「确实那样比较快。」玄哉爽快回答。 拥有杀人之拳的人,说的话都好耸动呢。雫边想边把话题带回来,好瞒过咲。 「是因为小咲在找拿日本刀的可疑人物,才会把利刃联想成日本刀吧,不过就算不是日本刀也能达成这次的犯行。究竟使用何种凶器,目前正以现场采证以及验尸来确认中。所以说,只是还不明朗的可能性问题,请不要大声吵闹。」 ──看她这样子,绝对不能告诉她小镜的事。 咲面露不满,勉勉强强点头。 「……抱歉啦,大吵大闹的。不过,以可能性来说的话我认为是日本刀,这是我这个笨蛋所想到的。」 「为什么呢?」 「像菜刀和镰刀这种谁都可以到手的利刃,原本就不适合用来砍人。因为马上就会钝掉,要杀三十二人的话就得准备很多把。每当凶器不堪使用时根本没空一一收起来吧,一定是当场扔掉。这样一来凶器就会留在现场,新闻就会报道说凶嫌使用的是菜刀。可是主播却只说是利刃。也就是说,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可以知道歹徒使用的是刀械类的物品,而且现场找不到凶器。」 雫有点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小咲竟然会做理论性的思考,雫吓到了。我对小咲的肌肉脑袋要改观了。」 「……我不否认我是肌肉脑袋啦。」咲苦笑,接着恢复认真的表情,继续分析。 「案发现场在室内,不适合挥舞像日本刀这类长形利刃,但那是以门外汉来说。如果是那家伙──五月乙女家的女儿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砍杀三十二人吧。而且是在不伤刀刃的情况下。」 如果是认识五月乙女流的家伙就懂吧。咲用这样的眼神望向玄哉。 「咲,你说的只是可能性问题。不是讲『或许』而是说『是这样吧』,不过是你带着希望的推测而已。」 「管它『或许』还是『是这样吧』,都一样啦。一定有这个可能啦。」 「确实。所以说搜查方面也有包含日本刀这条线索在进行。警方当然也考虑了更多可能性。」 「更多可能性?」咲问,脸上透出疑问。 「犯人有可能是J能力者的可能性。将J能力应用在斩切上,不是多稀奇的事。雪人也做得来。」 雫想起目前失去J能力〈冰银世界〉的缀木雪人。被留在大火灾里头感到绝望,促使连火焰都能冻结的冷却系能力觉醒。善加利用的话,甚至可以冻结自身的血液化做刀刃。雪人称之为「冻血之刃」。冻血之刃就算折断也能再生,融化的血之刃可以混在被害者的血液中,就不会在现场留下证据。 咲似乎也想到类似的事。 「……J啊。确实也是不能忽视的可能性呢。」 「正是如此。根据搜查的结果,若J是嫌疑犯的可能性增加,就轮到我们出马。到时就算是休假中的你也会被要求搜查。」 咲用左手搔头。在这气氛下她的怒意已经消失无踪。似乎终于理解到从这许多可能性中,袭击黑道事务所的嫌疑犯不是只有五月乙女家的女儿。 「知道了。那我就自行回去寻找五月乙女那家伙。打扰了。」 失去怒意的咲,脸上浮现浓厚的疲劳色彩。 咲遇到五月乙女,是在前天深夜。在那之后她似乎都没有休息。想必昨天一整晚一定都在到处奔波寻找五月乙女。 「稍微休息一下如何,小咲。上班的交通尖峰期要开始了,我想你在找的少女现在应该也躲在某处了。」 「为什么这么想?」 「带着用来隐藏日本刀的大提琴盒等容器,在这个上班族最多的时间点走在外头会很醒目。都被小咲看到自己有刀,那名少女应该也想象得到会被警察盘查吧。因此,我不认为她会刻意在显眼的时间带行动哟?」 「没有理由就不做吗。」 咲接受这说法。走到房间角落坐下,抱住膝盖。 「我睡一下。」 用膝盖代替枕头,咲很快就发出鼻息。似乎是筋疲力尽。 「小咲有雫看着。玄哉先生请回去工作。」 「拜托了。我这不成材的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玄哉拍了拍雫的肩膀,走出办公室。目送他的背影后,雫站起来,脱掉披着的运动外套,盖在咲的肩膀上。 「真的是很笨拙呢。用那种生存方式,是会害惨自己的哟。」 「小咲──很危险啦──」 「没事啦,这点小事!你也爬上来看看,很好玩哦!」 我爬上长出嫩叶的守墓樱,往下看。那女孩不安地仰望我。 她很宝贝地抱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的刀。对了,那把刀。五月乙女一族在孩提时代就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刀。我有点羡慕。 ──这是梦吗? 「才不会危险呢──!树枝很坚固的,你看!」 我在树枝上跳跃,有好几只樱花叶招惹来的毛毛虫掉下去。 「毛毛虫!呀啊!」 那女孩坐倒在地,快哭出来了。那样欺负她很好玩,所以我一直摇晃树枝。 ──这是几岁时候的事?六岁还七岁吧。大概是那时候,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因为从来没上过学,所以孩提时代都不会意识到年龄。 不过应该还没九岁。因为在十岁之前,那女孩就不再来四月朔日家了。 记得当时很寂寞。因为可以称为朋友的,就只有那女孩。 ……名字。她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记得那女孩会用自己的名字称呼自己,但我几乎都用「你」来叫他。 「真是的,你这个胆小鬼,啊哈哈哈哈。」 「■■■才不是胆小鬼!」 「连树都不敢爬的人就叫胆小鬼啦!不是的话就爬上来看看啊!」 「……■■■不是胆小鬼。」 那女孩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用手揉揉眼角后,就抓住附近的树枝。一只手还是抱着日本刀,胆战心惊地开始爬守墓樱。 「笨蛋,刀放在地上啦。那很重吧。」 「拿着没关系,■■■不是胆小鬼,所以可以拿着爬树。」 虽然危险,但那女孩还是爬到我正下方的树枝上。 我坐在原本站着的树枝上,朝她伸出手。 ──等等。我想起来了。那样不妙。 「来。抓紧哦。我要拉咯。」 「嗯。谢──」 为了抓我的手,那女孩的手离开树枝,站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 另一只手还是抱着日本刀。结果身体失去平衡。 朝我伸过来的手抓空。 「啊。」 那女孩愣住,就这样往下坠落。我根本帮不上忙── 「■■■!!」 「……做了讨厌的梦。」 原本脸埋在抱着的双膝中的咲,慢慢抬起头。 停下敲打键盘的手,雫凝视她。 「你并没有发出呻吟声。是做了恶梦吗?」 「没有,只是结局很差。别在意。」 咲坐着,伸了个懒腰。挂在肩膀上的运动外套因此掉落。 「──怎么,盖了什么东西。不用那样顾虑我啊。」 咲边转动手臂松弛肩膀,边捡起外套站起来。 「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左右。睡得很熟。」 「……用这种姿势睡太久了。身体到处都在痛。这个谢谢。」 咲把外套还给雫后,就走向门口。 「雫认为再休息一下比较好哦。」 「我可没那种美国时间。毕竟休息的期间,五月乙女那家伙在哪做些什么,根本就没人知道。」 「假如,雫是说假如。袭击昨晚的黑道事务所的人是她的话,只要没有特别的事,她是不会出动的吧。」 「搞不好就是有特别的事啊,如果她不是昨天的犯人,说不定就会做其他事吧。不管是哪一种,哪能放着拿日本刀的家伙到处走。」 咲停下脚步,说了这些话后就离开办公室。 雫没有问她要去哪,但大概猜得出来。 「就算去新宿,也不会让你看现场的哦。」 知道咲已经听不进去的雫低语。是有点烦恼要不要说,但最后刻意不说。说了咲也只会骂为什么。 「就算没说,过一下子一定又会被她破口大骂。就趁现在先处理工作吧。」 带着叹息这么说,雫再度开始敲打键盘。 双手提着许多购物袋,总走在文后方不远处。 每个购物袋都印有该店家的标志,里头全都是衣服。由于文不是在一家店一次买齐,因此袋子都很轻,可是数量很多。 文是逛涩谷的109大楼里头的店家,总已经陪她逛了超过半天。 还以为已经买够了,但接下来文却带总去新宿。 ──我可没法再拿更多东西了,她还要买什么啊? 文朝远离JR新宿站的方向,走在巷道内。 「我想那边是没有店的哦。你想买什么?」 文没有回头,而是东张西望看着左右两旁的大楼,像在找什么。 「我听姐姐说,她工作的店在这一带。」 「咦?你说的店,是镜小姐工作的酒店吗?」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这根本用不着问吧。你是白痴吗?」 文停下来,转身面对总。她一脸嫌弃的表情。总环视几乎没有行人的巷弄,然后看向天空。离傍晚还有段时间。 一旦入夜就会亮起霓虹灯,把这里变得繁华热闹吧。但这个街角目前还静悄悄的。 「我说,这个时间点就算过去,店八成也还没开。」 「真的是白痴耶。未成年的我们进去那种店是要干嘛?而且你以为进得去吗?」 「用参观教学的名义?镜小姐有说年满十八岁就能去里头工作。」 「我才十六岁。如果能和姐姐一起工作是很好,不过我没意思做特种服务业。」 「那为什么要找那家店呢?」 文脸颊微微泛红,动作变得扭扭捏捏的。 「还不就是想看喜欢的人工作的地方啊。」 「喜、喜欢的人?该不会志仓小姐你是蕾丝边?」 红着脸的文轻蔑地瞪着总。 「就是因为马上会朝那种方向思考,我才会讨厌男生!不仰赖他人而活的生活方式,我只是憧憬那样的镜小姐。」 接着文大力撇头。 「我已经不想回家了,今后就得一个人生活。被骗而背负贷款,一边努力还债一边独自生活,我想向那样的镜小姐看齐。」 文说的话,让总想起昨晚雫所说有关镜的种种。 可能不是全部,但镜似乎把自己的事情跟文说了。在哪说的?才一想马上就得到了答案。去迪史尼乐园时,镜和文两个人去厕所,回来后文就叫镜「姐姐」。 如果在厕所里,文问镜为什么要当特少对之犬的话,就说得通。 在意文口中的「姐姐」称呼的总,稍微松了一口气。 「是这个意思啊。因为镜小姐很爱开黄腔,我还以为她是不分男女就下手呢。」 「……男生真的是下流胚子。」 不知道做了何种想象,文的脸变得更红,而且快步踏出步伐。总连忙追上。 上E手机操作。 好像是在看地四「好像是这边。」她弯进巷弄的转角。怕跟不上的总小跑步跟上。 他边追边想:被歼灭的黑道事务所应该是在这一带。因为是在半夜发生的案件,现在状况已经不会很凄惨了吧,但让不知道这件事的文看到现场不是件好事。 就在这附近阻止她吧。总加快脚步。刚弯进转角的文猛然停下,差点就要撞上她了。 「哇!」连忙紧急刹车。因为双手都是袋子,差点就跌倒了,不过还是硬撑住身体。 「干嘛突然停下──」 总凝视巷弄前方。狭窄的巷子被黄色塑胶条封锁。 塑胶条上印着「KEEP OUT」的字样,意味着禁止进入。 「……太迟了啊。」 「什么太迟?你知道什么?」 文转身。总虽为难但还是决定说明事实,只不过没告知镜也涉入其中。 「早上的新闻你没看吗,黑道事务所里发生杀人案。案发现场就在这一带,所以才会被封锁。」 「那种事不会早点说吗!害我白跑这一趟!」 文鼓起腮帮子发怒。总立刻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因为我没想到会来这里。就是这样,我们回──」 总的话,被巷子尽头传来的怒吼声给抹消。 「什么叫不能让我看现场,啊〜!!」 是咲的声音。总将购物袋全都放在脚边。 「对不起,请等我一下!」 钻过黄色塑胶条,在下一个转角对面,就能看到正在逼问制服警察的咲。 「我又不会破坏现场,只是让我看一下而已!」 面对咲的是一名壮年警察。他表情严肃地回应咲。 「就算你是特少对的W,也不是警察吧。我们不能让民众观看杀人现场。尤其这次更是不行,警视厅本部有叮咛,即使特少对之犬来了也不能开放现场给对方。以辖区的我们的立场来说,也不能让你进入现场。」 「警视厅本部?」 总他们所隶属的特殊青少年对策局,是警视厅本部内的组织。警察说的辖区,也就是地方上管辖某地区的地方警察局。本来应该互相合作的本部和辖区,其实就像劲敌一样勾心斗角处得不是很好。这是总听担任警察的父亲说的。 「那就说明现场状况让我懂!」 「那种事不能给不相干的人知道。」 咲仿佛要把警察生吞活剥。总连忙制止。 「请住手,咲小姐。这个人已经觉得很为难了!」 「月见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咲回头。惊讶得瞪大双眼。 「我陪志仓文小姐出来买东西,结果经过这边就听到您的声音。咲小姐才是,您在这做什么?」 咲嘟着嘴一脸不悦。眼睛底下有浅浅的黑眼圈,似乎相当疲累。 「我的事就别管。你和那女生出来购物?可以跟可爱的女生开开心心的约会,真好啊你。」 她讨人厌的口气触怒了总。从早上就跟着文团团转的疲劳累积了不少,却被人说是去玩,让人火大。 「我可不是在约会,这是工作!」 「那我换个说法。你的工作可真轻松。」 咲非常不开心。但就算如此,也不应该大声说别人的工作很轻松。 「不然请您代替我呀!她很难伺候让我很伤脑筋!」 「你是认真这么说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对你幻灭了。既然工作轻松就该负起责任呀。」 咲把脸撇向旁边,朝地面吐口水。这没品的态度惹火了总。 「咲小姐才是,能否停止那奇怪的迁怒呢?反正八成是不知道要找的人的下落,所以才在焦躁不耐烦吧!」 才刚怒吼完,总就后悔自己说得太过头。但是为时已晚。表情自咲的脸上消失。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咲贴近总。会被打,还是被踢?还是两者都有? 明知下场总的脚却不为所动。因为已经完全瘫软。 「呃,不是啦。那个,我是……」 「我不听借口。」 总知道,咲握紧了没有包石膏的左拳。就在以为要被揍飞的瞬间。 「你好像也是特少对之犬。要吵架的话到别处去吵。碍事,碍事啊你们。」 警察插嘴。「啊?」咲不爽地回头,总安心吐气。 警察一脸厌烦,说了更多。 「我是听说有一名特少对之犬被牵连受重伤,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若想要看现场,就去跟上级申请许可。」 咲的气息瞬间转硬。身上缠绕着几近压迫感的气氛。 「──你说有特少对之犬受牵连?我怎么没听说……」 咲斜眼瞪总。这实在不是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的状态。 「镜小姐晚上的工作地点在这附近。所以镜小姐回家时被歹徒刺杀──」 在说完前,咲便揪住了总的衣领。 「该不会死了吧!!」 「今天早上有通知,说是手术成功了!是雫小姐打来的!」 「雫……?」咲推开总。「早上,那家伙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玄哉也是……排挤我是要做什么,那两个人。」 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咲丢下总冲出去。 像是换人一样,文从转角处探头出来。她的脸血气尽失。 「……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姐姐她被人刺杀──」 她浑身微微发颤。这点就连在远处的总也知道。 ──不好。刚刚的话被听到了! 警察也察觉到沉重的氛围,面露过意不去的神色。 「该不会,刚刚的事说出来不好吧?」 「不会,没关系。这是我们特少对的问题。」 就算责备警察也无济于事。总快速告诉警察后,回到文身边。 「总而言之,回宿舍去吧。到了那边我再跟你好好说明。」 总想牵文的手,但那只手一震,缩了回去。从这举动可以察觉,文对总的不信任变得更加强烈。 「隐瞒你这件事,我跟你道歉。可是,正因为知道告诉你的话你会受到打击,所以我和雪人先生,还有雫小姐──才会决定不告诉你。」 像辩解一样说明,总去拿扔下的购物袋。 铁青着脸的文,踩出沉重的步伐。似乎决定跟着总走。 总等待文追上来,配合她缓慢的步调,保持距离并排着走。 「早上的电话说镜小姐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别担心,就算不信任我,只有这点你是可以相信的哦?」 文轻轻点头,但视线没有和总交会。受到的打击似乎比总想象还要来得大。也许会因为某件事被触发,进而造成恐慌。 J能力深受精神状态的强烈影响。要是陷入恐慌有可能会导致J能力失控。 文的脖子套着限制J能力的颈圈,所以应该不会突然用瞬间移动消失在远处吧。总心想,同时忆起文在晴空塔使用J能力的经过。 文没有犹豫,带着总和镜在空中瞬间移动,毫不惊慌地以几十米为单位,反复瞬间移动,最后降落地面。很明显的已经习惯操作J能力。 文的J能力是在上个月、去年十二月底时觉醒。还没过一个月,但可以想象文在这段期间不断测试J能力。这样一来,文有可能学会总想象不到的瞬间移动使用法。 ──志仓小姐在东京好像无人可依靠,应该是不会逃走。 ──但就算如此,要是被谁挖角,就有可能会离开。 要更加注意,盯着文看。总边想边担心咲。咲要去的地方,八成是警视厅本部的地下室。一定是去逼问雫和玄哉事实真相。 到了那里咲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光是想象总都觉得可怕。「虽说那是不可抗力,但带她去新宿,是轻率之举。」 在Breeder House的玄关大厅,听完总说的话,雪人叹气。总端坐在饭桌旁,缩小身子。 「是我的疏忽,非常抱歉。」 「都发生了也没办法。我也认为当下要隐瞒镜受伤是很困难的事……安慰志仓小姐的工作,待会由我处理。」 文窝在房间不出来。总认为这边交给雪人比较好。 「拜托您了。您肯这么做真是帮了大忙,感恩。」 总低头,额头几乎碰到桌子。 「能不能抬起头来呢,这不是只有你的错。是因为咲在那,你也才会靠过去多管闲事吧?」 「嗯,是这么说没错啦。」总抬起头。「放着不管的话,感觉咲小姐会揍警察。」 「哈哈。」雪人发出简短的干笑声。 「一定会揍下去的。那家伙,一生起气来就看不见周围。所以以前经常因为那样而失败。」 咲的失败。总也记得曾有过这回事。原本要隐瞒自己是警察派来的卧底好执行任务,咲却因为勃然大怒而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要是咲小姐殴打警察,本部和辖区之间的关系会恶化吧。」 「本部和辖区啊,又去在意麻烦的地方了呢。我以为特少对之犬中没人会去在意这种事。」 「因为我的父亲是警察。不过他已经死了。」 「……这样啊。我都忘了。不好意思,让你想起难过的事。」 雪人像拜拜一样,朝总双手合十。「没关系啦。」总挥手。雪人放下手,回到原先的话题。 「就算咲殴打辖区的警察,本部和辖区的关系也不会变吧。两边的关系没有好过。顶多会命令咲闭门反省。」 「闭门反省就能解决,真的吗?」 「对啊。因为之前咲也曾殴打警察而被这么处罚。」 原来咲早就打过警察了。总很担心那名警察是否平安无事。 「没、没事吧,那个被打的人。」 「哦〜」雪人露出笑容。「呕吐而已。」 「呕吐而已?舍监先生有看到吗?」 「咲当时还是实习犬。玄哉先生要她注意对我的态度,她就朝玄哉先生骂吵死了闭嘴,然后就揍过去了。我记得很清楚。出了三拳然后被回敬一拳。倒地的人是咲。」 「──一拳就击倒咲小姐……。我以为她很强……」 脑海里浮现玄哉那副被厚实肌肉覆盖的体格,以及脸上的伤疤。 玄哉是咲的哥哥,跟咲一样是四月朔日流的高手。 之前咲曾说过,若她的武技是剃刀,那玄哉的就是斧头。玄哉的强劲,在刚刚的对话中总终于也能够清楚了解,但同时又浮现疑问。 玄哉脸上的伤。强到那种地步的人,为什么会在那么醒目的地方受了重伤呢?如果是某个人造成的,那那个人说不定比玄哉还强。 「请问,玄哉先生脸上有伤。您知道他输的理由吗?」 「玄哉先生还是少年的时候,曾到四月朔日的分家、传承剑术的流派学艺,就是在那边受伤的。听说对手还是个年幼的女孩……」 「女孩子用刀……我实在无法想象。」 「你那才是普通的反应。能够杀人的招术,对一般人来说就跟J能力一样诡异又异常。」 雪人的话根本是在说咲是个诡异又异常的存在。不对。总立刻这么想。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懂。」 「不懂也好啊。我们虽然是J,但跟咲和玄哉相比,更接近普通人。」 表情变得冷漠的雪人,说得像是事不关己。总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我想知道。我不会说可以理解。但我不想放弃去理解的努力。」 雪人的气息突然转为柔和。那表情在总看来十分温柔。 「你真正经。你那份正经,我不讨厌。你一定是个好人。」 「哪有,我担当不起。」 总面红耳赤低下头。突然被称赞反而莫名害臊。 突然,放在雪人衣服口袋的手机响起。 「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边说边站起来,雪人走向厨房。 在同个时间点,总口袋里头的手机震动。会是谁呢?拿出手机检查。没印象的号码,可是这只智能手机是特少对的配给品。知道电话号码的人极少。总犹豫几秒,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月见里。」 『啊,月见里?我是啄木鸟,知道我吧?』 任职于警察医院的女医生啄木鸟打来的电话。她是Juvenile综合征的研究者,目前负责照顾兼观察总疑似发病的妹妹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挂断电话,拜托你保持通话。可以说明状况的话就算是帮了我大忙。』 「到底要说什么?发生什么事?」 『就是你想知道的。这是为了确认我的推测是否准确。』 就在总歪头的时候,视野角落有什么在晃动。脸反射性地看过去。空间仿佛水面一样摇晃,接着浮现出人影。从半透明的状态,慢慢地降低透明度,但神奇的是却不会产生影子。 身上一丝不挂,全身赤裸闭着眼睛的人影,晃动长长的睫毛,睁开眼睛。然后那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 (哥哥,终于又见面了!) 「心?你怎么又!?是说,又裸体?」 (啊。)心发现自己的状况。飘在空中的她缩起身子,用双手遮住身体。 (唉哟,反正我们是兄妹。既然是哥哥,给你看到一点也无所谓。想看吗?想看的话就给你看哟?) 心开玩笑。总翻白眼,说不出话来。 『啊,出现了?你先冷静。也要对心说冷静。因为这样下去能力不会维持太久。』 (哥哥,你在跟谁讲电话?心是裸体没错,不过这样子飘在空中好像很糟糕哦?) 总慌慌张张地询问电话另一端的啄木鸟。 「能、能力?我妹妹果然──」 『那件事之后再说。总而言之,先冷静。你也要安抚妹妹让她冷静。』 「知、知道了。听好了,心。不管怎样,你先保持冷静。你身上发生什么事,电话另一头的医生小姐会告诉我们。」 (医生小姐?真的吗?) 在空中浮游的心眨眨眼。她身体的存在感薄弱,透明到可以微微看到身后的墙壁。 『很好很好,原来如此。果然如我推测。电磁波变很弱了。』 「──电磁波?那该不会是?」 『聪明。就是从现在睡着的妹妹头上发出的,Juvenile综合征患者特有的特殊电磁波。这孩子是J。这一点毋庸置疑。』 拜托不是这样。心愿和结果相反。总的眼前变得一片黑。 「──……怎么会。」 (哥哥?你怎么了?) 总惊愕到说不出话,心则是愣住了。 『月见里的J能力名字是〈幽灵〉嘛,这样的话,妹妹的J能力就写作〈浮游灵〉,念做Ectoplasm好了。其实我看不见在你那边的妹妹,所以只能推测。妹妹的能力,好像是让精神脱离身体,飞到喜欢的地方后然后显现。 看上去清晰时实体性就高,脑部发出的电磁波也很强;看上去透明的时候电磁波也跟着弱。这个电磁波,就是J能力强度的表现。强度高的J能力持续不久,月见里你也知道的吧?从这儿的电磁波测量,目前是稳定地落在中间的层级,应该能持续十分钟吧。是说光解释说明就耗掉了差不多的时间。』 啄木鸟的说明几乎没进入总的脑袋。他半傻半愣住。 「我该怎么跟她说。」 『就这样把事实跟她说明,不就好了吗?』 事实只是残酷无情又刻薄,一点都不轻松啊。 总想回嘴,但却把到了喉咙的话硬生生吞下。啄木鸟说得没错。她只是传达事实。而且,回想自身的例子,也能大致理解心的状况。 成了Juvenile的人,莫名地会知道自己的J能力使用法。虽然要熟练就必须训练,但如果只是使用,在成为J的瞬间,就可以行使J能力。 单手将通话中的手机贴着脸,总重新开口。 「我说,心。」 (干嘛,哥哥。) 「你,知道自己变成奇怪的超能力者了吗?」 (嗯。)心直爽地点头。总叹气。 「这是一种称为Juvenile综合征的病。我和你都罹患了这种病──因为绝望。」 一个多月前,在隶属于特少对之后听取啄木鸟的说明,即使把这些话跟当时的自己说也不可能会相信吧。总边想,边简单说明。 (绝望?是有说过哥哥也是Juvenile,但哥哥是因为什么而绝望呢?) 半透明的脸蛋担心地凝视总,心飘过空中凑近脸。 「太近了太近了!」 (反正又碰不到,有什么关系。) 「我会害羞啦,总之分开一点。」 (哼──)心不满地离开总。安心吐气后,总再度说明。 「我的绝望哪天再说。现在重要的是你,你似乎没法一直像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哦,对。这我知道。如果完全透明的话就可以待很久。在迪史尼乐园和晴空塔的时候我都有到哥哥旁边,只是你完全没发现。) 「……真的吗?那真是抱歉。」 (那也没办法啊,谁叫我整个人透明。是到刚刚我才知道可以变成半透明。上次在晴空塔,我是第一次知道能把自己整个变清晰。) 「你,是什么时候可以做出这些事的?」 指头抵着下巴,心歪头思索。 (这个嘛,是在哥哥来看我,说要住在只有女生的宿舍之后。) 「那不就是最近吗──是说,原来那时候你有听到我的声音啊。」 (嗯?你来探病的时候我大多都听得见哦。该怎么说呢,最近虽然一直昏沈沈的但还是有意识。只不过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朝着睡着的心说话,原来不是白费力气。心在那种状态下也还是活着。确实感受到这点,总打从心底安心。 「……真的,之后就只剩下醒过来了不是吗。你快点起来啦。」 (如果起得来的话我早就起来啦!哥哥好过分。心都变成这样了还趁机跟女孩子你侬我侬!) 心生气了。明明只是精神体,眼眶却盈满眼泪。 (跟女孩子好起来以后,哥哥一定就不管心的死活,也不会来探病了。心就会在没有人来的房间里头死掉。一这么想就好可怕,好难过,心就──噫呜。) 短暂的一声后,心双手掩面开始痛哭。 (呜噎噎噎噎噎噎噎噎!真、真的、真的好、好可怕啦〜〜我讨厌一个人。一个人好可怜〜〜) 总理解到:心会绝望,是因为自己。 心所体验到的,是疏离感导致的绝望。这也当然。 明明听得见声音,却无法回应。没有可以表达自身意志的方法。在那种状态下,永远只能单方面听人说话,而被丢下之后就只能孤伶伶一个人。 「……所以,你就变得可以幽体脱离了。真的很对不起。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真的吗!?)心放下手,抬起头。几颗泪珠在空中飞舞,没有实体的水滴像融入空中一样消失。相反的,心的身体急速实体化。 「哥哥,我爱你!」 那声音不是在脑内,而是直接敲击耳膜。接着,心就全身用力冲过来。 好重,好温暖。确切的存在感就在怀里。 「咦?啊?奇怪?」总惊讶得放掉手中的手机。 『刚刚有女孩子的声音!我这边也听得到!月见里,现在是什么状况!脑部电磁波的数值有点过度异常哦!?』 相较于手机传来啄木鸟紧张的声音,心反而是打了一个呵欠。 「……呼噜。」心的身体突然瘫软。于此同时,体重也跟着消失。 身影倏地变淡薄。总只能凝望在怀中逐渐消失的身影。 『啊。数值一口气回稳了!喂,月见里,你有在听吗?』总捡起手机,呆呆地贴在脸上。 「──刚刚,心有一瞬间完全实体化,不过马上就睡着消失了。由我自己说都觉得像骗人,不过我没撒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J能力啊。就算不是J能力,也一定是世界首例。你妹妹是唯一能够将精神物质化的存在哦,虽然这还在推测阶段。我接下来要将刚刚的通联记录,搭配这边的脑波、脑电位、电磁波的纪录来检验,要是又知道什么的话会再打给你。啊啊这真的是很贵重又有趣的资料!不觉得很兴奋吗!掰掰啦!』 口气兴奋的啄木鸟滔滔不绝完,不等总回答就切断通话。 总动作迟缓,慢慢地将手机收回口袋。 「……心的绝望不是很严重,只有这点可以安心吗……可是……都是因为我才会……」 爸爸,妈妈,我没资格当心的哥哥。 叩!总的额头敲向桌面。一次,两次,不断重复撞头。 早知道就多去探病了。自己用心情消沈这种随便的理由,好多天都没去探病。说什么都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朝睡着的心说话,要是她能听见就好了。虽然一直这样想,却从没想过若她真的听得见,会有什么心情。 「我──只是让心一直怀抱寂寞而已!」 叩!再次用头猛力敲桌。这时,雪人回来了。 「你、你在干什么,月见里!?」 雪人惊讶的声音,让总回过神。 「──啊。对、对不起。什么事也没有,没事。」 「这不是没事吧。额头都流血了呀!」 总反射性地伸手摸额头。指头有湿滑的触感。拿到眼前确认,上头一片血红。 「你等一下,我去拿急救箱!」 「我、我没事!是我自己撞到破皮而已!」 「就算那样也该消毒!」 雪人消失在厨房,然后立刻抱着急救箱回来,蹲在总旁边。 「看我这边。」脸被抓住,总被强迫面向雪人。 正面、近距离接近雪人成熟的脸庞。总感到害羞。 「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我来。会有点痛哦。」 雪人熟练地开始治疗总的额头。总闭上嘴巴,乖乖接受治疗。 「为什么做这种事?」 「……还记得我的妹妹可能是J这件事吗?」 「前天刚听到,当然记得。」 雪人治疗的手没有停歇。总继续说。 「这样啊。刚刚警察医院的啄木鸟医生打电话来。现在,在各种迹证下──」 刚刚心的精神体出现了。觉得无法好好说明的总就省略这段,只传达明确的事实。 「我妹妹变成J了,而且是我害的。」 「月见里害的?」 「是我害的。都怪我,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尽是让她感受到寂寞,所以才会!」 情绪再度激动的总,突然被雪人抱住。 「不要大声。要是被志仓小姐听到,可能又会让她不安。」 被男人抱住这还是第一次。一瞬间愕然失声,随之恢复冷静。 「──啊…………对不起,我……」 「木已成舟,也不能怎样了。所以,想想今后你能给妹妹什么吧。」 雪人的低语仿佛告诫。「说的也是。」总轻声道。 「冷静了吗?」雪人放开总的身体。 「……是的,对不起。您说的对,我必须振作。」 「这样精神抖擞是不赖啦,但认真过头反而会担心有的没的哦。」 雪人拿了一张大贴布,贴在总的额头上。伤口微微生疼。 「好,弄完了。反正你很在意,不如就去警察医院一趟吧?」 虽然很感激,但总没有点头。他不能放着文在宿舍,自己一个人外出。 「可是,我还有保护志仓小姐这份工作。」 「有我看着不要紧的。有什么事我会联络你。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怎么会信不过,没有这回事。只不过,这是我的工作。」 「你不去,一定会静不下心吧。在保护志仓小姐的途中,要是想起了医院的妹妹导致注意力分散,不也成了问题吗?」 总蹲着,后退。重新端坐好后,就额头碰着地板行拜礼。 「那,就蒙受您的好意!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好,路上小心。可以慢慢来没关系。」 在雪人的声音送别下,总慌慌张张地冲向玄关。边换穿鞋子边七手八脚地推开玄关门到外头。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巷子里在阴影下显得昏暗。 虽然路错综复杂,但现在已经知道怎么走了。总没有迷路,直接跑到警察医院。 就在总冲进警察医院,几乎是同时,咲也踹破特少对一课办公室的门。 「雫!王八蛋,不接电话是想怎样!!」 在新宿被拒绝进入现场后,咲马上想到雫应该知道事情始末而立刻拨电话给她,可是不管拨几次她都没有接。打给玄哉也一样。 很明显的,这两人瞒着某些事不告诉自己。咲至此才确认这点。 雫毫不惊讶,注视着咲。 「因为,接了你还不是会生气。既然都知道接了会被骂,雫当然不会想接这种电话咯。」 「开什么玩笑啊你!」 「雫非常正经哦。因为,先前就说过了。不管你问什么雫都不会回答,还请谅解。」 雫看向别处。咲气得咬牙切齿。 对方不理人。但就算这样,自己现在也不会退缩。 「好胆量。之前你曾说过吧,这世上没有人在我的拷问之下还能不开口坦白的。看在同伴的交情上,我就用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方式折磨你,所以快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吐出──」 没等咲说完,雫就开口了。 「就算如此,雫还是拒绝吐实。」 「……不肯让步吗。这次刚好,我也不会退让。雫,你跟玄哉到底瞒着我什么?」 压抑声音的咲问。答案却是从身后传来。 「知道的话,你将看见地狱。」 是玄哉的声音。咲当然也要找玄哉。找这个一定有下指令隐瞒某件事的哥哥。 「什么地狱啦!」 豁出全力也要问出来。一这么打算,咲边转身边使出上段后回旋踢。 瞄准玄哉下巴的脚踝却踢空。玄哉轻轻缩头就避开。这程度还在预料范围内。咲没有放下踢空的脚,而是扭转身体变换成一般的回旋踢。 同时,用来做为轴心的脚垫起脚尖。这样一来,回旋踢的时机就会延长。 玄哉出拳,将再度瞄准下巴的脚由下往上弹。轴心的脚伸长的咲,无法应付姿势被打乱。在这无防备的一瞬间,玄哉手肘下劈。 仿佛落雷的肘击陷进咲的侧腹。品尝肋骨连同内脏将被压烂的感触,全身朝地面撞去。 痛到不知身体何处在痛。在这剧烈疼痛下,眼前变黑,还口吐鲜血。 痛苦擅自逼出眼泪。瞳孔发出红色光芒。 咲的第二个J能力〈不可死〉发动了。与意志无关,只要受到致命伤就会自行发动,在瞬间复原濒临死亡的伤势。剩下的就只有强烈的痛楚。 咲趴在地上,吐出口中的血,翻起眼珠瞪着玄哉。 「……混账,你刚刚是真的要杀了我吧。」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脑袋冷却了没,大笨蛋。」 咲摇摇晃晃地站起。断掉的肋骨、碎裂的肺脏和破裂的心脏,都在一瞬间痊愈,可是宛如残像的疼痛却持续折磨咲的身体。 「王八羔子。要是用加速,你这家伙瞬间就被我解决了。」 使用〈不可触〉的话,咲就不会输玄哉。加速到十倍,意味着攻击的威力会是速度的平方,也就是十乘以十,威力会达到一百倍。就算会害自己的手脚烂掉,咲对玄哉使出的一击也会远远凌驾方才吃到的肘击。 咲说的话代表自己有能力杀了玄哉。但玄哉却连眉头都没有动。 「如果那就是你的正义,你就动手吧。我就算被杀了也不会有怨言。」 玄哉怀着凛然的态度傲立。要是因为这样就下手杀人,咲只会感到后悔。 「……谁想要你的臭命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瞒着我的事。」 「先前就说过了。知道的话你会看到地狱。」 玄哉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咲瞥向雫。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对上,但雫立刻往下看。这代表她所隐瞒的事事关重大,而且还是在坏的层面上。 「就算会看到地狱,我还是想知道。不知道的话,我觉得会无法从目前这个像泥沼的状况下踏出一步。」 「泥沼吗。以你来说是很好的比喻。知道的话,就会连头顶都陷入泥沼中拼命挣扎。对于无法自绝性命的你来说,只有痛苦可言。」 什么事情那么夸张?咲心想。想说是开玩笑却又发不出声。整个人被玄哉身上的厚重气氛给吞噬。 ──搞什么,我被他的气势压倒了? 咲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后退了一步。 「──真的假的。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已经决定要隐瞒,所以绝对不会透露。这是约定。」 「约定……?跟谁?」 玄哉的眼神微微动摇。看来他刚刚失言了。咲再度看向雫。 「……雫,那个约定是什么?跟谁做的约定!」 咲咆哮,可是雫淡然地看着屏幕。 「说些什么啊!」 「……似乎没有闲工夫可以说。」 雫开始高速敲打键盘。玄哉推着咲进入办公室。 「怎么了?」 「志仓文小姐的位置情报信号消失了。地点在妙正寺川取水设施附近。」 「你说什么?不会是搞错了吧?」 「不,没有搞错。现在就调出附近的监视摄像头的影像。」 「什么事啊?」咲也来到雫旁边,看向屏幕。三台并列的屏幕上开始播放各个监视摄像头的影像。玄哉严肃地凝视屏幕。 「虽然我的话还没说完,不过现在也不方便讲这些。你在追踪护卫对象的位置情报?」 咲也重振精神站到雫身旁。雫边打键盘边说明。 「在志仓文小姐被带来的当天,雫就在她手机里头动了会发送位置情报的手脚。所以说,只要她在地面移动,不管在哪雫都有办法掌握。这件事不只没对志仓文小姐说,连负责护卫她的小镜和总P,甚至雪人先生雫都没有说──接下来要调出位置信号消失时刻的前后、妙正寺川附近的大门影像。请再给雫一点时间。」 「妙正寺川。就是Breeder House附近的河川?」 特少对一课的宿舍Breeder House位在东京的中野区。妙正寺川就是流经中野区的河川之一。 「是的。妙正寺川取水设施是通往环状七号线地下贮水池的地方,那附近有一道大门,通往没有对外公开、伪装成民间设施的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 「监禁设施?J的吗?」 「就是J专用的监禁设施。为了预防豪雨造成水灾,为了能够暂时储存大量的水而建造的地下调整池,为了方便才说是『池』,其实是个水泥制成的巨大地下构造,其中一角就是只收容J罪犯的设施。」 连在回答咲的疑问的期间,雫敲打键盘的手也没停过。 [「 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会盖在东京都内的地底, 理由很复杂, 所以现在没有空说明一一影像出来了。 唉呀呀? 奇怪了? 位置信号消失地点和时刻应该吻合, 可是却没看到关键的志仓文小姐呀?|雫歪头。玄哉盯着屏幕。咲也看着监视摄像头影像。 画面是一条铺柏油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栋水泥制的小建筑物。看似坚固的门上有电子锁的操作面盘。那里似乎就是通往地底的入口。 影像是彩色的,但因为是傍晚所以昏暗又不鲜明。「看不清楚耶。」凝神细看的咲突然觉得影像不对劲。 「停。这个,可以放大吗?」 「可以用软件来处理,但是画面会变得很粗糙,不过还是可以放大到某种程度。要放大哪里?」 「大约三秒前,画面右边,通道中央那边尽可能放大。」 「好。这样子吗?」 按照咲的指示,柏油路的一部分被放大。影像变得很粗糙,但连正在掉落的小石头都清晰可见。 「就这样,然后回到三秒之前。注意小石头。」 「好。」雫敲打键盘。位于影像角落的时间数字稍微倒退,然后开始播放。小石头毫无预警地飞出去,简直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鞋子踢到。 「……有人通过那儿。」玄哉说。「景象不自然地摇晃。要消除身影,之前抓到、拥有J能力〈幻影Mirage〉的少年也办得到吧?」 有人消除身影通过那里。咲也同意玄哉的意见。 「嗯,我在实际现场看过。那家伙以幻觉消除身影想要逃跑。就算有人能够使用类似的J能力也不稀奇。想要消失、想要躲起来,基于这类动机而绝望的家伙肯定很多吧。」 「这方面的能力似乎很多呢。雫也特别讨厌现实,不过世上有更多想要逃离现实、想在现实中消失或躲起来的孩子吧,毕竟这是一个连这样的梦想碎片都吝惜掉落的世界。」 雫表情厌烦,同意道。咲则皱起眉头。 「就算可以消除身影,这条路到了门那边不就是尽头了吗?就算消除身影走过去,也没法进去呀。也没看到门开启的样子。再怎么说也是电子锁的门,没法轻易打开吧?」 「如果有志仓文小姐跟着,就没必要开门了。因为她是可以无视障碍物进行空间穿越的瞬间移动系J能力者。真服了他们。」 雫难得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你说啥?那,那个女生有可能已经进去里头咯?」 玄哉想到的事态似乎比咲还严重,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只有那女孩的话倒还好。谁跟她在一起,根据这点有可能变成重大案件。」 「哼。」咲短哼一声。 「……消除身影的家伙肯定是跟她在一起。是JUDAS的人?明明有特少对保护,为何JUDAS还能和那女孩接触?」 雫边敲键盘边说。 「不一定是JUDAS,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很高。接下来关于JUDAS接触过志仓文小姐这点,雫要稍微调查一下。」 雫敲打键盘。屏幕出现东京都内二十三区的地图,上头有许多标有名字的光点。咲发现自己的名字也是其中之一,和雫的名字并列在警视厅大楼的位置。应该是特少对配给的智能手机的位置情报显现在地图上。 中野区的警察医院有三个光点。一个是昨晚被刺杀的镜。另一个是先前就住院的御统有珠黛米翠雅。最后一个是月见里总。总似乎因为有什么事而去了医院。 雪人现在的位置在Breeder House。地图上还有好几个名字,里头也有咲没听过的名字。 「这些就是全部的特少对之犬了吗?」 「不,还不是全部。这是一课的犬。二课和三课也有,只是各课人数没有一课多。」 「是吗。比起那个,月见里那家伙,放着保护对象不管在干什么呀?」 「恐怕是交给雪人先生了吧。雫确认一下。」 雫拿起放在屏幕旁边、通话用的耳麦戴在头上。 敲敲键盘,桌上和电脑主机相连的智能手机屏幕便亮起。似乎是通过键盘操作来拨打电话。 桌上的小型喇叭,传来拨打电话的嘟嘟声。 『喂,我是缀木。』没多久,雪人的声音从喇叭传出。 「这里是一课本部的一尺八寸雫。确认到总移动至警察医院,志仓文小姐也跟他在一起吗?」 ──在说什么啊,雫这家伙。志仓文根本没和总在一起吧。 咲这么想,然后恍然察觉:雪人不知道文的手机有被加工过,可以发送所在地的位置情报。如果不知道一课早已掌握文的位置,就有可能撒谎。 撒谎。雪人为什么、有何必要那么做?不可能啊。咲边这么想边等待雪人的回答。 『不,他们不在一块哦。』雪人说。咲松了一口气。 但是,安心立刻碎成稀巴烂。 『志仓小姐她在宿舍。有什么事吗?』 「!?」咲差点发出声音的嘴巴,被玄哉的手突然堵住。而另一方面,雫说: 「没事,没什么。打扰您了。」 淡淡回复,敲键盘结束通话,然后口气生硬地告知。 「玄哉先生,雫建议逮捕缀木雪人。他知道些什么。」 「你们搞错了!是保护对象擅自外出,雪人先生只是没注意到吧!」 咲扯开玄哉的手,厉声抗议。雫斜眼看她。 「假如,雪人先生背叛警方将情报泄漏给JUDAS的话,被隐匿的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的存在就算被JUDAS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尤其因为那道门离Breeder House很近,所以之前才告诉雪人先生……但知道位置的人,除了特少对的正规警察外,就只有雫和雪人先生而已。」 「可是,那无法构成雪人先生背叛的证据吧!你怎么看,玄哉!」 玄哉无视咲,在话筒没拿起来的状态下操作办公桌上的电话,然后朝着电话告知。 「这里是特少对一课的四月朔日。紧急事件,立刻逮捕特少对一课民间协助者舍监缀木雪人。若他拒绝随警察前往警局,就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强行带走。」 也就是不遵从的话,就算硬来也要逮捕他。 「说这什么屁话,混账老哥!雪人先生耶,曾经是特少对之犬的雪人先生,根本不可能会对JUDAS摇尾巴吧!!」 咲撞向玄哉。玄哉用单手应付她,同时手离开电话。 「如果他问心无愧,就会答应跟警方走。如果抵抗,那行为就等同于认罪。马上就会知道了。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立刻联络监禁设施。地底发生了某种状况,只有这点毋庸置疑。」 玄哉的手再度伸向电话。于此同时,电话响起来电铃声。玄哉没拿起话筒,直接回应内线通话。 「特少对一课。怎么了?」 『港区发生J犯罪。辖区警官通报有多名蒙面的J攻击自动提款机,抢夺钞票。要求派遣特少对的民间协助者。』 女性的声音告知。 「你说什么?」玄哉回复的时候,女性又说。 『江东区也发生了J犯罪。停在马路上的车辆在超脱常轨的现象下被接连破坏,确认有蒙面J在现场犯案。这里也要求派遣民间协助者。』 「……明白了。一课会立刻处理。」 『麻烦您了。』说完通话便结束。玄哉用离开电话的拳头敲击办公桌。 桌上的所有物品都大幅晃动,摇摇欲倒。雫连忙按住屏幕和主机,而玄哉则是咬牙切齿。 「……在这个时间点,不畏惧他人目光大胆进行J犯罪。很明显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咲问。 「是声东击西哟。」雫回答。「这些事件真正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地下监禁设施。虽然觉得怎么可能,但有可能他们的同伴打算攻击监禁设施。」 雫果敢地断言,令咲圆睁双眼。 「攻击监禁设施!?」 「没必要那么震惊。利用瞬间移动能力者,预料会成功的家伙们也会跟着有所动作吧。被监禁在那个设施的J罪犯,有很多是JUDAS成员。让他们逃狱一定是他们的目的,不会错的。」 咲至今也逮捕了为数众多的J罪犯。每一个都是随便使用因为绝望而得到的能力、危害社会的败类。那些家伙即将被解放,再度回到社会中。 这可不能置之不理。 「逃狱──开什么玩笑。」 「走吧,咲。我会在十分钟内把你带到现场。」 玄哉走向敞开的门。咲朝他的背影问道。 「搭地铁要花三十分钟。我用加速跑过去还比较快。」 「你是想使用几次加速。要是到了现场却筋疲力尽就没有意义了。听好了,交给我吧。借用警用机车的话就没问题。」 玄哉不说玩笑和夸张的话。如果他说没问题,那就真的没问题。 他会隐瞒事实。刻意隐瞒真相默默地坚持己见。但是,绝不说谎。 这就是四月朔日玄哉。咲比谁都了解这个哥哥。 「交给你了。我就乖乖地被你送到监禁设施现场。其他现场怎么办?」 「雫,联络山茶花他们。他们在现场附近。」 玄哉指示雫联络方才只在地图上看到、咲不认识的犬的名字。 「了解。」雫立刻敲键盘,开始打电话。在通话接通之前,玄哉又说。 「也联络监禁设施有入侵者。对方会消除身影,可能很难应付,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突袭还要好。」 「了解,会以那边为优先。」 雫才回到一半玄哉就走出办公室。咲也连忙追在后头。 ──雪人先生,您到底是为什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呢? 培育咲成为特少对之犬的就是雪人。而雪人背叛了大家。 咲说什么都无法相信。总而言之收拾完这件事再问他吧。下定决心后,决定现在先忘了雪人。 背脊莫名有刺刺的感觉。是神经变敏感的证据。 ──这个感觉,简直就像在巷子里遇到五月乙女一样。 接下来会遇到五月乙女。咲有这种预感。 遇到的话,恐怕会互相残杀。 ──放马过来。 咲早就有杀人的觉悟。即使如此内心某处却又吵着嚷着。 忘了什么重大的事。虽然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没时间回忆。 † 欢迎来到被压抑的社会不适应者的集团。 雪人所介绍、穿女装的少年这么说完,笑脸迎人向文要求握手。 〈封印者〉。这么自称的他,非常适合黑白色调的歌德萝莉晚礼服。会答应看上去跟美少女没两样的少年的请托,连文都不知道理由。 想要借用一下你的瞬间移动能力。达成目的的话会给予充分的谢礼。 这么说的〈封印者〉所承诺的报酬,是文从未见过的金额。有那笔钱的话,几年不工作也能住在东京。 文的J能力具有如此高额的价值。这件事,特少对没人说过。我是有价值的。这让文很高兴。 内心因那笔金额而动摇是事实,但还不是决定性的理由。 文对总他们很失望。这出自于总和雪人联手隐瞒镜出意外这件事所带来的打击。所以说,她就怀着「只要不是做大奸大恶的事就好」这种轻松的心情,跟着〈封印者〉走,不过现在却有点后悔。 处处亮着银白暗沈的LED灯、四周都是水泥的无机质通道。为了进来,是用瞬间移动穿越电子锁关闭的大门。只要是双手碰得到的范围内的人,不管几人,文都能带着他们一起瞬间移动。一块跟着来的有〈封印者〉和两名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是处处都能见到的类型。她似乎可以扭曲周围的空间让旁人看不见一行人。封印者向文介绍:她的名字叫绀屋,J能力名叫〈隐身蓑衣Stealth〉。 最后一人没有被介绍。少女穿着宛如新娘服装的白素和服,用能乐的面具遮住脸,左手提着一把日本刀。白无垢加能面,还有刀。这样的组合在文看来十分异类又恐怖。 「请问。」文询问走在前方的三人。 「这里果然是不能进来的地方吧……?」 「哎呀。」〈封印者〉笑着歪头。「毕竟是没有对外公开的地方,就算不能进来,也不会被知道哟?所以进来是没关系的。」 〈封印者〉口气轻松。文朝其他两人投以畏惧的视线。 面具女没有回头。名叫绀屋的少女一脸不悦。由于发动J能力所以瞳孔散发微弱紫光的绀屋,完全不跟人视线交会。文想起〈封印者〉一开始有说她不擅长人际关系的互动,要文别去在意。 「讨、讨厌的话就回去呀?」口气没有把握的绀屋继续说。「都、都进来这里了,之、之后总会有办法──噫?」 绀屋的喉咙忽然被〈封印者〉手中的刀子抵住。这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文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刀子的。 「你才是,可以回去了哟?都来到这里了,之后就算强行挺进也没关系,因为有她在。」 〈封印者〉瞥望面具少女。 「只要我命令她杀,她就会砍人──」 面具少女突然沉默,抬起右手比出「安静」的手势。通道尽头,转角处出现人影。穿着像警察制服的男子,用手电筒照着前方像在寻找什么。 「糟、糟糕!」绀屋一脸焦虑,小声地说。「被、被光照到的话,八、八成就会曝光。我的〈隐身蓑衣〉在近距离看就会被发现!」「那要杀了吗。」〈封印者〉说。拿着刀子的手缓缓移动。 刹那间,面具少女未发出脚步声,突然起步冲刺。左手握着的日本刀换到右手,没有拔刀只用刀柄戳向制服男子的心窝。 「──」连呻吟都没有,男子翻白眼双脚瘫软,整个人趴倒在地。 一击就让对方昏厥。面具少女再度用左手拿日本刀,回过头。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应该是被看到了。与其杀掉这样比较快。而且,在这么窄的地方喷血,血腥味会暂时留在鼻腔内。你讨厌那样吧?」 「呵,我倒不会讨厌啦。不过绀屋好像就不这么认为了。」 绀屋战战兢兢,视线泅游不定,说。 「请、请问,我、我可、可以回去了吗?我、我有很强烈的讨、讨厌预感。」 「那扇门似乎从内侧就能开启。可以啊,回去啊。不过之后,你的立场一定会更不好过哦?可能会走向J能力被封印的路线吧?毕竟,这算是反抗我。嘻嘻嘻嘻。」 〈封印者〉坏心地笑。绀屋的脸色顿时铁青。 「不、不要,我、我不要被封印!噫噫,会、会没办法避开别人的目光!」 「那就乖乖地送我们到墙壁那边。到了那里,要逃就请便。地下通道的地图会给你,出口要自己找哦?我想八成到处都有警察,不过以绀屋的J能力来说一定可以轻松逃跑。」 「就、就那样吧。约、约好了,送你们到、到墙壁。那就快点。我、我想早点回去。」 绀屋先迈开步伐。〈封印者〉紧跟在后。 文伫立不动,俯视倒下的男子。 「这、这个人,要放着不管吗?」文问。〈封印者〉回头。 「因为不可能带着他走呀。还是说怎么着,你想在这边给他致命一击?」 文用力摇头。 「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认为这样好吗──」 「是这家伙的错,谁叫他要若无其事地过来。不管他了,快走吧。巡逻的人来了的话,我们的行动有可能会被发现。」 「走、走吧。我、我想早点回去。」 在〈封印者〉前方不远处等待的绀屋,恐惧不安地说。「可是……」尽管如此文还是很犹豫。因为在方才〈封印者〉与绀屋的对话中,有令她在意的字眼。 「请问……你们说的墙壁,究竟是……」 「墙壁就是墙壁呀。我只能这么说。你看到就知道了。别怕,实际上你不会弄脏手的。我只是希望你送她到墙壁后方,就这样。」 〈封印者〉指着面具少女。是要叫她做什么吧。文有不好的预感。 但是,要是此时说要回去,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们能轻易击晕只是来巡逻察看的男子。 「表情不要那么凝重嘛。」〈封印者〉蛮不在乎地说。 「把她送到墙壁后方,你就立刻回来,和绀屋一起逃到外面不就好了?不过,考虑到往后,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有损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文的脑袋里头只有这句话在打转。虽然被卷进不得了的坏事,但探问详细的话,感觉会连逃都逃不了。 「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把人送到墙壁后面。这样可以吧?」 「嗯〜嗯〜」〈封印者〉满意地点头。 「那样就万事OK了。除了随便的大人以外,不会有人不幸。不会说只有一种聪明的作法,只是做出最佳选择。还好你不是笨蛋──对了。那个颈圈,如果是她的话有办法帮你拿掉哦?」 〈封印者〉心情大好,敲手询问面具少女。 「志仓小姐的颈圈有上锁,所以拿不掉。不过你应该有办法吧?」 「让我看。」面具少女靠近文,手粗鲁地伸向她脖子。不理睬被吓到缩起身子的文,用右手把玩颈圈。 「感觉里头有电线。但这种程度的东西…」 面具少女轻轻向后跳,右手触碰日本刀的刀鞘── 白光一闪。 文觉得一道光闪过眼前。接着,一直卡在脖子上的不适感忽然消失。限制J能力的颈圈被切断,掉在脚下发出微弱的声音。 从结果来看,文也能理解是面具少女用日本刀切断颈圈,但却看不见过程。 面具少女放掉贴在刀柄的右手。〈封印者〉鼓掌。 「厉害。是居合斩吧?看都看不到呢。」 〈封印者〉微笑,继续说。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没有了限制,志仓小姐的瞬间移动可以跳跃到五十米远吧?那要穿越墙壁也就更轻而易举,那些家伙一定以为没人能解开颈圈吧。所以一定是在墙壁正前方等着。」 那些家伙,文知道指的是昏过去的男子的同伴。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有这点尚不明了,但文认为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知道的话,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都还可以辩解。 ──我不奸诈。我不狡猾。我没有错。 ──镜小姐的事,还有来这的事,全都是那些骗我的人的错。 文触碰没有颈圈的脖子。光是这样,就觉得自由了。 「好啦。志仓小姐似乎也放松了,走吧。我们可不能太悠哉呢。」 〈封印者〉笑着踏出步伐。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的绀屋也再度往前。 绀屋的〈隐身蓑衣〉的有效范围是直径三米内。超出这距离就会被人看见。文也连忙追上。 文想到雪人。他说没事,是很简单的工作。 ──哪里简单了!回去后,一定要跟他抱怨! 现在的文还想象不到,她再也没有机会抱怨了。 † 总在心的病房,听取女医师啄木鸟说明目前明了的事。 心的Juvenile综合征发作,这点毋庸置疑。她的J能力可能是将精神或灵魂物质化。精神和灵魂在过去都无法于物理现象中被观测到,在现阶段对两者的知识都还不明。当实体化到连声音都能清晰听见的情况,J能力的持续时间会极度的短;若实体化稀薄得看不见身影,J能力的持续时间就变得非常久。 根据J能力的发挥状况,当肉体和精神的消耗比平常还要多、达到极限的时候,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就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在恢复之前都无法发动J能力。而恢复所需的时间,由于没有可以计算平均值的数据资料,所以目前还不知道。 那是心的J能力、被啄木鸟命名为〈浮游灵〉的梗概。 总看着宛如平常、没有一丝不同的心的睡脸,询问身旁的啄木鸟。 「那么,我妹妹会醒过来吗?」 「这跟那是两回事哦。心为什么没有清醒,原因还是不明。总而言之,在保持自我的阶段下大脑有在确实活动,这点和妹妹的〈浮游灵〉姿态说过话的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吧?光这样就算是好消息了。」 「说的也是。」总有气无力地回答。确实,知道能和妹妹互通意念让他很高兴。 但是,这是一种限时炸弹。心现在十五岁,在拥有J能力的情况下,Juvenile的平均生存极限年龄为二十岁,在那之前她的时间至少比总多。 ──我的话无所谓。就算会因为这样而死,也只是因为我的精神太薄弱而自作自受。 ──可是,因为我的没出息而变成Juvenile的心还没成为大人就死掉的话,那我可是会死不瞑目。 「干嘛表情这么阴沈,总。该不会是在想心要是还没满二十岁就死的话要怎么办吧?」 「我不得不想。因为是我的错,我的责任。」 「无法成为大人的J只有一部分而已,不用那么担心哦?一般来说在长大成人前,J能力就会消失。」 J能力消失。想起之前镜说过的话。 「找到的希望能够超越体会过的绝望的话,J能力就会消失──没错吧。这种事,应该不会太难吧?」 「嗯─」啄木鸟思索起来。一会儿后,她露出开朗的表情。 「嗯,难度很高。不过希望是因人而异的。『想吃好吃的东西!』说不定这样强烈渴望,那就会化为希望使得J能力消失,而女孩子的话,强烈想到被某人深深所爱,光这样就能觉得满足,以我这个大姐姐来说啦。」 「哈哈。」总笑了。感觉精神又回来了。 「说的也是。什么会成为希望,现在的我确实不知道。就像不知道未来一样,不知道将来渴望什么是理所当然。」 「没错没错。无从确定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是说,刚刚的和这个都是我个人的论点。跟年龄无关,只要成为『真正』的大人,J能力就会消失了。不仰赖那种东西也能和绝望抗衡,不就是这样吗?」 「意思是精神上成为大人的话吗?总觉得能够理解。因为以同世代的我来说,JUDAS成员的想法,给人幼稚的印象。」 总满脸认真地说,但啄木鸟却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我觉得大人可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哦。」 接着用巴掌拍打总的背。 「好啦,尽情烦恼吧,青少年。毕竟如此深深烦恼的情况,在人生中只占一瞬间。」 「是。」就在总不得要领地附和时,病房的拉门突然打开。 总和啄木鸟一齐回头。一名脸色铁青的女人靠着半开的门站立。她穿着手术用的特殊病人服,衣摆长度比普通的病人服还长。 一只手上垂挂着中途拔掉的点滴塑胶管。 「……总……打扰一下,可以吗……」 听到声音,总才知道她是谁。是镜。第一次看到她没戴口罩的脸。即使因痛苦而扭曲,依旧是惊为天人的大美女。 「镜、镜小姐?您可以动吗!?」 总连忙冲到门前,撑住看上去随时会倒下的镜。 「嗯,得救了。老实说连站着都很费力……要是很有精神,就能直接把你推倒了……」 「现在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吗!」「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 总和啄木鸟的声音重叠了。啄木鸟立刻从白袍口袋掏出院内通话用的PHS型手机,打电话到某处。 「小镜跑来这了!立刻来接她!!」 「唉哟唉哟,很夸张耶,啄木鸟医生。不过就是肚子上开个洞而已嘛。就女人而言,洞穴一般来说任何人都可以贯穿,只不过是地方不同。」 即使声音颤抖,镜还是在说下流话。总问道: 「您不是专程来这说这种话的吧。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哦,对哦。刚刚才从麻醉中清醒,听到在场的护理师说你来了,就连忙跑来了。冷静想想其实打电话就好了嘛,哈哈哈哈。啊好痛!」 镜的笑脸变得更苍白。病人服的肚子附近微微渗出红色血渍。 「伤、伤口!裂开了吗!?」 「不管怎样,听好了不准动!马上就有人来接你,老实一点!」 「……是吗。这样的话我就顺从好意,借用他的身体咯。」 接着镜整个人瘫软在总身上,嘴唇刚好来到他耳边。 「你一个人跑来这……」镜像在耳语。「代表你把文交给雪人才来的吧。」 「是的。怎么了吗?」 「不能相信那男人。」 镜用微弱到只有总听得见却又清晰的声音这么说。 「咦?」总只能这么回应。镜又说。 「我没事。所以,你赶快回Breeder House。要是文不见了就联络雫。懂吗?虽说是暂时组队,但这是身为领队的我的命令。」 知道的话就快去。挤出这些话,镜推开总。 「然后告诉咲……她在找的人是……──」 还没说完,镜就倒在地上。似乎是昏过去了。 「唉哟小镜,你到底在干什么啦!」 啄木鸟冲向镜,蹲下来快速检查伤势和脉搏,然后仰望总。 「去啊。她托付了你什么吧?呆站在那不是你现在的工作吧?」 一连串发生的事,总还没办法领会。为什么镜要说不能相信雪人呢?无法想象她这么说的理由,连一丁点都想不出来。 即使如此,总确实被镜赋予了任务。有非做不可的事。 「好、好的!这边就麻烦您了!」 深深一鞠躬后,总回望心。 「心,我还会来的!下次会来慢慢跟你说话!!」 人人上听见。这么相信的总大声说完, 就冲出压在医院走廊奔跑是没有公德心的行为。但现在是紧要关头。 「对不起!」一个劲地向走廊上错身而过的护理师跟医师道歉,总全力奔驰。警笛声响彻被黄昏染红的商业区,在下班尖峰期的街道上,警用机车高速地穿梭于车阵中。 驾驶机车的是身着西装的男子,在后座仰着身子的,是穿着缠有链条的皮革外套女。是玄哉和咲。撞见两人骑车姿态的行人,无一例外全都像看到奇怪的东西,目光追随呼啸而过的警用机车。 ──之前曾听说过玄哉骑上机车会变得判若两人。 ──这家伙脑袋有问题啊!都不会觉得可怕吗? 后座的咲脸颊抽搐。越过玄哉肩膀看到的仪表板,显示的速度数字已经超过两百。他用法定速度四倍的高速穿梭在车辆之间。跟〈不可触〉的加速状态不同,是真实的高速驰骋。 骑错一步就真的会车祸死亡。用肌肤感受到这不是在开玩笑的咲畏惧了。 ──我绝对不去考机车驾照!这是自杀用的道具吧!? 机车在遵守交通规则下骑乘,是很轻松愉快的代步工具。但现在的咲根本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些。 「不要抓我,碍事。」因为被玄哉这么说,因此手只好用力抓住后头放文件的箱子,双脚紧紧夹住车身,还得设法让自己不会被甩下去。 连现在跑到哪一带了都不知道。总而言之只希望能快点到达。 噗隆!机车突然大幅倾斜,咲的上半身被挥舞。忍耐离心力的期间,机车从宽敞大马路的十字路口弯进小巷子。 道路狭窄,建筑物离得很近,警笛的回音高亢。机车的速度有稍微慢下来,但咲认为那可能只是她想太多。 叽!轮胎发出刺耳声响,车身跟着大幅歪斜。咲连思考怎么了的时间都没有,前后轮就同时朝侧边滑行,车头和前进的方向成直角。 刹车似乎完全锁死,橡胶燃烧的臭味和白烟从轮胎冒出。这样的状态持续数秒后,机车才停止。 「下车!」隔着安全帽听到玄哉的声音,咲立刻跳下机车。用生硬的手势解开安全帽扣环,单手拎着望向道路尽头。 「唉呀,就想到会这样。真是的,辛苦你们出来迎接了。」 距离约十米的地方,大略看一下有二十人。全都是十几岁的男生并排在路上,堵住去路。每个人全都像夸耀一样,在醒目的地方配挂着银色首饰。 其中一人的脖子挂着一个很大的项链,形状是毫无信仰可言的倒十字。 从状况来判断,他们一定是JUDAS的成员。他们的后面是铁丝网栅,再后面就是监视影像里头的、通往地底的门。 放下机车的支撑架,玄哉边脱安全帽边下车。然后一手伸向脖子,解开衬衫领口扣子后将领带松开。 「咲,你不用管他们,直接越过铁丝网栅先过去。不用在意电子锁,把门直接破坏掉就行。里头只有一条路直通监禁设施。」 「嘿,意思是这边交给你咯。你行吗?」 「我说快去。」 玄哉忽然扔出手上的安全帽。安全帽用宛如炮弹的势头直接击中一名男生的脸。脖子朝奇怪的角度弯曲后,对方就朝正后方倒下。 JUDAS成员反射性地看向那男生,脸色大变。 「混、混账东西!」「好、好过分,脸都不能看了。」「喂,那些家伙是警察吧,警察可以做这种事吗?」「谁知道。不管了,杀了他们!」 有人吐出威吓满满的台词。宛如铁锤的拳头从上方敲击其中一名男生。撞击地面的男生因反作用力又弹起。 「这个怪物是什──」反手拳陷入说话的人的脸。牵连身后好几人后,鼻子塌陷的男生飞了出去。JUDAS成员个个面部肌肉抽搐,和玄哉拉开长长的距离。结果,就是让开了一条路。 「去吧!」玄哉扬声。 「哦!」回应的咲发动〈不可触〉。扔掉安全帽,加速到十倍全力冲刺。一般人无法承受的反作用力啃噬全身,但她毫不在意继续往前冲。 ──顺道给个小费!收下吧! 咲仅以没包石膏的左手打飞行进方向旁边的四名男生。虽然有控制力道,不过她可没打算确认他们的生死。 也没有确认他们飞出去的样子,直接朝着逼近的铁丝网栅跳起。轻松就到达高度超过两米的网栅,脚踢网栅上方后越过。 在加速十倍的状态下,全力奔驰后使出二段跳。咲就像箭矢一样锐利,一口气飞到超过十米。在空中,用近似气功的呼吸法暂时提高身体强度。 ──喝啊! 乘着飞腾的气势,双脚朝着镶有电子锁的门使出凌空飞踹。 合金制的门被压扁,从入口的中央处脱落,飞出。 咲用全身吸收冲击力,圆缩身子。比门慢了一点才冲进里头。 改变姿势用双脚着地。但还是没办法当场煞停,身子朝前被扔出。一个前滚翻后站起来又往前倒,接着蹬地,全身使力。 工作鞋鞋底在水泥地上滑行,然后终于停下。 玄哉呢?咲回头。他在自己飞越的网栅对面。现在才看到好几道爆炸的光芒。尽管咲先前曾抓过一个会操纵爆炸火球的男生,但刚刚那群人之中好像也有人拥有类似的J能力。 玄哉一开始打倒三人,咲在途中揍飞四人。即使那些人都无法战斗,还是剩下将近十五人。恐怕所有人都有不同的J能力。 就算是玄哉也一定会陷入苦战吧。咲心想,但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只要做我该做的事。」 目光投向通道前方,再度发动〈不可触〉往前冲。 † 「墙壁……嗯。真的只能说是墙壁。」 在水泥柱并立的地下空间一角,继续用绀屋的J能力隐藏身影,文看着〈封印者〉指向的场所。水泥墙壁延伸至几乎可以装进大楼的高耸天花板。犹如置身在巨大的水泥箱子内。 「真有礼貌,那些人在告诉我们那边就是门,是我们的目的地呢。」 〈封印者〉压低音量,说。墙壁的一部分有做成门。 有好几个人穿着和先前被面具少女击昏的男子一样的制服,警戒地站在紧闭的门前。 因为距离尚远所以看不见表情,但里头有人不安地看着周围,也有人忙碌的把玩手上的东西,紧张感都传过来了。 「要、要去的话就快去。我、我、我想早点回去。」 绀屋坐立难安地扭动身体,不停偷瞄〈封印者〉。 「说的也是。那就快点吧。不好意思,不过要麻烦志仓小姐咯?」 「啊,好的。请等一下。」 手指抵住额头,文集中精神。即使看不见目的地也是可以瞬间移动。这是能力初次觉醒时,第一件记得的事。也就是千里眼。以思念看到看不见的地方的能力,是文的瞬间移动所带来的副产物,不过这点她没跟特少对说。 因为他们没问。没问就不说,正代表了文不信任特少对。文个人信任的,就只有镜一个人。 ──墙壁对面,盖得像是学校的感觉。不过,门似乎很坚固…… 有很多房间,每个房间都只有一个人。奇怪的是,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像是金属安全帽的东西。是个除了嘴角以外,其余脸部都被盖住的安全帽。 ──好奇怪。不过,跟我没关系。 用意识改变寻找的场所,就看到几名穿制服的男子。每个人的表情都透露着紧张。他们所在的地方比他处还要宽敞。正好很适合用瞬间移动跳过去。 文睁开眼睛,朝面具少女伸出左手。 「地点决定了。抓住我,要走咯。」 面具少女以适合白无垢和服的优雅动作,握住文的手。她的右手很冰凉。 文看向〈封印者〉。〈封印者〉灿烂一笑。文突然觉得他的眼角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而且是在最近。 「……请问,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例如在你穿男装的时候?」 「没有呀?怎么,你这样问像是在搭讪呢。该不会我是你的菜吧?」 〈封印者〉的脸凑近文。比女性还要妩媚的外表让文心跳加速,连忙别过脸。 「是、是我搞错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为了瞒过内心的小鹿乱撞,文握紧面具少女的手。 下一秒,文的瞳孔绽放强烈光芒。方才以思念所见的地方浮现脑海,接着全身释放出像坐云霄飞车急速下降时的浮游感。 仅仅一瞬间,视野就改变了。来到像是办公室的房间。房间里头有四名制服男。 用瞬间移动穿越了墙壁。就在文因双脚触地而感到安心的刹那。 牵住左手的触感消失。 男子们注意到她们。「来了!?赶快连……」其中一人出声,但话语中断。头颅在脖子的地方朝旁错开,接着落地。鲜血从切断面喷涌。 「呀啊啊啊啊啊啊!?」 文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在尖叫,面前的面具少女接二连三斩杀制服男。 来到这里还不到数秒,周围就已化做血海。两个人身首异处,另外两个人的身体被斜切两半,四人都在来不及叫喊的情况下丧命。 面具少女挥刀,甩掉附着在刀身上的血,收刀入鞘。 白无垢和服已被溅出的血花染成红色。她接着准备走出房间。 「……等、等一下。不、不要放我一个人!」 在半恐慌的状态下,文抓住面具少女持刀鞘的左手。那不像是肉身的坚硬触感叫人惊愕,紧接着手就被挥开。 「你自己回去。跟着我,会看到更惨不忍睹的画面。」 对不起,把你卷入讨厌的事情里。 低声这么说,面具少女便走出房间。 被孤伶伶留在现场的文,边发抖边瘫坐在地上。粘湿带有暖意的触感,让她察觉到自己坐着的地方是一团血糊,文忍不住呕吐。 ──我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事到如今,文才知道:总他们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才保护自己。醒悟的当下,一切都已太迟。已经来不及了。即使现在后悔,眼前变成肉块的人也不会死而复生。 充斥房间的血腥味,是方才被切断的生命残骸、死亡本身。 文不断呕吐,被强烈的后悔念头压垮而失去意识。 † 照耀日落西沈巷弄内的,是红色的警车旋转灯。在那光芒中,总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通往Breeder House的狭小十字路口中,有一台警车闪着旋转灯停在那里。 而被警察警戒看守的雪人,正要坐进警车后座。 「舍监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总的呼唤,雪人停下来,回过头。眼神里头没有光彩。 「……回来的比我预料得还要早呢。八成是镜在医院要你回来吧?」 「你是谁?」警察看向总。总连忙翻找外套口袋,拿出配给给特少对之犬的小本记事本,翻开内封给警察看。 警察看的内封上头,刻着小小的、名叫朝日影的徽章。朝日影是日本警察的象征,这本记事本就是隶属于特少对的身份证明。 「我是特少对一课的实习犬,名叫月见里总。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瞥了雪人一眼。雪人轻轻摇头,似乎不打算说明事情始末。 「不用管我。不如说,忘了我吧。」 雪人说。总连收起记事本都忘了,追问雪人。 「什么忘了,这么突然。到底怎么了请您说一下啊!」 雪人仰望天空,目光遥远。 「……结果,我……到底在搞什么呢。或许只是被J能力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明明只是不想死而已。」 「……雪人先生?」 撇下不知他话中含意的总,警察将雪人推进警车后座。 「请、请等一下。我们话还没──」 「你叫月见里吧。如果你也是特少对之犬,应该就有任务在身,而不是在这种地方鸡婆多管闲事吧?」 警察冷淡地说完,将雪人更往车里头推,然后自己也坐进去。留下无能为力的总,警车发动。 「……到底是怎么了……」 总呆站原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来电铃声。他连忙收起记事本拿出手机。看向屏幕,是雫打来的。 按下通话键,不等雫说话就快嘴告知。 「刚刚舍监先生被警车带走了!」『请冷静,总P。那是玄哉先生的指示。』 「玄哉先生?舍监先生做了什么吗?」 『接下来才要查明他做了什么。虽然不喜欢说推测得来的事,不过雪人先生很有可能和JUDAS有联络。』 「──怎么会……怎么可能。」 『目前还是在有可能的阶段,所以不敢说死。不过,事实上,志仓文小姐在某人的带领下,企图入侵特殊青少年监禁设施。』 「监禁设施?像少年感化院那种吗?」 『是的。是仅收容J罪犯,确实隔离到J能力消失为止的设施。而且那就在你附近。』 「附近?这一带没有像是少年感化院的地方啊。」 『在脚底下。』 「脚底?」总往下看,然后恍然大悟。「该不会是在地下?」 『察觉得很快,帮了大忙。听说过为因应水灾而建的地下调整池吗?』 记得曾在新闻还是纪录片中看过在地下建造出来的巨大空间。总也想起水泥柱并立的模样,给人像是神殿的印象。 「是,我知道。是个有许多水泥柱、像巨大水槽的设施。」 『对。监禁设施就在其中一角水淹不到的区域。通往监禁设施的入口之一,就在Breeder House附近的妙正寺川取水设施附近。志仓文小姐和能够消除身影的Juvenile,一同从那入口进入地下。』 「消除身影……是那个叫做〈幻影〉的人的J能力吧?那家伙不就在设施里头吗?」 『相似的J能力同时存在的可能性极高。更何况从现状来判断,是当然的。』 「既然消除了身影,就代表看不见志仓小姐进入地底吧?为什么能够判断此事已发生?」 『志仓文小姐的手机在被保护收容的当天,就被雫替换了特殊的SIM卡。所以可以像总P你们用的手机一样发送位置情报。只要手机不到收讯区外就可以确切显示所在场所。然而那个信号却在不久前中断。』 「……是进入地底了吧。懂了。我也马上过去那边。可能的话,志仓小姐由我来保护。请送地图资料给我。」 『了解,马上发送地图。不过,这次状况的危险程度远远凌驾于上一次。总P你不适合战斗,请绝对不要勉强自己。』 雫的口气透露出担忧。光这样就彰显出危险性。总紧张起来。 「──知道了。我会小心。」 『总P死了的话,雫就得到总P的坟墓用红字刻下名字。知道吗?那是古代高尚寡妇的习惯,虽然被误会是佛教的习俗,但雫就算搞错而被说是笨蛋,也会在总P的坟墓上刻名字哦。』 听了雫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的话,总轻笑。紧张感稍微薄弱了些。 「我不会做出要盖我坟墓的事。那,我走了。」 『好,请小心。进入地下后电话就不通了。所以说请真的不要勉强乱来。』 「了解。」说完总挂断电话。手机响起收到邮件的提示音。迅速确认邮件传来的地图。是附近的地图。前往目的地的路,用红线标示出来。地图有两张,第二张似乎是地下的简图。进入地下后好像只有一条路而已。 「快走。要赶快抓到志仓小姐!」 紧握手机,总奔跑。时而确认地图,穿过巷弄。 「在这边转弯!」 呼吸急促的总弯进转角,然后震惊地止步。停靠的警用机车堵住面前的路,后方是为数颇多的少年倒在路上。只有一个单膝跪地的背影。穿着西装的宽背,总觉得在哪见过。 「玄哉先生?」 总马上冲向玄哉,蹲在他面前。玄哉依然跪着,抬起头。 「听这声音,你是总?」 玄哉的眼睛似乎看不见。有醒目伤痕的脸上,流着好几道血。 「您没事吧!?眼睛看不见吗!?」 「倒在那边的,不知道是哪一个人,拥有不用触碰就能直接给予身体冲击的J能力。我的头吃了好几发攻击,所以视野暂时一片黑。这种伤害我早就习惯了。时间过了就会恢复。」 「什、什么习惯。我马上叫救护车。」 总正要用手上的手机打电话,却被玄哉从上一把抓住。 「不用。我已经联络辖区和本部两边,要他们来回收那些人。到时再连我一起回收就行了。」 总环顾四周。确认倒地的男生当中,有几人身上有倒十字的饰品。 「这些家伙,全都是JUDAS的人……?」 「嗯。你听雫说过了吧?这路的尽头就是通往地下监禁设施的门。有人侵入里头。这些家伙就是在等追兵来,不过我已经让咲先进去了。」 「咲小姐?那我也追上去。」 总正要站起来,但玄哉抓着总的手却不打算放开。 「等一下。谨慎起见,带这个去。你也脱掉那件外套。」 玄哉放开总的手,脱下西装外套。总把手机塞进口袋,乖乖脱去军装外套。 玄哉的衬衫上到处都有血渍。不过吸引总目光的是其他东西。就是挂在左腋下的手枪枪套。 史密斯威森的点三八口径手枪。五发子弹。在警察所使用的枪械中,是很普通的左轮手枪。 「不要动哦。」玄哉没有拿下枪,而是直接卸下枪套,挂在总的肩榜上。 左肩变得沉重。 「记住,那个重量,意味着可以夺取人命。知道使用法吧?」 「知、知道。虽然只有一次,但我曾接受射击训练。」 「要记得,只有在极近距离下才会命中。应该说不要以为瞄准就能命中。这是以枪口指向对方让对方胆怯用的。」 绑好固定枪套的皮带后,玄哉用拳头轻敲总的胸膛中央。 「咲拜托你了。要是有什么万一,就算倒下了你也可以带给她干劲。」 「我带给咲小姐干劲?太抬举我了。」 为了缓解自己带枪在身的紧张感,玄哉才会说笑话吧。总这么想,但同时想起玄哉是不说笑的人。 「那家伙,接下来恐怕会目击到地狱。她意外的是个弱女子。我不会说要你支撑她──即使如此,你进去的话,那家伙的心一定不会受到致命打击吧。」 玄哉微微低垂视线。咲的心受到打击。那可是总无法想象的事。可是,玄哉这么说了,那就不会是不可能的事。 「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我能办到什么,不过我出发了!」 「拜托了。」玄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总冲向前方。爬过铁丝网栅,进入设施的区域。 总在水泥制的小建筑物前停下,确认手机资讯。比对上头的大门照片和眼前的建筑物。虽然门不见了,但一定是这里没错。 总踏进门内。灰暗的LED灯并列在天花板。狭窄的通道是个斜缓的下坡,里头非常的深。只听得见风声的寂静令人畏惧。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想。倒吞一口气,紧张得连口中都干渴起来。 ──仿佛被吸进去。 挪动快瘫软的脚,往前移动。只会消除气息的自己,接下来派得上用场吗?连总自己也不知道。 尽管如此,总还是勇往直前。因为想到咲可能在里头等自己。 「我现在就过去!」 咲到了一个宽敞的空间后,立刻停下脚步。在刺激鼻子的腥臭味下皱起眉头。 「这个臭味……是血腥味。」 在哪里?视线逡巡,马上就在水泥墙壁一角发现紧闭的门。 门的前方,有多名倒地的人影,以及与现场格格不入的歌德萝莉晚礼服身影。 站着的只有穿着晚礼服的人,手上拿着像是一把大刀的东西。对方还没注意到咲。和晚礼服人影的距离大约是三十米。使用加速的话一瞬间就能到达。打算一口气打倒对方的咲发动〈不可触〉,冲刺。 听到连串脚步声,晚礼服身影转过头。对加速状态的咲来说,晚礼服看上去像是慢动作飘荡,动作优雅得不合现场。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太迟了! 就用可以去掉半条命的强度揍飞你!如此下定决心的咲握住左拳,就在这时。 身着晚礼服的美人,瞳孔绽放紫色光辉。光芒强烈到令咲感到目眩。 明明身体以十倍速度行动,意识却被拖回原本的时间。 强烈的不协调感,咲无法控制身体。无法承受而往前摔了个筋斗。无情的冲击敲击全身,整个人在水泥地板上滚了数圈。 头好像撞到了,意识瞬间远去。在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硬是撑起身体站起来。 在摇曳的视野中,咲听见那声音。 「哎呀,吓我一跳。什么呀,刚刚那快到吓人的速度。害我忍不住就使用能力了。」 明明打扮成女生,声音却是少年。那声音所说的单字「能力」让咲的意识清醒。尽管全身受到的伤害没有轻微到可以无视,但还不到不能动的等级。 眼前的晚礼服少年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咲这么认为。 「混账,你是谁?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被叫做〈封印者〉。在JUDAS排行第五,也就是干部啦。」 别在〈封印者〉头发上的小帽子,上头有链条垂挂着用宝石装饰的倒十字架念珠。除此之外,咲还看到上面刻了罗马数字Ⅴ。 「……你是〈封印者〉?」 最近也有耳闻的名字。根据过去捉到的JUDAS成员提供的情报,他具有封印J能力的力量。由于拥有被称为〈愚者之诫〉的J能力,因此在组织中得到强大的权力。 「不会吧。」咲恍然大悟。 「就是那个『不会吧』。没错,就在方才,你的J能力被封印住了。只要我不希望,那封印就绝对解不开。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死了的话会怎样就是了。」 像女生一样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封印者〉伸出又红又长的舌头,舔去手中刀子上的血。 「看这打扮,还有刚刚的惊人速度。你是四月朔日咲吧。听说你很强?真想跟你认真打一场。我对于用刀还蛮有自信的。像收拾这些废物,我想想,总共花了五秒左右。」 〈封印者〉用力踢倒在脚边、身穿制服的狱卒的头。 狱卒文风不动,似乎已经咽气。 「不过,太简单了,有够无聊。用刀砍人的触感是很愉快啦……不过你可以取悦我吧?我可以抱着期待吗?」 厌恶〈封印者〉瞧不起人的态度,咲咂嘴。 「好啊,就来当你的对手。我会把你那张漂亮的脸揍得没人认得出来。你死掉的话,我身上的封印也会解开吧?」 「谁知道呢?这点连我也不知道耶。毕竟我没死过。」 咻。〈封印者〉没拿刀子的手变得模糊。咲凭直觉往旁边跳。 好像早就看穿这点,扔出的刀子斩断咲一束头发。 「什么?」咲惊讶,眼前的大刀举起。 方才一瞬间〈封印者〉拉近了距离。咲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挥下来的刀,并抓住握着刀的手。打算制伏手腕的关节,将他拉倒。 〈封印者〉快速地换另一只手拿刀。刀刃对着咲伸长的手。咲暗叫不好,缩手。 刀子上提,刀刃轻轻切破咲的手的皮肤。 ──这种程度! 这次逮到你了!咲瞄准〈封印者〉举起的手。看到视野角落有发光物,身体反射性地反应。背脊发凉的时候,早已朝后方跳了很远。 〈封印者〉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拿着大刀。方才的后跃要是稍微慢了一点,那刀刃现在就会刺在咲的肚子上吧。 「那么大的刀用得这么得心应手。你不是门外汉呢。」 「你是指我向某人学习刀法吗?我才不做那种麻烦事呢。这种玩意任谁都会用不是吗?为什么砍人的方法还要有人教,又不是像日本刀那样买不到的东西。」 〈封印者〉自在地旋转大刀,像在转指挥棒。 「原来也是有愚弄人的门外汉呢,混账东西。」 即使只有一瞬间的攻防,咲依旧认同他功夫了得,于是重新鼓起气魄。 「本来想抓你的,但我放弃了。我会杀了你。不然的话就是我会死。」 「什么啊?」〈封印者〉的脸上透露出不耐。 「你认真起来咯?那我可不奉陪。我虽然喜欢砍人杀人,但可不希望被杀。」 〈封印者〉双手的刀子一转,一同收在晚礼服的某处。 「而且,更适合当你的对手的人,差不多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你马上就会懂了。」〈封印者〉双手抱胸。这时,他的背后── 原本紧闭的合金门,发出叽叽声从里头朝外被推开。 「呀呼──到外头了!「真的可以出去了!?」「这个讨厌的面具什么时候才拿得下来啊?」「谁知道,先逃跑再说吧,快逃!」 敞开的门后涌现人影。每个都戴着电磁封印式头盖拘束具──铁面具。虽然看不见脸,但从体格判断男女的比率是各一半。一开始十人,后来二十人,逃狱者的数量逐渐增加。 王八蛋! 你是那时候的! ! | 一名逃狱者突然指着号。 其他几名逃狱者注意到隘后也跟着粗言粗语。「那时候欠你的哪天一定加倍奉还!!」「要是没有这个可恶的面具,我就把你烧到连骨头都不剩!」「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杀了你然后侵犯你!!」 被咲抓过的J罪犯很多。〈封印者〉回头,劝诫那些起哄的人。 「你们累积了很多怨恨吧,不过姑且先放在一边。JUDAS的成员,还有非JUDAS的人,如果想逃,出口在右手边。那边看得见一条路吧,从那边就可以到外头去咯。只有一条路所以不会迷路的。」 〈封印者〉指向跟咲来的时候不同的路。 「别想走!」 咲决定加速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发动J能力。 如果没有发动J能力时所伴随的头痛,体感时间也就没有变化。 「真的被封印住了啊,不是只有强制解除而已哦!?」 虽然惊愕,却没时间发呆。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狱。 「给我记住!」「我一定会报仇的!」「下次遇到就不要给我逃走!」 逃狱者们纷纷撂下狠话,朝〈封印者〉指的方向过去。 「只好动手了!」 咲移动,打算绕到想逃跑的人的前面,但马上又在讨厌的预感下停下双脚。 咻。有东西掠过鼻梁前几公分处。咲一瞥,是飞过来的刀。 「可不会让你过去哦?不过我也会走。毕竟要照顾他们。」 〈封印者〉迈步。数把刀飞向想追过去的咲脚边,堵住她的去路。看来要阻止逃狱者们,就得先打倒〈封印者〉。 「一直来乱烦死了。就算你讨厌,我也要──」 说到一半,咲闭上嘴巴。最后走出门的大块头逃狱者,扛着一名瘫软的少女。咲曾见过那名少女。 「志仓文!?喂,你打算把她带到哪!」 「这女生是我捡到的。脸和身材都是我的菜,所以她已经是我的了。」 扛着文的逃狱者没有停下脚步,只有脸瞥向咲。虽然因为铁面具而看不见表情,但口气明显很愉悦。咲知道他一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别开玩笑了,把她放下!!」 「才不要咧。我又没必要照你说的做。」 只有志仓文说什么都得留在这里。为此就算会挨几把刀也无所谓。 咲这么决定后,压低身子冲刺。脑袋上方有扔出的刀飞过。但咲毫不胆怯,一口气缩短与男子之间的距离。 还要再几步。这时眼前冲出一道人影。 正前方有一个面具。 没有时间思考那是什么的咲,朝后方大幅跳跃。 那不是思考后的行动,也不是直觉。而是因为肌肤感受到杀气使身体自行反应。 鏮的一声,绕在皮革外套上的一条锁链被切断。 护手叮的一响,面具人已将挥舞的刀收回刀鞘。 从这一连串的动作,咲领悟到对方是谁。 戴面具,被鲜血染红的白色和服。虽然都是没看过的装扮,但那剑技绝对不可能忘记。 最重要的,是右手按住的刀柄那端,刻有盖住柄头的鹀目金具、守墓樱的印记。 毫无疑问,眼前就是咲一直在找的五月乙女家的女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 五月乙女没有回答,只是一直保持居合斩的架势。 咲连一瞬间都不敢松懈。就算只是一瞥,若是移开视线就会身首异处。 「那,后面就交给你咯?看是要杀还是玩弄,随你高兴。不过我们可不会等你,这点还请见谅。」 〈封印者〉追着逃狱者的行列离去,还挥手仿佛在嘲笑无法动弹的咲。 「刚刚有一下子很快乐呢。要是有下次,我会稍微认真一点陪你打打杀杀。再见啦,要是活下来的话就再见个面吧。」 〈封印者〉的多话让咲品尝到像煮沸了似地滚烫着心头的屈辱,但尽管如此,却连看都不能看〈封印者〉一眼。眼睛只能牢牢盯着眼前的五月乙女。 五月乙女也跟着动也不动。两人持续瞪着对方。 没多久,周围就鸦雀无声。寂静除了代表逃狱者远去以外,还意味着监禁设施的狱卒无人生还。 「……全部,都被你杀了?」咲打破寂静。 「嗯。一个都不剩。」 五月乙女淡淡地、用仿佛压抑的不自然低沈声音回答。 「昨天的新宿事件,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嗯。因为〈封印者〉委托。」 咲咬牙切齿。石膏下的右手握拳。拳头发出刺痛。 「刺杀镜──口罩女的人……也是你吗?」 「嗯。因为我被她看见了。」 「这样啊。」咲小声低喃。叹了一口长气,重新开口。 「我个人认为,就算被你所杀,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我杀了你的未婚夫──优哉。如果说你想杀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犯下了罪孽,这八成是制裁我的正当惩罚。我这么想,所以一直在找你。」 不过。咲又继续说。 「抱歉,我果然不能被你杀死。你杀了很多人。最后,还刺杀了我的同伴。你打算杀了她,而且还是用爷爷打造的那把刀。所以说,就算是我误判,我也要在这阻止你。」 怀着觉悟,咲踏出一步。五月乙女没有动。 「──一定会失败的。」 那声音跟之前不一样。不是硬压低声音,而是清澈的美声。 咲停下脚步。耳朵记得这声音。那是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 「你忘了?我也跟玄哉先生一样不说笑的。」 过去,曾经共赴生死无数次的声音,再度告知。 「我再说一次。会失败的。你阻止不了我──」 五月乙女的右手放开刀柄,绕到头后方解开面具的绳结。卡啷。面具落地,对方露出真面目。 「因为,咲太天真了。」 清秀的嘴唇,哀伤地这么说。修长的睫毛在低垂的瞳孔落下阴影。肌肤白到摸起来好像会很冰冷,面颊比以前看上去还要消瘦许多。 「……八月一日……」 咲无意识地说出过去搭档的名字。 在那儿的,是八月一日奏。 三年前,以实习犬的身份和咲一同接受雪人的指导,经过研习后正式和咲组队,解决众多J犯罪。J能力为靠思念强制命令他人的〈女王之瞳Imperial Order〉。 大概在一年前,被JUDAS绑架,由他人寄送录有杀害记录影像的光碟,以及奏的左手腕到警视厅。根据DNA鉴定,那只手确实是奏本人的手。咲也一直都相信奏死了,直到最近。 「……你的左手呢?看上去还能用啊。」 「是特殊义肢。不是只装备在手腕上,固定皮带长至肩膀,配合肩膀和手肘的角度,就可以让手张开阖上,才能像这样拿着刀。」 奏换右手拿刀鞘,活动左手给咲看。每当肩膀和手肘一动,被手套盖住的左手就会以生硬的动作握拳或摊开。 「就是这种感觉。虽然不能说可以自由活动,但习惯后还蛮方便的。」 奏重新改用左手拿刀鞘。如果不说那是义肢,根本看不出动作不自然。 「你不是幽灵吧。」 「幽灵会作祟,但不会杀人。是幽灵还比较好吧?」 「……」不知该如何回答,咲沉默。听说奏还活着,是在两周前。那是JUDAS的一名干部〈赠呈者〉给的情报。由于〈赠呈者〉以诡异的方式自杀,所以无法确认事实。 而那个奏,现在就拿着日本刀站在眼前。 以敌人的身份。 「咲,这就是事实。我是五月乙女家的女儿,现在是JUDAS的成员。」 「……骗人。你才不是五月乙女。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无法接受事实的咲陷入混乱。咲所认识的八月一日奏是个不擅长战斗的少女。〈女王之瞳〉也不是适用于战斗的能力。所以,才会和专职战斗的咲组队。 那样的奏,怎么可能会是让咲感到震撼的使刀高手。那在咲的认知中应该是可以相信的现实,但她却无法认同站在眼前的奏是事实。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用刀!」 「说过了吧,因为我是五月乙女家的女儿。」 奏低垂眼帘,回答的口气没有起伏。咲不期望那种答案,也不相信。 「不可能!你是八月一日吧!!」 奏抿起嘴巴。短暂沉默后,轻声地说。 「……玄哉先生也真规矩。到最后都还守着和我的约定。」 约定。听到这字眼,咲陡然一震。 『我已经决定要隐瞒,所以绝对不会透露。这是约定。』 玄哉确实这么说过。亦即,他知道奏的真正身份。从态度来想,雫恐怕也知道。不知道的,就只有咲。咲在这打击下差点瘫坐在地,但双脚擅自叉开傲立,虽然摇晃却还硬是稳住。 「……怎么一回事?」 「八月一日,是我母亲的姓。由于我的那•个•能•力•觉醒,父亲认为是母亲的血统导致,所以怪罪母亲。在跟我断绝父女关系的同时,也跟母亲离婚。母亲的精神因此出问题,现在住在安养院。她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咲,你真的不记得我的名字?小时候,虽然你都不叫我名字,都用『你』来称呼。可是我总是用名字称呼自己啊。因为我希望咲会记得。」 在打瞌睡时做的梦中,咲有听到那名字。记得是──■■■。 「……KANADE……?」 奏点头。 「我把『奏』的读音改念成SOU,是因为不希望你想起那名字。要是你想起来,就算是小时候就没再见面的咲,也会察觉我是谁吧。我不能被你发现……为了比任何人都接近你、认识了解四月朔日咲这个人。」 「为了了解我?」 奏再度点头,眼神依旧低垂。 「玄哉先生对我说,完全不了解现在的咲,只将憎恨加诸在你身上,一定会为我带来不幸。所以我隐瞒身份,成为特少对之犬。为了待在你的身边……全部,一切,都是你的错。」 说到这儿,奏断句。短暂沉默后,像是一一忆起般开始陈述。 「那是在稻穗开始变色的时候。有一天,父亲突然告诉我和优哉先生的婚约取消了。不管我怎么询问他就是不告诉我理由,最后还将我关进座敷牢。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放弃,继续在牢中追问父亲理由。 ……可是,父亲就是固执地不肯说,最后甚至连眼神都不肯跟我对上。 我对此感到绝望。」 〈女王之瞳〉仅需口述就能将绝对的命令灌输给以双眼看着自己的对象。 看着我,然后听我的话,乖乖照做。 咲明白,那个心愿无法达成,于是奏的绝望便使〈女王之瞳〉这个特异J能力觉醒了。 「……我用〈女王之瞳〉从父亲那儿问出了毁婚的原因,得知是你杀了优哉先生。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杀了我心爱的人。憎恨、愤怒、失望该朝何处去,我甚至连这都不知道。 父亲说我这奇怪的能力是继承自被诅咒的血缘,于是跟我们母女断绝关系。我跟在打击之下精神变得异常的母亲一同失去了居所──收留当时的我的人,就是玄哉先生。」 这么说来,咲想起来了。介绍奏给咲认识,说她是新的实习犬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玄哉。距今大约三年前,咲遇见同为实习犬的奏,在那之后的两年两人经常一起行动。直到一年前奏下落不明之前,奏都在咲的身边。 「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待在我身边的?」 「我呢,即使没有婚约这层关系,也很喜欢优哉先生。能够和那一位在一起,就是我真正的幸福……你认为我有多憎恨夺走这份幸福的你?没错,就像你本人说的,你就算被我杀了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我打从心底对此深信不疑。咲,我恨过你,诅咒过你。有无数次都想直接挥刀杀了你…… 可是,越是待在你的身边,我就越下不了手。」 奏抬起之前都低垂的眼睛。两边的眼角都溢出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和你在一起的两年,每一天都万分难受,却也非常快乐……没错,很快乐。我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几次不可以那么想,可是……」 奏的眼神没有光彩,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泪流,和宛如自言自语的倾诉。「咲真的很过分。明明夺去我重要的一切事物,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当我的朋友。」 「……你是说,是我的错吗?」 咲直挺挺地凝视奏,口气平静地问。 「继续待在你身边,忘记憎恨、愤怒、所有的一切的话,我一定也能幸福。可是,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所以,我只能逃离特少对。」 「不惜牺牲手腕,装成死掉。做到这种地步,就为了去JUDAS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有发现你杀死的人多得像山吗!」 奏将拿掉面具后一直垂放的右手,贴在刀鞘上。 「曾经是特少对之犬的我,为了得到JUDAS的信任,就必须杀人,仅此而已。不这样的话,我那被〈封印者〉封印的〈女王之瞳〉就不会回来──而且,咲。我不想只有你被责备杀过人。我只是坠入跟你一样的地方。跟你一起,犯下杀人罪。」 ──都是我的错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奏身上的白色和服,恐怕就是和优哉结婚时要穿的服装吧。咲心想。 那套白无垢染上鲜血,曾是儿时玩伴又是过去搭档的少女,边流泪边面无表情地拿着刀。不想相信是现实的光景,可是却是咲自身重复犯下罪过的结果。 「……在这里,被你砍死,或许是适合我的结局。」 咲闭上眼睛。脑中同伴的脸浮现又消失。现在还在当特少对之犬的人,还有引退的人,在任务中殉职的人── 最后,想起相遇还不到两个月的总。 「抱歉。我好像没法再继续照顾你了。」 咲对总低喃,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刚刚那个女装癖封住了我的J能力。所以现在我没法用〈不可触〉。另一个──〈不可死〉有没有被一起封住,我也不知道。砍了我就能知道了吧。」 咲用摆出手刀姿势的左手,敲敲自己的脖子。 「虽然没试过,但能够在瞬间治愈致命伤的〈不可死〉,只要一击砍飞头颅也不得不死吧?如果杀了我,就能让你终结一切的话。如果接下来你再也不杀人,还会脱离JUDAS的话──这脑袋就给你吧。」 奏的脸上恢复些许表情。可以感受到的感情,是轻蔑。 「……太狡猾了。你想靠死亡来逃避?」 「逃避?你说说看我是要逃离什么。」 「逃离自己的罪孽。逃离自己的报应。逃离自己的责任──逃离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的、所有的现实。」 咲感受到仿佛脑袋被痛殴的冲击。被这么说了才第一次发现到。 发现无法接受汹涌袭来的事实,而想逃避的自己。 眼前化为黑暗。脚踩在地面的感觉变得薄弱。 一切都无所谓了。咲重新想起了这种感觉。 跟过去杀了优哉而后悔到极点,祈愿死亡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也是……我一心求死……」 力气脱离全身,咲跪倒在地。以单膝跪地的姿势伸出脖子。奏用暗沈的目光俯瞰那颈项。 「如果你不想战斗只想死的话,那我立刻成全你。」 奏摆出居合斩的架势。一瞬间,周遭鸦雀无声── 那道声音,和跑步的脚步声响彻地下空间。 「咲小姐!!」 是总的声音。咲的身体起了反应,奏凝视声音出处。 「那个实习犬跑来了呢……镜的话,为了不杀她所以我力道有斟酌。不过他的话我不认识,一定下得了杀手。咲,你就在品尝被人夺去某物的痛苦下赴死吧。」 总站在跟咲来时的同条路出口。距离大约二十米。 「咦?这种地方有人穿和服?」 在总被奏那身不合时宜的服装给吸引注意力的期间,奏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 ──不会让你得逞的! 咲的身体比思考还先行动。像个以低姿势起跑的田径选手,冲出,加速。追上穿着和服不利跑步的奏,然后超越。 在总的正前方紧急刹车,掀起一阵风翻转身子。奏则是在咲的几步之前停下。 「你搞错对手了吧,奏。你的敌人,只有我一个。」 「……也是。论敌人,就只有你。」 奏脸上的轻蔑色彩消失。脸颊上泛了些微红润。仿佛死去的人类又恢复了生气。咲继续和奏对峙,并告诉总。 「逃狱的家伙们走右边里头的通道。你快追上他们,昏过去的志仓文被那些人给抓走了。」 「志仓小姐!?为什么!?」 「详情我不知道,别管这么多快点去。能够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追上的就只有你。逃狱的家伙全都还戴着铁面具。有一个没有戴铁面具的女装癖男生,只有他你要当心。他的能力是封印J能力,名叫〈封印者〉。」 咲传达最小限度的现况给总。总理解了自己该做的事。 「明白,我马上去!这里就交给您了!」 总跑向咲所指示的路。有一瞬间,奏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 这产生了小小的空隙。咲没有错过,毫无预备动作就施放锐利踢击。是可以在瞬间填补几步距离、接近跳踢的回旋踢。 目标是奏的头。察觉的奏仰身。咲的工作鞋鞋尖擦过她衣领。 踢完的咲在空中转身。旋转的轴心从横向变纵向,另一只脚的脚踝朝奏的脑门挥下。奏向后跳。战斧踢的风压摇曳奏的浏海。 奏和咲几乎是同时着地。两人再度瞪着彼此。 「好个变化鬼车的范本。」奏说出四月朔日流的招术名称。 奏使用的剑术、五月乙女流是四月朔日家的分家。因此在五月乙女家修行,会知道很多四月朔日家的体技。相较之下,宗家四月朔日却不太清楚分家的招术。 因为四月朔日是徒手流派,五月乙女是使刀流派。 「招式的名称怎样都无所谓。毕竟又不能用那打倒对手。不过,刚刚那招你轻易就闪过了呢。八月一日──不,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装得弱不禁风的样子。你这个大骗子,以前从来没看过你这么灵活。」 「为了不让你看穿,为了不让你发现,花心思在细处是理所当然的吧。」 呷啷。铁鞘微微出声,奏拔出日本刀。看不出吸了几十人的鲜血,只觉美丽无比的刀身,反射地下空间的微弱照明,散发光辉。 「所以说,今天,我会让咲见识到真正的我。如果,在那个世界遇到那•一•位•,要把真正的我告诉他。」 「我可不会跟你订那种约定。因为我已经没打算被你杀掉了。」 咲连同石膏用力握住右手。石膏在握力下破裂,粉碎的树脂碎散剥落。左手一口气拉掉残余的碎片、裹着的绷带和纱布。 活动解除拘束的右手手指,确认手感。裂开的骨头还没完全接回去。由于被石膏固定,手指的感觉和动作都变迟钝,但没关系。 战斗。只要有那意志就行。对四月朔日流来说,原本肉体就是杀人的道具。 在完全损坏前杀死对方,就算充分发挥了道具的职责。 「好了,开始吧。两个杀人犯彼此互相残杀吧。」 总谨慎细心地走在咲所指示的通道内。由于通道内没有地方可以藏身,所以只好一直发动〈幽灵〉。还要极力避免发出脚步声,以及压低呼吸声。每次转弯,都在担心前方会不会有逃狱者。 ──走了很久了。差不多要到外头了吧。 总边靠着墙壁隐藏身体,边窥探转角前方。在斜坡的后方,大门洞开,还可以看到和天花板的照明不一样的闪烁红光。似乎是警车的旋转灯。 通道只有一条,途中没有岔路。走过的人应该全都出了那扇门。 「警车来了?那逃狱的人都被抓了?」 自己在接到雫的联络而赶来时,一般警察应该也出动了吧。总心想。虽然不知道警察是否有设想到监禁的J罪犯会逃狱,但为了逮捕入侵地下、身份不明的J,应该有全面封锁地上的门才对。 「玄哉先生也说过,他有呼叫增援。我不认识的特少对之犬可能也会来。」 为了窥探状况,总竖耳倾听。可以微微听到车子空转的引擎声。嘎啦嘎啦的声音,好像是卡车或是拖板车的柴油引擎声。 然后是多名男子的谈话声,不过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就算待在这也不会有结果。只能去看看了。」 在发动〈幽灵〉的状况下,总慎重地走向门。只要不做出醒目的举动,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现在的总。抵达大门,背靠着墙壁偷偷摸摸地看向外头。 像是停车场的地方。总拿出手机操作。因为几乎在地面上了,所以可以接收到电波。屏幕立刻显示自己的位置和地图。现在的位置,是在下水道处理场。 ──原来如此,在公共设施里头的话,就算有通往地底的入口也不会被一般人知道。 把手机收回口袋,再度窥探外头的样子。 两台警车,六名穿制服的警察,一台美式嬉皮重型机车,一台载了金属货柜的拖板车映入眼帘。 货柜后方的门敞开,戴着金属头盔──铁面具的人影坐满了货柜。从总的位置就能确认到。 ──已经抓到,准备要护送到哪去了吧。 除了警察,还有穿着背后画有倒十字的重机皮革外套的男性,以及和现场不搭的歌德萝莉晚礼服的人影。 「多亏你,帮了大忙,〈操偶师〉。谢谢,辛苦你了。」 穿晚礼服的人说。穿皮革外套的男生边走向重机边道: 「我事先操纵警察,让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会回答没有异常。那,我回去了。被我的J能力变成人偶的家伙,放着不管三十分钟左右就会恢复,你可要注意哦?」 拿起挂在后照镜上的安全帽戴上,被叫做〈操偶师〉的男生跨上重机。接着让车腹发出低沈排气声后催动引擎。 「你欠我一笔!可别忘了!」 大声说完,后车轮大力摩擦地板,〈操偶师〉骑着重机离去。是强调马力的车种吧,朝右大幅度摆动的后轮冒出白色烟雾后加速。 一下子就看不见重机的身影了。 ──刚刚那个骑重机的家伙,咲小姐没有提到。 ──话说回来,这家伙就是〈封印者〉吧。 要当心穿女装的男生。总想起咲的叮咛。 总盯着晚礼服男生看。别在头发上的倒十字饰品。考量到离去的男生的皮革外套背后画有倒十字,毫无疑问他们都是JUDAS成员。 目送重机离去的〈封印者〉,向货柜里头戴着铁面具的伙伴们下指令。 「虽然不能说坐起来很舒适,但各位请忍耐一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按照顺序拿掉头上的拘束具的。那,待会见。」 〈封印者〉关上货柜的门,锁上门栓。每一个警察都没人去在意。仔细一看他们都是一脸呆滞。其中一人的对讲机响起,警察接起。 「这里是中野水再生中心班的仓内。监视摄像头的影像中断了吗?只是故障吧。这里没有异常。」 总差点就叫出声,慌张地按住嘴巴。没有异常,哪来的没有异常啊。 ──刚刚的人说人偶会怎样去了。警察真的全都被操纵了吗? 这么一想,对现在的状况就不会有疑问。虽然没有疑问,却衍生大问题。 ──这样下去,就只能眼睁睁地让他们逃走了。这可麻烦了! 〈封印者〉离开货柜,走向拖板车前面,坐进副驾驶座。 ──只能上了! 总继续发动〈幽灵〉,安静地走出去。边祈祷发呆的警察暂时都这样呆呆的不要动,边接近拖板车。 记住拖板车的车牌号码后,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货柜和拖板车车头之间的连结处,有可以躲藏的空间。 总才刚爬上那里,拖板车就缓缓行驶起来。 ──没被看见吧? 缩小身子窥探周围。警察们还是眼神空洞,没有注意到总的样子。 从总的位置看不见车头里头的样子,但反过来说,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也看不见总。拖板车离开停车场驶进道路。不知道车子要到哪去。总拿出手机,发了一封短邮给雫。 『大量逃狱者离开地下监禁设施。搭乘车牌号码为××─××的拖板车逃跑。目前潜伏于拖板车的连结处,请求确认和处理。』 发送完,马上收到雫的回信。 『了解。总之请不要勉强硬来。』 安心吐气后,总把手机收回口袋。脚下的金属制连结部位不断发出叽嘎声,轮胎在柏油路面转动的声音宛如地鸣传入耳内。 在隆冬的傍晚,气温下降很快。总把外套拉链拉到脖子。这时,因为左腋下的枪套而感到不适。 「……啊。不行,前面得开着。不然有万一的话,就没法立刻拿枪出来。」 总强忍寒冷,拉下外套拉链,谨慎起见碰枪确认。 那儿确实有可以杀人的道具。塑料握把被总的体温温暖,但还是感觉冰冷,冷到让身子颤抖。 「 不是很想用呢 。是不觉得子弹会命H我只在万一时使用。总这么想的时候,拖板车在十字路口转弯,车身大幅摇晃。连结部分的角度改变,待着的地方突然变窄。 「呜哇!」总慌乱了。拖板车转完弯之后,连结部位的状态又恢复如初。 「每次转弯都很危险呢……怎么办?」 总一只手撑着货柜,思索。仰望比身高还要高上许多的货柜,下定决心伸长手,抓住货柜边缘。确信应该爬得上去后,立刻按照单杠的要领拉起身体。怕货柜里头的人会发现,还尽可能不出声地爬上去。 货柜上方宽敞,但风很强。站着好像相当危险。趴着应该比较不会引人注目。于是总趴着,抓住刚刚爬上来的边缘。 想起警察电视剧中,警察抓着奔驰的车辆上方的场面。 ──冷静想想,我没做出很乱来的事吧? 拖板车车号已经告诉雫。就算总不在这,警察的监视网迟早也会收网。就算下车不也无所谓了吗?脑袋掠过这念头。 不,不对。总摇头。咲将追踪的任务交给自己,在普通警察发现这辆拖板车之前,都不应该逃离这任务。只要像这样贴着货柜,就能根据总的手机位置情报确实追踪到目的地。 ──没错。我在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总决定尽可能待在货柜上方。货柜在驶进宽敞街道后速度变得更快。傍晚的交通尖峰期还没开始,在四线道的马路上交错的车流都很顺畅。 根据和红绿灯弄在一起的路牌标志,拖板车正在前往首都高速公路。 因为红灯,拖板车停下来。要是闯红灯导致被经过的警车或警用机车盯上的话,马上就会发现整辆车正在做非法的事。从遵守交通规则来看,可以想象〈封印者〉还没发现警察的搜查之手正在伸过来。 总贴在货柜上方的事,应该也没被发现。 总东张西望。因为是干线道路,所以人行道上没什么人,把车停靠在附近的司机,也没有特别在意货柜上方的样子。 只要周围没有骚动就不会被发现吧。安心的总,注意到旁边的大楼一楼是玻璃帷幕。似乎没有出租出去,因此玻璃后方是一片黑。 背景是黑色的,玻璃会变成镜子。上头映照出货柜。从总的位置可以看到拖板车的副驾驶座。也就是说,副驾驶座也能看到拖板车上方。 ──糟了! 总发现〈幽灵〉已经停止。似乎是差点被货柜夹到而紧张焦虑,导致集中力中断。连忙要再度发动〈幽灵〉,但已太迟。 掀起裙摆,〈封印者〉下了车,快速跳上连结部位。接着用无法从优雅服装联想到的敏捷动作出现在货柜上方。 总弹起,往后退。眼神像是看到有趣的东西,〈封印者〉露出笑容。 「这种地方竟然有老鼠……啊,不对哦。应该说有只狗。你很大胆耶?该不会已经跟哪里知会这台拖板车的事了?」 〈封印者〉好像看出总的身份。但总没有老实回答的义务。 「……这个嘛,谁知道呢。」 岔开话题争取时间吧。总用装蒜的语气回应。 这时,红绿灯转绿,拖板车前进。由于道路并非净空所以不能暴冲,但车速变得比方才还要凶猛,总因此失去平衡。 「在你身上划个几刀,看你还想不想讲!」 掀起裙子,〈封印者〉用右手从某处拿出一把大刀。在摇晃不稳的货柜上,像跳跃一样砍过来。 总瞬间朝旁闪躲,却一个踉跄差点摔下货柜,双脚用力一踏才站稳脚步。 刀子在眼前闪现,总反射性地后仰。被切断的浏海在空中飞舞。 货柜剧烈晃动,〈封印者〉也跟着失去平衡。总运气很好,靠着后仰的反作用力朝后踉跄,拉开彼此的距离。 脚下。货柜里头产生了骚动,连上方的人都感觉得到。有人在货柜上头跑跑跳跳,底下的人没注意到才奇怪。 「哎呀,你在意底下?不用担心下边。他们全都还戴着铁面具。所以你不会突然被人从下方用J能力攻击。话说回来,在我面前还敢去在意其他事,让我有点不爽哦。」 〈封印者〉的左手倏地朦胧。总的耳边响起利声。迟了一瞬间,痛楚窜过耳壳。碰触耳朵的左手有粘湿的鲜血触感。似乎是被扔出的刀子给划破耳壳,但因为天空越来越昏暗,总根本看不见他的攻击。 「唉呀。我本来是想刺左眼的,结果偏了。毕竟立足点在摇,就连手都跟着不稳了。上了一课呢。下次要尝试什么好呢?有没有想被这样砍,或是想这样死的要求?说出来我可以参考看看哦?」 总的死亡在〈封印者〉心里已经是确定事项。他只在享受要如何杀总而已。 「我没有希望的死法。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 要是在这儿胆怯的话,就正中〈封印者〉的下怀,因此总刻意摆出坚决的态度。 从正面瞪着〈封印者〉。那张漂亮到不像是男生的容貌。 ──这张脸,我在哪看过……?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封印者〉很眼熟。而且还是最近看到过。 总的脑海里浮现蓝色的双眼。为了隐藏平常一直发动J能力的瞳孔紫光,只好戴着蓝绿色隐形眼镜、镜的双眸。 〈封印者〉的脸,和今天头一次看见的镜的素面相重叠。 「…………好像镜小姐?」 「不准随便说出那个名字!!」 顿时,〈封印者〉标致的脸蛋因愤怒而扭曲,从容消失。还像个孩子失控一样挥舞刀子。笨拙的攻击。虽然要闪避很简单,但货柜上头并不宽敞。总很快就无处可逃,被逼到货柜前侧边缘。 「我是多么!多么压抑自己不要说出那名字!你知道吗!!」 「谁知道啊!我又不知道你跟镜小姐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是吗?这样啊,那就好。」 〈封印者〉的气息突然恢复正常,面露笑容,仿佛刚刚的惊慌失措没有发生。 「对嘛。说的也是。我的事还没曝光。曝光的话就伤脑筋了。我做•这•种•事•还被知道的话就麻烦了。」 和镜相似的容貌,刚刚的言行举止。总终于推测出镜和〈封印者〉的关系。 「……怎么会。不会吧。」 总不想相信自己的推测,但理性做出只有这种可能的结论。 「你,该不会就是提供肾脏给镜小姐的弟弟吧?」 〈封印者〉的表情忽然消失。接着双膝跪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仰天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沙哑的喊叫,手中的刀子朝货柜挥舞。滋嘎一声,刀子刺穿货柜,只留刀把在外头。 「那件事你听谁说的!姐姐吗!是姐姐告诉你的吗!那是我跟姐姐的羁绊,容不得你这么轻率地说出来!!我讨厌你看你不顺眼不爽你活着,你光是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快吐了!!」 〈封印者〉用双手抓乱头发。他一定就是镜的弟弟。如果相信〈封印者〉的话,镜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JUDAS的干部。 有听雫说过,镜不太跟弟弟有联络。既然如此,〈封印者〉应该不知道镜目前的状态。 「如果你是镜小姐的弟弟,现在就不是在做这种蠢事的时候了!镜小姐可是被人刺杀,身负重伤哦!?」 〈封印者〉的动作猛然停止。他用畏惧的眼神,从凌乱的浏海缝隙间看着总。 「你说……什么……?」 「有看新闻就会知道吧,新宿的黑道事务所事件!镜小姐被牵连而受重伤!」 血气脱离〈封印者〉的脸颊,连总都清楚明白。 「──……怎么会……我没听说啊──那家伙刺杀的竟然是姐姐……」 〈封印者〉摇摇晃晃地站起。 「都是胡说八道。是想动摇我,才撒谎的吧。那种蠢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姐姐被刺杀。所谓的刺杀,指的是这个啦。」 〈封印者〉喃喃自语,双手插进晚礼服的折绉之间。总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要是担心镜小姐,我带你到医院,就别干这种事了。」 「少来了。那么愚蠢的谎言还敢说出口。」 「我没有说谎。是事实还是谎言,去医院就知道了。所以跟我走吧。」 总朝〈封印者〉伸出手。整个人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 「刺杀是这样啦!是这样子!!我怎么可能忍受姐姐被人这样!!」 〈封印者〉突然吼叫。手上不知何时握着另一把刀子。因为太快太突然,总根本来不及反应。 刀子刺过来。刀刃从斜下方朝总的心窝笔直地贯入── 在碰到之前,纯白的长发在总的眼前飞腾。 「想得美!!心会保护哥哥的!!」 本来是精神体的心,忽然在总面前实体化。踹飞目瞪口呆的〈封印者〉,心回过头,马上打了一个大呵欠。 「啊。对不起,我困了……」 落入睡眠的心,身影逐渐稀薄。 「心!?」总叫喊的时候,心已完全消失。 面前是一屁股坐在货柜上的〈封印者〉。大好时机,不能让心的苦心白费。现在不用何时用。右手插进外套中,总毫不犹豫地拔枪。 「不准动!丢掉刀子把双手举高!」 双脚岔开站稳马步,右手牢牢握住枪把,左手包住右手和枪把后握紧。手指没有扣着扳机而是放在护弓上,隔着枪口注视对方。 总试图冷静地按照所学拿好枪,但枪口却不稳定。 「哈!」〈封印者〉嘲弄似地轻笑一声。 「你是在紧张什么。你没射过人吗?」 〈封印者〉随随便便就站起来。不敢相信他竟然这样做,总高声说。 「我说不准动!我真的会开枪哦!?」 「好啊,开枪啊。呐,好好瞄准哦。在这种距离下会偏掉吧。」 〈封印者〉没有扔掉刀子,双手半举接近总。 ──这家伙在想什么!? 总无法理解〈封印者〉的行动而动摇。拿着枪的手抖得更厉害。 由于拖板车在奔驰,风大到掀起晚礼服。有好几次〈封印者〉摇摇欲坠,却还是往总走过去。即使枪口碰到胸口,〈封印者〉依旧没停下。枪口就这样用力抵住他胸膛。 「别过来,可以的话我不想射你!」 总胆怯,往后退了一步。〈封印者〉一把抓住总拿枪的右手手腕,用力把枪口抵在自己胸前。 「没有觉悟就少拿枪指人。来,扣扳机啊。不快点开枪的话──」 〈封印者〉持刀的右手高高举起。在这种距离,不管被刺中哪里都一定会造成致命伤,不过手腕被抓的总无处可逃。 为了得救,就只能开枪。即使如此,总还是扣不下扳机。 「就会死哦!?」 放声大叫后,〈封印者〉的刀往下挥。 在这瞬间,拖板车猝然紧急刹车,轮胎摩擦地板的声音刺耳不已。 「呜哇?」 无计可施的总,脚离开了货柜的屋顶。〈封印者〉反射性地放掉总的手腕,刀子往下插进货柜压低身子。总是在空•中•看见这一切的。 因为紧急刹车导致车体往前撞,所以才会在惯性定律下从车上飞走。 大楼之间。被黄昏染色的天空云朵映入眼帘。看到那云彩的瞬间,总领悟到了。 ──我要死了。 一秒后,或是再之后,头或背就会撞击柏油,脖子和脊椎就会粉碎。折断的肋骨会刺穿内脏,连痛苦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心脏就会因撞击而停止。 ──咲小姐,对不起。我帮不上忙。 比起死亡的恐惧,这份后悔更勒紧总的胸膛。 胸膛的紧缩感越来越强。不是心情,而是物理的感觉。 仿佛紧缩的重压扩散全身。感觉就像跳进水里时从周围涌上的压迫感,不过还要更强烈。强烈到骨头都快散了。 咚!总感觉臀部有强烈的冲击。痛到好像有淤青的地步,不过却没有从移动中的拖板车坠落的冲击。当然也没有死。 在十几米处,拖板车歪斜,货柜堵住马路后停下来。〈封印者〉就趴在货柜上头。 「……刚刚发生什么事?」 无法理解状况,总瘫坐在路上发愣。重叠交错的喇叭声,让他察觉到自己就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同时,发现身旁有什么。 总看过去。先是看到跟自行车很像的车轮。是轮椅。好像是为了不要撞上轮椅,拖板车才会紧急刹车。简直就像轮椅突然出现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轮椅上坐着一名身穿病人服的人。身材轮廓是少女,个子娇小。 一瞬间,总狐疑自己是不是看到心,但看到金发双马尾马上就知道是别人。 蓝色的瞳孔,颜色跟戴着隐形眼镜的镜很像。她正不高兴地俯视总。「刺杀我的镜的家伙,在哪里?」 少女若笑起来的话,会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吧。头发、肌肤、眼珠的颜色都像白人,可是脸形看上去是日本人。心中浮现混血儿这个答案的总,一下子就想到了。 御统有珠黛米翠雅。女医师啄木鸟说过,她睡着的话就像娃娃一样可爱;镜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接近她否则找死。她还是个具有疯狗名号的特少对之犬。 「回答我。刺杀我的镜的家伙,在哪!?」 怒吼的当下,有珠的蓝眼像闪光灯一样释放紫色光芒,扎起的马尾像触手一样蠢动腾跃。 一辆因为两人在十字路口妨碍交通而按喇叭的车子,突然浮到空中朝意想不到的方向飞去,然后倒栽葱地坠落路面。 驾驶从车顶凹扁、挡风玻璃碎裂的车子里头爬出。紧接着。那辆车就像被看不见的东西给压烂,火苗引燃了漏出的汽油。 无法解释的不可思议现象。总交错看着燃烧的车子和有珠,问。 「刚、刚刚的…呃,您……称呼您为御统小姐可以吧。刚刚那是御统小姐做的吗?」 「那又怎样?你是那个叫做月见里的家伙吧?被人救了却连道谢都不会说吗?咲是怎么教育你的啊,真是够了。麻醉刚退刚睡醒的我心情很差,但我可没要和废渣打!」 有珠暴怒。虽然在总看来生气的脸也很可爱。 「够了,快回答我问你的话!刺杀镜的家伙在哪!!」 尽管知道镜被人刺伤,但总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过,有预感要是说不知道的话,就别想平安无事。 「那是──」开口的总,在视野角落看到几个发光物。 凭直觉理解,那是〈封印者〉扔出的刀子。 「危险!」总发出警告。 「什么东西!」怒吼的有珠,瞳孔再度发出紫光。 飞过来的刀子,在有珠的脸蛋正前方突然失去速度。看上去就像被后方看不见的线拉扯。以为在一瞬间停止,却又突然朝飞来的方向猛力飞过去。 「……刚刚那是念力吗?」 念力系的J能力格外普通,过去在特少对确认过许多这类的J,但强大到能够轻易翻转车辆的念力等级很罕见。总记得曾在资料中学过。 如果是这种等级的念力,可以想象她是坐着轮椅从医院飞过来的吧。 「啥?念力?不要拿我的J能力跟那种渣滓样的东西相提并论。我的〈暴君〉是操纵重力。你让我很不爽,可以把你压扁吧?」 有珠的蓝色瞳孔可不是在开玩笑。总倒退。 「请、请饶了我!」 操纵重力。总不太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J能力。只好从自己的体验,以及方才被翻过来又被压烂的车子惨况来思考。 ──可以操纵重力的方向或强度吗?就算是那样,能够轻易压烂车子,到底是施加了多少重量? 那正是总无法想象的。不过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现在的有珠不说谎、不开玩笑。要是一个不好触怒她,光是想象会有什么下场就觉得可怕。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刺杀镜小姐的人是谁。」 「啧!」有珠直接咂嘴。早知道就杀了。总确实听到她这样低喃。 「哼,没办法。就算派不上用场,毕竟是同伴。要是杀了的话镜会生气吧……雫有说现阶段可以干掉JUDAS成员,我就用他们来忍耐好了。」 「雫小姐?您是在雫小姐的要求下来的吗?」 「对啦对啦。不过我会来,是镜拜托我。她拜托我救你。」 有珠操纵轮椅,改变方向。总也跟着有珠看向同个方向。 从货柜上下来的〈封印者〉,正朝这边走过来。 「那边的小不点!你刚刚也说了奇怪的话!每个人都想说谎来动摇我,真的叫人火大得不得了!」 「奇怪的话?」有珠皱眉。总知道〈封印者〉指的是镜被刺杀这件事,但现在跟有珠说明这个没有意义。该说明的是其他事。 总小声地告诉有珠。 「那家伙的能力是封印J能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请小心。」 哼。有珠百般无聊地说。 「封印……是〈封印者〉吧。名字我知道。用J能力的时候给他看到就会被封印吧?哼,随便啦。枪借我。」 被这么要求,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一直握着枪。 「咦?这个?很危──」 「少啰唆快拿来!!」 被有珠的气势压倒,总递出枪。 「我是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敢开枪吗?」 〈封印者〉脚步没停,大声询问。 有珠默默地将枪口对准〈封印者〉,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像鞭炮炸裂声的干巴巴枪响连续响了三次。 「嘎啊咿!」〈封印者〉的右肩喷出血花,同时发出像是狗被踹时的惨叫声。 「Lucky,射中了。」 有珠的口气轻松得仿佛像是发现冰棍棍上出现再来一支的字样。看样子开枪的本意是威吓,但凑巧有一发子弹命中〈封印者〉。 流弹射进拖板车的挡风玻璃,留下两道穿透的弹痕。 宛如蜘蛛网扩散龟裂的玻璃后方,男性驾驶按着脖子旁边挣扎。似乎是运气不好被流弹波及。 总忆起之前大腿被冰锥刺到的痛楚。那锥心刺痛叫人当场倒地。司机和〈封印者〉应该也感受到了类似的痛楚。 〈封印者〉用左手按着右肩膀,扭动身子。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竟然真的开枪!!」 「朝别人脸上丢刀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住口!!」 〈封印者〉的左手变得模糊,当下就扔出好几把刀子。沾在左手上的血花慢了一点才在空中飞散。 有珠的瞳孔闪耀强光。刀子和方才一样失去速度,反过来朝〈封印者〉飞回去。 总观察。刀子变慢后有一瞬间完全停止,到开始往反方向飞的时候的动作,就像把球往正上方扔的时候。推测是让重力以水平方式作用,但没有细细去思考的时间。 「不好,J能力会被封住!」 总大声警告。〈封印者〉的脸上贴着愉悦的笑容,瞳孔闪耀紫光。 「太迟了!!」 「太迟的是你。」 当有珠像唾弃一样宣告时,〈封印者〉的脚底突然离开地面。 〈封印者〉一脸惊愕,接着就以车子被掀飞的力道朝后方飞去──不,是坠落。 叩!的一声钝响,〈封印者〉的头撞击拖板车裂开的挡风玻璃下方,发出沉重的声音后脖子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连惨叫都没有。 「你就跟你的刀子朝后面一起掉下去吧,白痴。」 看样子,她在使用〈暴君〉操纵重力预防刀子攻势的同时,也让J能力作用在〈封印者〉身上。掉落是物理现象。即使制作掉落契机的J能力被封印住,但就像总在惯性定律下被扔出紧急刹车的拖板车一样,一旦开始动了就没法立刻停止。 〈封印者〉撞向拖板车的结果,早在有珠使用J能力的当下,就已是确定的未来。 「好,解决了!」 有珠把枪递回给总。总收下枪,同时问道。 「您的J能力被封住了吗?」 「谁知道?效果发挥在对手精神上的能力,据说使用者死掉就会消失,但现在不清楚。就来测试,用那个。」 「测试?」总反问。「嗯。」有珠一脸天真无邪,用拇指指向拖板车。然后把手翻转,拇指朝下。 「压烂它,我的〈暴君〉!」 有珠的瞳孔绽放强烈紫光。拖板车的货柜开始变扁,就像被压扁的纸箱。货柜以无法想象是金属会有的动作,发出吱嘎声逐渐扭曲变形。 里头有人啊!总焦急。 「够了,够了吧!那里头有人耶!?」 「所以?」有珠说。货柜变得更扁。怎么看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货柜后方的门在压力下被破坏。戴着铁面具的几名逃狱者边惨叫边爬出来。爬出货柜后,就站起来逃跑。 「别开玩笑了!」「这到底是怎样啊!」「身体好重,怎么一回事!」 逃狱者隔着铁面具发出含糊怒吼后逃跑。看到他们平安无事,总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但却又质疑这份安心,于是对有珠说。 「可以住手了,警察马上就要来了!后面交给他们吧!!」 「啊哈哈哈哈,全都给我扁掉吧!压烂他们!!」 有珠放声大笑,整个人亢奋不已。瞳孔的光辉变得更强,货柜扁得更加彻底。 「救、救命啊!」「出不去啊!」「会、会被压扁啊!」「呜嘎啊!!」 逃不出去的人发出惨叫。最后货柜完全扁平,厚度让人无法想象里头装得下人。不仅如此,连车头也被压烂,还发出巨大爆炸声喷出火苗。就跟方才被压烂后燃烧的轿车一样,火苗烧到柴油。 倒在拖板车头前方的〈封印者〉,也在卷起的火焰和黑烟下看不见踪影。 「!」察觉到时,总已经冲了出去。 摒住呼吸冲进黑烟里,用手往脚底摸索。碰到纤细的手,就立刻抓紧往外拉。 「撑着点!」 不知是死了还是没有意识,总之先将〈封印者〉拉出烟雾区。虽然打扮成女生,但毕竟是男生。重量比外表看上去还要重。 没有闲暇和余力抱起他的总,拉着他远离车头。 身后发生爆炸。似乎是火苗沿烧到油箱了。感觉头发烧焦的总被暴风吹走。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放掉〈封印者〉的手。 被吹飞超过数米,掉到路面。冲击力道让总松手,但他立刻起身,将趴在地面的〈封印者〉翻转过来。手被鲜血湿透的总脸色苍白,但他不是先擦手,而是拍打〈封印者〉的脸。 「振作点啊,喂!」 「呜。」〈封印者〉微弱呻吟。没有死,但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你在干什么?那家伙是JUDAS的干部吧?快点杀了他。」 坐着轮椅的有珠来到总身旁,不悦地说。 「你说的这家伙是镜小姐的弟弟呀!!不能让他死!!」 「咦?」有珠倒抽一口气。 「──怎么会──我没听说……你撒的谎太奇怪了。你生气了?」 「我有没有撒谎之后就知道,要是真的骗了你你可以直接把我捏烂!现在快叫救护车!!」 总从口袋掏出智能手机。屏幕裂开而且无法触控操作。似乎是刚刚被爆炸轰飞的时候坏掉的。 「有带手机吗!?」 被问的有珠脸色铁青摇摇头。总看向周围。 街头一阵骚动。包围十字路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车阵中发出的喇叭声不绝于耳。 「有谁,帮忙叫救护车啊!!」 总大喊,可是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反应,只是继续吵嚷。里头还有人拿手机录下燃烧的拖板车和总他们。 「拜托,请帮个忙!!」 总重复大叫,但声音却被吸入傍晚的天空而后消失。 终于,远方传来警车警笛声。听到逐渐变大的警笛声,总低喃。 「……太慢了吧。」 ──这是失去左手腕的人的技术吗。别开玩笑了。 日本刀刀尖切断几根咲的浏海。额头距离刀尖不超过五毫米。 额头肌肤感受到刀尖刮起的风,于此同时,咲在日本刀挥走的时间点往前跨了一大步。徒手和拿武器的对手战斗时,保持极近距离是铁则。 对手根据所持的武器长度,可以制造出比徒手还要长的攻击距离。相反的,武器越长,可以攻击到的地方就越远离自身。也就是,会很难对应极近距离的攻势。 拉开距离就会被杀。 背部被这近似强迫观念的压力推动, 啤缩短与奏之间的距离, 在身体快要撞在一起的距离下挥出右拳 。奏以异于寻常的反应速度转动半个身子,在和服翩然腾起的情况下闪过极近距离下的拳头。 这早在咲的计算内。途中她张开挥出的右拳,伸向奏的和服衣领。尽管骨头龟裂的右拳发出刺痛,但她不在意。 ──抓到后用膝盖踢过去! 在手指微微碰到衣领的瞬间,咲的心窝受到冲击。因为奏以左手拿着的铁鞘,朝她的心窝撞去。 奏的左手是义肢。靠手肘和肩膀动作才能活动手指的义肢,其握力似乎超越真手,以鞘进行的打击很强烈。这是反击身子前倾的咲的一击。冲击从横隔膜贯穿到背后,呼吸中断,身体略微浮空。 咲没能抓住衣领。奏翻转拿日本刀的右手腕。所谓的回刀就是这种感觉。白刃瞄准咲的脖子扫过空中。 连咂嘴的时间都没有。咲全身放松,以当场落下的方式压低姿势。跟不上身体动作的头发被刀刃砍断十几公分,散落开来。 就着蹲下的势头,手推地板,使出超低空的回旋踢。在中国武术中称之为扫堂腿。 奏往上跳躲过回旋踢。如咲所预料。脚一离开地面,能做的动作就有限。除非有可以踢空气往上飞的特殊J能力。 ──这次逮到你了! 咲强行缩回踢出的腿,站起来想要抓住奏。 奏的和服衣摆乱了。咲注意到她的目标时,已经太迟。 踢中咲的胸口,奏往后跳远。心窝被击中的伤害还没舒缓的咲,呼吸因心脏正上方被重踢而停止。身体麻痹了零点数秒,无法动弹。 奏趁这些微的破绽和咲拉开距离,收刀入鞘摆出居合斩的姿势。 开始战斗后,已过了十分钟。彼此都欠缺王牌,但在一次接一次的攻防下,咲被奏取得了上风。自己仅能不受到致命伤而已。 「真意想不到,实在是。」 只能认同,奏的武艺比咲高超。 「我说过了吧,咲。我知道四月朔日的招式……那一位竟然会被你这种程度的人杀害。」 奏似乎觉得无趣,说。咲知道,那一位没有别人,就是四月朔日优哉。 「那是因为我在决斗的过程中变成Juvenile。绝对不是因为优哉比我弱。」 「那种事,不用刻意说出来我也知道。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咲,你杀了那一位。那是无法颠覆的现实──所以,」 奏转身背对咲,迈开步伐。 「现在的咲,甚至没有杀的价值。」 她预料之外的行动,让咲错愕。甚至忘了可以攻击她毫无防备的背部,而是放声说。 「等一下!屁股都没擦就想走了!?」 奏止步,缓缓地转过身。 「你都没注意到吗?在刚刚的比划过程中,我可以杀你五次。」 「五次……?」 咲无法立刻相信。是有自觉有两三次很危险,但并非绝对会被杀掉的状态。奏的脸上浮现明显的失望神色。 「从实习犬的时候就在你身旁看着的我,很明白你的斤两。在我离开你的这一年,咲,你变得更弱了……一定是因为〈不可触〉吧。」 「变弱了……因为〈不可触〉……我?」 「没错。因为可以加速,因此在对上比自己弱的对手时必须斟酌下手。这点我也知道。还在你身旁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在慢慢变弱,只是没说出口。要是说了,你会猜测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进而怀疑我的底细吧?」 虽说是欠缺锻炼,但咲也有了头绪。 就在今天,在警视厅大楼地底撞向玄哉,却被轻易给打倒。小时候在四月朔日老家的时候,都还没输得这么惨过。 咲突然理解了。 「……是我,变弱了啊。」 「好像懂了呢。也了解自己没被杀的价值。」 奏再度背对咲,不出声地离去。 就在这时。有什么在脑袋深处摇晃。奏也停下脚步,用右手按着头。 「──刚刚那是…」奏说。「你也感觉到了吗。」咲说。 奏没有回头,说。 「被封印的J能力似乎回来了。好像是〈封印者〉出了什么事。」 〈封印者〉说过,除非以他的意志解除,不然就是等他死了,否则施加在J能力上的封印都无法解除。 「八九不离十。好啦,怎么样?这样子我就能使用加速了。就算是变弱的我,有了加速就不会输给你。」 「那,要不来试一下?如果不想逃,就只能在这儿将我打倒。」 奏依旧没有转身,背对着咲将右手放在刀鞘上。 「就像你的〈不可触〉回来了,我的〈女王之瞳〉也回来了,不过我不会使用。面对现在的你,做这样的让步刚好。」 让步。这字眼刺痛了咲的自尊。即使认同自己仰赖J能力导致武艺变迟钝,但从懂事前就在修行的每一天,全都再真实不过。只有重复锻炼的时间这点,不能让任何人瞧扁。 「你说的!!可别后悔!!」 咲没有使用〈不可触〉,直接冲刺。 奏边转身边拔刀。由于借用转身的力道,因此速度比平常的居合斩还要快。 ──我也是有坚持的! 即使如此咲也没发动〈不可触〉。看穿旋转挥过来的拔刀术,也完全掌握了奏使用日本刀的距离。咲在刀刃快要碰到的地方紧急停下,闪避斩击。 为了扑进对方怀里,膝盖微微弯曲。在正要起跳的时间点,奏反握左手的铁鞘,当成刀挥舞。 奏似乎看出咲要冲过来。铁制刀鞘的杀伤力,比起不耐用的棍棒还要高。要是敲到侧腹的话,威力足以破坏肋骨和内脏。 ──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咲将差点冲飞出去的身体压缩到极限。刀鞘前端只擦过外套没盖到、贴身的吊带背心的胸前。如果是像雫那样的胸部,光吃下这招就会受到致命伤。在跟那样的伤害一纸之隔下,咲没受到奏的击打,躲过了这一招。 连刀鞘都被躲过,失去平衡的奏只会漏洞大开。 于最短距离内朝纤细的下颚挥出右勾拳,这招足以引发脑震荡。如此盘算的咲,这次如愿冲进奏的怀里。 这时候,咲在奏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 奏的〈女王之瞳〉的发动条件,需要被支配的对象用双眼看着奏。 ──糟糕! 如果被她用〈女王之瞳〉命令停止的话,那就完蛋了。 咲立刻闭上左眼。结果就是奏的身体右侧成了死角。 奏持刀的右手从视界中消失,下一个瞬间。 咲挥出右拳,却压根儿没碰到奏的下巴。因为闭上一只眼所以抓不住距离感吗?就在怀疑的刹那,咲理解到不是那样。 灼热感,从左侧腹贯穿到右腋下。 奏强行回刀,从斜下方穿刺咲的身体。是因为被刺进来的刀所灌注的力量抵销掉一些力道,拳头才会没有命中。 咲感受到异物被人从体内拔出的感觉。在前所未有的痛楚下,眼前一瞬间化为黑暗。甚至没发现自己倒下,咲就这样趴在奏的脚下。 从肋骨之间滑进身体的日本刀刀尖,确实地贯穿咲的心脏,断绝了心跳。 是立即死亡的完全致命伤。 意识离开的咲,瞳孔自行发出红光。会对致命伤自动产生反应的第二个J能力〈不可死〉发动,瞬间填补了所有的伤口。 咲的心脏再度跳动,大脑恢复意识。 「──咳!哈!──呃呜!」 痛楚敲进清醒的脑袋,咲昏死过去。然后第一次理解到自己刚刚在一瞬间死亡了。她趴着仰望奏。毫不隐藏轻蔑的瞳孔就在上方。 「不用加速这点,我无法给予褒奖。反正就是为了什么的坚持吧,咲那小小的自尊心,害得你凄惨地趴在地上。」 奏转身,背对咲。 「而且刚刚,你怀疑我会使用〈女王之瞳〉吧?」 多么过分的侮辱。 留下可以感受到悲伤的声音后,奏不出脚步声地离去。 等一下。 连这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咲,除了身体所受的伤,精神还被严酷折磨。 ──就像奏说的,可恶。 ──我真的变弱了。 咲缩起痛到不会动的身体。要是可以这样缩小到消失就好了。 在除了咲以外没有其他活人的巨大空间里,响着微弱的哽咽声。 应该在杀死优哉时就干枯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渗出。 事隔三年,咲哭了。 还好总不在身边。可以想到的,就只有这个。 之后,就只有懊悔了。晴朗的天空湛蓝清澈,冰凉的空气叫人心旷神怡。周围的树木很多,要是树丛后看不到大楼的话,总都快忘了这里是东京都的中心地带。 沿着护城河铺设的道路上,有许多行人交错而过。也有人在慢跑。真和平的风景。总心想。看着这风景心情就不会黯淡。 「我是第一次进来。皇居外苑真是个好地方呢。」 「雫偶尔会来这边散步。因为不用门票,又近。」 从警视厅本部旁边的樱田门,就可以进入皇居外苑。近到徒步只要走个几分钟就能到。 J罪犯监禁设施的那起事件,已过了两天。 来约会吧。被雫突然邀请,总来到了这里。配合步伐小的雫的步调,同时问道。 「您是在担心我吧。我看上去这么沮丧吗?」 「那种事不用一一询问吧?既然知道,就更不该问。」 「对不起。」总退缩。 「又不用道歉。」雫说。 「取而代之,请多邀约雫出来约会。散步也不坏,不过从地底拯救公主,通常是王子的义务。」 「──我又不是王子的料。而且哪来穿运动衫的公主……」 像平常一样穿运动服的雫,把脸撇向旁边。 「我是喜欢才穿的。请丢下我吧。」 「对不起。」总边道歉边松弛脸颊。从未想过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可以让心情稳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总来说就是这么沉重。 那起事件的结局,可说是糟糕透顶。 地下监禁设施被歼灭,服役中的J罪犯大多都在货柜里头被压死。从货柜逃脱的J罪犯超过一半没被逮捕,至少有十个人逃跑成功。拖板车司机被烧死。由于尸体焦黑,连身份都无法查明。 志仓文下落不明。虽然总没看到她逃跑,但货柜里头没有发现文的遗体。会不会是和J罪犯一同瞬间移动到哪去了?警察考量到这点,基于文帮助J罪犯逃亡的理由,不仅在东京都内,还向全国警察发布了通缉令。 希望文还活着。总这么期望。 这次演变成了出现大量死者的事件。在监禁设施工作的狱卒,再加上J罪犯的话,死亡人数超过五十人。 总听说前一天发生的黑道事务所歼灭事件,和监禁设施事件的惨剧,都是前特少对之犬──八月一日奏干的好事。 特少对之犬全都是J。虽然有程度差距,但J全都像离犯罪只有一步之隔的潜在罪犯,不知道何时会背叛警方。因此现在还被一般警察给畏惧。 那成了现实。 引发事件的,是缀木雪人。即使成年J能力也没消失的他,在害怕死亡的时候被〈封印者〉拉拢。为了活下去而请〈封印者〉封住自己的J能力,相对的要将特少对的情报传给他。虽是事实,却难以阐明全貌。就像J能力回到咲身上一样,施加在雪人身上的封印也解除了。 其结果,总听玄哉提过雪人发生什么事。 「请问。」总再度开口。雫没说话,歪头看他。 「……宿舍的舍监先生,真的死了吗?」 「是的。在侦讯的途中,他让J能力失控而死。」 「J能力失控……」 「雪人先生的J能力〈冰银世界〉,是可以将看见的世界一切都冰冻起来。雪人先生将那力量施放在自己身上,进而失控。根据侦讯的警察所说,没几秒他全身就结冰了。」 「请问,那算自杀吗?」 「不算哦。」雫眼神有点飘渺,视线离开总。 「我不想死。雪人先生在结冰之前的确曾这么说。物理系J能力者带着能力活过二十岁,最后会被力量反弑所杀。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J能力果然就像是一种诅咒。」 「这样啊。」总只能小声这么回应。 ──为什么人非得这样死呢?太不讲理了。 漫步在冬天的冷冽空气中,总回忆。 如果要以狗的方式生活,今后将会体验许多蛮横不讲理的事物到厌倦的地步。咲曾这么说过。她还说如果每次都这样烦恼的话,迟早会崩溃。 「……或许吧。」总轻声说。 「什么?」 走在旁边的雫靠着总,视线朝上望着他的脸。 总退开,离开雫。雫以和平常一样想睡的表情皱起眉头。 「说出来可能会变得轻松啊?雫就像这对胸部一样是个心胸宽大的人,可以试着承受一、两个总P的烦恼或性欲哟?」 「后面那个,就免了。」总苦笑着回答。 「……只是因为死了太多人,所以精神有点疲劳。毕竟没法习惯这种事。」 「这个嘛。雫也认为这种事不要习惯比较好。总P在习惯之前辞掉犬的职务,一定就能幸福。」 「咲小姐之前也曾说,我不适合当特少对之犬。似乎是因为我会想太多。」 「比起什么都不想的人,雫比较喜欢会去思考的人。停止思考是罪恶的坏事。撇开适不适合,雫认为总P不会搞错的。」 雫戳总的鼻头,然后离开。总的脸胀红起来。 「谢谢──好像有点轻松多了。」 总停下来,双手手指交扣,手臂朝正上方拉长伸懒腰。 「从今以后,我也会加油的。」 放下手后,又继续说。 「心也是。那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啊。」 「妹妹吗?她说想成为特少对之犬是认真的?」 总的妹妹心在J能力〈浮游灵〉觉醒后,可以轻易互通想法。若没有实体化、保持在半透明状态的话,能力可以发动超过一个小时。因此到今天为止,曾和阿姨、特少对一课的课长九十九恋以及玄哉当面交谈。 心对恋说,她也想当特少对之犬。 「……怎么变成这样。那家伙虽然十五岁了,可是睡了整整两年,心灵还处在十三岁。该说她是幼童还是小孩呢。那不能说是一个好主意啊。」 总一手撑着头。雫的表情没变,回应。 「要说岁数的话,小咲当上实习犬,是在十四岁的时候。雫当上成犬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咲小姐当了三年,雫小姐是两年的特少对之犬吗。当不到两个月的我在这边吐苦水,太丢人现眼了。哈哈。」 总干笑。 「才不会丢人现眼呢。刚刚也说过,这种事情一定是不要习惯比较好。」 只是关心我才这么说吧,雫真的是这么想吗?总不知道。 只能去想:继续当特少对之犬的话,就无法逃离这些不讲理的事。即使让人想要别过目光塞住耳朵的事纷至沓来,总也无法装作不知情。 「请问,难得您带我来这种地方,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可以陪我聊一些稍微沉重的话题吗?我有几件事想问。」 「可以哟。只要是雫可以回答的,任何事都会回答你。如果不能回答,那一定是有原因的。请你体谅。」 「明白了。」总点头。一开始必须问清楚的事早已决定好了。 「镜小姐的弟弟……〈封印者〉,后来怎么样了?」 由于御统有珠黛米翠雅的J能力〈暴君〉,〈封印者〉受了濒死的重伤,被送进了警察医院。但之后的事总就没听说了。 「保住了一命。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头。」 没有死。这事实让总松了一口气。雫淡淡地告知。 「负责手术的医生说,有可能脑部会留下后遗症。视情况而定,或许会无法恢复意识……雫听说是这样。」 最坏的情况下会昏迷不醒。有一个沈睡不起的家人,总知道那有多辛酸。 「……那么,镜小姐?」 「小镜已经知道了。啄木鸟医生说,她边哭边笑着表示弟弟是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总在意这几个字。 「镜小姐她……没有责备有珠小姐吗?」 「没法责备吧。毕竟小镜的弟弟杀了很多人。所谓的自作自受也有这样的含意。」 说到这儿,雫闭上嘴巴。简短的沉默后,告诉总。 「真正的状况,雫不清楚。不过,即使只有表面,小镜也绝对没有责备小珠。小珠轻易夺取人命的个性确实是个问题,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我想接下来她会扭扭捏捏一阵子吧。至少,小珠会有罪恶感。」 「这样啊……」 总只能这么说。因为总不知道,有珠也不知道。 不知道〈封印者〉是镜的弟弟。 「镜小姐真的不知道吗?她弟弟加入了JUDAS。」 「如果相信小镜的话,她似乎是不知情。小镜的J能力〈测谎机〉是可以发觉话中真意的能力,不过仅对在眼前说话的人有效,无法辨别用电子邮件或电话传达的语言是否为谎言。」 「弟弟知道镜小姐的能力,所以才一直避不见面咯?」 「小镜也一直把没脸见弟弟挂在嘴里。那两人一定是用错方法去爱对方吧。」 「用错方法……」 「这是雫的推测。〈封印者〉的J能力会觉醒,应该是以为小镜变成J才会离开自己,为此而感到绝望。小镜没有J能力的话,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他是这么希望的吧。」 不过。雫顿了顿,然后继续。 「〈封印者〉的能力觉醒时,小镜大概已经当上了特少对之犬。她可能对弟弟说自己有该做的事所以不能回来。既然不能回来,那我就做一个可以迎接你的地方。因此弟弟的目标是升上JUDAS组织中的高层。这样就算吸收特少对之犬做为同伴,也不会有人抱怨。这样一想,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封印者〉和小奏会一同行动了。为了证明即使是前任特少对之犬,自己也有法子让她为组织尽忠干活。」 小奏KANADE?总没听过那个名字。 「请问,那位叫KANADE的人是谁?」 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告诉他。 「哦,KANADE的汉字是演奏音乐的奏。之前跟你说的八月一日奏SOU,其实她的名字要念成KANADE。」 「所以SOU是假名?」 「跟假名不一样。在警察这类组织里头,很多时候需要在文件上书写姓名,因此用不了假名。只不过,小奏隐瞒真正名字念法是有原因的。」 「原因吗……」总想不到,所以听了答案后很震惊。 「小奏的姓氏八月一日是母亲的姓。父亲姓五月乙女。五月乙女奏,才是她原本的名字。五月乙女是四月朔日流的分家,传承剑术的一族。」 「那么,该不会八月一日小姐和咲小姐是……儿时玩伴之类的。」 「不仅如此。小奏是小咲杀死的兄长──优哉先生的未婚妻。」 听到这根本无法想象的话,总停下脚步。 「咲小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八月一日小姐组队吗!?」 「是的。雫和玄哉先生都知道小奏的身份,并且瞒着小咲不说。不仅仅是因为小奏这么希望。同时也是为了小咲,所以应该隐瞒。玄哉先生是这么判断的。雫也认为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所以,就一直对小咲说谎。 雫用听来有点悲伤的声音这么低语。 「小咲可能不会原谅我。不过……」 雫摇摇晃晃地接近总,额头靠在他胸前。 「一下就好,请让我这样。最难过的,大概是小咲。因为小咲很坚强,一定不需要借用任何人的胸膛。」 听到细微的呜咽声,总仰望天空,不知如何是好。 云朵拉得长长的,朝东方延伸。 咲的假期只到今天。事件过后,总和咲有见到面,虽然只有一下子。 『我要再回老家一趟。』说完咲就离开了。 ──咲小姐,回到老家了吗? 蓝天下,粉雪飞舞。 不是从空中降落。而是乘着风飞散、被称为风花的雪。 在反射日光、舞蹈的风花中,任由风玩弄长发的咲站在坟前。 墓碑上积了一层雪。咲用左手拂去。接触到的冰冷,让她不经意想起。 ──雪人先生死前感受到的冰冷,就是这种感觉吧。 雪人的背叛和死亡,咲都是听玄哉说的。很讶异的是,自己竟然不觉得惊讶。 因为畏惧死亡,所以背叛特少对。只是觉得雪人的那份胆小,很有他的风格。并不是原谅他背叛了大家,只是没有心情去责备死人。 「……死亡,根本无法偿还任何东西。」咲低声说。雪块从守墓樱的冬枯树枝上掉落,掉在刚拂去雪的墓碑上。 「我被人说,变弱了。」 坟墓没有回答。不论何时,语言都是活着的人才能用的工具。 「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声音是从咲的背后传来。咲慢慢回过头。 「今天不从背后搞偷袭了?」 「你一不留神我就能杀了你。是我收敛了。」 祖父四月朔日刚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咲吐了一口短气。 「呼。如果真的杀得了,我是不介意啦。」 「你不是刻意来这种地方找死的吧。」 在刚哉俯视的视线下,咲稍微别过脸。有点难为情。 「还好啦。要死的话,像头野狗一样横死在某处的小巷子里,才是适合我的下场。即使冬枯了,若想死在樱花树下是会遭报应的。」 咲闭上嘴巴。刚哉也没回话。寂静中,只有微弱的风声穿过。 「──我见到了,五月乙女家的女儿。」 「是吗。输了吗?」 没跟大家说,但刚哉好像早就知道。什么啊。咲心想。 刚哉说他知道咲变弱了。就算发现这样的咲赢不了现在的五月乙女奏,也没什么奇怪。不如说是理所当然。 短短几天前,刚哉会在这个坟前突袭自己,为的是确认自己变得有多弱。事到如今咲才发现。 「爷爷也知道奏隐瞒身份这件事吗?」 「三年前,听玄哉说的。那又怎样?」 「没怎样。爷爷跟我说的话就没有意义了。那是隐瞒之前的问题吧。」 「是啊。」 「可是,五月乙女毕竟是四月朔日的分家。我有件事,必须传达给身为四月朔日当家的爷爷。」 「啥事?」 「因为这次的事件,警察进入五月乙女家的宅邸去搜查。因为奏不只杀了流氓,还杀了很多名狱卒。玄哉也说,即使是长年暗中活跃于政治背面的一族,这次不知道会变得怎样。」 「不会怎样。不管是四月朔日还是五月乙女,牵涉的黑暗都很深。即使是过去发生的事,足以颠覆政府的恐吓材料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吗。我们家和小奏那边,都有够无聊的。」 「就是啊。其实我们是无聊的杀人一族啊。」 刚哉说得像是别人家的事,从和式工作服的腰后取出物品,马上丢给咲。咲用左手轻松接住。 「这次就拿去吧。」 是咲之前拒绝收下的怀刀。感觉比之前还要沉重。 「我收下了──不,是借用了。」 咲把刀鞘塞进热裤的皮带后面。右手握住刀柄,拔出刀子。 毫无污点的白刃,映出自己的瞳孔。 「我在三年前逃离了这里。逃离四月朔日这身份,逃离杀了优哥的罪。所以我才变弱。」 咲用左手把头发集中在脑后,握成一把。然后,用刀切断头发。 「身为四月朔日家的女儿,我会阻止五月乙女家的女儿。要是我没回来,就把这放进坟墓里。」 「知道了。」 刚哉一接过头发就转身。他没说不准死或是要活着回来。 没有停下脚步,刚哉想起什么告诉咲。 「你的头发,变得跟离开这里时一样长了呢。」 不等咲回话,刚哉径自离去。 把刀放回腰后的刀鞘后,咲面向墓碑。 「那,优哥,我走了。总有一天我会把新娘送过去你那边,到时请你多关照她了。」 守墓樱被风吹到枝头作响。积在树枝上的雪随风散落、飞舞。 好像栅吹雪。屏心想。然后,他立下新的誓言──要让穿运动衫的她幸福。 神乐冢阳南的事件报告书这样写就可以了。你的报告书为什么每一页都有插画,简直就像小说。反正又会被玄哉先生这样叮咛,不过要是正常写的话阅读起来就不有趣啦。 小说是任谁都可以兴致勃勃阅读的最先进娱乐哟?这方面的事,可能找一天跟玄哉先生好好说明比较好。虽然是警察但报告书没必要艰涩无聊。雫是这么想的。 因此,将制作好的报告书夹带进邮件里,发送给玄哉先生。 之后的事就不管了。玄哉先生怎么重写向上呈交,都跟雫无关。 邮件被标记寄送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雫真是勤劳。总P,好好奖励雫也不为过哟? ──这么想的时候。警视厅本部地底只有雫一个人。就算咳嗽也是孤伶伶一人。咳咳。 现在是一月。一个女生竟然要独自忍受隆冬的严寒。不过是骗人的。 狭窄的房间因为使用了高效能电脑,所以温暖到几乎不用开暖气。 好啦。报告书也寄出去了,来确认大家的行动记录吧。 特少对专用的智能手机,具备了发送位置情报的功能。在神乐冢阳南的事件中陷入危机的总P会得救,也是多亏了这功能。 负责管理情报的雫,有监视大家位置情报的义务以及管理的权利。所以,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可以用电脑确认大家的所在位置。 不管谁在哪雫都看得到。像这样子敲打键盘,屏幕就会显示东京都内的地图,地图上会闪着几个光点,那就是特少对之犬的现在位置。 工作中的特少对之犬先不管,放假中的小咲和总P,两人都在前一个任务受伤,因此当然要放假。 现在,小咲在宿舍,总P在课长的公寓。 很好很好,总P没有半夜在外游荡,雫安心了。 万一,他在这个时候跑到小咲房间去的话── 不可以不可以,一不小心嫉妒就要染黑灵魂宝石了。 重振精神,检查记录吧。位置情报确认App会持续记录特少对之犬在什么时间点位在何处,所以只要输入时间就能确认谁在哪里。 用比较不能对别人说的手段,查看该处的监视摄像头的纪录影像的话,也能轻松看到对方在做什么事。 在现在的情报社会中,隐私这种东西不值钱啦。 呀呼──。雫的兴致高昂起来了。 好啦,先把本命的总P摆在一边,来看看充当前菜的小咲的足迹吧。 哎,其实根本用不着确认。早上在健身房A,下午在健身房B,傍晚在健身房C,整天都泡在健身房里锻炼身体。 确认看看记录吧。好,今天、昨天和前天,行动模式都完全一样。 明明一只手受伤,却没有停止锻炼的意思。不如说,雫投「小咲没想到可以停止锻炼这个选项」一票。小咲的脑袋里头一定没有「玩」这个字眼。 偶尔会逗留在巷子里,像这种时候就要用监视摄像头偷看,反正八成又是打倒搭讪她的男生。 啊啊,原来如此。那对咲来说或许就叫「玩」。下次问问看玄哉先生吧。 不管那了,快点来看本命。今天的总P度过的一天。 啪叽按下去。是说刚刚那是有点老的台词呢。 网络游戏的玩家意外有很多很年长的男性,不知不觉就被他们传染了古老的用语。动画网站里头也有设置「是大叔就来哟来哟」的标签。 不管怎样,总P。脚都受伤了今天也还到处趴趴走。 话虽如此,早上去便利商店,中午去便利商店,傍晚也在便利商店,晚上还是在便利商店,这样不就采取了跟昨天和前天一样的行动了吗? 今天也用那一家便利商店的监视器来看看总P的样子吧。 嘿咻哟,保全公司的网站侵入完毕。 雫看看哦,哪个哪个──站着看杂志一下子,买了饮料和便当回家。而且还是早中晚。如果不是拿的杂志不一样,昨天、前天和今天的影像看上去都一样啊。而且不只六日,连平日都是这种行动模式…… 不同角度的监视器中,可以确认到店员看着总P的温暖眼神。 呼。就连雫都只能叹气。明天早上联络小咲,要她叮咛一下吧。 〜隔天早上,总的手机响起〜 「真难得,咲小姐打电话给我。怎么了,是有紧急任务吗?──喂,我是月见里。」 『是我。你知道吧?现在方便吗?』 「啊,有。我知道。现在方便讲电话。」 『我被雫念了。你在假日都在做什么?例如,昨天啦或前天。』 「做什么──我想想。早上到便利商店买饭,中午也到便利商店买饭。」 『晚上呢?』 「到便利商店买饭回来吃。还有就是会站着看一下杂志。」 『要我来说的话也是那个。你那种生活啊,像极了尼特族。别搞自闭了。』 「……尼、尼特族……搞自闭……是哦,对不起。」